柔光曲————风染衣

　　“大哥哥是不是没有鞋子？”小姑娘脸上写着同情，看得凝心里一愣。

　　点点头，自己的确没鞋子……

　　“大哥哥好可怜啊，连鞋子都没有！”

　　可怜……不就是没鞋子，怎么还跟可怜扯上了？这辈子还没被人同情过，凝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大哥哥你是不是很穷？所以穿不起鞋子？”不知道怎么拐到这上面来了。

　　穷……想了想自己好像不能算穷，不过……真的没钱就对了，但这跟鞋子有什么关系？

　　“大哥哥，你不要难过，我帮你做鞋子好不好？我姨说我做的不错。”

　　难过，凝摸摸自己的脸，他看起来哪里难过了？

　　“凝凝不要鞋子，凝凝想要衣服！”捷在凝衣摆蹭着，对那个小姐姐很是不满。怎么那么多问题，真讨厌！

　　凝心里咯噔一下，有种想找个地洞钻的冲动，不过在此之前更想先堵上捷的嘴。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这小鬼，会说话了就拆他的抬！

　　“我……我不会做衣服……”那小姑娘还当真，听后想到自己没学会做衣服居然眼角闪着可疑的光。

　　“唉……小妹妹，你别当真，小捷说着玩的！”虽然他的确说出了自己出来的目的，可这种节骨眼他哪好意思问他们有没有衣服让自己换这种话来。

　　“那小娃娃也没说错，你这个孩子也怪，大冷天的穿那么点衣服，很久没换了吧？都破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补补。”边上的老妇摇头，本来还以为这个孩子当真是哪里掉下来的仙人呢……敢情是穷的。

　　挠挠头，找不出任何解释的力气，凝最终吐出一句：“手笨，缝不好！”那也是事实，宁可穿破衣服也不要在上面补几个蜈蚣脚，反正这套衣服破的很有个性，一片片随风飘荡，挺缥缈得不是？

　　第 12 章

　　不知道村民哪来的热情，凝在几翻推脱无效后只能接受好意。姑娘们兴致勃勃的帮自己和捷量体裁衣，又一针针一线线看得他眼花。目前他们的状况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违心，不好打击别人的好心，凝只能一边说谢谢一边笑到脸抽经。

　　终于得空坐下，凝把今天看到的情况大概回顾一边后问：“老人家，你说你们求助，是向哪里求助？”

　　“向沙礼特的救助工会求救，希望他们能同域昂的魔法工会协商派几个人过来。”

　　算了算日子，就知道这次协商不成功，他们看来会成为皇家的牺牲品。求人不如求己，凝看着边上做衣服做的专心致志的姑娘们，心中不忍，一个想法冒上心头。

　　“老人家，你现在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村子里能装水的器具都装满水。”

　　老者看了看凝，不明所以。

　　“我现在也不好解释什么，今天我看了泉眼，水被污染了，看情况过几天会污染得更严重，你们乘现在先准备几天分的水，接下来我来想办法。”见老者没动，再次说服道：“你相信我，昨天受到你们照顾，今天还白拿了你们东西，多少也要出点力，不能白受了别人恩惠，你先听我的，让人去取水。”

　　终于，老者答应下来，然后派了几个人去装满水缸。

　　凝松口气又问：“能不能把药师留下的药丸让我看看？”

　　接过老者拿来的盒子，打开一看，发现不到半盒，问：“这些还能支持多久？”

　　“还能支持十几天吧！”

　　拿起个药丸，看了又看，最后摇头说：“等会把这些都丢到水缸里面吧……”

　　不用多做什么解释，看凝自然散发出那种不容抗拒的气势就足够让那些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村民听话。zybg

　　凝根据水缸的大小把药丸分散在里面，再次叮咛说：“以后几天只能吃这里的水，绝对不要用外面的。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在我没说可以以前不要擅自靠近泉眼。”

　　捷还是头一次看到凝如此高贵威严，浑身上下散发出王者气势。一种崇拜的心理油然而生，双眼贴在凝身上久久不能拿开。

　　优雅的贵族！原本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村民一致禁口，凝眉宇间不经意流转的仁慈让他们放心，甘愿相信这个接触不到一天的外乡人的话。

　　他不会害他们……

　　看着堂中骤然安静的气氛，凝惊觉自己无意间泄漏太多，很快收敛起，走向一边看呆了的捷。

　　拍了下他的脑门轻声笑骂：“小鬼，那么小就学人家发呆，长大了还不发傻？”

　　捷虽然回神，目光却依然粘着，靠在依然回复熟悉感的凝身上嗲嗲的叫道：“凝凝——！”

　　“干吗？”不明白这小鬼怎么这一下子就不正常起来。

　　“凝凝好帅！”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底憋不住话，总能诚实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崇拜之情表露无疑。

　　“噗——”一口清水喷出，浪费了珍贵的水源。凝惊讶的看了会儿捷，慢慢把手伸到他额头上。他……该不是冻病了在发烧吧？

　　确定他没事后，心中松了口气，不再计较他哪更筋不对，低声正色道：“小捷，我问你，你住的林子是不是你走哪里都不会迷路？”

　　捷摇摇头，“就家里附近的，远了没去过……”林子那么大，他哪可能都跑过？就算好奇心促使下也有个限度。

　　“那最远去过哪里？”

　　说不上来，捷扳着手指算算：“只有一次走了三天，没意思就回去了。”

　　三天？按他的脚程也够可以的了。凝满意的摸摸他的头：“这就够了，明天我们回林子好不好？”

　　捷闻言立刻点头，还怕凝看不见似的点的很用力。他早想回去了，虽说这里东西很好吃，大家对他很亲切，火盆感觉很温暖，送给他的鞋子他也很喜欢……可是，有一点却让他觉得怎么都住不下去。

　　他讨厌别人看凝的眼神，好像一种……一种……他该怎么形容呢？就是好像他饿了一个冬天后出来，看到春天新长出的果实后的那种眼神，那种让人很想扑上去咬一口的眼神。这让他不舒服到极点，害他时刻提防着，生怕一个闪失就让凝被吃了。哼！他自己都舍不得吃不是？

　　第 13 章

　　大清早，穿着新衣新鞋，牵着蹦蹦跳跳的捷，带着村民们的问候，告别了大家，两人赶往回家的路上。

　　那几个姑娘手脚也真快，连夜就赶制好一大一小两套新衣，相较自己努力十天的成果，凝不免滴下好大一滴汗来。

　　“小捷，你干吗不穿姐姐给你做的新衣服？”想到早上他死活不肯脱下皮筒子换新衣，在最后实在没精力对付的情况下只能一边道谢一边把衣服包起来带走。

　　“不要，穿凝凝的。”说他不喜欢新衣服好像有点假，可他就是喜欢这身毛皮，这可是凝花了好久亲手做的，虽然大姐姐们说做的很难看，怎么他没觉得？当时凝听到大姐姐的评论后脸色好像有点青，他看了后觉得如果自己穿上大姐姐做的衣服后凝的脸色会更青。

　　“算了，你喜欢就套着吧！”听他这么说心里还真有点美，笑容不自觉挂在嘴边：“我们先别急着回林子，跟我去个地方好不好？”说完就拉起他转了个方向往泉眼走去。

　　来到泉眼边，指了指说：“我要找这口泉水的源头。”见捷不明白又说：“就是我要找这水从哪里流出来的，等一下我们沿着水脉走，到了林子里可要靠你带路，我不认识。”

　　看他还是一知半解没啥反应，只能笑叹这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似乎太难了。于是拉着他说：“等一下在慢慢给你解释，我先找水脉的方向，你不要闹我。”

　　凝从头上抽了根头发，一头缠在左手小指的根部，一头轻轻飘落到水面。淡淡的银光从指尾那头一点点传送到水面。凝闭着眼静静感知水流的方向。好一会才睁开，露出满意的笑。

　　他们往林子深处一点点探索着，一路上都靠捷不知哪来的优秀识别能力才没迷失方向。在走了又走，走到快放弃的时候终于见到希望，找到了泉水的源头。

　　强烈的腥臭让凝猛的咳了几口，赶紧拿出捷在路上摘的叶子过滤，穿过树丛往前看去。

　　这一眼着实把他吓在了当场，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冲了上来，他后退几步，拉过从刚才就浑身带刺的捷说：“你在这里不要过去，别出声也别动。”

　　捷的本能感觉到了危机，见凝如此紧张就非常合作的答应下来。他不想给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他很想帮忙，可野性的直觉告诉他，那只会越帮越忙。

　　凝放下包袱让捷看着，再次走向那里，全身上下泛着淡淡白光，微弱得很容易就让人忽视。

　　出现在眼前的一切都让凝反胃，放眼望去，一大片空地上稀稀拉拉立着几棵只剩半截树干的树，周围的植物闪着黑光，大部分都已经枯萎死亡，植物的根茎和树木的枝干上粘着一团团透出青紫光芒的黑色物体，软绵绵湿漉漉的慢慢蠕动扭摆。它们爬过的地方会留下一条黄绿色的痕迹，痕迹在接触空气后很快就变成黑绿色，一点点往下滴落，一滴滴落在地上慢慢流动着向四周蔓延开来。液体流过地方寸草不生，整片大地被染成黑色散发出强烈的腥味。

　　空地上有一口不大的泉水，水面泛着黑黄黑黄的光，凝心中猜测这应该就是他要找的源头所在，不免一身冷汗，只见泉水基本堵死，黑黄色的水中不断爬出那闪着青紫光芒的黑色物体，从他们脱离水面的动作看来，泉水的水质已经变得非常粘稠，里面融满了他们的分泌物。泉的一侧有面石壁，石壁上不断有黑色水流沿着石壁缝隙滴入泉中。水流下落的速度缓慢，落下时也成糊状在泉中形成一圈圈波澜却激不起半点浪花。

　　凝顺着水流往上看。他倒抽口冷气，后退一步。只见黑色石壁上方有一个出水的小孔，水流本应该从中流出，却因为出口处有一团黑色丝状物体盘绕，吸食了流出的清泉，释放出黑色黏液。

　　魔界的水息兽，凝第一眼就认出它们，并且被它们庞大的数量吓到。它们在出水口做了个巢，不断吸食新鲜水源，而后在巢里孕育繁殖，再随着黑色黏液流落到泉中成型爬出。

　　凝可以料到过不了多久村子那的泉眼就会干涸，他感到无比头疼。消灭魔兽并不是他擅长的，虽然水息兽属于魔界中等级非常低的一种魔兽，任何一个学过魔法的人多少都能随手处理掉几个，不过那是建立在个别数量的前提下。水息兽的分泌物带有一定的腐蚀性，虽然不是强烈到一碰就化的地步，但如果那么多一起涌上，消化一个人也费不了多大功夫。

　　这里看起来就是他们的巢穴，自己的进入已然惊动了它们，看着一点点向自己蠕动的水息兽，凝知道这次是自找麻烦了。

　　他不多考虑，看也不看那些向他爬行的魔兽，一步步踏着它们走向泉水，每踩着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和“滋滋”的声响。

　　可惜了他的新鞋，看着没多久就磨了底的鞋子不免有些心疼。

　　他来到泉边，抬头看了看岩壁，测了测高度，嘀咕一句：“没事长那么高干吗？”

　　凝踮起脚还是够不到，就下意识左右看看，不免失笑，这里根本不会有外人，真不知紧张什么劲。

　　他闭上眼睛，低头好似想着什么，只觉得背后白光渐强，衣衫突起，不一会一对透明巨大的翼破衣而出，向外伸展开来。太过透明的翼很快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凝腾空而起，轻易就来到出水口处，伸手拉去兽巢。

　　当他的双手接触到巢穴的那刻，巢穴边散发出阵阵灰烟，滋滋作响，如同沸水滴入冷石上那般刺耳。凝手中聚着银光，只见那团光越缩越小，连带手中的巢穴也越来越少直到消失。

　　第 14 章

　　凝落到地上，收起双翼，身子摇晃不稳，脚下一软坐倒在泉边。

　　果然费力，自嘲般笑着，想到自己在这种地方胡乱使用力量，不免暗骂自己冲动鲁莽。

　　打起精神慢慢爬起，双手在沾到地面时无意间按上几只水息兽，那粘糊绵软的手感让他又一阵恶心。

　　他果然十分讨厌低等魔兽，摇着头，看着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盲目爬向自己却不知是飞蛾扑火。

　　接触到凝的水息兽都“滋”的一下被气化了，看着源源不断爬出的东西，凝实在受不了如此缓慢的进度，决定一次搞定。

　　他起身，却看见捷躲在树后看着，小脸惊恐万分，不知是惧怕什么。

　　是刚才自己的样子吓坏他了吧……凝暗自思索，心中不免隐隐作痛。

　　勉强扯出个还能算是笑的表情，快步跑向捷。见他一时间就愣在当地不跑也不躲，多少有点放心：“刚才都看见了？”

　　捷点头。

　　“那你有没有被吓到？”

　　又点点头。

　　心中又一阵痛楚，“刚才让你不要动，怎么就跑过来了？”

　　捷不说话，凝猜想是刚才被吓得不轻，没再问什么。他从口中吐出个圆润透明的珠子递给捷说：“把这个含在嘴里。”

　　捷乖乖张口，含了进去，才动了动小嘴就听凝骂道：“让你含着，没让你吃，不能咬更不许吞。”

　　被吓得一个哆嗦，小脸满是委屈，本能的点头。

　　凝看着他被吓得连基本反抗都不会了，心中便怜惜起来，蹲下身轻轻搂了一下说：“对不起，我刚才不是凶你。你等一下一定要记住，看我走到泉边蹲下后你就闭上眼睛，我没说能睁开绝对不能睁开。懂了没有？”

　　“嗯！”

　　“好乖，这次一定要听话。”揉了揉他的发后就专心应付那堆麻烦去了。

　　凝再次来到泉边，深吸一口气，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右手手掌向下渐渐聚起银光，而后蹲下身把手掌贴在水面。

　　转瞬一片白色以凝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盖满了整片黑土。

　　白光退去，只见褐黄的土地、灰白的石壁、透明的水流……一切都恢复成原来的色彩。只有那泉水上泛着淡淡银光，薄薄一层仿偌水雾般盘绕，很是好看。

　　凝苍白着脸，大滴大滴汗珠滚落，唇无血色，双臂颤抖，像是无法支撑重量，整个人趴在地上。喘了好一会才吐出句：“小捷，你可以睁开了。”

　　捷睁开眼后就见凝倒在泉边，吓得心跳几乎停止，飞般的跑到跟前，见他昏迷不醒，急得一时没了主意。他扑倒在他身上，感到身下的人不似以前那般温暖，冰凉的身体又一次吓坏了幼小的心灵。趴在凝身上就呜呜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觉身下的人动了动，幽幽吐出句怨言说：“你哭丧啊，从刚才就没停过，明明是个男孩子，哪来那么多泪？”zybg

　　抬起哭得红肿的泪眼，对上凝一脸苦笑：“凝凝，你没事？”

　　“本来没事，不过现在有事，你整个都扑上来，快压死我了。”身体极度衰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哪受得了一个小鬼的重量？而且他还在那哭得惊天动地，难倒不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休息？

　　“凝凝，你受伤了？我去找药。”说完就要起身。

　　“回来！”一把拉住捷，凝软软的说：“我没事……不过很累，想休息，你陪陪我可好？”

　　“嗯，真的没事？”

　　“没事！”懒得多说，他现在非常需要个东西暖身，这小鬼……刚好！

　　第 15 章

　　觉不出睡了多久，悠悠转醒后发现天色还是亮的，捷趴在凝的胸口睡得正香。抬手隔着他的发拍了下背，小鬼头嗯了下后继续在他身上制造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