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这是我一直戴在身上的东西,你就把他戴在身上,如果想小石头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我也用这个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尧雨扬将那半边的玉石塞进他手中,若是让知情的人看见,肯定会瞪圆了眼。
因为,那正是黑岩堂半边的堂主令,足以号令黑岩堂大半人员。
尧天勍紧握著那还有尧雨扬体温的玉佩,他知道,这是自己往後在见不到小石头,思念他时的唯一慰藉。
「小石头……在你离开前,我可以听你喊我的名字一次,不要再叫我少爷了好吗?」尧天勍凝视著他,只有这麽一个小小的奢求。
尧雨扬用著那水晶般的眼眨呀眨的,然後扬起了一抹有些恶作剧的笑。
他垫起脚尖在尧天勍的颊畔亲了一下,然後小声的丢下了一句让尧天勍石化在当场的话之後,转身一溜烟的消失在尧天勍面前。
『勍哥哥,再见喽!』
那种叫法,那三个字尾上扬的语气,熟悉的,让尧天勍的脑袋一片空白,当他回过神时,尧雨扬已经消失在他面前,他追上去也已经来不及,到处都失去了尧雨扬的踪影。
他叫他……勍哥哥?那……昨晚的……就不是梦了?
尧天勍呼吸一窒,忍不住的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坠饰。
那种叫唤,那抹香味,一切只差一样,那就是容貌。
想起尧雨扬离去前那最後的恶作剧的笑容,和方才那厅堂上的哭泣,尧天勍再怎麽迟钝,也觉得事有蹊跷。
然後,他想起了之前不断的要赶小石头出天地庄的尧雨剑,那种态度,虽然说是要保护自己的弟弟,而除去敌人,依他的个性该是斩草除根,但那时,他却是不动声色的挡下了汉叔的攻击,虽说是不愿在雨扬的房内染血,可是……
尧天勍抿紧了唇,思虑了一番後,决定不打算去找尧雨剑问清一切,而是要自己来仔细观察一切。
第十三章
小石头离开了天地庄,留下了许多人的不舍,庄里泰半的长工们,还是不相信那个天真活泼勤快又善良的孩子,会是想要毒杀小少爷的凶手。
他们都认为,凶手肯定另有其人,小石头不过是代罪羔羊,所以大夥同出一气的,这些日子都对尧雨剑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小石头赶出门一事有诸多不满,虽然说还是谨尊主仆之分,和尧雨剑说话时是字字夹枪带棍的,让尧雨剑只能苦笑在心。
只是,就算他们都不相信,他们眼中得人疼的小石头依旧被赶走了,而且,自那天之後,小石头就宛若从人间蒸发,无声无息,有人认为他肯定是畏罪潜逃,有人则说他也许被杀人灭口,而不论是哪种说法,都足以让尧天勍忧心忡忡。
而嗜心蛊强力的反噬,已经在云姜的身上开始反应,当那每天间段不定时的毒发时,云姜除了感受到万蚁钻心的麻痒外,还有那侵蚀四肢百骸的巨疼,痛的让他几度想要咬舌自尽,若是一般人中了嗜心蛊,几乎都是被这种疼给折磨的自尽好一了百了,而中了嗜心蛊的人最多活不过一月,就会浑身被毒侵蚀溃烂致死,而像他这种反噬的时间更短,只要半个月,就会让他覆亡。
从反噬那一刻算起,他已经经过七日,只剩下七至八天的生命,且不时的陷入昏迷之中,脸色除了惨白之外,乾涩的唇也变得青黑。
枯老的手指从云姜手腕上移开,宋老叹息的摇了摇头。
「宋老,扬儿的情况……」尧夫人紧张的问。
「此毒虽非立即毙命,但却严重的侵蚀了小少爷的五脏六腑,再这样下去,没有解药的话,可能捱不到十天半个月了。」宋老也被那阴狠的毒给吓了一跳,活了大半辈子的,总是在这尧家小少爷身上踢到铁板子,无能为力。
听到这消息,尧夫人刷白了脸,双腿一软的差点跌坐在地,幸而有尧雨剑在她身後适时的扶住了她。
「宋老,您无法解那个毒吗?」看了一眼云姜,尧雨剑一脸慎重的问。
「这毒……唉,老夫也莫可奈何啊!这毒,八成也只有两种人解得了了。」摸摸自己白花花的长胡,宋老无奈的叹气。
「哪两种人?」尧雨剑急急的问,眼中闪过一抹光芒。
「当然是下毒的人和那些神医啦!老头子我只能说我自己医术不精,我连这是什麽毒都看不出来。」说著,老人家又是一声长叹。
神医?众人赫然想起,他们也许可以去找那些赫赫有名的神医来医治「尧雨扬」身上所中的毒。
「啊……离这里最近的…那些传说中神秘的神医,倒是可以在两天内赶到,只是,不知道那人愿不愿意替扬儿解毒……」尧雨剑碎碎念似的自言自语,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谁?」众人急问,让尧雨剑心中瞬间闪过『中计』的呵呵笑。
「太微宫黑岩堂堂主,人称其为天下第二的神医,或许,我们可以登门一求试试。」尧雨剑语出惊人的说著。
众人接像入了油锅中的水般瞬间炸开,议论纷纷,谁也没瞧见,尧雨剑眼中闪现的那一丝笑意。
「但是……那个神医人称『杀人神医』,性格又奇诡无比,他会愿意救扬儿吗?」尧夫人忧心忡忡的问。
江湖上,关於这个神医的传言非常多,甚至可以说是负面多过正面,说他见死不救,也说他都会出些吊诡的条件刁难上门求医的人,甚至要求以命换命,然後「换命」的那个人,便会从此消失在人世间,没有下落,也因此,以讹传讹之下,不知是谁开始称其为『杀人神医』,然後渐渐的,这个称号也逐渐的响亮起来。
「不是是怎麽知道呢?更何况,我们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难不成要眼睁睁看扬儿中毒而亡,有办法的话总是要一试,你说是吧?阿勍。」尧雨剑突然转头的徵求尧天勍的意见。
而心绪因为刚刚那某个有些耳熟的字眼给勾去了心神的尧天勍,只是淡淡的应了声,便又陷入了自己的思考当中。
黑岩……这个名词有些耳熟,他似乎……在哪听过?
耳边,似乎响起了那个软软的声音。
『啊,我叫黑岩,黑色的岩石,大家都叫我小石头,少爷也可以这样叫我…』
尧天勍浑身一震,想起了自己为何而熟悉,因为,小石头的本名,他那时说过,就是叫做黑岩,只是,他习惯叫他小石头,而小石头……似乎也没对其他人说过自己的名字,所以大夥儿就顺著他所唤的,跟著叫他小石头。
好巧,巧的……让人无法不做任何联想。
「那就这麽决定吧!明日即刻启程前去请求黑岩堂堂主为扬儿治毒,即使他要的是天地庄的一切也无所谓了。」尧庄主手一挥,便下定了这个决定。
这次庄主和庄主夫人都一致坚决的要跟去,因此此行除了云姜这冒牌少爷之外,尧雨剑和尧天勍是不能例外的人选,而尧家大公子为了照顾爱妻并坐镇天地庄,不得不留下,此行之外,还带了几个天地庄里几个武功不俗的徒弟,以防万一。
一群人匆匆的决定,让尧天勍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头,考虑等一下是不是该去兵器房拿一把剑。
「咦?天勍,你的龙泉呢?」尧雨封在看了几次尧天勍都觉得哪里不对进之後,终於发现了那柄长年佩带在尧天勍腰侧的龙泉不见踪影,那剑是当年尧庄主在收尧天勍为义子时,赠予他的配剑。
他一问,所有人的焦点又回到了尧天勍身上,所有人都注意到,果然原本该是他随身携带著的龙泉剑,竟不见踪影了。
尧天勍看了看众人疑惑的表情,垂下了双眸。
「小石头离开的那一天,我要他带著好防身。」尧天勍淡淡的说著,一脸的无所谓,可他们都知道,这十多年来,尧天勍有多麽的珍惜那把剑,他会将剑送给小石头,证明了小石头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要。
「你……你竟然把龙泉送给了那个小鬼?」三当家汉叔马上就是那沉不住气的吼声,但尧天勍却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
「对我来说,他的安危比龙泉更重要,他是我所爱的人,如果我的剑不能保护他,那对我来说,留剑何用?」尧天勍面无表情的说著,他的理所当然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说完,尧天勍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云姜之後,便离开了此地,这时所有人才恍然惊觉,没有了那个活泼开朗、制造欢乐气氛的小石头在,此时的尧天勍,就像是回到小石头还未出现时那样,冷冷淡淡,对一切都似乎是不在乎。
「我去跟他谈谈。」尧雨剑抛下一句话後,跟著走了出去。
独自一人走到当年那只石虎卧睡的莲花池畔,他看著那空无一物的平台,心情有些复杂,当年,他是那麽的期盼能够见到一个健康完整的尧雨扬,可是,再见到时,感觉却不复当年,那种感觉,真的很诡异。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一切都变了调?
「阿勍。」尧雨剑的声音从身後传来,让尧天勍身体一顿。
因为恋人也算是被尧雨剑驱赶离开这里,一时半刻之间,尧天勍觉得自己是无法和尧雨剑坦然面对说话,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和尧雨剑大打出手。
「什麽事?」他背著尧雨剑淡漠的问,不想看著他。
「有人托我把这东西送你。」被好友如此漠视,尧雨剑一点都不生气,还笑咪咪的在他身後说道。
「我什麽都不想要,你拿走吧!」
「……你确定?不後悔?我还想说你一定会疯狂的把这东西当宝的咧……」尧雨剑碎碎念著。
什麽东西?原本不想理他的尧天勍,在他这一句话说完後,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然後,看见了尧雨剑手里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灰色布条层层包裹住的长方形物体,根本看不出那是什麽,但可以知道的是,那东西还挺长的,少说也有四呎多。
一见他转过身,尧雨剑立刻把东西塞进他怀中。
「呐,东西我转交到手了,你好好收著吧!」
「这是什麽?」尧天勍疑惑不解的看看手里的东西,再看看尧雨剑。
「某人的临别赠礼。」尧雨剑简单的说道,尧天勍也不是笨蛋,最近临别的只有一个人,再一次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之後,尧天勍缓缓的伸手拆开布条,当被布条层层包裹住的东西显露出来时,尧天勍的眼瞳倏地瞪大。
那是一把剑,一把看起来毫不起眼、也有些斑驳的剑,可是他却是一把比龙泉更甚的名剑,就因为那不起眼的外表,往往会被当成破剑一把,随处一扔,但尧天勍不同,他深深的明白这把剑的价值。
因为,这是当年据说和母亲一同跌落深渊而亡的父亲,从不离身的佩剑。
『逆鳞』。
怀念的抚摸著剑身,尧天勍想起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逆鳞看似破烂,却是把削铁如泥的神剑,没有美丽的光华和装饰,重量也非常适中,当年他父亲,也是靠著这把人人怀疑的剑来击退各方敌人。
凝视了好半天,尧天勍才转过头看他。
「你上哪找来这把剑的?」他以为,此剑已经随著父母落入深崖之中。
「不知道,这要问问送你这把剑的人,他会比较清楚。」
送剑……
「这个……是小石头要你转交给我的吗?」尧天勍的眼中,染上了明显的纳闷情绪。
尧雨剑没有回答他,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反正,带著它吧!反正你现在也没有武器可使用。」尧雨剑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了,也不给尧天勍有其他问话的机会。
还带著满腹的疑惑和对於尧雨剑的不解,尧天勍觉得自己真的难以理解这个好兄弟,总是做一些令人费解的举动。
视线移回到逆鳞上,尧天勍还是难掩自己的雀跃与思念,抚触著那把剑,可是他也同时想到,这把剑的存在,似乎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希望。
也许,父亲还活在这世界上。
也或许,父亲可以阻止……他。
※ ※ ※
夜半,尧天勍被要求留下来看守著云姜,整个房间里独留著两个人,可是为避嫌,尧天勍并不愿太靠近云姜,只是坐在桌畔,手拿著一本书册阅读著
「天勍哥……你…是不是很不高兴……留在这里陪我?」云姜虚弱的问著,
很勉强的从床上撑起身子。
尧天勍放下手中的书册,抬起头看著他,那张虽然病弱苍白却依然可见其妍美的容貌在摇曳烛光下,更具有诱惑力,可惜,却对尧天勍毫无作用。
「你想太多了,躺下吧!你需要休息。」尧天勍走了过去,按下他的肩要他躺下,然後替他拉好了被子,转身便要回到桌畔。
但是突然的,云姜拉住了他的手,苦苦哀求著他。
「天勍哥……你别走好不好……坐在这里陪我……」
看著那张怯怜的让人心疼的苍白美颜,尧天勍还是没有感觉,没有像十年前那样担忧的日夜不阖眼的守著他,没有那样的一心一意,就只是……纯粹看守著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病人的感觉而已。
是他冷血吗?不…他知道如果对象是小石头,要他十天半个月不眨眼的守候著他也甘愿。
「雨扬,我没有要走,我只是要去那里看书。」尧天勍淡淡的说道,伸出另一只手去拉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就在他捏到云姜脉搏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了一抹异光,但是云姜并没有发现到他的异常。
「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小石头?我比他更早认识你,而你也承诺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是啊……是他先认识尧天勍的,可是为什麽……输的人却是他?他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对不起…」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尧天勍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思。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的是你的心哪!」他不甘愿的吼著,之後又是一阵宛若咳入心髓的咳嗽,想要咳掉那麻痒入心肺的感觉。
尧天勍低垂下眼眸,摇曳昏暗的烛光下,云姜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一个人,没有那麽多的心去爱另一个人,我只爱小石头,对不起。」语气平淡的说完,尧天勍正要走回桌前拿起书册来看时,窗外突然的闪过一道人影。
「谁?」惊觉到不寻常人影的尧天勍迅速的回过头,提起剑便往外离去,忽视云姜在身後的呼唤。
当他来到外面时,左看右看都看不到那人影,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出现幻觉时,眼角又闪过了一道人影,脚跟一转,他立即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