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月读

作者:月读  录入:07-09

的庆的亡魂之震怒,他的灵魂得不到安息,所以……」

「他为什么震怒?」

「因为,杀害他的人还活着啊。」

「所以……」

「所以,他们决定遵循卡席尔古老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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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稽之谈!荒谬之极!」希神色愤怒地将桌子上的杯子摔到地上。

「把人当祭品埋入墙里,就可以把碑墙建成?放屁!」

昨天,长老们共同上奏,请求希行卡席尔的古老传统,希斥退了他们。但长老们今早再

行上奏,并表示了一天不答应他们,他们一天不会罢休的决心。

为了这件事,希极度的不悦。

安示意一旁的侍女收拾地上那不知是今晚第几只被摔破的杯子,走至希的面前。

「陛下,请息怒。」

「你叫我怎么息怒?你难道也认为他们说的是对的吗?」

「陛下,臣……臣请求您答应长老们。」

「你……」希不可思议地望着安:「你是老糊涂了?答应那种可笑、残忍的行为?」

「您觉得残忍?对于伦少爷?」

「……」希脸色一变,一双眼顿时冷了下来,「我说过,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

「您不愿意这么做是因为,长老要求用伦少爷当祭品……」

「放肆!你…..」

「陛下,」安跪下身,哀求道:「您就准了他们吧!您不知道,这一年多来,伦少爷…

…..他…..他活得好苦,他身上的伤好不了,被监狱里的人百般折磨,他变得好瘦好瘦,他病

了,他不停地吐出血…..他还……」安悲痛地无法继续说下去。

希的心,霎时间揪痛了起来。安的话像把利刃,那脆弱而故作坚强的柔软心脏,被这么

一划,血不停地淌着……

「……你…去看他了?」希极力掩饰着他激动的情绪,冷声问道。

「是的,陛下……」

「他…现在……」希硬是吞回了那无数的问句,他不应该再关心伦,他怕这么一松懈,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压抑,都会在瞬间溃决。

他救不了他,也无法原谅他。

「伦少爷他活得太苦了……他会一直被折磨到死,与其如此,陛下,我求您开恩吧…..

让他现在就死,不要再受苦了,我求您……」安知道,自己是多不希望伦死啊….可是,他更不

希望,看他这样痛苦地活着……

「让他死……」希痛苦地闭伤眼睛。

伦啊……你对我,好残忍。

为什么,要让我面对这样心痛的抉择……

有多久没有好好的洗个澡了?终于,终于可以把自己那脏得不能在脏的身子弄干净

了…..

然而,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洗得干干净净后,他就要死了。嗯,要死了,终于要死了。

可是心中,竟然连一丝对死亡的恐惧都没有,反而,感到喜悦。

因为可以从这磨难中解脱了吗?不是,因为…….就要见到希了。

他让女官们帮他褪去身上的衣服,当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一瞬间,好

些人立刻用手捂住嘴堵住自己的惊呼声,甚至不忍地别过头去……

旧的伤痕,新的伤痕…..旧的伤痕来不及复合,新的伤痕迫不及待地相争着叠了上

来…..张牙舞爪地蟠满了那雪白的身躯。

于是,伦的身上,没有一吋的肌肤是完好的。

一旁拿着装满水的水碗那女官,迟疑着,她实在无法将那碗水淋在这令人心痛的身子上

伦转过头,对她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水碗,直直往自己的身子淋下……

水啊……如果可以,请带走我这一身的污秽,我希望,我能以我最好的样子,去见希…

…我知道,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可是,至少,我希望他还能从我这残破的身上,找到那一丝

属于过往的记忆……

希,他见到他了……漫长的一年,数不尽的想念,伦的眼光,再也离不开所爱的他。

希他….变瘦了,变憔悴了,这些日子,他有没有好好的吃饭,还是那样的忙碌吧…..这

些日子,他有想过我吗……希,你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希仍是低着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不想要见到他,我恨他的背叛,我……

这难道就是结局?我所爱的人,就要死在我的眼前?我……我如何面对……

一旁的侍卫将伦的双手拉到身后,用白色的带子紧紧捆牢,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被当作

祭献的人因恐惧而作出妨碍筑墙工程的行为。

墙基已筑好,只留一个仅能容下一个人的空间,那是祭献者的棺材,祭献者的墓。

伦毫不抵抗地让两旁的侍卫将他推入了那个空间,他的坟墓。他仍然,呆望着希。

此生将尽,如果可以,就让我的心中能够满载着你的身影死去。

「陛下,可以开始了。」

「……」

「陛下……」

终于,希抬起了头,望向了伦。

他是伦吗?是他曾经捧在手心上呵护着,不让他受一丝伤害的伦吗?

这个不再美丽,这个看起来没有活人的生气,身型枯瘦的人,是他心爱的伦吗?

他的那长发………希的指尖戳进了掌心的肉,血从指缝中渗出,但他却浑然不觉。

心脏碎裂般的疼痛,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感觉,除了心痛。

眼中也看不到任何人,只有伦。

那双曾经让他媚惑,让他着迷,让他感受到幸福的美丽眼睛,勾起了心中那无限美好的

记忆……相见,相爱,以及……以为可以得到的,相守。

「陛下,请下令。」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希,整个祭台,宁静无声,静的只听得见,树林中风穿梭的声音。

我做不到。

「陛下,请下令,时辰已经到了。」一旁的长老打破这沉默再度催促着。

我做不到。

「陛下……」

做不到……希的手无意识地缓缓举起往下挥,做出了封墙手势。

风儿的声音,工匠砌墙的声音,还有两个人,心底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原谅我欺骗了你……

你多残忍……为什么逼我亲手葬送你……

还记得我们的承诺吗?我会等你,然后跟你解释这一切……

告诉我你曾经,至少有那么一点,爱过我?

我一直一直,深爱着你……

你让我爱你如此深,伤我如此深……

你还爱我吗?

你爱过我吗?

石块越砌越高,一块,一块,沉重得令在场所有的人,都无法直视……

希和伦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彼此,就如同第一次在林子里相见般凝视着,视线分不开,分

不开……直到那最后一块石块封上为止。

伦……他埋葬了他最心爱的伦,也埋葬了自己的心。

「我死了,把我葬在这个园子里好吗?」

伦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希再也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三个月后,碑墙成功地建造了起来。卡席尔的年轻国王希,从此脸上不再有任何的表

情,他的眼光也不再望向任何人。他埋首于国家大事中,除此外,他永远都是沉默着。而他那

头红褐色的头发,在伦死的那天夜里,全变成了白色,像雪一样的白色……」

哥哥停下了故事,伸手为我擦去早已爬满脸颊的泪水。

「王子,别哭……」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悲剧……」

「王子,世间上的事,总是有喜有悲。如果没有悲剧存在,那幸福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自

己是幸福的。」哥哥温柔地搂住了不停哭泣的我。

「可是….不公平啊……那不幸福的人呢?伦呢?他被埋到墙里面了啊……」

「伦啊,被埋在墙里面的伦啊……」哥哥放开了我,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哥哥…?」

「王子,你想知道,被封在墙里面,是什幺样的感觉吗?」

我愣住了,忘了哭泣。

哥哥他依然是淡淡地微笑,可我总觉得,在这个时候,在说着这些话,微笑……

一瞬间的寒意。

「你知道吗王子,被封在墙里面,不会马上死的,会一点一点慢慢死,因为空气会一点

一点地用尽…..」

「墙里面,又冷又黑,什幺也听不见,什幺也看不见,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空气将用尽的时候,会有被撕裂的动苦。任何人再怎幺勇敢坚强的人,都会无法克制

自己地挣扎……」

「不要说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会想要放声尖叫,因为慢慢地痛苦死去,会让人恐惧到发狂……」

「哥哥不要说了,求求你……」我死命地捂着耳朵,但哥哥的声音却依然清晰地传到我

的耳中。

「可是,伦不会挣扎也不会叫,因为他的手被绑住了,因为他叫不出声音……」

哥哥仍在微笑,但…..他哭了?为什幺?他的眼泪,令我好心痛……

我用力推开他,往行宫奔去,奔过树林,奔过那曾经开着紫色玫瑰的废园,奔过挂有希

的画像的大厅,但我什幺都不想见到,我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地,终于奔回了我的卧房,一头栽

往床上……

好痛,好难过……为什幺哥哥要对我说那些?为什幺他要哭?他讨厌我了吗?

我放声大哭,哭的喉咙都哑了,我的眼泪是冷的,不停地从脸颊滑到口中,咸咸涩涩的

液体呛得我不停的咳,好难受……好象要窒息了一般……

我不知我哭了多久,咳了多久,当我疲惫地从床上坐起,窗外的天,已经变成黑色的了

我呆坐了约半个时辰,抓起床边那本伦的日记,随意翻看着……

某月某日 阴天

喜欢一个人,是什幺样的感觉?

当我早上醒来,会因为知道有他和我在同一个世界活着而微笑。

当我作任何事时,我都会想着,同一个时间,他在作什幺。

我幻想着那个人在我身边时会对我说些什幺,会有哪些动作与表情,仿佛他就在我身边

好近好近……

但我永远,都渴望能够更近。

我永远都渴望能离希更近。

某月某日 阴雨

我最讨厌的,就是阴雨天。

那种不大不小的绵绵细雨,令人烦躁。而且,阴雨天,不但不能出门写生,过高的湿度

也会影响作画。

阴雨天,我烦闷地只想躺在床上,什幺事也不做……

啪擦一声,日记本从我的手中摔到地上,一张张一页页散落在我的脚边。

不顾灰尘,也不管蜘蛛网,我疯狂地在伦的画室里翻找着,想要翻出任何可以证明我心

中那个疑惑的东西。

大型箱子的最底下,我翻出了一个长方形版状硬物,用布与纸层层仔细地包裹着。

我用力扯开那些包装,一层又一层……好不容易,里头的东西逐渐呈现在我的面前……

紫色的美丽的眼睛,乌黑的长发,红润的双唇带着浅浅的笑……

他的神色有些腼腆,但洋溢在那弯月般眉间的,是幸福。

画的左下角,白色的签名「RAIN」。

我盯着这张画,好久好久,才抬起头来,不知什幺时候,他已站在画室的门口。

「你已经死了。」

「嗯,我已经死了。好几百年前,我就死了。」

「你已经死了,被封在那面墙里。墙里面,有你的尸体……?」

他摇摇头道:「墙里面,没有我的尸体。王子,让我把故事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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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死了以后,希就再也没回到行宫过。他不要再见到任何有伦影子的东西,更不愿经过

行宫与王宫间,那座埋着他深爱的人的那面碑墙。

安仔细地将伦唯一的那张自画像包好,放入大箱子的内层。

环顾这间画室,使用到一半的画具,画到一半的画,这还保持着伦去为国王庆作肖像那

天,临走前的样子。

时间,好象在这间画室里停留了……

然而画室的主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可怜的孩子……」泪水沿着那刻满深纹的脸滴下。安老了,更老了……伦的死,希的

转变,一下子,安老了许多许多。

老迈的身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画室,他依依不舍地看了这画室最后的一眼,关上门,

加上了一道又一道的锁……

「陛下,安先生病重,他希望,死前可以见您最后一面。」

「……」希漠然地抬起头,沉默无语。

「陛下,安先生说,他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亲口告诉您……」

希依然没有表情的沉默,然他已向身旁的侍卫长作了备车的手势。

再踏上这令人伤痛的行宫,在伦死后的两年。

「陛下……」安虚弱地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希挥手示意免礼,走到了他的床边。

一见到希,安的老泪又涌了出来。

这是他所见到,另一个被摧残的年轻生命。褪了神采的金绿色眸子,雪白的发,没有表

情消瘦的脸……记忆中那个英姿风发,充满生命力的希,早已随着伦一起死去了……

「陛下,我快死了,您看得出来吧……」

希无言地点点头,照顾自己这样久的老臣即将死去,应该是要感到难过的吧……

可是,哀痛早就已经用尽了,心,也死掉了。希真的不知道,他该做出什幺表情。

「有一件事,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对您说,尽管我答应了伦少爷,我会守着这个秘密,

但……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带着这样沉重的秘密死去……」

「……」心,不是已经死了?为什幺,在听到”伦”这个字,瞬间还是抽痛了一下?

「伦少爷他没有背叛您啊…..他无意地得之先王和王后要加害您的秘密,才不顾一切用

那种手段,为得是要保护您……」

「什……幺?」

「陛下,相信我,因为那对话,是我亲口听到的……」

「……」希的脸色变得死白,他一语不发地望着安,良久,才缓缓问道:

「为什幺……他到了死前,都不告诉我……」

「他不想让您为他的死痛苦……」安痛哭道:「就算他想说,也说不出口了……」

「说不…出口?」

「怎幺说……他哑了…声带被毁了,没声音了怎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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