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月读

作者:月读  录入:07-09

「……」哥哥他,没有笑。他只是怔怔地望着我。

我抱着那本厚重的硬皮书翻阅着,这是一本,书写着卡席尔王法之书。

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找到那段关于死刑的记载。

卡席尔的死刑,是非常仁厚而富有再教育意义。

卡席尔的死刑犯,必须先接受”感化”,使他们充满罪恶的身心,感到忏悔,帮他们找

回,对神的虔诚……

卡席尔的死刑犯,将服五年的劳役,借着这些劳动,借着为国家奉献,他们的心得到了

宁静,然后,五年期满,就可以坦然面对死亡。

坦然面对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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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疼痛又将伦的意识拉回了现实,真的……好痛……从皮肉痛入了骨头,似乎连身

体最深处的灵魂,也因这疼痛颤抖。

「醒了吗?再打。」监狱官的语气,冷然不带有一丝感情。

已满是鲜血的鞭子继续不留情地落在身上,直到他因受不了疼痛而昏过去,再因盐水淋

在身上的刺痛而清醒……重复着这残酷的”感化”,一直到伦实在无力再睁开眼睛……

还好,被判死罪的….是我……还好是我……

「喀擦。」

厚重的铁门关上,隔绝了一切的光。

半昏半醒的伦被关进了这黑暗狭小的的牢房内,没有一点光线,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牢

房。

肉体的感化之后,是精神的感化。

一个月的完全黑暗,将会让人学习着沉思,学习着冥想,倾听神的声音,顺便养伤。

不过在一开始的一个礼拜,伦完全无法”沉思”,”冥想”,因为发烧而不断地昏睡,

无法听见”神的声音”,连自己的呻吟声,也听不见。

偶尔无意识地挣扎到牢房门边,用狱卒每天固定放置的水稍解那令人难耐的渴,然后继

续昏睡,继续作着梦,梦中有他想念的人……

「我好想你……」昏睡中的伦留下了眼泪。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见一切,也看不见自己。

伦抱着腿屈膝坐在冷硬的床上,他的手指交握不断地捏着,如果不这样做,真的会以为

自己不见了,被那无尽地黑暗给吞噬……

病后一身的冷汗以及伤口不断涌出的湿粘血液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的味道,令人作呕

的极度难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惨吧……..

美丽的天使……希曾这样说过自己。

美丽的天使不再美了,又脏又臭,浑身是污秽的血……

持续的黑暗,令人不安到几近发狂。

一天、两天、三天……伦开始学着跟自己对话。.

「你还在想希吗?」

「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他,好想他,想见他,好想好想。」

「去告诉希,你依然爱着他。」

「不要,我已经….已经被判死了,我不想要他为我的死难过。」

「你以为,你背叛了他,他就不会难过?而你,被他误解,到死都不能坦白,你就不难

过?」

「我难过……」

「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死?吶,这牢房的墙又硬又冷的,用力往它撞去,虽然免不了疼痛

,但应该可以死。要不然,把那个碗摔了,用碎片割自己的手……」

「我……」

「你不想死,活著作什么?你已经,什么都没了。」

「我活着,我想再见到他一面。」

「然后,你想听他的声音,想知道那天,他说要你期待你却没机会听到的那件事,对吧

?」

「嗯……」

「省省吧!他不会来见你,你没看见那天,他那绝望透顶的眼神?他不会来看你。」

「你走开,我不要听!」

「你看见他那悲伤的表情没?」

「走开!!」

「走开?我走不开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怎也无法赶走我……呵呵。」

「……」地狱……这真就是我的地狱吗……?

太久没见到光的瞳孔刺痛得无法适应划破黑暗的光线,伦闭起眼睛往后一退,但狱卒不

留情地用力扯住了他手上的链子,一个重心不稳,伦跪跌在地上。

「伦大人,你不是很厉害?听说,你一个人就手刃了先王等三个人,面不改色啊…….你

知道吗?全卡席尔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想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他用力扯住伦的头发,冷冷笑道:

「当然,我们也会好好招待你的……」

伦勉强地张开眼睛,从狱卒的眼神中,他看见了憎恨与厌恶,还有残酷。

我的地狱…..才开始吧……

「伦少爷……」一见到伦,安的眼泪,忍不住要流下来……

「安伯…….」隔着铁栏杆,安伸出手,握住了伦那细瘦的手腕。

才七个月啊……好好的一个孩子,竟被折磨成这样……

他那漂亮的长发早就被减短了,清秀的脸上苍白而无一分血色,粗糙衣服里的身子瘦得

令人为之心疼。

更令安感到痛心的,是伦手掌上那大大小小的擦伤与水泡,以及白晰的颈子与手腕上清

晰可见的伤痕。他不敢想象,隐藏在衣服下的身子,又是怎么样的一般怵目。

「伦少爷,他们……常打你吗?」

「嗯……还,好啦……」伦微笑,令他最痛苦的,并非这些伤口所带来的疼痛,而是…

…那看不见的疼痛及耻辱。

「……」以往,伦少爷的笑容是那样舒服美好的,而现在,他的笑容却叫人看得心酸…

…伦少爷的身子本来就不是很好的,他怎么能承受那些对待呢……

「安伯,希….殿下….不对,陛下,陛下他最近好吗?」一提起了希,伦那没啥活力的

深黑色眼睛,闪过了一丝光彩。

「嗯,陛下他率兵亲征北方的加提国,捷报不断,我想他就快回来了。」

「嗯……」希他….又去打仗了?为什么,他不停地打仗……

伦突然捂住嘴咳起来,不停地咳,咳到他痛苦地弯下腰闭上眼睛……

「伦少爷!你要不要紧?」看他咳得如此厉害,安心急地道。

「我不要紧……」才停住没几秒,他又继续咳着。

「伦少爷……」安瞪大着眼,看着鲜血从伦的指缝间溢出,沿着那白瘦的手臂滑下。

「你….我..我去找人……」

「不用了,安伯……」伦用沾了血的手抓住了安的手臂,「啊……对不起….」

他连忙放开手,为自己手上的血沾污了安的袖子而感到抱歉。

「你吐了这么多血……」

「我真的没事……」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本来苍白的双颊因咳嗽而染上病态的粉

红色。

「伦啊……」安发抖地摸着他那被削的又薄又短的黑发,啜泣道:

「你这样委屈我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让我去告诉陛下,让他想办法救你……」

「不要!你答应过我的!不要告诉他,求你……」伦死命地抓着安的手,慌张道。

「你这样……」别说是五年,再这样下去,连五个月都活不到……

「安伯,你知道……就算,希知道了一切,他也救不了我的,你何必,让他为难?」

这才是,最令安感到悲哀的地方啊……

「想见他……?」他看得出,伦眼中的渴念。

想,为什么不想呢?我天天都想着…..可是……我不想,让希见到我现在的样子…

「不想。对了安伯伯,行宫那花园里的玫瑰,还长得好吗?」伦转移话题问道。

「很好……秋天开花时,我给你带一朵来。」

「谢谢……」伦笑了。

在卡席尔大军的围攻下,加提国的国王弃城而走,卡席尔在年轻的国王希率领下又轻易

地拿下了一个国家。

从他即位至今,不过8个月,卡席尔的版图已经扩张了好几倍,这尚不包括臣服的邦国。

被歼灭的,被并吞的……凡不臣服于卡席尔的国家,就等着希亲率大军的到来。

有人说,新王上任,为了立下威信,才似处征伐。也有人说,新王是为了转移对先王被

害的忧伤心情,因此在军事上投入了全部。

只有希最清楚,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发泄那被背叛的痛楚,为了遗忘背叛他的人。

渴望借着血腥,借着杀戮来封起自己的感情,来麻痹自己的心。

可是,他依旧想念…..疯狂地想念着他…………

每日,每夜。

「陛下回来了!」

「陛下凯旋归来!」

「在那!看到他的队伍没……」

希……听到士兵们兴奋地叫声,伦放下了手中沉重的石块,望向众人所指的方向。

我……看不到,看不到他。想…..想见他,我好想见希……

他突然推开一旁监视的士兵,发狂似地往山坡下那军队奔去。

「喂!站住!」

「快抓住他!」

伦不知道他的行为引起了身后的一阵骚动,他只知道拼命地跑,想要见到希的渴望已经

让他忘了自己的处境。

「啊!」眼看着就要追上那军队了,可肩膀一痛,被身后追上来的士兵一把扯住往后一

拉,摔在地上,另一个士兵立刻扭住他的手。

「放开……让我见希!我要见希!」虽然被拗住的手极痛,但他还是用力地挣扎。

「你好大的胆子,竟想要谋杀陛下!」

没多久,监狱官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我想见希……」

“啪”的一声监狱官一巴掌热辣辣地甩在伦的脸颊上,恶狠狠地骂道:

「陛下的名讳,可是你这个死囚可以叫的?」

「我想见希……」伦的嘴角流出血来,眼泪也跟着滑落。

「把他带回牢里。」

「发生什么事?」不远处那工程地似乎有什么骚动,骑在马背上的希轻蹙着眉道。

「陛下,没什么事,听说是一个犯人突然发起了疯,不过已经被监狱官带走了。」

侍卫长恭敬地回答道。

「嗯。」希拉起缰绳催了身下那匹黑马,继续往王宫的方向行去。

「抬起头。」

伦失神地望向站在他面前的监狱官。

「你知不知道,不听话,可是要受罚的。」监狱官那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捏住伦的下巴,

痛得伦几乎要掉下眼泪。

「……」受罚?我……无所谓了,还有什么样的罚,你们没加诸在我身上过呢?我只是

……我只是想……

「我只是想见希……」

「住口!」监狱官冷冷道:「既然,你这张嘴这样顽劣,那我就让你闭嘴。拿来!」

一旁的侍从地上一只碗,碗内盛着鲜红色、血一般的液体。

「张开嘴。」

伦瞪大眼睛,他明白了,明白了自己将要遭受到的是什么,他伸手捂住嘴,不住地往后

退。

「押住他。」

「不……」四肢被强壮的士兵按住动弹不得,伦死命地摇头,监狱官用手掐住他的颈子

,呼吸困难的伦痛苦地张大口,碗中的鲜红色的液体顺势灌入他的口中。

「咳…咳……」好苦….好痛……

侍卫们松开不停咳着的伦,他极端痛苦地按住自己的颈,弓着身子抽搐着,喉咙如刀割

般的疼痛令他想要大叫,却叫不出半点声音。

「这样,你就安静了吧!」已经痛得无力挣扎的伦,不知是残余的药水还是血的红色液

体从嘴角溢出,迷迷糊糊中听见了监狱官恶意的冷笑。

「咳……..咳……..」

嗯,好多血……自己这残破不堪的身体内,到底还有多少血可以吐?

伦呆呆地望着地上那一大滩红色液体,他想起了他的颜料。

好久,好久没有作画了……伦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沾着那鲜红色的血,在地上画起了连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画。

多久了?一年了吧……一年没见到他了,也许,已经没机会了。

我……还可以活多久?我还可以,再度过一个一年吗……

不可能吧……

「伦少爷!」

伦回过头,安伯来看他了。上一次他来的是什么时候?太痛苦,越来地好象越容易遗忘

了…..所记得的,只剩希的一切了…..

「伦少爷啊……」伦的神色有些茫然,然而当他撇见安手中那朵紫色的玫瑰,脸上浮出

了淡淡的笑容。

「我答应带给你的,秋天的玫瑰。」

伦轻轻地接过玫瑰,轻轻地仔细地抚着玫瑰的花瓣,那神情,专住地如同世界上,就只

剩这一朵玫瑰了……

「喜欢吗?」

伦抬起头,感激地微笑着。

「你…最近好吗……?」他怎么会好?安不是没看见他身后地上的血,不是没看见他沾

着血的手指头啊…….可是,无奈的他除了这句话,还能说什么?这真是,令人感到无力的痛苦

啊…….伦他就是,不想让希也尝到这痛苦吧……

「……」伦无言地点点头。

「还……他们还打你打的很凶吗?」

伦摇着头。

「伦少爷,你怎都不说话?」

「……」伦楞了一下,只是一径地摇头。

「说话啊,伦少爷……」

「……」伦还是无言地凝视着他,有些无奈地笑了。

「……什么….时候…..不….老天……..」安颓然地滑坐在地上,握住栏杆的手因啜泣

而颤抖不已。

他们……他们竟然把伦给弄哑了…..天……

伦望着安,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连安慰人,都做不到了……

「你知道这墙,是用来作什么的吗?」哥哥伸手抚着那面墙道。

「祭祀?祈福?我也不清楚……」我将脸贴上墙,享受那冰凉。

「你很喜欢它,王子?」

「嗯,哥哥,你知道吗,这墙是有生命,有灵魂的,在它的里面。它不说话可我知道。

「这墙,他原本是个巨碑,如今至剩下这面墙。它是用来祭祀那个死去的国王”庆”而

建造的。」

「真….真的吗?」

「真的啊,它可是,吸了很多人的血,才建起来的。」

「为什么?」我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望着他。

「没有理由的,它一直建不起来,建了五次,倒了五次,压死了很多的工匠及工人,就

死在这,他们的血就洒在这……」

我下意识地往脚边看,所幸,没有我想象中的,满地的鲜血。

「那……后来,怎么建成的?」

「卡席尔的长老们认为,这么不寻常的现象,一定象征了什么。他们认为,那是被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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