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把他带到这儿是要让自己讨厌他的,怎么……
不一会,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真的很累吧?沈颢刚想起身,却被睡着的人紧紧抱住:“不准!”嘴里嘟嘟囔囔。
要讨厌他,也不急在一时?
沈颢也想抓住最后的温柔,可在这间代表着梦魇的黑屋子里,是一刻也呆不下去……
“你也睡啊!”武曜似乎感觉到他的不安,在他背后的手又开始拍抚。
这时真怀疑排行老幺的武曜从哪里来的母性,他还是二十岁毛毛躁躁的年龄,却好似天生来抚慰沈颢不安的灵魂。
沈颢在他的拍抚下,不知不觉中定下心,然后,四天来的困倦袭了上来,渐渐就睡过去了。
等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他竟然在这间屋子里,在这张床上,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安安稳稳地睡了几个小时!
面对着他的武曜睡得还很熟,长长的睫毛,粉粉小小的嘴,白到透明的皮肤,真像个娃娃。也许沈颢一开始就感觉到了这个美少年对自己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楼道里相撞,加班胃痛,酒醉做爱,才认识短短的时间,却好像可以托付一辈子。对,沈颢用了“托付”,就好像一个女人把终身托付给一生的伴侣那样。他觉得在武曜身上他能得到那种信赖和安全。
即使是做爱,都是那么契合。仿佛是天生的一对。
可是,偏偏地,造物弄人。两人除了一见钟情的情愫之外还有那样的纠葛牵扯。
沈颢的心很乱,这么多年来不正常的生活让他的心也变得不信任。他相信武曜是爱他,相信武曜不会介意他的过往,甚至相信武曜会为了他放弃他的亲身父亲和唾手可得的庞大身家。但是,会有另一个他站出来否认一切。
怎么会?
有那样的父亲的人。苏墨狄那样的父亲。
那个人,骗他,折磨他,在这间黑色的屋子里给过他多少屈辱和痛苦,十二年,他人生最黄金的岁月全是和这屋子一般的黑暗污浊。
他没有信心能爱有着苏墨狄的血统的人。当初,月裳还不是信誓旦旦爱他,一定要嫁给他,结果呢?
更何况,他要的是苏墨狄的命。
武曜你会为了和我在一起不要爸爸不要钱,但是不要爸爸不是要爸爸死。
他现在越不能舍弃武曜,武曜将来对他的威胁就越大,如果现在能毅然决然抛下他,那或许还好解决,可是如今,他能抛下他吗?
到时候,我能承受武曜你对我的恨吗?
沈颢突然想抽烟,他自己没带香烟的习惯,就悄悄起身掏了下武曜的口袋,掏出包香烟和一只打火机。
点燃香烟,狠狠吸一口,好呛的味道!这家伙连烟都抽这么差的。
红色烟头在阴暗的房间里闪烁,沈颢的眼神也闪烁,很久很久,他站了起来,掐掉手里的烟头,又爬上床,反手紧紧抱住武曜,用尽一切能量抱住他。
阿曜,我势必对不起你,既然你会恨我,那就恨得彻底一点吧!
就像爱我一样地恨我一辈子,一生一世都最恨我。
“你干什么抱我这么紧?”被抱醒的武曜睡眼惺忪,“想要了吗?”说完顺势就吻上了沈颢的唇,舌头也跟着滑溜进去。
还没全部醒来的武曜把手伸到沈颢后面,摸索着就到了隐秘的洞口,轻轻按压起来。
“我养足精神了,我们大干一场吧!”
沈颢只是紧紧地抱着武曜,不吭声。
“颢颢?”拿额头去撞沈颢的,颢颢进了这屋子就有点不对头!然后,牙齿沿着那只大耳朵的耳廓慢慢地一点点舔舐,直到沈颢的呼吸急促起来。
武曜也不多话,他直觉地想这时候好好地爱沈颢是最好的方法。
轻轻将沈颢的腿抬起,就依着侧躺的位置,开始做爱……
汗湿的两个人静静地躺着,武曜还在他的里面,沈颢有点晕眩,刚刚很美好。以前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觉得上床很美好。
“阿曜,你是怎么进公司的?”突然问出来。
“啊?”武曜反应了一会,“我说过啊,我爸爸拜托董事长的。”
“你爸爸和董事长是朋友?”
“这个……”这个大表姐的事情答应老爹不讲的,可是……颢颢例外!
“不是啦,我老爹表姐的女儿很早以前是董事长的相好,嘿嘿……老爹看我考不上大学就去拜托大表姐了,董事长这个人和传言的一样,很念旧,一点也没有瞧不起人。”
“这样啊?”沈颢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也仿佛沉到不见底的黑潭。
“阿曜,本来我还怕董事长反对,既然他和你有这层关系,我就放心了。我想让你以后就做我的助理。”
“你的助理?”总经理助理?太离谱了吧?
“不愿意?”沈颢侧了下身体,想让武曜离开自己的密处。
“不是!”武曜从背后紧抱住他,他才不要离开!“我是想好像升得太快了,而且我怕自己做不来。”
“我说行你就行。不会我教你。”斩钉截铁。
“颢颢,你是不是要我陪你?”武曜的眼睛变得晶亮晶亮。
沈颢又要挣脱。
武曜哈哈笑起来:“中午还在那里说什么over,你哦,一点也不老实!”
阿曜……默默地喊着喜欢的人,紧紧握住抱住自己的他的手,沈颢心里却更坚定了方才的决定。
两个人又躺了一会,都觉得肚饿难忍,便说起床罢。
临出去前,沈颢特意让武曜在这间48层隐秘的休息室里存下了自己的掌纹——
“现在你也可以随意进出了。”
“我们以后还在这里嘿咻嘿咻?”
“嘿咻嘿咻?”沈颢想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也不由笑起来,点头说:“在这里嘿咻你愿不愿意?”
“我觉得颢颢你不喜欢这里。”武曜老老实实说。
“是吗?”你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呢?沈颢垂下眼帘。
“去我那儿吧,我做你最喜欢吃的麻婆豆腐。”胳膊搂住他的细腰。
“阿曜,你没去过我那儿吧?以后就住在我那里。”
“啊?”不是听错吧?“你是说以后我们就正式同居了?”
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沈颢笑笑点头。
“会不会……你还有老婆的啊!”
“她不会回来。”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个月,武曜升任总经理助理是最近苏氏最大的新闻。大家都在猜测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小伙子究竟和上面有什么关系。苏氏的董事、董事夫人都没有姓武的,谁都搞不清武曜到底是什么尊贵的身份,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的来头大到总经理都要卖帐!
星期一早上,公司例行会议,各大部门的经理、副理都要列席,武曜捧着前一晚准备的资料早早地进了会议室。
这阵子他格外卖力,怎么都不能坍他家颢颢的台吧?何况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
但是,工作再辛苦也没所谓,他现在的生活简直就是糖渍般甜蜜,天天和心爱的人守在一起,上班这样,回家也是,还有吃饭造爱睡觉洗澡……
武曜是家里的老小,最小的小妹姐也比他大四五岁,他上学的时候哥哥姐姐几乎都离家上学挣钱了,因此在家也很孤单,就成天价在外面闲晃,像这样安静有规律的家居生活在他真算是希罕之至。
而且和沈颢越相处越觉得再不能少了他,两个人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觉得很开心。
他发现沈颢几乎没有朋友,也从不见他和家人联系,工作外的生活单调之极,那么大的公寓里就只有台几乎没用过的电视还算是娱乐用品。
他问沈颢平时在家做什么,他的颢颢竟然回答他,睡觉。
记得那天和他打电动,那个家伙兴奋得打满整整一夜,那竟是他生平第一次打电动!武曜真的很难想像有人活到二十八岁从没打过电动。
以前陈叔曾经说过颢颢的身世并不好,可能家里是很穷的吧,然后那么早出来半工半读,还摊上个难搞的千金大小姐做老婆,看样子风光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好,自己比起他竟然是比较幸福的那一个。
他几次想问沈颢关于他的家庭还有以前的事情,可是总觉得颢颢是在逃避这些的。
有时候两个人做爱做到筋疲力尽,沈颢会比他先睡着,看到他连睡着都会皱着眉头,一向很迟钝的武曜直觉觉得,他的颢颢以前可能受过什么苦,他会轻轻地抚平他的眉头,然后很紧很紧地抱住他。
是个那么脆弱的人呢,时常醒来就圆睁着可爱的大眼睛,四处找他,腻腻地叫着阿曜、阿曜,叫得他骨头发酥,恨不得再和他大干三十回合。
别人哪会想到,冷面冷脸精明强干的苏氏总经理沈颢内里却是这样一个任性到几乎孩子气的人儿。
武曜知道,他这一辈子就只会爱这一个人了,会守着他直到永远。
他现在越来越迫切地想成功,这样就能够给他缺乏安全感的爱人一个真正踏实的怀抱,能够一直一直地保护他。
沈颢走进会议室时,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但是他那个小情人却还怔怔地发呆,他走过他身边时,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背,那个小鬼立刻恍过神,还吐吐舌头,真是逗!
这一个月是沈颢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他想清晰地记住所有的一切,因为这是他能为将来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回忆。
他几乎是放纵地享用上天赐予他的首次的幸福,也许幸福就是短暂的,他也曾尝到这个滋味不是吗?
以后被爱着的人切齿地恨着的时候,会记着曾经也有这么美好的时刻,他们相爱。
会议开始,武曜念着他的第一份计划书,起先有些紧张,到后面就进入状态,变得越来越有自信。
这份计划书条理十分清晰,企划方面的创意也很有噱头,很多不易为人注意的地方也都考虑得很周详,听的人都很难相信这是出于一个没经过很多专业训练的二十岁少年之手。
沈颢看着意气风发的武曜,似乎就能看到当年叱咤商界的苏墨狄,毕竟是亲父子,有遗传吧?武曜似乎天生就是适合经商的人,一些不经意的想法常常能使他惊讶半天。假以时日,势必会比苏墨狄更成功。可惜,他就要亲自抹煞这个机会。
沈颢暗自冷笑着,心却禁不住地发疼,这就是他和他注定的命运。
周一下午的“沙暴”,人很少。
沈颢和钱小渊对坐在沙暴角落的老位置。
午后的阳光从茶色玻璃里透进来,显得稀薄近乎无力,照在面无表情的沈颢的脸上,竟然有股苍凉的味道。
“颢哥,你还是准备这么做?”小渊很无奈地看着沈颢。
“是啊,不是已经开始安排了吗?怎么还问这个话。”说得轻描淡写。
小渊抬头吐出口气:“我跟你十多年朋友,有时候我还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说过么,我们即使成功对付掉老头子,但是只要他儿子还在,一切计划等于白搭。”沈颢悠闲地加了块方糖到咖啡里。
“可是,总有别的办法啊,你不用这么绝的!”小渊有些激动。
拿着小勺轻轻搅拌着芳香浓郁的咖啡:“我觉得这个法子好,没有比这个办法更干净利落的了。”
“但是,颢哥,你也在折磨你自己!我不担心那个小子,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小渊你说话怎么那么奇怪?我这么多年受的罪你最清楚,眼看大仇得报,我开心都来不及,你担心什么!”轻轻抿着甜得发腻的咖啡,最近他特别喜欢吃甜的东西。
“我不是瞎子,你喜欢那个小鬼,我两只眼睛都告诉我了!”
轻轻笑着:“是啊,我是喜欢,那又怎么样?”
“那你不帮他留条后路?你要想清楚。小心以后后悔!”
“我想得很清楚。”定定地看着窗格子上凹凹凸凸的纹路图案,渐渐竟然有些模糊,“小渊,我说了你别生气,我和你这么多年兄弟,可是我觉得还不如我和他认识两个月,这些日子我真的很开心,我想我知道什么是幸福了。”
小渊抿紧嘴。
“可是,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这样做和那样做结果都是一样。注定的。”
“颢哥!”小渊话里有哭音,他知道也许武曜是唯一能为沈颢带来幸福的人,可是,最终他还是做了这样残酷的决定。
他的颢哥从来就是这样的人,从来就是!
“以后他恨到杀掉我,小渊你可别去报仇啊!”沈颢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笑眯眯对小渊说着,午后的阳光更显得凄迷。
与此同时离开一个月的苏墨狄刚下飞机,怀里搂着个十分俊俏的少年,少年的眉目依稀有沈颢的样子,两人举止狎昵,就堂而皇之地走在机场大厅里。
突然身后的手下追上来报告了什么。
在夏威夷晒成古铜色的脸上一片怒色:“怎么没早报告我!”
手下诚惶诚恐:“也是才知道的消息。”
“狗屁!”回过身就是两个巴掌,惹得机场上的人纷纷侧目。“他做了一个月的总经理助理,你们才知道?!”
苏墨狄有些心惊,他知道他的手下已经贰心。果然,翅膀硬了就要对付他了。
他的嘴角牵出丝狞笑,对付我你还嫩点。
又继续问:“还有什么消息?”
“据说……据说……”手下嗫嚅。
“有屁就放!”
“据说,那个姓武的小子和总经理住在一起。”
苏墨狄蓦地停住,眼里闪过触目惊心的狠历:“什么叫据说,到底确不确切?”
“确切,小王亲眼看到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个……最近吧!”
哼哼,敢做这样的事!他手下突然用力,怀里非常安静的少年被捏得痛白了脸,却吓得不敢吭声。
“小乖,痛吗?”
少年忙不迭摇头:“不、不痛!”
“还是你乖!”雪白的利牙狠狠咬上少年小巧的耳垂……
“嗯——”声音闷在嘴里,即使痛得直打哆嗦,少年还是不敢出声,生怕会招来更多的折磨。
舔掉少年耳朵上的血迹——可惜,什么都像,就是耳朵太小,小颢的耳朵可要大多了!
上了预备好的车,把少年扔到隔音的后座,他打了两通电话。
“老武啊,我是苏墨狄。”……
“最近有没有人过去问那件事”……
“哦,没有就好,你们没跟小家伙讲吧?”……
“不,没什么,没说就好,问一下,对。”
第二通。
“月裳,是爸爸,还不理我吗?也不接我电话?”
“爸爸答应你不碰他,就不碰他。你还不原谅阿爸?”
“你提早回来吧,再迟,你的小颢哥可是要给别人抢掉了!”
打完电话,苏墨狄长长嘘出口气。最近他总是觉得胸口闷,心神不宁,会发生什么大事?他这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唯一的魔障就是沈颢。
十二年前,他看上了十六岁的沈颢,那个单薄的在医院求助无门的少年。
他使尽了所有的办法,似乎除了恨别的什么都没得到,甚至连亲生女儿都反目相向。
他很疼女儿,而唯一的女儿竟然和他喜欢同一个人。当初他痛下决心不碰沈颢,可是心魔总在,就像毒瘾一样不是说戒就能戒的。
难道,如今连这个流落在外的心肝儿子也……
还是小颢他故意呢?
07
办公室里成堆的文件等着沈颢批阅,武曜的手里还拿着一份急件要他签字。
和沈颢工作了一段日子,才知道他的工作有多忙,一天到晚做不完的公事,怪不得说回家唯一的事情就是睡觉。
但武曜知道,沈颢并不喜欢这些。那天难得两个人一起出门,沈颢就拉着他逛了一天大大小小的画廊,那些画廊老板就和高级衣服专卖店的老板一样全跟他很熟悉。
画廊里的艺术画,很多都是印象派的东西,武曜看着就是一张张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的色块拼图,可是他家颢颢看得那个入神,还骂他没有艺术细胞。
沈颢不经意地说,十六岁之前他一直是学画的,可惜……
可惜苏墨狄不准,他也就不能继续,当然这个沈颢没再说下去。
武曜就想他肯定是没钱,十六岁以后就进了苏氏卖命,画画这种事情跟穷孩子是不会有缘分的。每当想到这儿,武曜心里就不好受,最好自己能够快快地有份事业,能够让颢颢过他喜欢过的日子,画画、打电动和睡懒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