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父难为————知秋

“峰，别急！……”黄衣少年替他抚摩着背部，“飞他受了严重刺激，大夫说——失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没有疯掉……只是他以后不能再受刺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的嗓音很低沉，明显压抑住了自己的感情，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其实飞可以好好的活着，上天已经待我们不薄……再说……”

他的眼眸坚毅而定然，一字一句道，“他失去记忆未必是一件坏事，记住过去未必是一件好事！……”

拷！大清早一睁眼就见到两个神经兮兮的家伙伫立床前！白了他们一眼，兀自推开房门……

好一片百花齐放、万紫千红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花草芳香……透过庄严的大门，大街上人流如潮，车水马龙，一片繁华之景，堪与京城媲美……

旭日东升，朝霞为我批上一件金黄的外衣，让人心情豁然开朗！

“飞，很高兴见到你……”身后传来一丝愉悦，“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的笑容！”话语里包含着一些其他成分，似乎有淡淡的回味与悲凉，连我一个陌生人都能感觉得到。

四十、

收回把脉的一根指尖，我心下一蹙，“脉象微弱而紊乱，依此迹象判断，峰帮主他——应该是为强大的内力所震，伤了内腑。”凝重道，“素闻峰帮主已是武林第一高手，其绝技“忘情一剑”——放眼天下，无人能敌！……竟伤重至此，可见伤他之人的武功——深不可澈！”

我不免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林中竟出现此等高人，也不知是福……是祸！”眼前的武林盟主目光闪烁，“那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如何替峰疗伤！”

看了一眼静静躺在床上的空山真叶峰，昏迷中的他，竟满面愁容……我微微抿嘴，“你很在乎峰帮主嘛，东方盟主？”

“飞！”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焦急，“你别误会！……”他垂下眼皮，却藏不住话音里的感伤，“峰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不想他出事……怕对不住父亲！……怕父亲将来伤心！”

心头一颤，“这个爹真幸运，有两个人中之龙、叱咤风云的儿子！而且这两个儿子不仅团结，还处处为爹着想！……这个爹应该算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人吧！”越说心底越异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甩头挥去心底那份悸动，那份不该有的悸动，我莞尔一笑，“其实我也有两个儿子，虽说他们没你们中用，但在我心里……”

“请你别说了……别再说了……”眼前的少年瘦削的肩头微微颤动，似乎隐忍着极大的感情，让人不由为之心动。

我轻轻搂住他，没有再说，也没有问他话，因为我明白，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些感伤，或多或少，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怀中瘦削的身子颤抖着，双手紧紧环住我。一边抚摩着他的发笄，一边安慰他，“别担心！……既然我们在酒肆萍水相逢，也算酒中知己，那我就不会坐视不理！……”

“本魔……”……说溜了，差点漏陷……“本大侠决定发挥行侠丈义的武林精神！”放开他，我信心十足扬手道，“事不宜迟，立即行动！”

他满脸关切，“飞，你行不行，有危险吗？！”我不禁傲眉单挑，嘲讽道，“小毛孩，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武林高手！”

四十一、

偌大的内室，只听得东方玉的衣襟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他抱肩伫立门口，替室内正运功疗伤的两人把关。

床上两人盘腿而坐，坦胸露乳，袒裎相对。

推动掌心缓缓游走他的肌肤，引导真气流过他的奇经八脉……三十六个小周天，他体内原本被震散成几股的真气重新浑元一股，他原本微弱的脉息恢复正常。

虽然略感疲惫，但是心下欣慰……排除一切杂念，进入忘我境界……大周天……两人体内的真元合二为一……

一瞬，我的精神竟被一股强烈的感情侵蚀！……绝望……悲怨……痛楚……甚至暴虐……杀戮……好熟悉的感觉！——此刻正与他心意相通！

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爱你！……峰儿！……

猛然松手，“噗！——”胸中喷出一口鲜血……我爱你！……峰儿！……这是我心底的自然反应……对眼前的少年的自然反应……那种感觉赁的熟悉赁的真实……

似乎真正爱上了眼前的少年……峰儿……虽然只在心意相通那一瞬……但灵魂完全默契……真正的合二为一……

一张纯净的脸放大，我的嘴唇被温润的唇瓣紧紧包裹，同时身体被按压在下……一股一股暖流自对方舌尖传递过来，让我的身体一阵一阵酥麻，大脑一阵一阵窒息……好……好舒服……就这样永远相拥……

“哦！……啊！……”呻吟不禁自口中逸出，听起来相当淫靡……一把推开身上的少年，我伸手按压住狂乱跳动的心脏……

缓缓转动眼眸，竟斜睨到门口的东方玉目光雪亮直视我俩。他原本鲜亮的眸子阴冷下去，似乎极力隐忍着什么，且浑身颤抖，一只手紧紧攥着腰间的宝剑。

我羞愧到了极点……刚才替峰儿疗伤时，我走火入魔。峰儿他光明正大传输内力给我，我却……却满脑淫秽念头，妄想染指峰儿……

析城飞雪，你脑袋清醒一点吧！……峰儿和玉皆为名门正派，两个高风亮节的伟岸男子，怎么容得下你那些猥亵……

峰儿一扫病容，绝美的面容重新凝聚万般光华。他定定注视着我，纯净的眼眸中映照出一个满脸通红，胡须巴茬的男人。

我低下头，不敢正视他俩的目光，嘴唇哆嗦，“对……对不起！……我乃一介鄙俗，望峰帮主和东方盟主海涵！”

他俩闻言，竟全身僵直。我心下当即凉了半截，他俩果真……果真还是容不下我……“真的不好意思……要不我请你们喝花酒，当是赔罪！”我眼巴巴的讨好他俩。

他俩却明显遮掩不住眸子里凌厉的怒火……我好象又错了……峰儿和玉皆为名门正派，我却老用龌龊的思想去污染他们……

虽说自己和眼前两人近在咫尺，却感觉远在天涯……

“瞧我忘了，二位爷，贵人事忙，怎么有空赏脸？……鄙人在贵府打扰良久，失礼之处，见谅！”我一抱拳，“改天预约请二位喝酒，只要二位肯赏脸……今天就此拜别！”象一只灰溜溜的老鼠，自圆其说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强行挣扎着起身，可刚才替峰儿疗伤时真元大损，此刻头昏眼花，摇摇欲坠……不想我的身体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抱上床，“飞，先好好休息一会吧！”

修长的手指不由分说堵住我的嘴，几许叹息，“什么也别说，我们都明白……待你身体复元，我们陪你去就是了！……虽说你爱使性子，但也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他俩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我明白，只是因为自己出手救了峰儿，他俩为武林正派，鉴于道义，才被迫与我结交……

一己私欲深深埋藏心底吧，如果想和他俩长久在一起！……

四十二、

百花城——不愧为武林盟主的城池，城中横贯一条绵延数里的大街，两旁店面象密密匝匝排列的鸽笼，一片繁华气派！

街头，两根巨大翠竹凌厉成交叉的剑姿，其间瘦削翠竹赫然蜿蜒成几个大字——“武林第一”！气势凌云！——“武林第一报”总行门前的标牌。

尾随东方玉入内，大厅正前方屹立着一块题为“武林第一报”的金字牌匾，显露出威严与辉煌。匾颚右下方密密麻麻的签名敬字，未待我看清楚，匆忙擦肩而过的人群后紧跟着的几位妹妹，上前热情的接待我。

她们笑容可掬，“析城大哥，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们吗？！……我们挺想念你哟！”“是啊！……打算何时再请我们喝茶？！这杯茶一定要请哦！一是恭喜你和我们盟主重归于好；二是你和盟主有今天，多亏我们做红娘大力撮合，所以还不多谢我们？！”

什么意思？不懂！……不过觉得她们熟悉而陌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具体……头脑中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具体又记不得了……

“工作时间岂容胡闹！”身旁的玉刻意板脸，“今天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不过你们首先替飞做个专访，主题是‘闲云野鹤重出江湖’，标题随你们定，目的是尽力让飞取得武林同道的信任，方便他做我和峰的帮手！”

一妹妹吐了吐舌头，另一个飞快的冲我抛了一个媚眼，周围几个诡异的笑着。

玉恨了她们一眼，低下头温和道：“飞，你第一天跟我做事，可能会不习惯……放心，今天我就算事务再繁重，也会陪着你。”

我有些感激的看着身旁这个英气勃勃的男子，随他一起步入恬静的内室。

一个长相帅气而略显精明的男子映入眼帘。“小武？！”我不禁失声……内心深处竟生出一些放心与惊喜……为什么……

“飞，与你相识在小武的酒肆……”玉的脸庞浮着微微笑意，让人如沐春风，“我见小武深得你欢心，所以就把他聘请来做你的助手。如果以后我偶尔不在你身边，也有他陪着你……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天知道此刻我的心有多雀跃，只想媚眼如丝的看着玉……他眸子的颜色慢慢变深，随即搂住我，似乎忘了小武在场，“飞……以后你乖乖呆在我身边，别再想着离开，好不好？”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似乎压抑了什么。

我的心颤了一下，只是笑而不答。

一旁的小武适时咳嗽了一下，“我先出去给你们调点喝的。”

我这才惊觉的推开身上的玉，这个房间时常有人熙来攘往，而刚才我俩动作太暧昧了……我倒无所谓，千万别毁了玉的清誉……

“盟主早！”一簇着两撇八字须，相貌圆滑的道人抱拳入内，“这……”他目光闪烁，扫射了我一眼。

玉一扬手，朗声轻笑，“四眉道长，这儿都是自己人，有何事，但说无妨！”

“是！……七日前，有几位掌门结伴游历蜀中时失踪。昨日回来其中一位——天下山庄老庄主，不过……他绝口不提究竟遭遇何事，而且性情大变……据其家人与徒弟说，他变得绝情绝义……”

玉若有所思，“事态紧急，立即召集八大门派负责人到此议会！”一丝不为人知的光芒在他眼底一闪即逝，却被我尽收眼底，因为我的心在他身上……心底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四十三、

“析城大哥——他们说什么你都信？……凭什么？你就这样相信他们！”小武剜了一眼东方玉，他正与几个掌门在一旁投入的商议着，完全没有注意我们。

“可对于他俩说的，感觉……自己都有些模糊的印象啊！”我的思维恍惚的闪烁，“真的有点印象：和他俩在我们孔雀派的酒肆萍水相逢，一齐痛饮得酩酊大醉，然后被他俩带回府，引为知己……”

“我知道，一定是这样……虽说已经记不得了，但……”想着心头甚是甜蜜，不由自主眼角上翘，“玉和峰儿不会欺骗我的！”

“恩！——受不了了！！”小武闷哼一声，兀自端起桌上一杯黑糊糊热腾腾的东西，抿了一口，“好苦涩！”

这种黑糊糊的东西是断袖教里那个欧洲人教小武熬了好几个时辰的结晶，美其名曰：咖啡！

不想辜负小武的一番美意，我亦端起另一杯品尝了一下，“没有啊！……很甜！”偷眼斜睨玉，只觉他的一颦一笑都神采飞扬，眩目无比。

“不管你们了！”小武打断我，似乎有些憋气，“我只说一句，析城大哥，请你切记：小心提防那两个家伙，如果将来他们对你不好，你要么远走高飞要么狠狠报复，而且别管其他人的死活！”

小武虽说年龄不大，却跟了我很多年，可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他眉头纠结，目光恨恨，满脸绯红，身体急剧颤抖，反应出此刻他的心情有多激愤。

心下不忍，我搂住他，轻轻抚摩着他亮黑的头发，“析城大哥明白，你也是担心我，毕竟我和他们正邪有别……但我真的很想和他们在一起，可以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吗？……放心，总之以后一切，我会小心！”

怀中的小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我一抬头，竟见玉目光灼灼的瞪着我俩……慌忙放开他，“小武，你先回去替我们准备午饭，弄一些家常小菜。”

人群中的东方玉，狭长的鬓眉分飞，鲜亮的眸子敛艳，流光溢彩的面容英气无比，时而打个手势，说点什么，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豪傲气质，似乎天下尽在手中……我有些自惭形秽……

十年的魔君生涯已经造就了一个桀骜不逊、无拘无束的我，现在欲改邪归正，学着遵守武林正派的清规戒律——我承认自己动机不纯！无非因为玉和峰儿！

他俩皆为名门正派，如果自己与他们仅为酒中知己，就没有理由长久留在其身边，除非自告奋勇做其帮手……自己的武艺天下一绝，他们应该利用得上吧！

眼前的玉那么真实，却感觉咫尺天涯，似乎眼前只是摆放着一幅美好的画像，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不必说自古正邪不两立，不必说身为武林正派的玉洁身自好，怎会有我那些猥亵念头，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就是不甘心！……

他身边不是还没有红粉知己吗？允许自己呆在他身边吧！静静的看着他，就当作一种独自的幸福吧！……

或许有一天，待到他成亲生子了，再默默的离开……心是很痛，但痛久了也麻木了。好在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孤独时刻，有当初的这些幸福可以回忆……

“飞，你怎么啦？！”腾的耳边传来一声关切而温柔的问候。太入神了，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会议已然结束。

“噢，没什么！……”我眨巴了一下眼眸，强颜欢笑，“只是一砾沙掉进眼里，没事！”

“还说没事？眼睛都红肿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俯下身，轻轻斜对着我的眼睛吹气，眼前拂过一片凉悠悠的风……

“走开！”我厉声喝道，“好歹也要妹妹为我服务！女孩子才温柔！……或者小武，他常为我做这些事！”他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鲜亮的眸子似乎闪烁出受伤的眼神，似乎又没有，不过很快阴冷下去，一句话也不说的出了内室。

天知道……天知道我的心有多颤抖……他为我吹气的那一瞬，那种柔情，让我几乎完全沦陷进去，无法自拔！……

同时竟升起一个罪恶的念头：强行掳掠他，把他一辈子囚禁在身边！……不行！！……我绝对不能这样自私！……不能！……所以被迫疏远他！……一切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