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父难为————知秋

搂着帅哥，头也不回的扬长入了内室，关上门，很疲惫。怀中的帅哥早喝晕了，直挺挺倒在床上。

醉了也好，至少不会迷恋上析城飞雪……床上这个陌生的少年，舒展着的脸象新生的婴儿，熟睡的样子毫无防备，原来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最可爱……我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小林子早走了，听说是被轰出去的，派了几个人暗中保护他，我很放心。这小子是干精火旺，被我这么一治，准回师门生闷气去了，唉！——从小看他长大，还不了解他吗？

走了也好，高手决斗是不能为任何事分心的，否则真的是去送死！

一个青春靓丽的帅哥见我从内室出来，笑盈盈迎上来，“飞，可以请你喝一杯吗？……不打搅你吧？”

“武林盟主请客，求之不得啊！”我斜睨他一眼，今夜很热闹啊！打了一个手势，“小武，给我来杯白开水先……”

他拉着我的手，拣了暗黑一隅坐下。小武端来的盘子里，除了一杯纯净的白开水，又是五颜六色的混合酒。

端起白开水，我一饮而尽，“不好意思，养胃先！”黑暗中，他应该看不见我的表情，其实我什么表情也没有。

“胃不舒服吗？……在担心什么？决斗或者……某个人？”他抿了一口五颜六色的酒，突然捂住嘴。呵呵，和我上次的反应一模一样，只不过我一咕噜全吐了出来，他却强撑着吞了下去，在我面前。

我突然心情很好，点头，“我的确在担心一个人……担心与武林第一魔头决斗的他会不会小命不保！”

“呵呵！”他笑得很狡猾，“只要这个人不嫌弃武林盟主‘小’，武林盟主一定会保护他，绝对不会让别人伤害他的！……比如他们可以好好合作！”

陷阱！但我很有兴趣陪他玩玩，“好啊！……让我们先从好朋友做起，好好培养感情！”

“好朋友，一起干一杯吧！”他端起盛满绚丽的杯子……不——会——吧！我手心冷汗直冒……他优雅的把另一杯放在我手心，有些神秘而得意道，“喝光它，我有礼物给你！——庆祝我们迈出友谊的第一步！”

……

四、

八月十五，未到午时城里已是万人空巷，逍遥峰巅人山人海。武林八大门派早早盘踞。一个背影似曾相识的黑衣人孤傲的伫立在逍遥峰一绝——风动石顶，任众人虎视眈眈。

临近正午，万众瞩目的风动石脚下出现了一道白花花的影子，众人屏气凝神，江湖中没几个人不认识我析城飞雪。只不过，此刻的我正舒适的躺在摇椅上，一位逍遥派的美眉为我扇风，一名断袖教的帅哥为我按摩。

摇椅斜靠在桂花下，而逍遥峰漫山的桂花，所以我正享受新鲜桂花茶，好甜。

影子近了，一个很有气派的公子粉墨登场。只见他身着正宗杭州丝绸长衫，恰到好处的滑出清瘦高挑的身材，帅气的脸庞露出几分不屈的傲气。

他用一把剑柄镶着一颗龙眼大小暗红色宝石的长剑指向风动石顶，“空山真叶峰，有种先和我决斗！”剑鞘上龙飞凤舞着两个大字——“南宫”。非常热闹的人群立即鸦雀无声。

拷！有种冲动，想飞起来给他一脚。

杀气！……有人比我更快，倏的一声，一粒石子破空而出，听这劲道，被打中不死也成残废。外人，特别是武林第一魔头果然狠毒。

我身形一晃就来到他的身边，不想没刹好车，扑了个满怀，我顺势一带，轻轻避过了暗器。好瘦的腰，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而且是我没照顾好他，没看着他回师门……满腔的怒气一瞬全化成了负疚。

脚下青石块中深深凹陷一小洞，触目惊心。我不得不凶恶的吼道：“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江湖不适合你，怎么不乖乖回去？！……南宫燕，你如此冲动，怎么死都不知道！！……我怎么向师傅和小师妹交代？！”

他竟然昂头，以坚毅的目光直视我，“每次你都口口声声为别人着想，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很担心你，大师兄！……特别是小林子，只求你没事，愿意替你决斗！”

他眼中灼热的情感直达我心底，我心头一热……小孩子也会渐渐长大，局面越来越不为我控制。

头顶传来一阵鼓掌，“午时未到，你们再表演几段……说不定可以感动得我剑下留情！”深深的嘲讽语气，空山真叶峰这个魔头！

声音很熟……是他！！怪不得身影很熟，原来空山真叶峰就是我的大金主，卖他的那一箱迷药，足以迷晕今天逍遥峰巅所有的人……情况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一点小林子的昏睡穴，他便倒在我怀里。我把他交给武林盟主，“玉，拜托！”武林盟主点头，眼神深深的。

我仰天反唇相讥：“空山真叶峰，你的‘忘情一剑’不见血不回鞘，挑战武林八大门派，无人能敌……若你剑下留情，恐怕是砸了自家招牌吧！”

激将法，可高手不愧为高手，丝毫不为所动！……周围的空气开始凝固……逍遥峰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眼中只有他，他眼中只有我！

一阵风过，风动石顶的黑衣人衣抉飘飞，他无声无息疾扑下来。一张纯净而绝美的脸越来越近，我心中泛过一阵熟悉的感觉，脱口而出：“山中……山中飘来一阵空山针叶风！”

空山真叶峰立即收敛身形，轻落于地，这张脸真的很纯净……我的心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他冷笑道：“我才说了午时未到，不急！”

一阵强烈的失落感升上心头……有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是他……或者是他，他也不记得我了……苦笑……

我径直下场，或许想让自己清醒清醒，毕竟高手过招不容分神，而以我现在这个状态……午时未到，不是吗？

……

五、

刚在摇椅上躺下，美眉把香甜四溢的桂花茶送到我嘴边，一彪形大汉恭恭敬敬抱拳道：“斧头帮小三拜见析城大哥！”我凝了凝神才缓缓回神，“三长老有何贵干？”

“斧头帮有一票生意请析城大哥定夺：南宫燕浑身珠光宝气，姿色上等，斧头帮请求与断袖教联手，我斧头帮先劫财，断袖教再假意英雄救美，尔后诱其入教。”

“混帐！你知道南宫燕是我什么人吗？我析城飞雪的……”差点脱口而出，我倏地住口，“……我的小师弟，你敢动他一根毫毛试试！！”事后小武他们说当时我的脸黑得象雷公。

“小三不……不敢，小三无……无知、该……该死，请析城大哥恕……恕罪！”彪形大汉吓得膝盖发软当场跪下来，结结巴巴，“可析城大哥也……也知道，自从盟主下……下落不……不明，群龙无……无首，小……小的们都晕……晕头转向了……要不请析城大哥再接替盟主之位……”我冷冷斜睨他一眼，他立即噤若寒蝉。

若非空山真叶峰把黑道盟主打得下落不明，把黑道生意捣乱得一塌糊涂，我岂会主动找他决斗？！……虽然现在退居二线，好歹我连任十届黑道盟主，再加上空山真叶峰……可能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寻觅之人，想不淌这趟浑水都难！……只是……我答应过她：“盟主之位我析城飞雪绝不再任！！……三长老你起来吧！”

彪形大汉如获大赦，一边起身一边唠叨，“请析城大哥三思！……”我索性一扬手，“别再废话了，还嫌我不够烦吗？！……总之空山真叶峰我来搞定，其他譬如选举盟主之事宜你们自行负责……下去吧！……等等！”

他刚走了两步又回转身，我一字一句道：“传令下去：无论决斗场上发生何事，大家都不可轻举妄动！！”

正午的阳光直灼头顶，我立在空山真叶峰面前。他的面容还是那种熟悉的纯净，他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感。我知道他要施展成名绝技“忘情一剑”，此剑法挑战武林八大门派，无人能敌。

风，自背后席卷，我微微感到一丝凉意。

空山真叶峰是如何出招的，或许没人能够看清楚。我只看到了梦魇，似乎是一个尘封心底多年而又夜夜轮回的梦魇，里面有我还有……然后自己就象离弦的箭射了出去，我闭上了眼睛。

整个逍遥峰气氛骤然冷凝，空气中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力，连躺在地上的我都能感受到黑道弟兄们的蠢蠢欲动，幸好我事先打了招呼……装死真不容易，尤其是我析城飞雪，突然有一种预感，或许这辈子也无法走出这个是非之地——江湖，即使很想逃离，即使答应过她……

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新气味扑鼻而来，我暗皱眉，是我的迷药，空山真叶峰终于有所行动了。逍遥峰渐渐清静下来，不用看也知道是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中了我的迷药，只是昏睡三、四个时辰罢了。

一个祥和飘逸的声音发话，“阿弥陀佛！……空山施主，老衲知道施主想对付的是我们武林八大门派，与其他人无关，我佛慈悲，请施主不要伤及无辜！”发话之人想必少林方丈。

“哼！”空山真叶峰冷笑，“我没你们那么卑鄙！”

“空山真叶峰，我武林盟主前已经代表八大门派向你解释过了，你天下第一帮的灭门惨案纯属意外，实与八大门派无关，你不要执迷不悟。”武林盟主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倒挺老气横秋的。

空山真叶峰还是武侠小说里的那句老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辞？！”

这句一来，又轮到我上场了，没办法，谁叫我和武林盟主事先约好了。我突的一扬鱼肠短剑扑向背对着我的空山真叶峰，不想他头也不回的避开了。

我俩面对面，我心里一阵窃喜，一阵负疚，眼中画满问号。他纯净的眸子直视我，眼中一阵轻蔑与嘲笑，“刚才那一剑我只使出了一成功力，根本伤不了人……”他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怎么都有些灰暗，我心里很郁闷，不知道是不是……父子连心！

“难道你以为我真的要杀你？”我短剑回鞘，清清嗓子郑重道：“你和八大门派之间真的只是小小的误会，武林盟主的话不是一面之辞，我析城飞雪可以作证，因为我就是当年救你娘——武林第一美女飘飘出来的那个人……”

“白痴也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空山真叶峰的目光异样的闪烁着，打断我的话，瞟了一眼那一群正用内力化解迷药的八大门派掌门人，“要我相信你，除非……”

“除非什么？”对方纯净的眼眸中映出一个很帅而满脸渴求的男人。

空山真叶峰弯了弯嘴角，声音有些变调，低沉而沙哑，“除非你再接我一剑……我‘忘情一剑’源自武林奇人萧秋水老前辈的‘忘情天书’，只对敌人起作用，是伤不了亲人和朋友的。”这在武侠小说里好像有记载。

“好吧，你尽管放马过来！”我答应得很爽快，心里知道，真的想很快和他相认。

空山真叶峰又笑了，笑得很奸，“我听说武林盟主有件刀枪不入的金丝甲……”我心跳开始加快，“关我何干？”眼前一阵密密匝匝的剑影，我知道是空山真叶峰干的，可我还没反应过来，我的外衣就镂空了，露出了贴身金丝甲。

我一皱眉脱下了金丝甲，身上的衣服镂空得奇形怪状的，不过我觉得挺有个性的，唯一不满的是未经我本人同意，空山真叶峰就在我衣服上乱划，这小子太没教养了！

“现在你还接吗？”
空山真叶峰有些讪笑，纯粹是气我刚才装死骗他。可好歹我是他爹，虽然这十几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但也绝不能在儿子面前丢脸。我不动声色道：“放马过来！”

“飞，根本不关你的事，你不要逞强，性命攸关啊！”武林盟主似乎气急败坏，挣扎着强运功，可惜体内迷药药性未过，只得厉声喝道，“空山真叶峰，你不要再造杀孽了，否则我们绝不放过你！”

空山真叶峰针锋相对戏谑道：“小子你说错了两点，第一、还不知道是谁不放过谁呢！第二、决斗有死伤是很正常的，怎么能说是杀孽呢？……毕竟乳臭未干！”

“你这小魔头说谁乳臭未干？你自己吧！……看起来我可不比你小！”

这两个孩子，挺有意思的！……可我很想，快些和他相认，真的！……毕竟，找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也……内疚了这么多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对不起已经去世多年的飘飘！

六、

“废话少说！”我一展傲眉，空山真叶峰的眼睛亮了一下，慢慢扬手。我闭眼，全身不由自主有点痉挛，说不清楚是害怕还是激动……

……没有梦魇，一个狂暴有力的怀抱结结实实裹住了我，“叔叔！”伴随着一声亲切的呼唤，“我出第一剑时就认出你了，你却躺在地上装死，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串通了，于是我将计就计，想看看我这个素昧蒙面的——叔叔……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哈哈哈……”他兀自仰天狂笑。

我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眼巴巴望着他，他竟然比我还高大半个头……当年这个孩子好小，大概只齐及我膝盖，毕竟才三岁……我们父子分离了十六年啊！……我的声音不禁有些发抖，“你叫我什么？！……其实我是你的……”

“叔叔嘛！……我知道！”他迫不及待抢过我的话头，眉开眼笑道，“‘忘情一剑’可以让我和对手心意相通，辨别是敌是友，结果我看到了你的梦魇……确实是你当年把我娘从魔洞救出来的。”

他纯净的面容再也不是冷冰冰的，顾盼生辉，眉目传情，似乎飘飘又活了过来，风采尤胜当年。

我一阵眩晕，一瞬几乎完全沉溺入他纯净而绝美的笑意里。我抓住他瘦削的肩膀，喃喃，“我救了你娘之后呢？……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些年你跑到哪儿去了，你是怎么过的，过得好不好？！……”
一种害怕升上心头。

“说来话长了，总之一言难尽！……以后我们叔侄好好聚聚，我再慢慢告诉你！”他脸上的惘然，眼中的陌生昭示着他对于我这个父亲一无所知……天啊！……我眼中这个纯净的少年越来越模糊。

他见状吓坏了，跪下道：“一切都是孩儿不好，请叔叔别为我担心……是我错怪了武林八大门派，之前还冒犯了各位前辈，真是对不起！”他一连向武林八大门派磕了三个响头。

武林盟主松了一口气，朗声道：“你也是报仇心切，赤子之心，其情可悯。再说也未铸成大错，而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以后改邪归正，造福武林，我们也不会追究你之前的所作所为。”

“叔叔，你听到没有？他们原谅我了！”空山真叶峰完全不顾额头磕破了，流着血，紧紧抓着我的手，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