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赏赐。”
“在宫里还住得习惯吗?要不要多派几个人去伺候?”
“歌薇命浅,不敢有劳陛下操心。”
“反正你需要什么就来跟朕说。”
熙元和歌薇正聊着,朵尔木闻讯气势汹汹得赶来,几乎是用踹的开门。
“你这人怎么三心二意?你不是都跟秋似水约定三生了吗?为什么回到宫里还要宠这个妖孽?”
在一干下人面前,朵尔木嚣张地对熙元又吼又叫,惹得他极为不悦:“放肆,谁给你胆对朕这么吼的?”
“哼!要是秋似水在这里,我看你还敢对这人又搂又抱的,你就不怕他跟你翻脸?”
熙元气急,又不好骂他,直跺脚。
“陛下,您不是说丞相在御书房等您议事吗?您快去吧。”歌薇突然插嘴道。
熙元看了看他,哪有人在御书房等他,是歌薇看自己为难,替自己解围,随便编出来的。
“嗯,那朕去了。”临走他又瞪了眼朵尔木。
眼见自己反倒成了不知趣的人了,朵尔木委屈地撅嘴。
歌薇好笑地瞥了眼朵尔木,随后翻着桌上剩下的画。朵尔木当即迁怒于他,冷不防冲过来就是一巴掌:“贱人,你休想勾引陛下,陛下心里根本没有你。”
被他一掌打翻在地,歌薇火焰般的眼中充满了愤恨。他咬了咬牙,碍于对方的身份,没有吭声,只是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
看到他倔强的举止,朵尔木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样?说了你还不服吗?”
歌薇抬头迎视,骄傲的眼神像两把尖刀,向朵尔木刺去。
这不是一般的眼睛!这是双嗜血的眼睛!是一双充满杀欲的眼睛!
朵尔木当即一惊,下意识得退后了一步:“你是谁?”莫名其妙地,他脱口而出。
这个妖艳的人儿,不应该是京城艺班的舞男吗?哪怕长得再美,哪怕再被人追捧,一个普通的舞男,怎么可能有这种眼神。
只是眨了下眼,那双杀人的双眼又变得温柔婉转,似乎刚才那瞬间是幻觉。他口角生笑,媚态横生:“回主子话,小人叫歌薇。”言行间谦卑恭顺。
朵尔木哑口无言,瞪着鬼魅般变幻莫测的歌薇。
夜晚,歌薇偷偷潜出皇宫。玲珑的身躯,轻盈如飞燕,掠过高墙深院。
熟门熟路地潜到深巷中的一间废屋,屋内早已有人等候。
“歌薇见过少主人。”
那人转过身来,一身黑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双眼睛尚能勉强辨析。
“在宫里一切顺利吗?”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皇帝也十分宠爱我。”
“那就好。”那人的声音冷冽如冰。
“只是皇帝近来对影子邪的事情愈加关注,恐怕近来会就对我们动手。”
“我就是担心这个才让你进宫的。你刚进宫,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尽量让皇帝相信你,盯紧皇帝,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是!”
“我们在无极教里的人也已经开始行动了,不久便会有消息,所以要更加小心皇帝,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就不好办了。”
“歌薇明白。”
风声如啸,影子无处不在,噩梦始终缠绕。
歌薇正向影子邪的少主汇报详情,一声轻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呼吸从窗外飘进敏锐的耳朵。
五道银光从影子少主手中射出,在窗上扎出五个细如牛毛的洞,可人影已不在。
“你出去看看!”他命令歌薇道。
敏捷的杀手,已经从门口绕至窗户,直面着月光下面色惨白的人。
“你!你居然是影子邪的人!我要回去告诉陛下!”朵尔木指着歌薇,颤声道。
眼前一花,刚刚还站在他面前的歌薇已不见身影。惊恐之时,背后微微一痛,好象被什么细微的东西扎了一下,四肢顿时麻痹,倒在地上。回头看去,歌薇俏脸如厉鬼,居高临下,手中握着一根七寸长钉。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便没了呼吸。
抬头,影子少主漠然而立于前,伸手探了探朵尔木的鼻息,用赞许的眼光看着歌薇:“你赶快回去!剩下的我来处理。”
“还是交给属下吧,免得弄脏少主的手。”
回到月兰阁,歌薇略感疲倦,刚换下夜行衣,熙元便来了。
“歌薇叩见陛下!”
还不等歌薇行礼,熙元迫不及待地把他拖上床,盖上被子就把两人蒙在里面。
“陛下……”歌薇脸突然一红,挣扎地趴出被窝。
熙元呵呵直笑:“刚回来吗?今天怎么那么晚?见的是谁?是影子的主人吗?”
“是影子的少主,估计主人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少主做了,不会再参与这些事了。”
“影子的少主,是那个吴影光?”
“是的,就是他。今天他问的比较仔细,所以就回来晚了。”
“你都按照我说的话,回答他了吗?”
“一字不漏!”他得意地笑。
一块石头落地,熙元舒心地伸了伸懒腰,他看着笑颜如花的人儿,笑道:“我到底应该叫你夜离呢,还是歌薇?”
“夜离至死效忠陛下!”他收敛了轻佻的笑容,火焰般的眼睛是无比的严肃。
夜离,是熙元的影子,是埋在影子邪里的影之手。
熙元满意得点头:“你知不知道,大婚那天,一看到那个人居然是你,真的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得知被选派进宫,也是大吃一惊呢。”
“哈哈,只怪他们不会挑人,挑来挑去,居然挑中了我的人,看来是我育才有方啊!”
“陛下英明!”看到熙元这么开心,身为人臣,自然顺势小小地吹捧他一下。
熙元很快从忘形中恢复:“居然以贺礼之名,送你入宫,哼,顺便让我处理一个朝中奸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吴影光说,他安排在无极教里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恐怕已经在找那条‘密道’了吧。”
“嗯,明天我就派人送信给似水。夜离,你说无极教真的有什么密道吗?我问过似水,连他都不知道有这东西。”
“这则信息是在影子邪轴心中流传至今的,若不是被委派了这趟特殊的任务,凭我在里面的身份,也不会告诉我的。一百多年了,信息的来源已经找不到了,也很难说是确切的消息,还是传说。”
“麻烦,我觉得这些都是江湖人瞎编出来唬人的。”
“江湖传说千奇百怪,五行石的传说,可以说是流传最久的了,而且秋教主不是也一直相信吗?”
“他不是相信这个传说,只是觉得这石头是无极教的,所以把收集石头做为他的义务罢了。”
“所以嘛,如果五行石原本就属于无极教,那么那个传说的宝藏根本就是埋在那一带的山下,也不无可能嘛。”
“你是说,影子邪找的那条密道,其实就是那个宝藏的所在地?他们舍弃争夺五行石,总是找无极教麻烦,就是想霸占凤无崖,直接探寻宝藏?”
夜离被熙元说得一愣一愣的,眼珠子直转:“这只是我推测的。传说就是这么来的,你也推测,我也推测,然后添油加醋一番,结果就越来越玄乎。”
熙元乐了:“放你在外这么长时间,连说话都深奥了。”
“深奥的还有呢!我觉得,如果真有什么宝藏,一定不会属于无极教,更不会属于影子邪。上天都是公平的,最终得到它的人,一定是真正需要它的人。”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传说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死命追逐,恐怕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影子邪中安插的眼线,最欣赏的便是夜离了,熙元暗叹果然没有看错人:“睡吧,你今天也累了。渔网已经洒下,就等着收网吧。”
头刚沾枕头,夜离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陛下,我跟您说件事情,您可不要生气呀。”
“哦?什么事?”
“朵尔木现在在我见吴影光那间小屋后。”
熙元摸不着头脑,怎么人好好的,会跑到那里去。
“朵尔木跟踪我,被吴影光发现了。”
“什么?”熙元惊道,“你把他杀了?”
“幸好我今天在针上改淬了‘三日离魂’,假死三天。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这个小麻烦,真是不要命了!”熙元怒道,一想到要在一等一的杀手,影子少主面前装死,是多么危险的事,就心有余悸。
“陛下,都说了不要生气了。他之所以怀疑我,也全是为了您。您还是把真相告诉他吧,免得他担心。”
“嗯,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第二十七章
所谓密信,不是应该言简意赅,简单明了吗?
秋似水近乎吐血地捏着一叠厚厚的信,一张两张总共十二张,其中十一张是情意绵绵的情话,看得人脸红心跳,看来看去看到最后一张,才提到正事。
发现教主脸色一会变白,一会变红,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问题。负责送信的七散人之五,田镐紧张道:“教主,发生什么事了?信里说了什么?”
“不不……没出什么事,一切顺利……”秋似水连忙把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藏起来,一边暗骂熙元无聊,一边又忍不住甜滋滋的,他对田镐道:“皇上在影子邪的眼线,你联系上了吗?”
“已经找到了,确立了暗号,影子邪的举动已经在我们控制之内。”
“太好了,一路上辛苦你了,切记这件事情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属下明白,属下深受教主和陛下恩惠,一定会尽忠职守,”
“你曾经在朝廷为官,这我知道,但你不是说你是受奸人迫害,才会举家逃难,来到这里的吗?”
“是的,要不是得到当今皇上,那时的二皇子的庇护,又为我们寻找避难所,又为我们筹备盘缠,我一家老小早就死在逃难的途中了。”
“既然现在朝廷也看重你,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继续回去做官。”
“当年皇上来到凤无崖,与属下相遇,他的确有提过此事,但教主的恩情,属下尚无以为报,愿留在这里替无极教效忠。”
秋似水微笑道:“在教中奸细尚未抓到之前,这件事情由你全权负责。”
“教主,教中真的有影子邪的奸细吗?”
“不错,虽然我还不能确定是谁,但我相信狐狸尾巴很快就会露出来了。我一向了解你的为人,皇上也向我推荐你,所以你尽管放心,放开手脚做事。”
“属下遵命!”
皇宫中,夜离正在为熙元打点行装。
“陛下,您真的下定决心要走了,不再考虑考虑?”
夜离回身望去,熙元的神情是不同与以往的严肃,正斟酌着如何写这份诏书。
“您这一走,您的江山怎么办?您就这么扔下了?”
“我走了,自然有人接替我的位置。靖元聪慧果敢,其才华并不逊于我,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掌握大权的机会。把国家交给他,我很放心。”
“可是……”夜离总觉得不妥,曾经发誓效忠他一生人,就这么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陛下,您觉得值吗?您不像秋教主,即使不做教主了,仍有一身高超的武艺,纵横四海,无所不惧,您所有的力量都来源您的地位及其背后的势力。您若是不再做皇帝了,您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恕夜离不敬,您单独一人,若是遇到强盗匪徒,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呢?”熙元的情绪因他的话,而变得低落,他暂搁下御笔,感慨道,“……没有了皇位,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是,用我的一切,来换取我最爱的人,值得!当然值得!有了似水,我别无所求!”
夜离扯出丝生涩的笑容:“您可是把您的命都赌上去了呀!”长期职业训练,和卧底的身份,使他已经丧失了常人的感情,无法体会这种不顾一切的疯狂行为。看到熙元在丢弃寻常人敬畏景仰的皇冠,却又轻松愉快,他只得默默遵循主子的命令。
“对了……”熙元的声音突然涩了一下,“叫人把小皇子抱来。”
华韶清,年幼的小皇子,还是个尚不懂人情世故的幼儿,懵懂地睁着大眼睛望着父亲。由于近来熙元对他宠爱有加,小皇子已不像刚开始那般怕生了。“父皇。”他奶声奶气地叫道。
一声父皇,熙元心中最软弱的地方被触动了,紧紧把他抱进怀中:“清儿,恐怕父皇再也看不到你长大的那天了……”
幼子丝毫不能体会父亲话中的含义,他兀自抓着御案上的东西把玩,最后竟一把抓住玉玺不放,肥嘟嘟的小手还不能完全把它捏在手中,却当作宝贝似得又摸又抓。
熙元心下一惊:“清儿,告诉父皇,你想当皇帝吗?”这么小的孩子就在潜意识中取到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将来肯定不可估量。
“皇帝?皇帝是什么?”小皇子好奇道。
熙元笑着搂了搂他,提笔继续完成诏书。
抱着小皇子逗了许久,才不依不舍地把他送走。当夜离回来之时,他正好写完。他重新审视一遍,诏书上写明将皇位传给华靖元,保留萧妃的后位,立华韶清为皇储。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从此无牵无挂。
真的要走了,胸中堵得心慌。这里每一件事物都注入过自己的感情,堆放整齐的奏折是他心血的堆积,古色古香的文房四宝是他智慧的浸润,奢华的龙椅桌案是骄傲的尊贵。而从明天开始,这些就不再属于他了。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只是换了主人。
“夜离,去换身衣服,跟我一同去凤无崖。”
“您连宋琏都不告诉吗?”
“我已经秘密给了他兵符,派他先去凤无崖了,何况,他绝对会反对我的决定,我不想告诉他。”
“是!陛下,我是以歌薇的身份一同前往吗?”
“没有特殊情况,你始终以歌薇的身份行动。”
正当他要走的时候,朵尔木伫立在门口等他。夜离暂且回避。
“你就这么走了?偷偷地溜出宫,也想不到和我告个别?”朵尔木落寞道。
熙元心中万分无奈:“既然要走,就走得无声无息,不想惊动任何人……委屈你了……”
朵尔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想说什么,却一言不发。
“回家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熙元揉着他的发。
朵尔木扑了上来,埋在他胸前。不甘心,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就要走了。
熙元心疼地抱着他。
“亲我一下。”朵尔木仰起头,明亮的眼眸闪烁着期待。
怎能拒绝他的恳求?熙元轻轻地在他红扑扑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吻。
大眼睛中含着泪,很努力地忍住,但是没有用,还是滑落眼眶,摔碎在地。朵尔木咬牙甩了甩头,止住抽泣,勇敢地像个男子汉。
回首再望最后一眼,与过去做个告别,熙元跨出了门槛。
处理完教中一件寻常的纷争,秋似水推开屋门,出于本能地检查屋中细节。
当他觉察到他床边柜子有被动过的细微痕迹,嘴角浮上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他终于动手了。
拉开柜门,抽屉中特意隐藏的东西果然没了,比预想当中的要来得顺利。本来还担心藏得太好了,那人找不到,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他的能力尚在自己首肯当中。
算一下时间,过一会就可以到他房里等他了。
在屋里守了不久,便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缩身进屋,关门前还谨慎地探望了一下四周。
“你在看什么,白未延?”
身后兀然一个冰冷的声音,惊得他一振,他强作镇静,缓缓转身,大作惊讶状:“教主,你怎么会在我屋里?”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常态,果然不可小瞧他,秋似水淡然一笑:“我在这里当然是等你了。”
“等我做什么?”
“我有一事请教白散人,为何今日要到我的房间里去?”
白未延矢口否认:“教主说笑了,属下今天刚回总坛。”
他话音未落,秋似水身子已闪至他面前,抓起他的手举至眼前。刚才还毫无异状的手,已变成了黑色。
白未延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的手会变成这样?”
“那张秘道地图上我涂了药物。白未延啊白未延,这是个圈套你还闭着眼睛朝里面撞,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秋似水无不感叹,曾经信任无比的属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