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似水一拖一拽,便将尚在恍惚中的白未延擒住。
“这么说,这张秘道地图是假的了?”白未延急吼。
“不,不是假的。这的确是秘道的地图,只是这张图纸不是水教主留下来的,而是第三代教主留下擒贼用的。如今正好用来捉拿你们这群无耻之徒!”
“不!我不是无耻之徒!”听到秋似水的斥骂,白未延叫道。
“你若不是,那谁还担当得起?一直在背后出卖情报得就是你吧?害我万夫所指的也是你吧?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不是无耻之徒,我不是……”他只是苦苦地否认这个耻辱的罪名。
“为什么要背叛无极教?”亲手捉拿一手提拔上来的下属,秋似水又痛又气。
白未延苦涩地一笑:“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反正这些事情我都已经做了,再说又有什么用?反正教主再也不会相信我的话了。”
“至少让我知道,我曾经没有信错你……”曾经甚至以为他有继任教主之位的才华,可他的行为,太不堪入目了。
清晰地感觉到他在自己手下颤抖,无声地哭泣,他也不曾想过,被揭穿之后,是如此地羞愧,无地自容。
“我……”他呜咽道,“我的孩子……他们拿我孩子的生命威胁我!”
看着他提起孩子时悲痛欲绝的神情,秋似水有些震撼。平日里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极少提及家室,可一旦被人说及,就是一副骄傲温馨的模样。没想到,正是这个原本美满的家庭,才迫使他走上昧心的道路。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或者私下里告诉我?我可以想办法把你孩子救出来。”
他绝望地摇头:“影子邪给孩子喂了会上瘾得药,只是不断得服用他的药,药物的毒性才不会发作。什么办法我都想过了,可都没有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孩子受苦呀!”
“一定会有办法的,天下不乏名医,我会帮你找到疗毒的方法的。你何必走上绝路?”
“他们若是知道我把事情告诉了你,我的孩子哪里还会有命在?”白未延眼中布满血丝,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教主,你没有孩子,你无法体会身为父母的感受。当你孩子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的时候,哪里还有你思考的余地,你能做的就是不顾一切挽回孩子的性命!”
秋似水心痛万分,他的确没有切身体会,但他也不希望他的属下因此而堕入魔道。
白未延突然抓住秋似水的衣袖,恳求道:“教主,你杀了我吧,至少让影子邪知道,我没有违背我和他们的约定。我只求你想办法救一救我孩子,哪怕只剩半条命,只要还活着就行!还有我的妻子,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懂的,不要让影子邪伤害她!求求你,教主!答应我!”
秋似水闭了闭眼,轻轻一叹:“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替你保护你的妻儿的。至于你,自然按教规处理,不应由我来动手。”
当秋似水一推开房门,站在门口那春风满面的人,着实吓了他一跳。
只见熙元洋洋得意,丝毫不理会身边两个无极教徒仇视的目光。
“你要到这里来,怎么也不先告诉我一声?”他抱怨道。
熙元支开了夜离,挤进秋似水的屋:“我是给你个惊喜嘛,难道你不想见到我?”
每次熙元说这种话,秋似水都会不好意思地绕开话题:“秘道的图纸已经在影子邪手中了。”
“在预料之中嘛,倒是谁是奸细?”
“是白未延。”
看到秋似水难过的神情,熙元也不禁觉得可惜,安慰他道:“放轻松点,为了铲除影子邪,有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影子邪拿走图纸几天了?”
“已经十四天了,影子的上层杀手,都已经陆续聚集在附近。我派人每天盯着秘道,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有消息。”
“没想到你们这里真的会有秘道,会不会真的像传说中的有宝藏?”人是奇怪的,明明不相信,到了临阵关头,又会不由自主地去期待什么。
“这张图纸上画的秘道不是通向什么宝藏的,这条通道位于凤无崖东面,我以前走过,是为了逼人耳目,通向外界而修建的。我已经命人守候在秘道的进出两端,就等来个瓮中捉鳖。”
“我也已经派人守在影子邪的基地,你这里一行动,我的人就立刻围剿残余影子。”
秋似水微笑,他喜欢这种默契的感觉,一种不需要语言,只要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一个暗示,就能了解对方的心意。
“想不想去地牢看下白未延?”
熙元知道是他自己想去看他了:“好啊。”
只是远远地看着关在牢中地白未延,秋似水近乎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我对不起他,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到他所面对的困境,早点帮他一把,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想来他心中也是十分矛盾的。”
这种近乎自虐地苛求,让熙元心痛不已:“你想把所有人的罪恶都背负起来吗?放手吧,除了影子邪,我们就要走了,你再想这些都没有用了。”
秋似水轻轻点头:“那你呢?扔下你儿子,你心疼吗?”
“说不心疼那肯定是骗人的。不过我把所有能给他的都给他了,皇位权利,希望他以后不会怪我。”
“你就不怕以后靖元占着皇位不放,加害你儿子?”
“如果他连自己的皇位都夺不到,那只能说明他没有帝王之才,这也是天注定的。”
一个无极教徒走进来,对秋似水耳语了几句。
“大约有三十个影子已经进入秘道了,凭武功推测,级别不会低于魅。”他对熙元道。
熙元笑道:“我们回去喝杯茶,等好消息吧。”
他们两个走出地牢,又有人来汇报说,守候在秘道里的人已经动手了,几乎是同时,熙元的人也来报告说,伏在基地处的军队已经展开攻势。
太过顺利的进程反到让他们心情变得沉重。
“这个给你。”熙元突然掏出一个锦盒,璀璨的夜明珠即使在白天,也丝毫不损她的光华。
“你终于肯把这个给我了?”秋似水笑。
“什么呀,我早就想给你了,就是一直忘记了而已。”他脸红道。
“谢谢。”
“嘿嘿,谢谢就不用说了,亲我一下。”
秋似水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没有像平时那样骂他无聊,而是轻轻印上了自己的唇。
含情脉脉地对视,细细品尝着对方唇齿间的蜜意,掠夺口腔中每一处。每一个吻都象初吻般令人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散发着诱人的芳香,似乎这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甘露,是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得到的。是上天的恩赐,是自己的幸运,所以,要好好珍惜,要用生命来守护。
熙元的手已经探上秋似水的腰际。
“陛下!”夜离突然闯进来,看到他们在亲热,身形一顿,但毕竟是风月场上跌打滚爬惯的人,神情自若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反倒是两位当事人,羞愧地无地自容。
“陛下,无论在秘道里还是在基地里,都没有看到吴影光的人。”
两人相互一视,这个吴影光果然狡猾,让属下冒着生命危险去寻宝藏,自己却不知道躲在哪里勘查情况。
“不好!”秋似水突然想起什么,冲向大牢。
熙元连忙跟去。
“白未延!你是不是把后山禁地的路也告诉影子邪了?”
白未延点头,秋似水气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似水,吴影光也许已经从后山上来了,去拦截他们要紧。”熙元忙道。
等赶到后山,便见一个黑衣人静立在木屋前,正用他异于常人的敏锐双目四处打量着。
“吴影光,你好本事呀!”
两人一对眼,立刻萦绕出剑拔弩张地紧张气氛。
“既然让你走到这里了,就不能让你活着出去了。”秋似水冷笑。
“秋似水,别把话说大了,谁生谁死,还没个定论呢。”
“胆敢踏入无极教禁地,哪怕你有九条命,我也叫你横着出去!”
冷风乍起,落叶簌簌。白日躲进云层,阴冷发怵。
吴影光,影子邪的少主人,青天白日仍蒙着面,是个迷一般的存在,至今武林中尚未有人亲眼见过他武功的高低。
秋似水,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一流人物,年纪轻轻便练就了一身无人匹敌的武功,数传奇人物,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空气中涌动着微妙的气流,静默地探测对方地底细,高手过招,容不得半点疏忽。只要有一丝破绽,就一击必杀。
“似水,你跑这么快干嘛?我赶都赶不上。”熙元突然气喘吁吁地冒出来。
“你跟来干什么?!”秋似水大惊失色。
“小心啊!”熙元惊恐地指着他身后。
话音未落,五道银光射出,但是不是飞向秋似水,而是飞向熙元。
“要小心的是你!”秋似水将熙元扑倒在地,“笨蛋,你来干嘛?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回头一看,吴影光已向丛林深处逃去。
“他为什么不打你,要打我?”
“因为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杀我,是来找宝藏,当然能不多事就尽量避开。”他一边回话,一边就往丛林里追。林子里有水教主的墓地,怎么能随便让人闯入,若是扰了水教主长眠,那这罪可大了。
秋似水足尖轻点,提气急追,怎奈影子邪的轻功在武林中最为出名,这影子少主,更是个中高手,一时还追不上。可苦了熙元,费劲地在后面跟着跑。
吴影光逃至深处,忽见一座石窟在眼前,心中一喜。
就这一瞬间地停顿, 被秋似水赶了上来,飞起一掌向他拍去。
吴影光身形一晃,避过这掌,不加思索地晃入石窟。
“不好!”秋似水跟着杀入石窟。
吴影光回身双掌与秋似水一对,一股强大地内力通过双臂,如浪般袭来,秋似水心下一惊,体内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强流反击回去,猛地将吴影光震开。
这一对掌,大致对对方内力的深浅有了个了解。秋似水胸中隐隐作痛,对方的内力之高超乎自己的预料。而吴影光更是震撼,手脚直发麻。
吴影光知道他内力远在自己之上,不敢直接与他硬碰硬,他且战且逃,向洞中越跑越深。这也正是秋似水不乐意见到的,掌风愈加密集。但影子天生敏捷,真正落到他身上的,都不轻不重,如同搔痒。
战至石棺处,已再无退路。
竟然被他闯到这里,已经是对水教主大大的不敬,秋似水怒吼:“吴影光!你这无胆鼠类,让你死在这里简直玷污了无极教圣地!”
见被逼入死路,吴影光只得硬着头皮迎战,口中却不肯吃亏:“无极教传奇水教主也不过如此,今天你就下去陪他吧。”
虽然论武功是秋似水略胜一筹,但是他忌惮墓中器物,生怕在打斗中摔了碰了,因此手脚很是拘束。而吴影光却肆无忌惮,任由他上下乱窜。
但毕竟是秋似水技艺高超,几个回合之后,把吴影光地活动限制在自己掌影之内。吴影光疲于防守,稍一松懈,刚猛的一掌击在他左肩上,身体竟腾空飞起,撞在石棺上,一口鲜血吐出。
正待秋似水欲上前补上几掌,只听轰轰隆响,棺盖竟被他一撞之下打开了一半。
吴影光心下骇然,打搅死者毕竟身染晦气。秋似水更是愤怒,双目充血,凌空跃起,中途由掌变爪,向他抓去。吴影光向棺内一望,棺中哪里有死人,翻身钻入棺内,却意外地跌入深渊,身体持续下坠。
不知下落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砰地落地,顿感头晕眼花。原来这棺材是假的,居然直通地下。秋似水的惊讶不弱于吴影光,向下一望,底下乌黑一片,深不见底。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跟着跃下。
才跑到里面地熙元,刚进石室,就看见秋似水往棺材里跳。石棺的棺盖,已慢慢在合拢,熙元关爱心切,不考虑任何后果地跟着跳进了棺材,等身体在下落,他才知道自己跳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棺材。
下落,下落,他只能感觉到失重地状态。
第二十八章
下落,下落,他只能感觉到失重地状态。
秋似水几乎一落地,就凭声息继续向吴影光进攻。但影子是习惯黑暗的杀手,优势反倒减弱了。
摔得眼冒金星的熙元一阵反胃,骨头都散架了。激战中的两人无暇顾忌他,好不容易习惯了黑暗,他抬头一看,棺盖已经重新关紧。高不可攀的石棺,要从原路回去似乎已经是不可能了,环顾四周,努力辨析着方向。当他看到这个地下石室起码有七八条向外的通道时,他顿时软了手脚,身子仿佛处于虚无般无力。
他们竟然进入了一个地底迷宫。
“你们别打了,也许我们都会死在里面!”他颤声道。
两人鏖战不息,全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掌风呼呼相向。
“你们两个给我停下!”一声暴喝,像突袭的暴风,帝王的威仪时时刻刻保持着。每个人都是有潜力的,尤其在绝望之时。
秋似水跃至他身边,把他护在自己身后。调整着急促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他的手,因为运气于掌心,滚滚发烫。
得到喘息的吴影光也根本无力再偷袭熙元,他靠着墙壁,大口喘气。
熙元拉着秋似水在他对面墙角坐下。
“吴影光,真想不到你武功比你弟弟高多了。”
也不知道秋似水说这话是不是出于真心的,吴影光回道:“这还用你说?那小子仗着自己那点微末功夫,就想自立门户,简直丢影子的脸。”
秋似水嘲讽道:“武功好又能怎么样,你的人品比起他差远了!”一想到他竟会对手无寸铁的熙元动手,他就怒从心中起。
吴影光哼了一声,不理会他,开始打量石室的状况。
另一边,秋似水又开始对熙元恼道:“你跟下来干嘛?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
“我最大的危机就是失去你啊,当然死活都要跟着你了,你要是敢扔下我,我就死给你看!”
“我哪有那么容易出事,难道就不会是你太绝情,抛下我?”
“有你保护我,我还怕什么?似水,以后你做任何事都不可以一个人去做!要死我都要跟你死在一起。”
“嗯,死在一起,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那第三个人听得鸡皮疙瘩一地,捏着拳头吼道:“你们说够了没有,有够肉麻的!当我不存在啊?我可不想跟你们死在一起!”
“不想呆这里你就走好了,没人留你!”熙元道。
“这里这么多路,我走哪一条啊?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啊?”
“你吼什么吼啊?”秋似水冷言,“反正我们亵渎水教主亡灵,死在这里也是活该!”
吴影光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们:“难道你们不想出去吗?”
异常冷静的两个人,双手紧紧得握在一起,只要两人在一起,即使直面死亡,也无所畏惧。
吴影光视他们为怪物,干脆不予理会,仔细巡视这个石室和每一个出口。他捡起石子,朝出口扔去,久久听不见回声。他在墙上敲敲打打,试图寻找线索。正当他近乎绝望的时刻,他在一面石壁上摸到一些凹凸不平的奇怪符号,一阵狂喜。
可是这些符号说是图形却也不是,说是文字也不确切,完全是些从未见过的一种标识。
“喂!你们两个来看看。”不得已,他向他们求助。
熙元和秋似水凑过来看。不是因为惧怕于他,也不是因为可怜他,只是他的困境也同时是自己的困境。
当手指触摸到冰冷的石壁,他们几乎同时惊讶不已,内心的疑惑正在慢慢揭开。
墙上刻的正是《龙朔操》的琴谱,这种奇异的标识,只有学过琴的人才能看得明白,否则对普通人来说,就如同天书一般。
可是这琴谱又能代表什么呢?是指示如何走出迷宫得路线吗?可到底为什么会建设这座迷宫?既然石棺里没有水教主的遗体,那他真正的墓地又在哪里呢?
一个谜底却又牵连出多个谜语,怎样才能把这些杂乱无章的线索串在一起?
这琴谱应该暗藏了一种暗语才对,秋似水心中灵光一现,向某一个方向望去,果然有一条通道。“往那里走。”他向那边一指。
“为什么?你凭什么判断朝那里走?”吴影光问道。
秋似水向熙元望去,只见他连连点头,微微一笑,他果然与自己是心灵相通的。琴谱中的每一个音符,包含了音高与音长,其音高宫商角徵羽分别对应了五个方向:中西东南北,而音长就是代表了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