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尽力气环住他的颈项,然后一点点靠近。余生目光闪动,到底还是迎了上去。当两个人的唇终于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
阿生,我爱你……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爱你……
余生看了他片刻,才说:“睡吧。”伸出右手,轻柔却坚定地遮上他的眼睛。
也许是镇定剂起了作用,蓝洛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余生坐在床旁,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
脚步声在身边停下,是卡文,还有李熠煌。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卡文先开了口:“我们不知道你是怎么有的这种念头,但是可以告诉你,当年的事情不可能是洛干的。那时洛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连我们这帮从小到大的死党都冷落了。那天正好是你过生日,我们就想捉弄他一下,打电话说有急事,硬是把他叫了过去。”
“我记得很清楚,蓝洛好生气,差点就翻脸了。”
“然后他急急忙忙就走了,我们怕他着急出事,就跟在后面,到别墅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片火海了。两辆车前后相差不到一分钟,如果真是蓝洛放的火,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烧得这么快。”
李熠煌轻轻咳了一声:“阿生,你再好好想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在里面。”说不定就是那个杀手集团,为了留住高手耍的花样。
说谎!全都在说谎……怕自己一旦爆发出来会再影响到蓝洛,余生快步走了出去。
点起烟猛抽一口,一张脸在浓密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清他的表情。
多年来,他一直不愿去回想当年的经历,那种被彻底否定和背叛的痛苦一直烧灼着他。
潜意识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早已根植在心底的念头又岂是这么容易动摇的。
好象总有个关键的地方衔接不上。他有种奇怪的想法,所有的事情是由许许多多个结缠绕而成,只要打开其中一个,就能得到所有的答案。
二十九
自己在烟火缭绕中昏迷过去,醒来已经是在组织所属的医院里了。那天虽然是在等蓝洛,可是并没有见到他,这同卡文他们的说法符合。可是,又是谁告诉自己就是蓝洛放火的呢?为什么自己总是想不起来?
混沌的思绪中似乎出现了一点光亮,余生努力想要捕捉那丝灵机,然而剧烈的痛楚席卷了他,在倾刻间抽走了他身上每一分力气。
眼前一片黑暗,勉强扶在墙上,大颗大颗的冷汗从发际滴落。
“余生?!你怎么了?”
“余生!余生!快,快叫大夫……”
身上一轻,好象被人一把托了起来,然后放到一个柔软的地方。
视线渐渐清晰,余生用力甩了下头,想翻身坐起。一只手掌压住他:“别动。”
大夫收起听诊器,抬头对围在四边的几个人说:“他没事,可能是一时的情绪过于激动。”
“余生,你还好吗?”温和关切的询问传来,是凌晓。
余生转头看着他:“帮我一个忙。”
凌晓扬眉:“你说!”
“我要见龙飞。”
凌晓眉头一皱:“你怀疑有人对你下了暗示?”
余生别过头:“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丝毫也不奇怪余生会知道自己在龙门中的身份,但他要见门中的催眠师?凌晓淡淡地点了下头:“好吧,我来安排。”
“我欠你一次。”
凌晓微笑:“我会记得。”
见余生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众人体贴地退出病房,将空间留给余生和蓝洛。别再让他们受折磨了,每一个人都在心里这样希望着。
洛……指尖拂过蓝洛眉心,然后印上一个轻吻。
凌晓的动作很快,三小时后,蓝洛还在梦乡中悠游,龙飞已经站在余生面前了。
听完事情的所有始未,一身沉稳安详的医者微微皱了下眉:“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你是在不知情的时候被人下了暗示。这种最深层的暗示需要特定的环境和时机,也就是说不但给你催眠的人要具备极高的能力,你本身的潜意识也是必须的。”
余生脸色有些发白:“你的意思是我被催眠之前,我已经相信了这个事实?”
“这我无从判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你的想法如此根深蒂固,同你之前的心情不无关联。”
该死的!……余生用力握了下拳,又问:“能解开吗?”
龙飞看了他一眼,才说:“能,但是非常危险。我个人的建议是最好不要贸然行事,曾经有人在强行解除暗示的过程中无法承受那种压力而彻底疯狂。”
互相交换着眼神,安卓小心翼翼地问:“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龙飞淡淡一笑:“解铃还需系铃人。”
“不……”低弱的声音传来,众人一惊回头,蓝洛一手扶在门边,身旁的护士举着输液袋。
“洛你怎么出来了?”几个人全都围了上去,余生抬手将他抱了起来,大步走到椅子上坐下。
身材修长的蓝洛被余生搂抱在怀里,看上去似乎有些怪异,但两人一派自然的表情,却让这幅画面显得和谐而又温馨。
“阿生,别去好吗?”被余生安顿好一个舒服的位置,蓝洛有些焦急地看着他。
看余生的眼神,就猜到他已经决定了要做什么。可自己无论怎样也不希望阿生再一次离开,更何况他绝对是要去那个危险的地方!
万一他们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实在是不寒而栗。
用力抓住余生的胳膊,止不住地轻颤。
余生偏过头,轻轻含住他的唇。
旁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退出,只余下他们两人相互慰籍。
蓝洛一手环在余生颈间,下巴架在他肩上磨蹭着。余生以双手拢住蓝洛腰身,将他稳稳置于自己怀中。
“阿生,我……”蓝洛想说些什么,却被余生以吻封缄:“我知道。”但我必须去做,我不能带着这样的怀疑和你过完一生。
蓝洛不再开口,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忧心。余生浅浅一笑,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蓝氏集团新任主事者突然入院的消息不径而走,虽然谢绝探视,但慰问的鲜花、卡片还是如潮水般涌到,把面积不小的病房挤得满满的。
一个星期之后,蓝洛已经大致恢复,余生便带着他回到蓝园,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把身体养好再去上班。
但之前的事情对蓝洛造成的影响却不是几天时间就能淡去的,每每在睡梦中会突然惊醒——前所未有的恐惧,已经紧紧缠绕住他的心。
不想失去他,不愿他再一次离开!
心痛的感觉,充斥了他全身每一根神经。
阵阵寒意由心底升起,脑中一次一次地浮现那些可怕的画面,不断地揪紧他的心。
他经常被余生浑身欲血倒在地上的恶梦惊醒,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动作一定是搂紧身旁的人,以确定他是活生生地存在着,借着狂热的吻和彼此的结合抚平自己不安的灵魂。
一夜一夜,蓝洛不断向余生重复着自己的担忧,而余生也总是会报以淡淡的笑:“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别胡思乱想了。”
然而蓝洛最害怕的事情终究成了现实,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爱人熟悉的面庞,而置于枕边的一朵犹带露珠的紫罗兰。
他走了!蓝洛拈起花在唇边轻吻,努力想给自己一个微笑,却没有成功。
三天后
“我等不及了!”一脸烦燥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打转,此刻的蓝洛早已失去了惯有的沉稳风度。
坐在旁边的卓安则一脸凝重:“洛,你冷静点。”
蓝洛倏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我怎么冷静?阿生已经走了三天,连个电话也没有!你们都说他不会有事,那他怎么一点消息也不给我?!”
看着蓝洛满脸火气,知道他此刻已经心急如焚,几个好朋友也不和他计较。卓安好脾气地劝着:“洛你想想,余生是什么身份,人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至于没有消息,这种黑道上的组织向来不会留下让人找到的线索,他在那里肯定不方便跟你联系,说不定他再过两天就回来了。”
“是啊阿洛,你就别瞎操心了,余生可是冥王呢!他会解决的。”
一干好友纷纷出言劝慰,却没能让蓝洛有丝毫安心。
“我要去找他。”蓝洛莹白的牙齿咬着唇,从中挤出一句让大家全都冷汗直冒的话来。
“什么!蓝洛你发什么疯!”卡文第一个叫了起来。
“再等下去我才真要发疯!”蓝洛粗重地喘了口气:“你们谁也别劝我,反正这次我是去定了!”
安卓叹气:“那你要去什么地方?”
蓝洛登时哑口,连余生此刻的落脚点都一无所知,自己要去哪里找人?用力握了握拳,正想说话却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清脆悦耳的音乐竟让房间里几个人全都僵住!
四周变得出奇的寂静,蓝洛抖着手从袋里摸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个全然陌生的号码。
“我是蓝洛……”猛地浑身一震,脸色变得苍白:“你们把阿生怎么了?!”默然片刻,他改用英语:“明白了。我会到的。”
放下电话,蓝洛转头迎向好友们担心不已的目光。“阿生被他们扣住了。他们要我过去。”
倒吸冷气的声音连接响起,几个人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天,卓安才开口:“这样吧,安东尼你去问问凌先生,看他能不能帮点忙。我陪阿洛过去。”
“不行。”李熠煌正要答话,蓝洛已经反对:“我一个人去。”
“太危险了!”安卓皱起眉:“你叫我们怎么放得下心?”
蓝洛没有出声,但他眼神中透出的坚持和决断,让几个好友全都沉默了。
依着电话中的约定,蓝洛来到一幢大宅前。从雕花的铁栏杆内看进去,但见花木扶疏,房舍错落,景致颇是宜人。谁能想到,这里竟是黑道上令人闻名丧胆的杀手集团所在?
回过头,最后看一眼身后的车子。即使隔着一层玻璃,他还是能感觉到担忧的眼神。
微微笑了一下,蓝洛大步向前,抬手按下电铃。
紧闭的铁栅无声地移开,却没看到有人出来。
蓝洛独自走在用颗颗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此时已是初冬,但四周却一片绿意融融。他无心赏玩,只盘算着见到对方的人之后,该怎样应对。
不知道阿生到底怎么样了……无论如何,也要和他见上一面才行!
在虚掩着的门前停步,伸指在门上轻叩。
“请进。”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蓝洛毫不犹豫地走进门,宽阔的大厅里布置堂皇,沙发上坐着一位老者,深色的发,眼珠是近乎黑色的蓝。
“坐。”
“谢谢。”在对面的位子上坐下,蓝洛反而变得放松了许多,礼貌地笑了笑。
“试试我煮的咖啡好吗?我的手艺不错。”对方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淡淡地说着,把煮好的咖啡从壶里倒进杯子,轻轻放到蓝洛面前。
“好的,谢谢。”蓝洛伸手拿了过来,果然味道很好,浓香泌人。
“年轻人,你很有胆量。”对方忽然改口用中文,虽然有些生硬,但吐字却很清晰。
蓝洛听得一呆,随即一笑:“过奖了。我只是想找回我的情人,仅此而已。”顿了一下又说:“您的中国话说得很好。”
“我妻子是华裔,母亲则有二分之一的华人血统,她们希望我和孩子都会说中文。”对方淡淡地回答,举杯轻啜。“蓝先生,我并不喜欢绕圈子。你的来意我很清楚,但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冥王是我们倾力培养的高手,集团不可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我们无意对他有太多干涉,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保持和你目前的这种关系,但他却想退出集团,这让我感到很为难。”
“这次请蓝先生来,就是希望蓝先生能劝说冥王,打消这种对集团和他还有蓝氏都没有益处的想法。”
蓝洛淡淡地笑了:“先生,这个问题我记得同贵集团的无名先生讨论过,我可以再重复一遍我的观点:无论他是杀手,还是一个平常人,我都希望他是出自自己的选择。”
对方轻挑起眉:“即使你要为此付出极为可怕的代价?”
只是轻轻一扬唇:“我想您并不愿意这种情况发生。”想对付他早就能下手了,何必还把他叫到这里来?
老人眼神一阵闪动,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你一点都不怕吗?”
“我怕。”蓝洛坦然地看着对方:“可我更怕失去他。”
老人突然发出一阵宏亮的大笑:“看来,我低估你了!”笑容一收,他眼里现出一抹诡谲:“蓝先生,你说得不错,冥王向来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我们就算强留住他也没什么用处,说不定还会引出一大麻烦。问题是——”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为什么要让你这样轻易地就得到他呢?”
蓝洛也不再微笑,他脸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而这男人在弹指间可以决定他的生死:“你应该这么做。”他一字字地说:“这是你欠我们的。”
扬眉:“欠?”
“你欠了我和阿生,十年的幸福!”十年,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就这样交付给无尽的思念和痛楚。他不想恨谁,但他没办法不恨!
老人象是吃了一惊,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良久才长长吐出口气:“好吧!年轻人,你说服我了!”看着蓝洛瞬间变得激动,他淡淡一笑:“你说对了,我从来不打算伤害冥王和他的情人。”微微停顿:“他是我唯一的孩子。”
不理会蓝洛错愕的神情,他只是自顾自地沉浸在回忆中:“我的妻子很爱我,但她一直不喜欢我经营的事业——因此她提出要我们的孩子在集团之外的环境里成长,一直到他满十八岁为止。”
“我按她的话做了,香港——那是她幼年生活过的地方——当然他必须接受必要的训练,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孩子,他在他十八岁生日的前一个月对我说:他不想回来了,他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因为他想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
蓝洛一下子觉得全身的热量全都向眼睛冲去,星,我的夜星……
“我只有这个孩子,当然我并不要求他必须接下我的位置,但我不能允许等了十八年的结局就这样被颠覆。于是,我同他打了个赌。”
“我告诉他,我会让人用催眠的方法让他忘记过去所有的一切,如果你们能再一次相遇并且他会再一次爱上你,那就是上天注定的结局。”他耸耸肩:“可是他的执念太深,催眠术并没有完全成功,只好对他进行暗示。”
蓝洛点点头:“这就是他一直认为是我放了那把火的原因?我想这次我会遇见他也是您的安排。”
“聪明。”老人拿起杯子,却没有喝:“那一次他来找我,脸上的笑容让我想起当年他母亲和我相爱的时候——”他仰起脸,眼中流露一丝苦涩:“这十年,我一直不能忘记他的那种笑。”
“然后,我看着他变得僵硬,变得——变成了一个没有情绪的人。”老人似伤感又似无奈:“我老了,不想再对着那样一张脸。”
百感交集地摇了下头,“去吧,他就在上面,现在也该醒了。”
蓝洛克制不住地扬起嘴角,又极力压下心头的狂喜。起身向老人深深一躬:“我会还给您一个会笑的儿子。”
看着蓝洛踏着喜悦而坚定的步伐奔上楼梯,老人嘴边逸出一丝轻淡而深幽的笑:“亲爱的,我们的儿子……找到幸福了……”
尾声
沉睡中的余生,恬静安详得象个无忧稚子。蓝洛在他床边坐下,几乎以为身在梦中,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心中一阵胆怯,竟伸不出手去,良久他才俯下身,满是虔诚地将双唇印了上去。
感觉到腰身被轻轻环住,蓝洛惊喜万分地抬起头,眼中映入自己刻印在心版上的容颜:“醒了!”
“你迟到了。”余生向他淡淡一笑。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蓝洛努力扬起唇,泪水却在眼中凝聚:“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从颈上取下项链为他带上,然后吻住他。
在此刻,他们心中除了爱恋、除了彼此,容不下其他的事物。深浓缠绵的吻,倾尽所有的情意。出奇的温柔,却也带着几分急切,
他们的爱——从那个交会的眼波开始,直至所有的岁月,都染上对方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