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囚————风凉

   
“你舍得让他哭?”玄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背了，不然怎么净是听到一些怪怪的话?上回东京一别，浩贤那眸里的温柔，仍深刻的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可怎么，才短短的一段日子，他却又已变了样!?
    “怎么舍不得?”轻轻的吐出这句话，浩贤依旧微笑的神情，云淡风轻得教人有些忘记它。
   
只是看着浩贤那无空口的笑容，玄不禁感慨，“浩贤啊!有时候我都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香山?”回想着过往，自己眼中曾经是那么幸福的他们，最后竟走到这步田地，他总觉得讽刺。
   
望着窗外的景色，浩贤没有回答，静静的抽着烟，他想起两年多前与凉在银座初识，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半年多来的同居生活，凉走进自己的生命，可自己还是对他一无所知……甚至到了浅见樱、上杉忍出现，自己还是对他一无所知……直至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直到自己历经了无数的挣扎、怀疑、不安……而终于承认爱上了他……才发现，原来，一无所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它带走了自己怀里曾经那么温柔体贴的凉，也带给了自己无限的唏嘘感叹，徒增悲伤……
    只是，在经过了这么多，自己终于接受的事件；这么久，漫长等待的时间……凉，我爱你吗?呵，答案是无庸置疑的啊!   
    半晌，捻熄了手中的烟，浩贤才转头看玄，“我爱他。”修长的手指按着左胸口，“爱到心都痛了!”
    然而看着浩贤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玄却无法肯定的告诉自己，浩贤是爱凉的；也许他们两人一开始就不该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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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凉老是感到心神不安，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但就隐约觉得有事要发生。
   
现在自己的眼神总是不敢直视雪，或者该说是樱吧!自己明知她已经与忍见过面，也知道他们两人必定谈了自己所不欲，亦不敢说出口的事实；然几次想问，再看到那张容颜，那双似已不再对自己心存爱恋的眸子，自己就问不出口!
    害怕的情绪一直缠绕在心头，怕听到的是自己所不愿承认的事实，怕在面对那张似雪的容颜，会克制不住的崩溃!
    “凉，怎么了?”轻柔的嗓音自耳边响起，将陷入思绪的凉拉回现实。
    一抬头，便对上那双充满关怀的晶亮眸子，可凉却有些失落，那双漂亮的眼晴曾经那么毫不遮掩的溢满恋慕，可如今却只余关心，再也看不到其它的情绪了……
    “抱歉，我失神了，”露出了一抹笑，凉不舍的看着眼前的这张容颜。
   
“你吃得好少，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似是感受到凉强烈的失落感，樱同样觉得心痛；她知道自己最近冷淡的举动刺伤了凉，可是如果不这么做，与其让彼此将来痛苦，不如现在就让彼此习惯，甚至是淡忘吧!
    “没。啊!雪你青椒怎么都没吃?”看着樱碟子上的那盘原封不动的青椒，凉不禁出口询问。
    “我不喜欢吃，从以前就不喜欢了。”没有多想，樱老实的说出自己讨厌青椒的事实。
    “怎么会?以前你很一吾欢吃的呢!?”雪最喜欢了，怎么……凉有些不解!
    “以前?”以前?呵!凉，即使与雪一模一样，我却终究不会是雪啊!
    “啊……”望着樱那委屈的秀颜，凉顿觉错愕，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正悄悄升起。
   
原本美好的用餐气氛就因为一盘青椒而烟消云散，没有人动筷，两人只是静静的彼此对望而无开口。在无语的凝视之下，在如此近的距离之间，凉与樱却第一次发现彼此的心竟是如此的遥远又或者是根本从未有过交集。
    “凉少爷、雪小姐，我进来了。”在人前璃一向谨守本份，该守的规距就是要遵行，不会因为受主子信任，就得意忘形。
   
而拉开门一踏人房间，璃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桌上的餐点看得出来至少还有三分之一未食用，可用餐的两人却似乎老早就停下筷子而维持着这副姿势。相看两不厌吗?不!绝对不是这样!再笨的人也感觉的出来气氛不对，空气中飘着若无似有的诡谲，教人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凉的表情冷淡得有些恐怖，漂亮的黑眸冷冷的凝视着樱，平静的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樱那张似雪的容颜在敛去笑容之后更显魄力，清灵的眸子同样无所畏惧的看着凉，苍白的秀颜透着一股坚毅!
    时间彷若静止，两人对璃的进入浑然末觉，可璃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不断的席卷而来，他们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璃知道自己进来的恐怕不是时候，也知道再不出口打破眼前的沉默，可能会发生不堪设想的后果，“嗯，雪小姐用餐完毕了吗?休息一会，吉野教授就要来了哦!”吉野教授是凉特地为樱从东京K大聘任的知名音乐系教授；原本对樱这么喜爱音乐的情形之下，凉是有意让樱进入K大就读的，未料自己与浩贤的提早摊牌打乱了计画，也因此凉决定让樱的母亲留在东京接受治疗，自己则带樱回京都。
    凉知道，在自己提不出一个合理明确的理由的状态之下，樱十分不能谅解自己的做法。
   
可是，樱，你要听真正的理由吗?你能接受真正的理由吗?打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起，打从我愿意帮你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你的命运了——这辈子你是注定要舍弃浅见樱的身份，而以今并雪的身份来活了!
    直至听到璃的声音，樱才猛然回神，“好，我现在就去。”匆促起身，樱不敢再望向凉的眼眸，刚刚，凉的眼神好冷!
   
“等一下。”蓦地凉清冷的嗓音响起：“璃麻烦你告诉吉野夫人，就说雪今天不舒服不过去练琴了。”同时故意忽略樱讶异的神情，凉起身走至她的身旁，伸出手，“我们出去走走。”
   
望着凉温柔宠溺神情，樱感到有些醺醺然，彷似醉了般而无可自拔的沉溺在凉编织的假相里，手亦不由自主握了凉伸出的手……呵!为什么?明明知道这是假相，为什么自己仍像那痴傻的飞蛾般，明知道危险却仍愿不顾一切的扑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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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凉始终不发一语，无视于诸多家臣的请安行礼，只是紧紧的握着樱那双细白的小手，往南苑的方向行走；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望着凉那沉静的优雅容颜，樱在心中祈祷着如果这是梦，那自己宁愿不要醒来!
    许久，凉终于停下了脚步，樱抬头看了眼目的地，虽不解凉的用意为何，可是她知道凉或许是愿意向自己坦白了!因为，这间房间不是别人的，正是雪，香山雪的卧房!
    放开了紧握的手，凉有些颤抖的伸出双手缓缓的抚上那干净无尘的木门。已经八年了，整整八年，他没有踏进过这个房间，这个从小自己与雪同住的房间!
   
调整了自己不甚均匀的呼吸，凉慢慢的打开门走了进去，没有预期中的腐朽味，显示在这八年当中这间房一直有人定期打扫，也许是香山平次郎下的命令，也许是璃的自做主张吧!对于这个问题凉并不打算去深思。
    放眼望去，无论是桧木桌上的琉璃浅盘，还是墙上幼时自己与雪共同涂鸦的作品，或者是角落上雪亲自捏的陶制花瓶，又或者是房内的任一摆设，全都没变啊!
    触目所及，尽是回忆!
    “你来过这了。”凉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嗯。”樱坦然的点头承认。自己依稀仍记得在踏入房的那刹那，在看到桌上的那张照片，那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容颜有多震惊!
    转过头凉再度伸手拉了樱，走向前打开了另一扇门，映入眼中的是大片的樱林与枫林。
   
许是入秋了吧，在这安静的枫林当中，不见初春的百花争妍，只见淡淡浅红枫叶缓缓飘下，枫红遍，诗意满怀，碧蓝的天空，广阔的青绿树林，和枫红交织成动人的画面，没有纷扰人声，有的只是轻缓悦耳的鸟鸣；远处湖水冷蓝地荡漾着，树枝掩映间，倒映着绝美的初秋景色，展现属于京都特有的风情与活力，
    “这里不管什么时候来，永远都是香山家视野最好的赏景地。”凉露出了一抹浅笑，温柔的看着樱。“坐吧!”
   
定定的望着眼前的景致，凉似是跌人了回忆中，无视于樱的存在，自言自语了起来，“小时候我和雪最喜欢在那片林子玩了。雪很老实又或者该说她笨吧，每次玩躲猫猫，不是和服的裙摆没藏好，要不就是自以为聪明的装怪声，以为可以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是，她总是一下子就被我找到了，然后才又一脸不甘愿的做鬼；她虽然不精明，可是却有着一颗比任何人都善良的心，在这个人人自扫门前雪的家族中，只有她会真心去对待每一个人，她从来不摆所谓大小姐的架子，总是一视同仁，也许在别人眼中她一点也不像个千金小姐吧。”提及此凉轻笑了一声，表情却是透着不舍与无奈。“她身上的衣服恐怕只此下人们好些罢了。”真的很讽刺!虽贵为香山家的千金小姐，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过的生活却比普通人还不如I
   
凉的声音有些哽D因，眼眶也泛红了起来，“她还那么小，却已经尝尽人生冷暖，求学、恋爱、结婚、生子，人生种种的经历她全部都还没有试过，神却残忍的带走她!公平吗?不公平啊!”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就只因为出生在香山家吗?
   
所有所有的人，甚至是璃，都希望自己可以摒弃对香山家的恨，可以忘掉过去，重新接受新的生活……呵!可是，他们哪知道一个自幼便失去双亲关怀呵护的小孩，一个自幼便活在现实残酷中的小孩，心中还会有爱存在吗?太天真了吧!
    看着凉诉说过往的点滴，樱却没来由的心痛，“凉不要哭。”缓缓的伸出手，樱想拭去凉脸上的泪珠……凉的泪，滚烫得令自己疼痛!
   
虽然早就从璃以及上杉忍的口中知道了凉不欲向自己说出口的事实，可是在真正听了凉的坦白之后，樱才深刻的体认到，凉的内心深处那长久积郁下来的痛苦悲伤，恐怕不是自己或是稻叶浩贤所能轻易碰触，甚至是抚平的啊!
    “我跟雪一同在这生活了十几年。”凉的语气再次显得有些飘渺。“有时，我常想，我的出生是不是一个错误……我似乎一直在伤害我周遭的人……”
   
特殊的身份不断的牵扯着周遭众人的命运，雪或许早查觉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却因为不知如何回应而抑郁至终，自己没有忘记虽然雪是死于气喘，可璃却在她的日记上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对于自己异样的情愫雪一直感到头痛而害怕，璃在暗示着自己，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生命的提早结束，一向迟钝的雪，是在怀抱着这样的心思下而步入死亡的吗?
   
遇到浩贤或许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吧!在香山家的阴影之外，重新过自己一直渴望的自由生活，虽然心中偶尔仍会不期然的闪过雪的身影，可是在浩贤倾心相待的怀抱里，自己似乎有点渐渐明白什么是爱情了!虽然对浩贤而言，自己没有拿出真心，可是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恐怕早随着浩贤所给予的温柔而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了吧!遇上樱则是料想不到的变数，就在自己似乎已经遗忘雪的存在，而接受浩贤的同时，樱却出现了!过往的回忆有如潮水般不断的涌起，是痛苦，是不甘，过往点滴在心头!自己终究拒绝不了内心深处的呐喊与渴求而回到这!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在雪曾经存在过的空间里，为什么在樱陪伴的时间中，总会不期然的想起那抹挺拔俊秀的身影呢?在东京所度过的两年岁月里，浩贤对自己的关怀是言溢于表明!自己生病时，他彻夜不眠的照顾；自己生日时，他真心诚意的祝福；自己犯错时，他不忍苛责的温柔……不管白天或夜晚，在两人共渡的时光中，早就对彼此之间同是男人的事实，不知不觉的忽略了!
   
“不是!”听到了凉如此自我否定的话语，樱此刻的心情真的只有心痛可以形容。如果早知道逼凉说出过往的回忆会如此痛苦，在这些百子以来，她也不会用这么冷淡的能一度去对他；她知道自己与上杉忍的会面凉绝对知道，可他却始终没有开口，原以为是凉心虚，故不敢询问，殊不知在凉的潜意识里竟是如此的担心害怕!
   
握住了樱雪白的青葱玉指，凉移到唇边轻吻，“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真的抛不下雪，对不起……”随着话语的结束，凉缓缓的吻上樱粉嫩的脸颊，吻上了咸涩的晶莹泪珠。
   
樱脑中不期然想起自己对忍说过的话：我会找个机会与凉谈谈。可看着如此无助的凉，自己却是如何也开不了口，纵使凉已经十分坦白的告诉自己，自已是香山雪替身的事实……自己却说不出要离开他的话语!
    凉，你好残忍!明明不爱我，却又为什么要这么温柔的对待我，让我连想开口说离开的机会都没有!
    很矛盾!明知道自己是替身，明知道他心里有香山雪，有稻叶浩贤，可却依旧拒绝不了!
   
望着将身子缓缓靠在自己的身上的凉，樱无言的泣诉着……然而看着凉那毫无防备有如孩子般的睡颜，樱却无力推手拒绝。他是那么信任自己啊!在这么一瞬间，樱有那么一丝错觉，在若大的天地之间，彷佛只有自己与凉，自己与凉的心似乎在这一刻是如此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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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流逝，原本阳光适中的午后已经转成微凉的下午了。绚丽的晚霞像火般地染红整个天空，在红、黄等色泽间，光晕不断变形扩散，云彩也随着变幻飘忽，风轻吹着，一瞬间凉有种置身于幸福的错觉。
    那是一种宁静，让自己纷乱不扰的心在瞬间沉淀。
   
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与樱就这样睡在雪的房里了，许是哭累了吧，樱睡得有些沉，凉也没开口喊她，只是静静的望着这张容颜，几乎跟雪一模一样，可是自己却对她没有半点情欲，为什么?精神恋爱吗?自己也是男人，难免会有需求，可却对眼前的这个可人儿提不起一丝“性”趣。反倒……抓紧了衣领，凉有些空怕刚刚自己的想法，脑中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竟是稻叶浩贤!
    “少爷用晚膳了。”璃的声音唤回了凉的思绪。
    “嗯。先把雪抱下去让她梳洗，我一会就过去。”凉镇定的回答，眼角瞥向璃，深怕她看出自己的不对劲。老实说，对于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想法，自己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走近两人身旁的璃没漏瞧了两人红肿的双眼。呼!在心里重重的喘了一口气，璃庆幸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严重的冲突。今天午膳时的气氛着实令人担心，尤其是凉那不按牌理的举动更是让人难以猜臆!不过看来是没什事了，两个人漂亮的眼睛都肿得像是核桃似的，就可以猜出不是单方面的情绪发泄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