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的家伙!涛影眨眨眼,额上的冷汗划过睫毛,落在脸上。
汇在一起的汗水,顺着剑锋滑下来,沾湿了韩青岑紧握剑柄的手指。
厌恶的皱起眉毛,韩青岑丢开短剑,想将手上的水渍在涛影的衣襟上擦干。
却不了解自己的动作,会带来何种严重的后果。
“滚开!别碰我!”厉声叫着,现实与记忆中的可怕场面瞬间又交叠在一起,涛影猛地向后仰去,不料后背撞上粗壮的树干,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没料到受制之下,涛影竟然还能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韩青岑忙着抖落噼里啪啦砸在头上身上的老干嫩芽,失神间,肩上穴道一麻,一把短剑已然架在了颈上。
“你死去的二哥,没有教过你——和人对敌的时候,不要走神吗。”
费力的伸出手,从韩青岑的怀里摸出那个瓷瓶。“你随时都可以找我报仇,但是我不希望你打扰到凤翼。”捏住韩青岑的下巴,涛影把瓷瓶里所有的药丸尽数倒入他的口中,“这药好像没什么效果,看来要给你多吃一点才行。”
在心里已经把自己骂了一百八十遍,韩青岑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你奶奶的,不是药没有效,是你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怪胎!”
气死人了,早知道就不解开他的穴道了,早知道就把这一瓶药全给他灌下去了,早知道——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韩青岑只能忍受着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恶感,手足麻痹的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个有些蹒跚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许久,黑暗中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唤醒了韩青岑迷迷糊糊的意识。
“韩三哥,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随着这好听的声音出现在树下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蒙面女孩。
韩青岑望着眼前踏在草地上的白色小蛮靴,颓然叹了口气。
“我好像,不记得了。”
“我就知道。”白衣少女蹲在韩青岑的眼前,顺手拔下一根刚发芽的小草,恶作剧般的骚弄着魁伟青年的鼻孔。“你呀,除了大哥的话,别人的话都当作是耳旁风。”
连连打了几个大喷嚏,韩青岑在心里大骂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但在这个少女跟前,嘴上却只能不住讨饶。
“三哥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好妹妹,小白兔,不要再捉弄我了。”
扔掉手中已经揉搓烂了的嫩草,白衣少女忽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冷笑着拍了韩青岑一巴掌,“知道错了又如何?我打死你这个大蠢蛋!”
我不是早和你们说过吗——
那个人,如果不在一开始就杀掉,等你看清他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动手了。
第五章 花之殇(追忆)
破旧的井栏边,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有气无力的捶打着一件小孩子的衣服。旁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托着下颌,一双碧绿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围墙外的蓝天。
“小影子,看多少次也没用,你这一辈子,注定是要死在这个大坑里的。”阴骘的咧着黑乎乎的嘴巴,老妇人发出凄苦无奈的笑声。
“这里也不错啊。”低下头,男孩儿拔下一根干枯的草茎,挑起了一只在污水中挣扎的蚂蚁。
“早晚有一天,你会被宫里的人发现的。”赌气般的用力捶打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老妇人不知道这个从流过皇宫的清水河里捡到的小男孩,还可以在自己的跟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多久。
“妈妈你总是这么说,可是除了张公公、刘公公,还有采玉姑姑,我什么人都没有见过呀。”不以为然的咕哝着,男孩看到又有一只蚂蚁掉到水里。“小傻瓜,明明知道这里没有路,还跑到这里玩。”
把落水的蚂蚁一个接一个的挑到干燥的地方,男孩抬起头,露出可爱的笑脸。“妈妈你知道吗,我一个月前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哦。”
他的话令老妇人大吃一惊,扔下手里的木槌,走过来狠狠的煽了男孩一巴掌。“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没事到处乱跑,要是被宫里的人把你抓住,杀了你是你运气好,不然把你抓去剁了小鸡儿,让你一辈子不男不女当太监……”说到这里,老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男孩一边揉着红肿的脸颊,一边把食指竖在嘴边。
老妇人身后,一个满脸皱纹却没有胡子的老头慢慢踱出来,拖拖拉拉的从井边走过,身上还不时传来一股刺鼻的味道。
“妈妈你放心吧,我说的那个地方就在院子后面,很荒凉的,一看就知道好久没人住了。我经常去那玩水,可是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哦。”
老妇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这才发现男孩指的正是冷宫的方向。
“小影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那个地方是冷宫,里面有许多孤魂冤鬼呢,你还去玩水!”关于冷宫闹鬼的故事,在这皇宫里,除了皇上大概就只有天真烂漫的小影子不知道了。
“根本就没有鬼嘛。”男孩叹了口气,却不敢再和老妇人争辩。
那里确实没有鬼,有的只是满树的梅花。白色的梅花,还有掉落在地上,层层迭迭的花瓣。以及在那片梅林中央,幽深冰冷的一潭池水。
“不许你再去,不然打断你的腿。”尽管面临这样的“威胁”,当月亮高悬于天空时,男孩还是蹑手蹑脚的走出自己住的小房。
“只要不被发现就好啦。”话是这么说,从矮墙上翻出去的时候没有抓稳,结果摔了个七荤八素的,还发出了好大的响声。男孩吐吐舌头,手脚麻利的爬起来,然后一溜小跑的穿过一堆断壁残垣,再翻过一面墙,终于来到了那片即使在梦中也无法见到的梅林。
穿过暗香舞动的花雨,男孩脱光衣服,然后轻灵的跃入潭水之中,许久也不曾露头。
月亮被淡淡的云层遮住,这时,在梅林的另一边又出现了一条小小的身影,穿过凛冽凄绝的落英,停留在水边。
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男孩子,站在水波不兴的潭边,定定的望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白色的纱衣和乌黑的长发在清冷馨香的风中飒飒飞舞,幽黑的双眸宛如黑水晶般清澈绝美。而那张布满了泪水的小脸,却令水中的月影在转瞬间失去了光辉。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然后在宁静的水面激起串串涟漪。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比月光还要美丽皎洁的男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淡然说道:“唉,与其这样活着,我还是死了的好。”
听任料峭的寒风吹干了眼泪,白衣男孩抬脚迈向水中。
却在这时,随着哗啦的水声,一个纯净如精灵的身躯从水中跃起,挂着晶莹耀眼的水珠,呈现在白衣男孩的眼前。
时间似乎凝固了,两个小小的身影面对面的对望着。
“你……是梅花的仙子吗……”
“你……是水中的精灵吗……”
不约而同的惊叹出声,然后,两个孩子一起露出了天真纯美的笑容。
从那一刻开始,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对方在自己眼中的样子,却永永远远的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少年面无表情的趴在柔软的绒毯上,仿佛死去般动也不动的承受着身后男人的大力贯穿。
“这么久了,朕看你也该习惯了嘛。”一边奋力挺动着,一边用戴着赤金扳指的手指在少年光滑白皙的臀上留下鲜红的爪痕。
月亮悄然爬上树梢,少年微微侧头,凝望着从碧纱窗内透过的月光,一颗心已经飘向了那个白梅绽放的地方。
“翼儿,你就不能专心点吗。”拍打着少年美丽的臀部,满意的感觉到被自己侵占的地方再次变得紧窒,中年男人忽然笑了起来。
“不如找个时间,把你养的那只小宠物弄来给朕看看。”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淫秽的表情,中年男子感受到少年怨毒的目光,却不以为然的继续着猥亵的动作。
“朕都没想到,原来宫里还藏着宝呢。那个绿眼睛的小怪物是躲在福寿房吧,不如明天我就把他抓来。先品尝一下,如果滋味好就把他净身留在宫里,当个随时可以玩的爱物,要是滋味不好干脆就杀了吧。”
“你敢!”奋力想要摆脱掉身后的卑鄙男人,却被掮住腰部拖起来,柔弱的肠壁受到了最为猛烈的一击。
“啊——”惨叫声溢出双唇,少年疯狂的挣扎,却换来更残酷的对待。
“朕是你的父皇,你还以为可以瞒过朕吗。这个皇宫里,没有任何事瞒得过朕!”中年男人邪佞的狂笑道,“五年前你和你那个下贱的母后,做过的苟且之事,你以为朕会不知?你天天晚上跑到冷宫,和那个野小子鬼混,你以为朕会不知吗!你以为凭着漂亮的脸蛋,向别人撒撒娇,就可以得到一切吗?少痴心妄想了,像你这样的天生贱种,竟然连亲生父母都要勾引,让朕陷入背德的悲惨境地!好,朕就成全你,操死你这个贱货——”
“我没有!”中年男人恶毒的话语,击碎了少年最后一点理智。
我谁也没有勾引啊……我只是想被人重视关怀啊……
是你们这些污秽的人……不愿放过我呀……
救我,涛,拜托你救救我啊。
在少年的身体里喷射出热液,中年男人把少年瘫软的身体翻转过来,又在他的口中擦去了欲望上残留的秽渍。
“你那个宠物叫做涛吧,你知不知道——”握住少年颓萎的花茎,中年男人伏在少年的耳畔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被朕玩到高潮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的呼喊这个名字。”
“告诉朕,你上过他吗?还是,你比较喜欢被他上?”
抚摸着少年的脸颊,他继续说道:“不如把他弄来,也让朕玩玩那个‘涛’如何。”
挥开男人的手,因为狂怒,少年美丽的容颜变得异常扭曲。
“我告诉你,你可以随便侮辱我,但是,如果你胆敢动涛一根指头,我早晚让你后悔生而为人!”
呵呵一笑,男人扳住少年不住挣扎的双手,用脚踢开了他无力的双腿,“没想到一说起你的心肝宝贝,小绵羊都变成老虎了。不过你越是这样,朕越是想要你那个‘涛’——”抓起床头的蜡钎,男人狂笑着说道:“不过在那之前,还是朕先让你尝尝后悔为人的滋味吧。”
尖锐的蜡钎缓慢的刺入少年柔滑的甬道,直接顶入内部那不可碰触的蜜实。霎时间,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在寂静的密室中久久回响。
从潭水中飞身上岸,涛惊喜的发现,困扰了自己五年的顽症终于彻底消失了。
那也就意味着,从今天开始,凤翼再也不用被人欺负了。
自己终于拥有了保护最珍贵东西的力量了。
那个深潭,五年之前涛偶然在水底发现了一面凹陷的石壁。
根据石壁记载,在几十年前,有一个外族人创办的神秘组织,因为行事诡谲而被江湖中人称为冥狱。但是事实上,冥狱并不是单纯的邪教,而是为了帮助当时的某个贵族夺取朝纲的工具。当那个贵族终于如愿以偿当上皇帝的时候,却利用江湖势力将冥狱一网打尽,而唯一的漏网之鱼,就是冥狱为防万一而事先安插在那个贵族身边的宠姬。
这面石壁就是那位宠姬留下的。那上面除了这些,还刻着一种叫做毗陀罗咒的内功心法。单独修炼这门功夫威力并不大,最多只是可以调整气息和强身健体,不过如果配合绝世奇毒寒梅疏影,就能练就威力惊人的带毒内力,杀人于无形。但是与寒梅疏影混合,毗陀罗咒就不再是强身健体的内功,反而成为催命符,修习过程中不但会痛苦不堪,就连寿命也会减半。
一开始,涛只是单纯为了好玩而修炼毗陀罗咒,果然效果卓著,爬墙变得越来越容易,在水下也待的越来越久。
直到有一天,涛明白了凤翼的痛苦。就在同一时间,涛开始渴望力量。
可以保护最重要人的强大力量。
按照石壁的提示,涛在水下的暗格里找到了这世间最后一瓶寒梅疏影。
用毗陀罗咒护住心脉之后,他一口气将瓶中的液体全部喝了下去。
那之后,涛每时每刻都要忍受痛彻心肺的煎熬,不过只要一想到凤翼所受的痛苦,涛觉得自己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而现在,血脉间的痛楚忽然间完全消失了。涛知道,自己终于练成了天下第一的杀人武功。
沐浴着清冷的月色,涛披上外衣,抬首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儿。
凌乱的发丝被风吹散在背后,鲜红的血顺着白色的裤管流下来,在素色的落英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涛跑过去,蒙上雾气的碧色眼眸中写满了心痛和哀怜。
“别哭,”抬起指尖掸去涛眼角的泪,凤翼退开半步,躲开了涛的怀抱。“涛,你看着,我一定要把那些污秽的人,全部推下地狱。”
痴迷的用掌心轻轻勾勒着涛脸颊的轮廓,凤翼有些恍惚的说道:“答应我,永远不要让自己被那种可鄙的欲望玷污——”
我要你永远洁净,永远……
“我答应你。”涛露出了淡然的微笑,压下了片刻之前,想要用双唇亲吻那几乎触到面颊的手指的强烈欲念。
“还有,我要你帮我,把那些挡在我前面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杀掉。”
但是……
你肯吗?对生命有着莫名想往的你,真的忍心将那些所谓的“生命”亲手断送掉吗?
就算是为了我……如此肮脏不堪的我……
凤翼的痛苦再次被涛的微笑融化。
“只要是凤翼说的,我可以为你杀尽天下人。”
这就是救赎吧。片刻前几乎被自卑和怨念啃噬殆尽的心,再次在胸腔里鼓动起来。凤翼想对涛展露温柔的微笑,想把他几近赤裸的身体拥在怀中,想一次又一次亲吻碰触他粉色的薄唇。
然而令凤翼震惊的是,那些欲念,在行动之前就已经转变成了语言,令自己无法相信的语言。
“我要你杀掉,福寿房所有的人,你做得到吗。”
这是我说的话吗?凤翼下意识的掩住嘴巴,将头别转到一边。
“别咬,凤翼,不要咬。”涛犹豫的伸出手,却不知该如何阻止血缕从凤翼的指缝渗出。
“我……做得到。”
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涛就失去了笑容。
而凤翼,也将真正的温柔和渴望,永远的封印在了心底。
第六章 黯之火
把迷迷糊糊的叶葭放到锦缛上,凤翼随手抓起绣榻上的那壶桂花酿,将温润的白玉壶嘴送入口中,大口的啜饮着甜美醇厚的酒浆。撩起窗纱,寒冷的夜风从窗外涌进车厢,叶葭无意识的呻吟一声,蜷了蜷赤裸的身体。凤翼打开锦被,细心的把叶葭布满爱痕的身体裹在被中。
窗外,那个消失多时的身影还未出现。
“陛下,宝龄寺的僧众已经静候了六个时辰,请问陛下何时入寺休息……”执事的太监战战兢兢的怀着掸尘,不知是第几次禀报。
凤翼抛开酒壶,看着残存的酒液从壶口流出,浸污了白色的绣榻。
“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人管起朕的事来了?”凤翼柔声说道,强压在心底的恼火堪堪爆发。
“陛下……”
“既然大家闲的无事,就陪朕玩个游戏如何。”笑颜更甚,而心头的火焰也越烧越旺。“命令所有的侍卫砍掉树林,火烧宝龄寺。”
“啊?”虽然知道皇帝的喜怒无常,却还是没想到会接到这样的旨意。“陛下息怒,陛下三思啊。”太监在车外跪下,不住磕头,“这宝龄寺是先帝御批加封的护国宝寺,万万烧不得啊!”
“那又如何,你想抗旨吗?”并不严厉的声音,却将磕头如捣蒜的太监吓出一身冷汗。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传旨。”
斜睨着那个太监慌慌张张跑掉的背影,凤翼靠在锦榻上,不久,嘈杂之声响起,随着嚣嚷的砍伐声和冲天而起的大火,山脚下传来数百僧众凄厉的哭嚎。
“佛祖啊——”
“昏君,你毁佛烧寺,必遭天谴——”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凤翼嘴角的笑纹加深。
“愚蠢的家伙们,朕倒很想看看,那所谓的天谴。”
叶葭揉揉眼睛,被外界的混乱喧闹吵醒了安眠。
“嗯……陛下,发生什么事了。”有些不安。
把叶葭抱在怀里,凤翼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天神般美丽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