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努力工作!」
「做什麽工作?你以爲凭你这样的条件,能找到什麽好的工作?」
「没有什麽大不了,大不了就一死!」
和希狂怒之下甩了韩磊一巴掌,「我真的不敢相信这话会出自於你的口!好,你大可以去死,但是韩诺他怎麽办?你要他跟著你一起死,还是要他独自一个人活下去?」
「如果你是爱韩诺,爲什麽不给他创造一个未来,让他活得快乐,获得幸福!」和希的眼神变得深远而迷蒙,但凝眸深处的坚定却让韩磊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正在支撑著他千疮百孔疲惫不堪的灵魂,「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到底哪一个重要?我的话到此,如果你还是坚持要走的话,我无话可说也无法挽留,这是车子的钥匙。」和希把车子的钥匙扔到桌面上,留下一句发人深思的话,转身走上二楼。
泪色(20)
南宫傲被和希的怒气所震慑,一向温柔的和希发起飙来原来是挺有气魄、怪吓人的。他一言不发地随後离开了案发现场,留下抚住被打的脸呆愣在原地的韩磊。
和希走到阳台上舒出一口气,他的确需要透透气了,往事一幕幕地呈现在脑海里,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再次被挑起,弄得鲜血淋漓……
大约在半年前和希再次以莫名这个名字举行了一个画展,他照例不出席开幕仪式,只是以观衆的身分入场看画。
莫名是首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又获得衆多专业人士赏识的年轻一代画家。每一次画展,除了特别说明是非卖品的画以外,其馀的几乎都被买走了,名声上涨是事实,钱包也丰腴了不少。
和希百无聊赖地浏览著自己的画,对於画评那些虚僞的评价和希已经听过了不少,但真正的知音有多少?天晓得!
来看画展的人所抱的心态可谓各式各样,有的是附庸风雅的来閒逛,爲了看画展而看画展;有的则是爲了好奇,想一窥莫名的庐山真面目而来看画展,不过托他们的福,造成了现在人山人海,万人空巷的景象。
不记得谁说过:「在现在商品社会,重视的并不是过程而是结果。」只要有高人次的入场率和销售情况,你就是一个成功的画家,知音,能当饭吃吗?
人是不能奢求得太多,有了名誉和地位你还想怎麽样?至少自己的生活比别人要好,总的来说,上帝还是不错的!
「呃,这位先生,我们这里写著衣冠不整,恕不接待的。」
「我哪里不整了?只不过是个画展,干嘛要求这麽高!」
「可是……」
外门警卫的谈话吸引了和希的注意,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衣著还算整齐……呃,至少是乾净的少年站在入口和警卫交涉。
「做人不能只看外表,我外表虽然不如他们盛装,也不敢说我会评画,可是比那些只是附庸风雅,以爲看个什麽画展就可以受到艺术薰陶的人要好多了!」少年根本不理会警卫的阻止,执意要进入会场。
「我不理你怎麽说,规矩就是规矩!」警卫的态度亦十分强硬。
他们的对话已经引起在场人士的注意,警卫只想赶快把他赶离现场,免得惹人笑话。
和希快步走到少年的身边,拉起他的手说:「跟我来!」
说罢将少年带离了会场,往一楼的商场走去。
泪色(21)
「你干什麽啊?」少年挣脱和希的手戒备地问。
「你不是想进去吗?」和希挑眉问道:「我只不过想帮你制造一张通行证罢了。」
看著眼前这个穿著白西装的俊美少年,韩磊有一瞬间忘了呼吸。怎麽会有人美得这麽不像话,白皙的肤色,绝无瑕疵的皮肤,微扬的剑眉下有神的大眼睛中透著睿智的光芒,再配上粉色的嘴唇,简直是会令人怦然心动的容貌,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他身上所散出的恬静气质,真是有「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感觉。
趁著他失神的当口,和希把他带到男装部,吩咐小姐找一套适合他的西服。
不一会儿,韩磊已经换上了一套合适的西服,衬著他挺拔的身材一洗刚才寒酸的气味。
「你现在再回去画展,我保证没有人拦你。」人果然还是要靠适当的衣装。
「这你送我的?就只是爲了看画展?」韩磊低头看著这套价格不菲的西服,一时间接受不了。
「你不是说过你想去吗?」
韩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我刚才是很想去,可是不是要这样去!」一种被施舍的感觉在韩磊心中漾开。
「如果要这样才能进去,我宁愿不去!」韩磊不悦地道。
韩磊重新换回他原本的衣服从试衣室走出来,将手上昂贵的西服交回店员的手上。
「爲什麽?」刚才他不是很想去的吗?只不过是一会儿就改变了意愿?
「不爲什麽。」韩磊边离开商场边说:「我刚才想进去只不过是好奇罢了,想看看一个閒著没事干的人画出来的画是怎麽样的,有什麽地方值得一看!」
「也许没什麽特别!」和希轻笑著回答。閒著没事干?他还形容得真彻底。
「那他还配称什麽天才画家?」
「我想这也不是他想要的,毕竟名号都是别人私下给他加上去的,也许他还不想要呢!」和希道出了他心底的话。
「他还真是很逼於无奈呢!」语气中的讽刺成分表现出韩磊的不相信。
「我最讨厌的就是那无病呻吟的人,他们穷极无聊就挥笔作画,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然後再举办什麽个人画展,大剌剌地说著他的画中宣传什麽情操什麽精神、什麽体现低层人士生活的苦况,什麽讽刺时弊,哼!真是狗屎一堆!」韩磊在和希面前诉说著他的不满。
「他们体现过什麽叫作贫困吗?他们真正试过触襟见肘的滋味吗?如果真的是到了那个地步,你会将自己全部的精力用在如何攒钱,如何解决三餐,二十四小时还嫌不够,哪会有这麽多的美国时间用来画一些既不能吃又不能卖的画?」贫穷的经验,挨饿的痛苦韩磊是最清楚不过了。
「只有那些只善挥霍的二世祖才会做这些事情,所以倒要看看他的能耐到哪里了!」韩磊的语气中充满轻视与不屑。
「不过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与其用近一个月的伙食费来买一套衣服去看画展,倒不如把它吃掉,还可以填填肚子呢!」
真不敢相信这番欧巴桑式理论是出自一个十几岁左右的少年口中,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不是应该过著些无忧无虑的生活吗?怎麽他好像经历了许多似的。
「我能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吗?」和希温和地问。
「在问别人名字之前应先告诉别人你的名字。」韩磊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和希愣了一下,遂笑道:「风和希。」
「韩磊。」
「你不要想给我什麽。」看到和希想从皮夹里拿东西的样子,韩磊立刻制止。
「就算是刚才买西服的钱我也不要,因爲我会觉得你在施舍给我!」韩磊义正辞严地拒绝。
好敏感的一个孩子!和希对他的印象简直好得不得了,也真的很想帮助他。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呃,看画或怎样的都可以找我。」
接过和希递来的名片,韩磊被他柔和真挚的笑容所软化,几乎看得出神。
「再说吧。」韩磊说得有些仓促,甚至好像要逃离般立即离开。他要逃开,要离得远远的,因爲在天使光环的映照下,更能显出他的污浊,讨厌的天使,讨厌的风和希!
韩磊匆忙离去的背影,终於淹没在人海中,和希看著他离开的方向轻声说:「我相信我们会再见的!」
SSSSSSSSSSS SSSSSSSSSSSSS SSSSSSSSSSSSSS
「和希,我可以进来吗?」南宫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使和希从过去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请进。」
「爲什麽不开灯?」南宫傲看见和希整个人已被黑暗包围。
「啊?噢,已经这麽晚了。」和希的思绪身处回忆之中,并没有察觉天色已阴暗下来,黑夜已取代了白天占统治地位。
「你又在发呆了,在阳台上站了这麽久,小心著凉。」
「我哪有这麽弱!」
「OK,OK,可以吃饭了吗?」南宫傲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我快要饿死了!」
「神经病!」和希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并随之来到了饭桌前。
和希看到韩磊兄弟出现在饭桌前兴奋之情快要溢於表外,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在吃饭前我有一事宣布。」南宫傲缓缓开口,「韩磊和韩诺在这里白吃白住并不是长远之计,所以我决定安排韩磊做和希的助理,每月工资约爲一万多块,韩诺我会安排他入读国小,学费会在韩磊的月薪里扣,至於住的地方……」
「他们可以暂时住我那,反正我是一个人,没有关系的!」和希打断了南宫傲的话。
「也好,那就这样决定了,OK?」
韩磊并没有表示什麽,只是慢慢地吃饭,而韩诺的一张小脸闪耀著光芒。
泪色(22)
夜深人静,月明空清,银色的月光,自梧桐叶缝轻洒而下,染晕了在梧桐树下独酌的身影。
自地上拾起一片梧桐叶,仔细端详,「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和希轻吟出李清照的如梦令,彷佛此刻自己心情的写照。
浅尝杯中的醇酒,任由香醇之後的苦涩游走唇间,和希满足地闭上眼睛享受此刻的宁静,微笑的双唇发出轻喟。
「睡不著?」南宫傲温和的嗓音令和希如沐春风。
「不是,只是想赏月罢了!」
「闭著双眼能赏月吗?」本欲到花园走走,不料才踏出花园,落入眼帘的便是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的人影,独坐在白石玉凳上,一身的黑衣险些与这神秘的黑夜同化爲一体。
「有很多东西你看到的并不一定会是真实的,我虽然并未真实的看到,但我却真切地感受到它的美!」和希静静地回话,恬静的气氛并没有因爲南宫傲的加入而受到破坏。
是时一阵寒风吹过,撩起和希前额的发丝,但黑发的主人并未多加理会,任风拂乱一切,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和希轻皱眉头,以手掩嘴轻咳起来。
「你总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南宫傲毫不犹豫脱下风衣披在和希肩上,「更深露重,你的衬衣似乎太单薄了。」南宫傲说话的同时也走到和希身旁,替他挡住深夜的寒风。
「别担心,我并不是这麽不中用的,至少在现在。」包含玄机的一句话。
「你刚才在想什麽?」南宫傲知道他并不想多谈,尝试转换话题。
「什麽都想,也什麽都没想。」
「好深奥的一句话。」南宫傲在和希身侧坐下,等待著他的解释。
「人很多时候都以爲自己在打算一些东西,但到头来却发现没有一样东西是可以计算的。」和希平静无波的俊顔,实在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这好像不像平时的你。」南宫傲提出他的疑问。
「那在你所知的范围内,平时的我又是怎样的呢?」和希依旧保持著微笑。
「别扭、任性、有一点小迷糊,但是如此多愁善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是吗?」和希轻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划破黑夜,留下耀眼的轨迹。「其实,我是很乐观的!」
「真的?」南宫傲有点不可置信。
「如果不是,我根本不能在这和你秉烛夜谈了。」
「这是什麽意思?」南宫傲察觉问题的严重性,锲而不舍地追问。
「这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不记得是谁曾经说过『与其怀缅、沉浸在过去,倒不如惜取眼前的事物,开拓属於自己的将来。』」和希再次斟满水晶杯,轻酌一口,叹了叹气,「最最重要是韩磊他已经想通了,不再用一个框框把自己囚禁著。」
「这未必。」南宫傲一矢中的地指出现况。
「至少他现在不会拒绝我们。」和希眼中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你很高兴!」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爲何不?」和希凝视著他出色的容顔,「凡事多向好的方面看,生活也会更美好!」
「要喝吗?」和希将水晶杯伸到他的眼前。
和希的手指白皙修长,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摄人心神,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感觉到南宫傲盯著自己的手的炽热的目光,和希脸孔微热发红,爲了打破此刻的困窘,和希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怎麽了?怕我下了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好适随尊便,怪只怪我长得太秀色可餐,引人犯罪了,只能求你手下留情。」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南宫傲接过他手中的杯,送到唇边,细细地品尝了一口。
「你的身体状况适合喝酒吗?」
冷不防他会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和希愣了愣才回答道:「我是男的,真的是没有你想像中那样虚弱。」语气中有著不容否定的肯定。
看著和希被风吹过,此时正显凌乱的黑发,心痛他单薄的身体怎能敌这晚来风急。
「我们要回去了,现在已经很晚,再这样下去,我怕你会著凉。」急速而略高的语调表现出南宫傲对和希的著紧。
「要担心的是你,你不是把风衣给了我吗?」和希低头注视正披在自身白色风衣,与自身一套黑色的服色完全相反,但不觉得有丝毫的矛盾,反觉得是一种突兀却又和谐的配搭,给人以舒服的感觉。
「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会很羡慕隐居山林的奇人异士,他们可以摆脱人间疾苦,在山间林中过著一些悠然自得的生活,真是写意啊!」和希吁出了一口期盼的喟叹,「不过我也明白,人是一种不能离开群体,独立而居的动物,只要一日是生存在这世上,都难免会与社会有接触。但是就算你可以隐入山林,也未必尽如人意,有很多事情会在意料之外发生的,想躲也躲不掉,如果隐入山林相似的可以避世,我想现在每个山头都已经客满了!」和希摆了一个已经客满,明天请早的表情。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就算逃得了一时,也避不了一世,该来的总会来,不如开心面对吧!」和希说到最後,不禁抬头仰望皎洁的明月,而且尾音渐渐变小,终不可闻。
泪色(23)
第四章
和希深深地吸了一口午夜清冷的空气,然後将这缓缓吐出,彷佛想排解心中郁闷之气。南宫傲看到和希孤寂的神情和轻扇的眉毛,疼痛的感觉传遍全身。
「爱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它可以使人变得更勇敢、坚强,能找到心爱的东西是一件很好的事,因爲你每天都可以活得很快乐,这样你就会觉得活著是一件多麽令人高兴的事!」和希渐扬的嘴角荡出一抹沁人心脾的淡笑,惹得南宫傲看得出神。
「可是爱是一件很难的事!」南宫傲本能地说出这句话,「多情总被无情恼。无情也不一定是错,起码它是一层保护色,包围自己免受伤害!绝情有时也是迫於无奈啊!」
「人总难免会受到伤害,难道我们因爲害怕受伤害而拒绝去成长?从未试过的事千万不要轻言放弃,放弃容易,但坚持到最後的才是胜利者。我想世界是会站在曾经付出努力的人的这一边的!」
和希脸上的光彩因此番言论而特别照人,虚幻而夺目的笑容使南宫傲爲其迷醉,迷蒙幽邃的深瞳尤如漩涡般吸引著南宫傲进入他深不见底的世界,一切一切都是那麽的美,美得那麽不真实,彷佛随时会因爲伸手触碰而令其幻灭。
在南宫傲意识到在干什麽时,他红润的双唇已吻向和希苍白而微冷的唇瓣,轻轻柔柔的,好像一用力,他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宫傲恣意地吮吸和希的甜蜜,和希因爲排山倒海而来的情感令身体吃不消,变得软弱无力,南宫傲将和希紧拥在胸前,并且慢慢开啓和希紧合的唇,要撷取更多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