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多玛城祭典的羔羊——youyu

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只有两人剧烈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

好一会儿，迦尼亚才吸了一口气说：「放心吧，他死不了的，一会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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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索多玛城主的寝宫内，迦尼亚全身赤裸地趴在城主的身上。

「你今天去了一趟丞相府，莫里斯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城主抚摸着迦尼亚柔软的金发，用充满爱意的声音询问着。

几天前，他就听说莫里斯的身体有恙，本想亲自去探望，但无奈他自己的身体也太过虚弱，出不得远门。所以，迦尼亚就主动提说要替城主去丞相那里探病。

听到城主的问话，迦尼亚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受了点凉，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迦尼亚故意隐瞒了莫里斯口吐黑血的真相。

「没事就好。」城主点了点头，他的声音非常微弱，说不到几句话就气喘吁吁。脸色也是苍白到没有任何颜色，和当日封妃时的意气风发简直判若两人。

迦尼亚的嘴角扬了扬说：「比起关心别人的身体，我倒认为城主你应当多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比较好哦。」

城主笑了笑，但随即脸色一变，伸手捂住了嘴，弓起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迦尼亚立即扶住了他的肩膀，然而从城主的指缝中，有几股黑色的血液流溢出来……

那是和莫里斯相同的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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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怎么了！」

索多玛城外的沙漠中，一顶小帐篷内，棕发的少女扶住了修亚的手，神情紧张地询问着。然而修亚却止不住地咳嗽着，肩膀猛烈地颤抖，仿佛可以把五脏六腑都从嘴里咳出来似的。

闻讯又有几名同伴从帐篷外钻了进来，他们关切地扶着修亚的身体，一边拍打着他的背部，一边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刚缓过气来的修亚正向摇头，但一股液体从身体内部漾了出来，猛一张嘴，吐出的竟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黑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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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以前开始就没有人愿意碰我，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我，带着一种恐惧的眼神。」

「为什么？」

「因为碰过我的人都会死，全部都会……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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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多玛的城主在迦尼亚的身后安睡着，昏黄的灯光下，迦尼亚又翻开了那本紫色封面的小册子。翻到写有修亚名字的那一页，撕了下来，然后那页纸放到火焰上。看着它燃烧，化为灰烬。

那个时候的迦尼亚，眼神中有一丝恍惚，露出仿佛失去了灵魂般空洞的表情。

随后，他又把写有莫里斯名字的那张纸撕了下来，点燃，看着它化为青烟和黑色的粉末。

快了……就快了……该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迦尼亚这样想着，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转身一看，才发现是城主又醒了过来。立刻合上了紫色的册子，迦尼亚再次坐回床上，在城主的唇上留下一个吻后，轻声问道：「怎么了，睡不着？」

「是啊，总是在想以前的事情……」

「以前？」迦尼亚歪歪脑袋不解地望着城主。

「迦尼亚，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觉得你像一个人。」

「什么啊？」迦尼亚支起下巴，好奇地望着那个表情冷淡的男人。

「上一代的皇后，很美的女人，她拥有和你相同的金发、蓝色的眼瞳和白皙的皮肤……」

「你的母亲？」

「不是。」城主笑着摇头，他爱怜地摸着迦尼亚的头，「我并不是嫡生的，但却是先皇唯一的孩子。我的母亲是先皇的侧妃，在我出生的十五年后，皇后才生下一个男孩，但她却死在了那个男孩诞生的过程中。」

迦尼亚调整了一下姿势，他水蓝的眼瞳里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今天晚上的城主似乎特别多话，「因为皇后多年来一直没有生孕，所以在那个时候，城主之位早就决定由我来继承。所有人都用看未来城主的眼光在看我，但就在皇后怀孕的消息传出后，一切都改变了。其中……改变最大的就是我的母亲……」

城主的表情恍惚起来，望着迦尼亚仿佛陷入了一片幻境，「没有人知道她做过些什么，因为她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女人，做坏事从来都不留痕迹。但我却知道一定是她做的，是她令小皇子消失在出生的那天晚上，然后就再无消息。那天晚上她抱住我的肩膀，像是一个疯子般的对我说没有人可以夺走我的一切，任何人都不行。我甚至怀疑是我的母亲杀了皇后，她为了城主的位置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因为是近在咫尺的东西，所以如果要眼睁睁看着它消失，任何人都会觉得不甘心吧？」迦尼亚直起了身子，随手梳理着他金发的长发。

「但是，迦尼亚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会有种很深的罪恶感，很深很深的罪恶感。你会让我想起皇后，以及我母亲犯下的罪恶。那种感觉快要把我逼疯了，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像……」

城主看着迦尼亚的表情开始改变，那股凶残的视线让迦尼亚不禁背脊微微发寒。

「怎么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迦尼亚撇过头，他不敢正视城主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好像会被那股视线吞噬。

「迦尼亚，我想了很久，但却只能想出一个办法让我得到解脱，让我从罪孽中得到解脱。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城主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脸色依旧惨白而没有颜色，但是他的手臂却强而有力，他扼住了迦尼亚的手腕，把他按到床上。

迦尼亚被城主这一突然的动作吓得不轻，他的胸口激烈地起伏了一下，睁大那双水蓝的眼瞳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男人。

「那个办法就是……」城主的手卡住了迦尼亚的脖子，慢慢加重力道，「……让我再也看不到你……如果看不到你，我就不会去想以前的事情，如果看不到你，我就不用忍受精神的折磨……」

迦尼亚的身体开始颤抖，卡住他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令他无法呼吸。会死的，他会被卡死的……这个男人疯了，他想杀死自己……

迦尼亚的四肢胡乱摆动，他挣扎着想要摆脱城主的禁锢。

不能死！现在他绝对不能死！如果他一死，将有更多的人陷入困境，他计划已久的事情就会功亏一篑！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踢开了。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数十名侍卫闯了进来。他们排成两派围着了房间。迦尼亚讶异地说不出话，而城主却轻轻起身，他卡住迦尼亚的脖子的手并没有松开，猛一用力，就把迦尼亚扔到地板上。

头脑混沌一片，接受不了这一巨变的迦尼亚怔怔地望着地板。但突然，迦尼亚呆住了。一双黑色的皮靴出现在他眼前，迦尼亚不敢抬头去看那个人的脸，因为他怕见到一个最可怕的结果。

这时，那人却垂下一柄剑放在了迦尼亚的脖子上——那是一柄何等熟悉的剑，那曾经迦尼亚的剑，城主赐给迦尼亚的剑——但后来，迦尼亚却把它送给了另一个人，在一个漆黑的夜里，索多玛城寒冷街道上，他穿着白色的风衣，把那柄剑扔给一个蜷缩在墙角的人，并且对他说：

「这个世界上可以救你的不是我，而是这柄剑……还有你自己……」

……

「阿斯纳……」迦尼亚抬头看阿斯纳的表情痛苦到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你教给我了很多东西，迦尼亚……」阿斯纳蹲下身子，他抬起了迦尼亚瘦削的下巴，「谢谢你教给了我那么多东西，包括如何去骗人……我说过，有一天你会后悔，后悔把剑交给我……」

「别说那么多，把他押出去，阿斯纳。」

城主不耐烦地用下巴指指门口，于是侍卫们上前把迦尼亚从地上提了起来。直到迦尼亚被带出去的时候，他依然不敢相信会出卖他的人竟是阿斯纳。

「做得很好。」城主拍拍阿斯纳的肩膀，又问道，「那个人呢？」

阿斯纳简洁地答道：「虽然抓他的过程有点麻烦，但是也已经收监。」

「很好……」城主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再次坐回床上，按住了吃疼的太阳穴，喃喃念着，「……很好……很好……就凭他们就想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根本就是自不量力。」

突然抬头望着立在一旁的阿斯纳说：「你知不知道，阿斯纳？我能有今天，是用多少条人命换回来的？我踩在那些血红的尸体上，爬到了城主的位置，绝对不会让它轻易被别人夺走！绝对不会！」

「我知道……」阿斯纳点头，因为他也一样。

◆◇◆◇◆◇◆◇◆◇

被侍卫押走的迦尼亚再次被关入了天牢，在那里他遇到一个熟人。

莫里斯抓着生锈的铁栏杆大吼着：「你出卖我，迦尼亚！你竟敢出卖我！你这个小杂种，混蛋！去死吧，贱货！」

「吵什么！闭嘴！」

守卫粗暴地吼了一声，一脚踢到莫里斯的鼻子上，把他踹回牢室的角落里。

莫里斯破口大骂，指着那个守卫的脸吼去，「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一句话就要了你的狗命！你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再吵就杀了你！」

守卫一点也不卖帐地一鞭子抽到莫里斯的脸上，在他的眼里，只要是进入这个天牢的人，都是可以仍由他打骂的人，当然莫里斯也不能例外，虽然他曾经拥有显赫的地位和至高的权力。

迦尼亚被关押在离莫里斯十米远左右的另一间牢房内。莫里斯和守卫争吵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而又不真实，不知道过了多久，莫里斯哀嚎的声音终于消失。

想必是被抽昏过去了吧……迦尼亚笑笑，在这种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更何况莫里斯本身也的确是罪臣贼子，死不足惜。

莫里斯你知不知道，你骂我的那些话，还不如某个人的眼神让我伤心欲绝。当他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会凝固。

阿斯纳，你变了很多，真的变了很多……

你终于学会用自己的手去夺取某些东西。

是我教你的吗？真的是我教你的吗？迦尼亚发疯似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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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阿斯纳抚摸这那匹漆黑的骏马，那曾是修亚的坐骑。

自己曾用无比羡慕的眼神望着这匹马，望着坐在上面的修亚那身帅气的军服，还有握在手里的银色长剑。

曾经以为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位置，曾经以为那个马背是自己永远无法碰触的地方，但是现在，他们就在面前，如此真实，触手可及。

原来一切都可以这么简单。只要牺牲掉一些人，这些曾经遥远的东西就可以轻易换来。

这个世界其实是非常公平的，对不对？只要交出一些东西，就能换取一些东西。

族人们曾经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清水；

迦尼亚曾经用谎言换取接近修亚的机会；

城主用其他人的生命换取高高在上的地位；

自己又用迦尼亚换取索多玛城近位长官的耀眼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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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命吧，不可以往回头看

也不能在平原上站住脚

以免你被剿灭……

——《圣经?旧约?创世记》

第九章

帐篷内，棕发少女拧干一条毛巾为修亚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那些血迹看上去很恐怖，因为它们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深沉压抑的黑，仿佛是混着毒药一般有股奇异的气味充斥了帐篷里的空间。

「好些了吧？」棕发少女皱皱眉问道。

见修亚抿紧嘴唇，朝她点了点头后，棕发少女这才舒了一口气说：「知不知道，你刚刚的状况让我想起一个预言……索多玛城灭亡的预言。」少女的眼中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索多玛城会灭亡在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会口吐黑色的血液死去。我曾经以为那只不过是流传在沙漠民族间的诅咒，但现在，我真的看到了黑色的血……我开始相信那个传说……」

棕发少女低下头，敏锐的眼神直直盯着修亚的脸，仿佛在问「你到底是谁」。但是失去舌头的修亚却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手臂止不住地抽动了一下，听到索多玛城灭亡的预言让他有阵莫可名状的心惊。

突然，少女笑了笑，她本就很美丽的脸变得更加动人，「不过你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你是被索多玛城抛弃的人，都是我们的朋友，还有战士。知不知道，几个月前，我也是被索多玛城的人丢出来的。他们以为我死了，所以把我丢入沙漠。其实在这之前，连我自己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少女曲起双脚，抱住手膀，眼神涣散地喋喋不休着：「你可以想象出那种景象吗，无数的人扑过来，抚摸着你的身体，把你全身赤裸地按到在地，一次一次的侵犯。你可以想象吗？索多玛城祭品的命运？仅仅是因为出生在了不同的地方，为什么就有这么大的差别？他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他们有什么权利对我们做这种事情！」

修亚被少女越来越大的声音震得头脑阵阵晕眩。难道她是被送入索多玛城的祭品？水之祭后就被当成死人丢出城门？修亚出生在索多玛的王城，从小到大，他见过无数次那样祭典，但是一次也没想过那些祭品的感受。

「我非常后悔我做过的一件事情……」少女突然抬起了头，仿佛是在忏悔，「后悔我在索多玛的军牢里打了一个人，把他的头揪起来磕到地上，直到流出血液，还骂他是淫猫说他自作自受……他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年，他的美丽让我嫉妒，金色的长发和水蓝的眼瞳，还有白皙的皮肤，每一样都很完美。他将会是我们这一堆祭品里唯一可以活下来的人，因为有他的存在，城主不可能会看我们一眼，当时那种想法把我折磨地快要疯掉。但是到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听到这里，修亚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的手紧紧捂在胸口。迦尼亚……她一定在说迦尼亚……

少女平静地看了修亚一眼，继续说道：「当我被这个族群从沙漠中救活后，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迦尼亚』……我们唯一的希望……他是索多玛城的诅咒，他可以灭亡索多玛的王城。然而我却打了他，我后悔得快要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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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袤的沙漠，滚滚的热浪，连空气也变得扭曲。

「迦尼亚，在看什么？」一个挽着头发的妇女朝小迦尼亚笑笑。

「不，没有。」小迦尼亚把视线从远处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那里收回来，乖巧地笑着，但是眼神却很寂寞。

「该吃药啰，迦尼亚。」妇女笑着，把一个盛着黑色液体的碗递到小迦尼亚的手边。小迦尼亚应了一声，伸手去接，手指却不经意地碰触到那名妇女的手背。妇女惊叫一声，药碗打翻在地。闻声赶来的长老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妇女大口地喘着气，捂住被小迦尼亚碰触的地方，用看着恶魔的表情看着迦尼亚，大吼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不，没有……不是这样的……

小迦尼亚水蓝的眼瞳里有透彻的液体在打转。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任何人，从来也没有过……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