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岩,怎么开那么快?”
司昊雷有些奇怪地问着正在开车的靳岩,靳岩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后视镜,果然后面那
辆黑色的车子也加快车速。刚才从圣路易出来,他就注意到有辆车远远地跟着,从镜子
中判断只有司机一人,于是心中默默有了决定。
“我想去买些东西。”
靳岩找了一个借口把车开到Downtown,他并不打算让司昊雷知道这件事情而引起过多不
必要地紧张。车子缓缓停在了一家咖啡屋的门前,果然那辆黑色的车子跟随着也缓缓地
停在了距离自己三辆车位的地方。
“我去停车,你先在这家店里等我一下。”
看着司昊雷慢慢地走进咖啡屋消失不见,靳岩突然猛地一个倒车,加大油门迅速地转过
三辆车位把身后那辆黑色的车子牢牢地堵在原地不能动弹。车门一开,靳岩迅如猎豹般
窜了出来,单拳猛地击碎了紧闭的车窗玻璃,紧接着大掌已经狠狠地揪住了车主的脖子
,一连串快如闪电的动作前后不过十秒。男人显然没有意识到靳岩的速度会如此直接而
迅猛,震惊地看着窗玻璃被击得粉碎,直到靳岩用刀抵住了他的脖子才从清醒过来。
“谁派你来的?”冰冷而无情地声音刮过耳际,靳岩冷酷地看着这个跟踪他们的男人,
锐利的眼神仿佛一只生猛的黑豹紧盯着它的猎物。
“我……我不知道……放了我。”被制住的男人紧张不安地粗喘着,被靳岩的气势所震
慑。
靳岩冷冽的眼神透露出极端的不悦,他一声不吭地抬高了手腕,锐利的刀锋更加贴近了
男人跳动着的颈动脉,只要轻轻一划。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有人出钱让我跟踪你们……别的什么……我什么都不
知道。”被逼急的男人紧张得似乎要掉泪。靳岩浑身散发出来的冷酷和危险的气势让他
整个背脊都冒出了冷汗,被抵住颈项的恐惧令他吓得快要失禁。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这种
差事,这男人太可怕了,他心里正这么想。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靳岩看了眼那男人满脸畏怯的神情,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家伙的样貌特征,注意到那双的
手也不是拿枪握刀的手,一松手甩开了男人的衣襟。男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地倒
在车内,老实说请他来他也不敢了。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脑海中出现的一连串的问号,严肃的阴影布上了靳岩冷
峻的面容。
“冥王……就是这样。”
靳岩在电话中仔细地向司昊霆交待了已经被跟踪的情况。
“继续小心保护,他知道了吗?”
“……不,没告诉他。”
正好路过的司昊雷隐约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悄无声息的贴在墙后,他澄澈的黑色眸子浮
上了一层若有所思的神色。
听完了靳岩传来的消息,司昊霆放下手中的电话,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狭长的幽黑眼
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也读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门外有人轻轻扣了两下,随即便推门而入。进来的是一位衣着时尚的年轻男子,尖削的
脸庞,斜飞的眉毛,精明而干练的眼神,总是挂着一副吊儿郎当的笑意。他是司昊霆的
堂弟司昊奇。从外表来看却像极了一个舞台上混饭吃的人,目前他在Downtown开了一家
酒吧,其实他也曾经是“狱界”的一员,最擅长的是配药以及催眠术。他曾经配制过无
数让黑道闻风丧胆的毒药、迷药,也配制过令人求之若渴的灵药。
“大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司昊奇开门见山地问道,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虽然是司昊霆的堂弟,但实际上并不比一个陌生人来的亲近。司昊霆是个极有防范意识
的人,早年的“狱界”生活令他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既不相信他人,也不依靠他人。
司昊霆只会利用别人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点司昊奇心里很清楚。司昊霆找自己绝不会是
嘘寒问暖那么无聊,按照他那种行事只讲求结果的作风来看,这次绝对有很重要的事情
。
看见司昊奇进来,司昊霆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重又恢复了锐利决断的
神采。
谁?卧室的窗户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似乎有人在拨动窗扣。刚睡下的司昊雷迅速从床
上闪身而起,悄悄贴在窗边,警觉地看着窗扣一点点被刀片卸下,窗户缓缓推开,昏暗
中有人一跃而入,身手相当敏捷,司昊雷迅捷地扣住来人的手臂和手腕,向后猛地一拽
。
“是——我!”遭到伏击的潜入者因为手臂被钳制而发出痛苦的闷哼。
突然卧室房门被大力踢开,隔壁的靳岩发现异状也冲了进来,随后紧紧压制住了来历不
明的“深夜访客”。
“靳岩,放了他。”司昊雷边说边打开了灯。
“你的护卫可真是忠心。”来人甩着手臂不停的抱怨着。
“谁让你不走正门每次都从窗口进来。”
司昊雷有些无奈地看着只比自己大了两岁行事却常常出其不意的堂兄司昊奇,而后者却
吊儿郎当地嬉笑着恍若无事地拍拍衣摆上沾到的灰尘。
“小雷,去替我煮杯咖啡。”司昊奇旁若无人地指使着。
靳岩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司昊奇,对他来说司昊奇跟个陌生人没有两样,而且对于这种
善于用药迷倒别人或是催眠乱人心神这种下三滥手段的人,靳岩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于
是迈开颀长的双腿准备回房远远离开这个家伙。
“靳岩,我有点事情找你。”
司昊奇别有深意地朝靳岩笑了笑,黑亮的眼睛浮动着一层莫名的神秘光泽。
怎么回事?清晨醒来靳岩觉得头部传来一阵阵疲乏。昨天晚上司昊奇突然来访,莫名其
妙地瞎扯了一通大半夜才走,至于说了什么鬼话也记不得了。难道是因为没有睡好?不
过一向睡眠很浅的自己从不会觉得特别疲累。双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靳岩努力想让自
己清醒一些。
“靳岩,你不舒服吗?”
正在喝咖啡的司昊雷留意到靳岩似乎有些神情恍惚,无神的黑眸露出一丝疲乏,心下不
禁有些担心。
“不,我很好。”
靳岩暗暗地克制着自己不能失态,他不想让司昊雷为他担心。想到最近出现在司昊雷身
边的一些异常情况,着实令他不得不专注心智全身心保护司昊雷的安全。
司昊雷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脑海中却有另一番想法。靳岩,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司
昊雷很清楚靳岩是个踏实而沉默的人,有什么事情往往会藏在心中自己一个人扛下,也
许是怕自己知道了反而担心。可是你既然回到我的身边,起码应该让我分担一些问题吧
。
“你不去看看小芸?”
是啊,靳岩突然想了起来,自从来到司昊雷身边一直都没有去看望小芸。可是,照目前
的情况来看,他实在放心不下让司昊雷一个人独自出门。
“你放心,我都照顾了自己六年。”
仿佛看出了靳岩的心事,司昊雷微微一笑。
“那我速去速回。”
才说出口,不料却招来司昊雷埋怨地一瞥。
“一时半会儿能有什么事?你替我向小芸问好,顺便留下多陪陪她。”
听着司昊雷的交待,靳岩只是沉默地喝着咖啡,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司昊雷在屋内静静地拉着大提琴,大提琴本身温柔而忧伤的音质在这首德沃夏克大提琴
协奏曲之中表现得深刻而透彻。真挚的、诚恳的低吟饱含着一股浓烈而苍凉的风霜感,
那仿佛烈士暮年所流露出的萧瑟之气。沉浸在乐曲深刻而沉郁的人生体验中的司昊雷突
然感觉靳岩不在的这个屋子似乎有些不同往日的空旷感。平时靳岩总会默默地坐在沙发
上出神地听自己练琴,每次听到这首曲子他都会沉默许久,有一次他开口问自己为什么
拉奏如此悲凉而沧桑的旋律,一点也不像二十岁的青年所应该有的心境。呵,该有什么
样的心境呢?也许自己的心里年龄已经达到那种岁数了吧。闭着眼睛沉浸在乐曲中的司
昊雷想着想着,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丝淡然的浅笑。也许今天不会回来了吧,停下手中的
大提琴,抬头看了看窗外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司昊雷心里暗暗地想着,感觉有些寂寞
呢。奇怪,曾几何时习惯了独处的自己也会觉得寂寞?司昊雷突然意识到这点,侧了侧
头轻笑了一下。
练完了琴觉得肚子有些饿,平时这时候早已经心满意足地享受着靳岩的高超厨艺了。自
从靳岩来了以后餐餐都被他包揽了下来,好像自己很久都没有下厨了。不过真的好饿,
司昊雷有些不情愿地缓缓起身进了厨房,随便煮了点面条。才吃了一口,果真啊,胃口
养刁了,没有靳岩做菜吃起来味道也不怎么好。胡乱地吃完面条,司昊雷正在池内冲洗
碗筷,突然厨房内一片漆黑,向身后看了一眼,房内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保险丝断了?
想到这里,司昊雷擦干了双手,从抽屉内翻出备用能源,然后走了出来。
突然一阵细小而尖锐的金属声破空而来,是暗器!司昊雷灵敏的耳朵判断出来,随即敏
捷地侧身一闪,脚下被绊倒在地的东西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更多暗器瞄准
响声发出的位置急速飞射了过来,司昊雷立刻一个侧滚藏身到了沙发后面。唰唰唰,耳
边传来暗器扑空落地的声音。该死!居然有人潜入,看来对方是有计划的,司昊雷冷静
地分析着,俊朗的脸孔透露出严肃却镇定的神色。
沙发后的司昊雷稳了一下呼吸,冷静地判断袭来的暗器,门口有一个家伙,窗边还有一
个,一对二?有趣!呵,司昊雷暗暗冷笑着。斜看了一眼不远处墙上挂着的佩剑,估计
了一下自己和那把佩剑的距离,心下有了决定。下一秒,司昊雷闪电般的飞身扑了过去
一把抓过墙上的佩剑,同时一甩手把备用能源扔向屋子的另一个角落造成了巨大的声响
。尖锐细小的金属声接二连三朝跌落的备用能源方向射了过去。乘着这个空,司昊雷已
经迅猛地跃至了窗前,挥起手中的佩剑,只见一片细长的青银色光芒划过,剑尖迅速而
精准地刺向了袭击之人的手腕。
“啊——!”
袭击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击中发出惨声惊叫,黑暗中呼喊声听起来尤为凄厉。解
决的一个,司昊雷心中暗自冷笑,不过是刺中了手腕又没有要命,还不至于叫得像杀猪
一样吧。
[砰——]
听到同伴呼喊之声,震惊之余黑暗中另一人居然掏出了藏在身上的手枪朝司昊雷的方向
射击。糟糕!司昊雷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手枪,如此近的距离要避过子弹非常勉强。就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一个高大的黑影破窗而入,挡在了司昊雷跟前,随着子弹穿过身
体发出的声响黑影闷哼了一声旋而扑倒在地上,司昊雷心中顿时一片冰凉。佩剑跌落,
司昊雷又惊又怕地伸手去触摸地上的人影,从没有一刻比此时更令司昊雷觉得害怕,即
使曾经无数次挣扎在生与死之间,也不及此刻心中涌起的无比恐慌和莫名心惊。
袭击之人似乎没料到有人闯入,乘着司昊雷蹲下去察看之时,他们突然飞身一跃跳出了
窗子,消失在屋外茫茫夜色之中。
苍白如银的月色从密布的乌云后淡淡地照进屋子,笼罩了一室青灰色的幽暗。破碎的窗
口不断地灌入肆虐的冷风,吹散了布料窗帘猎猎作响,黑夜中仿佛孤雁凄厉的哀鸣。空
气中弥漫着一股腥浓的味道,那是久违的味道,那是司昊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血的味
道。随手触摸的地方一片温热的湿漉令他心一寸一寸不断下沉,手下摸索到的那副健壮
躯体正在慢慢失去温度,司昊雷的心脏被千年严寒冻结住,浑身的血液也一颗一颗凝结
成冰,周围的世界一片死寂,什么也感觉不到。木然地,木然地,整个人被点化了的司
昊雷紧紧地抱着那具正在他怀中冷却的躯体僵立在地……
第四章
要怎样才能停止那撕心裂肺的痛?
如果死亡可以摆脱痛苦,那么地狱和天堂又有什么分别?
曾几何时这个固执而沉默的男人进驻了自己孤寂的心灵?曾几何时这个男人用他一点一
滴表现笨拙却无比细腻的情感慢慢融化了自己的冷漠?其实最无情的人是自己,最残酷
的人也是自己,以为刻意逃避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就可以得到真正的快乐,以为带着永
远不变的温和面具就可以掩饰自己伤痕累累的内心。但是,在紧紧关上心门拒绝他人关
心的同时也断了自己的后路。
从靳岩被推进急救室,司昊雷就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外面守候,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平静
面孔下笼罩着不可自拔的深刻哀恸。
六年前的那个雨夜,在街上捡起了一个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男孩。一向见惯了在死亡阴
影下因恐惧而变得丑陋不堪的脸孔,却奇异地被男孩那即使在昏迷中却依然倔强无畏的
神情所吸引。他忘不了男孩一睁开眼睛还在奋力抵抗的倔强神情;忘不了当自己替男孩
找回差点被贩卖的妹妹,男孩眼中流露的纯真和感动;更令他无法忘记的是男孩紧紧抓
住自己袖子无比诚挚而严肃的说着[你救了我的妹妹,从今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那句承
诺。他永远也忘不了!
司昊雷痛苦得闭起眼睛,忆起的往事仿佛白蚁一样一寸一寸啃噬着他的心灵,令他痛到
麻木。一切的一切仿佛一波波汹涌的浪潮不断卷入了司昊雷的脑海,溢满胸腔的回忆令
他感到窒息般难受。他想起了当自己身处险境,武功薄弱的男孩用身体替自己挡去一次
又一次的危机;他想起了每次替男孩包扎那布满伤痕的身体上新的伤口时,男孩却依旧
倔强地对他说[我一定会成为你最好的护卫];他又想起了“狱界”解散那日男孩强忍眼
泪僵硬地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自己的离去。他都想起来了!
靳岩!
你这个笨蛋!
你绝不能死!
当我开始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你绝不能如此残忍!
你曾经发过誓会永远保护我,所以我绝不允许你这样离开!
曾经经过那么多生与死的考验,难道你在这里就轻易放弃了?
我不允许!
绝对!绝对!不允许!
急救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护士紧张得从里面跑了出来。
“快去附近医院血库调血,病人失血太多!”
“用我的。”
护士一脸惊愕地看着这个抱着伤者满身是血冲进来的男子,这个异常冷凝而严肃的儒雅
男子,此刻他镜片后那双幽暗的黑眸如此深邃而伤痛,不仅仅如此,在那层伤痛背后还
包含着更加深刻的坚决和不容忤逆的绝对。
靳岩,让我的血支持你活下去,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放弃生命了,因为你的血管里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