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我愿意,准你来跋扈的决定
……
有的时候,爱情总会让人变得盲目,你要试着去体谅。
白然沉沉睡去。
安娜没有想到,井擎真的会回来。
停下车的时候,那个男人就站在院门外,套着一件神色长衣,两手插在裤袋里,笔直地站着,却根本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
直到听见停车的声音,他在转过头来。
安娜毫不客气地走下车,“怎么,江家人把你赶出来了么?”
井擎歉意地对安娜笑了笑,开口说:“若凛去澳洲休养了。”
“哦,原来是金主走了啊,我说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安娜冷哼一声。
“我想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井擎准备辩解,可安娜根本不理他,径直走进院子里。
井擎脚步顿了顿,嘴角一抿,还是跟了进去。
“汪!”来福大叫着冲了上来,先是在安娜脚边打了个滚,又立刻跑到井擎面前,一下支起身子扑在他身上,伸出舌头就要去添他的下巴。
井擎笑着抚了抚来福的脑袋。
“还是动物好,以表面识人,少了不少烦恼。”见着这一幕,安娜冷不丁出声。”
井擎放下来福,只是问道:“白然在不在这里?”
“不在。”冷硬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安娜进了屋子。
井擎一直跟着她。
“安娜。”陆晟轩从楼梯上走下来,却恰好看见了跟着进来的井擎。
“你……”他差异地张开嘴,却想不到说什么好。
“你好。”倒是井擎先开了口,对他点头致意。
正厅里的小几旁,两个男人相对而坐,面前是冒着热气的茶杯。
安娜动作相当迅速,只是在屋子里拿了一些东西,就又开着车走了。
“你来找白然吧。”陆晟轩问。
“是的。”井擎点头,“只是看来他好像不在这里。”
“他去医院了。”
“嗯?”
“这个伤。”陆晟轩抬起手,指了指脑袋,“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有,这个伤还是小时候海天在他头上留下的,一拖,就是这么多年。”
“是吗。”井擎垂下头,拳头握紧。
之前虽然也有想过,只是不敢承认,白然头上的伤,果然还是和自己有关。
“他这次能下定决心动手术,我想也是他把想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吧,心里无牵无挂了。”陆晟轩端起茶喝了一口,又说:“之前我很奇怪为什么白然一直很喜欢喝茶,现在总算知道,一个人在心情浮躁的时候,喝些茶,真的能平心静气。”
“他在哪家医院。”井擎说:“我想去看看他。”
“现在这个时间,只怕已经进手术室了。”陆晟轩抬头看了看一边的壁钟,“所以,先别忙,有些话,我想私下里告诉你知道。”陆晟轩顿了顿,“井擎,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可以得到他的爱。”
井擎没说话。
“或许你还不知道十年前的事情。”陆晟轩继续说:“你不明白,我们和白然,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是就算是在最艰苦的岁月里,他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你。”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井擎思绪飘远,“小然他,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你想都想不到当时的我们遭遇了什么。”陆晟轩轻吐一口气,“十年前,也就是白然十六岁的时候,到西城区来视察的政务局长看中了他,利欲熏心的孤儿院长,当天晚上就把白然送上了那位局长的床……”
“什么!”井擎嚯地猛吸一口气,失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陆晟轩只是轻哼一声:“那个时侯我们只是最下层的孤儿,发生什么都很正常,我记得白然被送回来的时候,全身是伤,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粒米未尽,那个时侯我甚至有感觉他是不是要死了。”
井擎脸上满是震惊,“那后来他……”
“起初,我们都以为这样的灾难来一次就好,白然也一直努力想着要忘记那个晚上的事,可是还不到半个月,那个政务局长又来了,这一次,白然依旧被送了过去,没有人敢反抗,白然尝试着逃跑,但是那些人给他注射镇定剂,而我们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送孤儿院里扛出去,什么都做不了。”
井擎一圈敲在茶几上,埋下脸,急速喘息着。
“就在那一晚晚上,白然把那个局长杀了。”陆晟轩用很平常的语气说着,“白然说,他在那人身下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想,找出一把水果刀就结束了那只畜牲的命。”
井擎想到当时上了报纸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和白然有这般牵扯。
他……竟然有这样的遭遇。
“后来怎样了。”井擎问:“杀了人,他是怎么脱身的。”
“或许是老天开眼,白然从那个局长的随身物品里,发现了连带了好几个大官贪赃枉法的证据,这样一份东西如果抖出去,估计会震动全国,而那些身居高位的家伙,最怕的便是身败名裂,知道白然拿着那东西后,便上下一心把全责推到了那个局长身上,又对外宣称他猥 亵孤儿的丑闻,也正因为这样,沉爱孤儿院难辞其咎,院长锒铛入狱,从此封院。”
“我们这些孤儿,原本是要被遣散进其他孤儿院的,可是因为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白然便一个一个的劝,最终,我,安娜,还有其余十几个孩子,一同跟着白然逃走了,出了孤儿院之后,为了生存,我们一直窝在城西,大一点的孩子做工,小一点的孩子乞讨,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白然的厉害,在那些小作坊里,最累最脏的活全是被他一个人抗,可他偏偏总是把最好的食物留给年龄小的孩子,还要联合着大孩子保护这个团体不被别人欺负……”
陆晟轩越说声音越是抵押深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
他看了看井擎,见他一直埋着头,又笑了一声,“其实后来我也在想,如果你没有在他身边出现过,说不定他会喜欢上我的。”
“再往后,陈鸶便找到了白然,于是,才有了‘蝎’,有了Ailinisi,归根到底,白然或许会放陈鸶一马,也是念在那一年她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情分上,即便这些情分也是别有目的的施舍。”
Chapter 57
一盅茶饮尽了,天色渐黑。
“你的茶凉了。”陆晟轩看着井擎还剩下半杯的茶水,笑道。
井擎这才回过神,端起来一口饮尽,之后望着那空杯出神。
“我想去看他。”井擎缓缓说:“他在哪里。”
陆晟轩微微一笑。
“请你告诉我。”井擎陈恳地说着:“我一定要见他,一定。”
陆晟轩笑道:“白然住进医院这几天,安娜一直对你很不满,她说如果你还有脸来找白然,她一定会用扫把把你打出去。”
井擎面露尴尬。
“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爱他吗,不同于责任,不同于喜欢,不同于其余的东西,你爱他吗?”
井擎沉默了。
“我想,你要好好区分这几种不同的感情,你要给自己的心一个定位,不然,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在无意识的时候伤害别人。”陆晟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说真的,我很不愿意告诉你……我想我这样做的唯一原因,只是不想白然他难过。”
他把纸条交给井擎:“去找他吧。”
“谢谢!”井擎迫不及待地站起身。
“这是我第一次帮你,也是最后一次。”陆晟轩也跟着站起来,“如果你再让他伤心,我一定会牢牢守着他,再也不让你接近。”
“不会了。”井擎握紧手中的东西。
再也不会了。
医院里灯火辉煌。
这场漫长的手术持续了整整一天,白然才被送回病房。
隔着厚重的玻璃,井擎只能这样看着房间里躺在床上的人,看着他苍白的脸,紧皱的眉。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井擎回头看见安娜,忙问了一句:“医生怎么说?”
安娜看了看她,忽然一咬嘴唇,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井擎脸上!
“啪!”尖锐的声音穿过整个走廊,井擎被打得脑袋一偏。
安娜捂住脸,怔怔地退到墙角,忽然丝毫不顾及身上昂贵的衣物,缓缓跪坐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涌上井擎心头。
“他到底怎么样!”蹲下身子,他抓住安娜的肩膀用力摇着:“你告诉我啊!”
“你怎么不去死……”安娜满脸泪水的望着井擎:“他就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的!你怎么不去死!”
井擎的脸一瞬间变得死灰,“求求你告诉我……他到底怎样了,会不会有事……?”
“他醒不过来了。”安娜剧烈地咳嗽了两下,冷冷地看着眼前一瞬间惊呆的男人,“怎样,这是不是你最想要的结果,这样就可以甩掉一个大包袱,不是吗?”
井擎眼睛忽然闭上,双手收紧,安娜肩膀吃痛,开始挣扎。
“告诉我……”沙哑的声音仿佛就要撕裂开,井擎双目变得血红,“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娜被这眼神骇住了。
就算是绝望的困兽,也难有这样悲戚的眼神,只要被盯一下,整个人的灵魂都会跟着战栗!
“手术过程中……大出血……”安娜缓缓说着:“虽然最终止住了,可是大脑却受到损伤……医生说白然醒过来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二十,如果一个月之内都没有苏醒的迹象……那么,他只能一直这样睡下去,永远也不会醒来。”
“为什么……”
井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狠狠一拳捶在那厚重的玻璃上,玻璃发出激烈的震颤,他不管不顾,一下又一下发疯似的捶打着那块玻璃,仿佛要闯进去一般,大喊着:“醒过来啊!白然!醒过来!!”
“你疯了么!”安娜捂住耳朵大叫:“快点住手,他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了!!”
“我不信!我不信!”
依旧是用力地敲打着,仿佛只要这样,就能让病房里的人睁开眼睛。
“我来了,小然,我来了啊,我再也不会让你等了,我来看你了……”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在整个楼层里回荡,护士来了,医生来了,保安来了,几个高大的男人用力地拉着井擎,想把他拉开,可那句身体里爆发出的力量,竟然让这些人都束手无策。
直到他们把井擎压倒,给她强行注射了镇定剂,才几人合力将他架了出去。
可是即便失去了力气,他依旧紧紧握拳,双眼盯着一个地方再也没有离开过。
那双手已经鲜血淋漓。
无所谓了,现在身体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之前我不懂,现在才明白。
原来,我可以失去一切,却不能失去他。
心好痛,好痛,是谁在刺我的心,不要再刺了,不要再刺了,我宁愿就这么死去。
死去。
小然,求求你,醒过来,让我可以轻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还有,我爱你……
白然被从特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小巧的单人间,鹅黄色的窗帘,洁白的被褥,还有床头的一束香花。
虽然和清净,可是这样的清净和白然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就那么躺在床上,呼吸清浅,脸色白到透明,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做着什么不好的梦。
吱呀一声,门开了,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井擎穿着普通的家居服,眼眶有些泛黑,端着小半盆热水走了进来。
“对不起啊小然,刚才在半路上碰见了几个护士,被她们拉着聊了几句,有些晚了。”他低声说着,用热水拧了拧毛巾,坐在床边,轻柔地帮白然擦脸。
“怎么又皱着眉。”他手指轻抚上白然的眉心,细细摩挲着,直到看见他眉毛舒展开,才收回手。
“不要总是皱着眉,心情不好身体也恢复得慢。”
擦完脸,他又将病房的窗帘拉开,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本书。
“昨天我们读到哪里了。”他翻开书,抽出书签,对着白然微微一笑:“找到了,是这里,还真是惊心动魄的地方,怎么样,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听下面了。”
井擎伸出一只手,将白然冰冷的手握住,对着书本轻声念了起来。
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医生说,如果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白然还未苏醒,那么他便会一直这么睡下去,再也不会醒来。
植物人这三个字,冰冷又僵硬,井擎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三个字安在他的小然身上。
那天之后他才知道,原来白然很清楚这次手术的风险。
在动手术之前,医生们就对白然说过,因为拖的时间太长了,血块过大,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不到四成,可是白然还是义无反顾地同意了。
成功的几率只有四成,或许白然,在走进医院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会变成这样。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井擎常常这样想着。
可是他不敢追根究底地想下去,因为现在的情况,几乎都和他有关联。
白然会这样,说是他造成的也不为过。
他的心会碎成片,之后又忍着剧痛,一片一片缝合起来,往复数次。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守在医院里,守在他身边,不让任何人接手,或许,他也是存着死心的,希望如果有一天白然醒过来了,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他。
可是他并没有醒来。
“小然,明天我们就出院吧。”合上手里的书本,井擎轻抚着白然的脸颊,“你好像又变瘦了,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回家,好好给你补补身体。”
隔着细腻的皮肤,还能浅浅感觉到他的体温,给井擎白然还真实存在的触感。
他接着说:“安娜和陆晟轩已经把房子都打扫干净了,你随时可以回去,来福和旺财也在那里等你,旺财你记得吗,就是你救的那只小猫,前几天安娜特地带它去动了手术,把它断掉的腿接好了,你回去,就能见到它跑跑跳跳的,它们都很想你……”
忽然间又意识到白然已经看不到这些,他的声音又低落下去。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就带你出去走走,在国外的时候我去过很多地方,风景真的很不错,你肯定会喜欢。”他说着说着,忽然勾起嘴角,“说不定你也像要看看那么漂亮的风景,就会睁开眼睛呢,那样,我也能好好看一看你的眼睛了。”
抓起白然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井擎梦呓一般地念叨着:“醒过来吧,醒过来好不好,你肯定不甘心就这么一直睡下去的……醒过来吧,再看我一眼,我要亲口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井擎说着说着,眼眶逐渐发红,嗓子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