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祁天怜没有计较他的无理,点点头,"你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为什么?"
"没有啊!我心情很好。"原枫耸耸肩,"有吃有喝有钱赚有什么不开心的?"
"你不用这样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连你自己都欺骗不了,何必拿来欺骗我呢?"祁天
怜沉声说,"我今天就是想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是这种与我的情夫
关系吗?"
"如果你被男人包养,您会是什么心情?"原枫轻哼。
"让你有这种困扰,是我疏忽了,你想我怎么做?"祁天怜说,"我无意让你心情不愉快
。"
"祁老板如果真地想让我心情愉快,也很简单。"原枫悠闲的说,"放我自由啰。"
"我并没有拘禁你的意思。"
"但对我来说,这与拘禁没有区别。"
"如果你不喜欢这种关系,可以跟我一起上班,做我的助理,我会发给你薪水,工作的
报酬。"
原枫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般,"祁老板,您在说什么啊!我做你的助理?我
初中没毕业,连字都认不全,你让我去闹笑话吗?"
"我可以教你。"
"谢了,但不必。"原枫一拱手,"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而且那么拼死拼活一天才赚
多少钱?哪比得上我做牛郎轻轻松松?"
"你宁愿被女人养,却为什么对我养你那么反感呢?"祁天怜淡淡的问。
"因为我不是同性恋。"原枫靠在椅背上,"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乐意被男人插,我是
男人,我不想做女人,也不想被人看成女人。"
"我没有把你当女人。"祁天怜说。
"但我在扮演着一个女人的角色。"原枫冷冷道,"我只喜欢女人,和女人做爱是一件幸
福的事情,但是想到我的对象是个男人,我只会想吐!"
祁天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原枫冷笑,"是你要开诚布公,这就是我的实话了,祁
老板,你确定你是想听我的心里话吗?"
"在我身边真的让你恶心的要吐?"
原枫转开脸,不说话。
"好,我知道了。"祁天怜点点头,"你收拾一下东西,可以走了。"
"什么?"原枫讶然的回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既然你真的不愿意留下,我也不能强留你,你走吧!"祁天怜起身,不再看他,"如果
你需要,可以叫他们送你。还有,这几个月的薪酬我都已经打进你的账户。我要上班了
,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跟管家提,只要不要太离谱,他都会为你办妥的。"说罢,祁
天怜径直开门离去。
看着祁家的大门在自己的面前关上,原枫忽然有种做梦的感觉。
几个月前他被强迫着住进这所大宅,被他恣意凌辱,然后忽然一夜之间,那个男人说爱
上了自己,对他百般忍让,然后在今天,被冰冷冷的赶了出来。就好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找到一件陌生的玩具,从不了解时的暴怒,到掌控制后的爱不释手,最后还是会厌倦的
抛弃。
原枫却觉得自己连那曾经被宠爱过的玩具都不如,祁天怜那种人,怎么可能会真得喜欢
上自己呢?
他不否认自己的失落,就像是只有听到两次扔靴子的响声才能入睡的老人一样,当一个
习惯已经成为习惯,然后再突然让你戒掉,即便是厌恶的事也会让人觉得不习惯。
更何况,祁家优渥的生活和祁天怜后来这两个月的温柔体贴,若不是他一直坚持着不肯
放弃身为男人的自尊,恐怕早已沦陷。
忽然想,如果自己是个女人就好了,可以顺水推舟的名正言顺的缠住他,然后在他想踹
开自己的时候,狠狠地敲一笔分手费。不必像现在,被人家像狗一样的赶出来,也什么
都不可以说。
一阵冷风吹过,原枫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对自己刚才的幻想感觉惊讶又好笑,他不
是女人,也不会变成女人,更做不到像个女人一样的对男人求欢,所以他和祁天怜,不
可能打破同性相斥的公理,而这几个月的时间,根本就是磁场异常的情况下,不小心发
生的错误。
原枫拖着自己不大的行李箱慢慢地走在街上,不时有出租车在他身边减速,但他都是向
司机笑笑摇头。
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应该去哪儿,虽然一直的要摆脱祁天怜,获得自由,却从来没有想过
真的自由了之后应该怎么做。或许就像一直想从鱼缸里跳出去的鱼,并不会去想出去之
后要怎么样一样。
这个城市的冬天总是阴冷的,虽然气温并不很低,但湿冷的凉气却总是无孔不入,任人
穿的再多也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以前原枫是很喜欢冬天的,因为女人总喜欢以怕冷为借口钻进他的怀里,不管是他幼时
的女友,还是后来委身的贵妇。他喜欢被别人依靠,因为那,让他有安全感。就像是不
断需要有人鼓励的怯懦的小孩,需要别人不断的给他催眠,"你可以的。"
最终还是回了自己的小窝,因为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走,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自
己的家门外。
掏出许久没有用过的钥匙,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甚至比外面还要冷的,夹着霉味儿的凉
气。
到处都积着厚厚的灰,人走动都会有烟尘飞起。
在抽屉里找到空调的遥控器,打开,吹出的冷风让他狠狠的打了个颤,想起上次用它似
乎已经是半年之前了。他只有每年最热的几天才会用到它,为了省钱。但是现在他却不
愿意再想这些事情了,把空调的档换成热风,然后揭掉落了厚厚灰尘的床单扔在一边,
从床下拽出鸭绒被,和衣倒在床上,放任自己睡去。
日子还是一样要过的,被抛弃也不是第一次,即便是那些曾经非常喜欢,甚至为了争夺
他而竞相抬高价格的贵妇们,也总是会厌倦,然后寻找新的目标,这么多年他已经很习
惯了。
他没有去查他的户头里有多少钱,虽然祁天怜说已经把这几个月的钱都打了进去,但他
知道地下钱庄的人会第一时间把钱划走。
当务之急仍是解决温饱问题。
他的父母都是大市场里的菜贩,在他的记忆里一直都是为了生计疲于奔命,没有人有时
间管他,他逃学如果被父母知道了,晚上回家就会挨一顿毒打,所以渐渐的,他就不回
家了,整天和街头的地痞混在一起,抽烟,喝酒,玩女人,在昏暗的迪斯科里吞摇头丸
,后来,染上了赌瘾。
那时一段天昏地暗的日子,他每天想的只是怎么弄钱翻本。他偷过,抢过,也和人一起
在路上找人勒索过,但赌博就像一个黑洞,这点钱是怎么样也不够用的。他开始找地下
钱庄借钱,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欠了多少钱,也不敢去算,后来就是根本不敢露面,
生怕被人找上门。
他也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人按在桌上,怎样看着那尖刀贴着皮肉插在他的指缝里,吓得差
点失禁。
然后就开始做牛郎了。
他很拼命的做,最多的时候一天跟七个女人出场,有时候实在做不动了,就偷偷的吃威
而刚,当然这些都没有人知道。
做了有多久牛郎,他自己都有些想不起来了,从前那些荒诞的年月也早已经模糊的辨认
不清,他没有时间去想太多的事情,只是每天努力的赚钱还债。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后
果,他知道店里以前的红牌,三十刚过就得了阳萎,离开了店里又没有任何的其它技能
,最后吸毒暴死在路边。
他初中没有毕业,在现在的社会几乎就是个文盲,他从没做过苦力,也从来都不想向他
的父母一样辛苦一辈子,相形之下,牛郎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职业,他喜欢女人,喜
欢做爱,而且赚钱快,似乎再也没有任何的工作比牛郎更适合他了。
而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牛郎而已。
认真地把自己打理了一番,他走进了Mindnight。
辛姐是一个黑道大哥的遗孀,虽然丈夫已经离世多年,这个地盘的大哥也不知换了多少
次,她却一直与各个方面都关系良好,道上的人也还对她留了点尊重,他在她店里做的
这几年,她帮了不少的忙。
原枫喜欢过她,她大他六岁,有生理需要时一般都是找他解决。原枫已经很久没有喜欢
过谁了,但是却真得很喜欢她,也许谈不上爱,她之于他,像情人,像伙伴,更像姐姐
或者母亲,他承认,他依赖她。
"你想......回来做?"
她眼神闪烁,让原枫有了不好的预感。
"祁老板早就已经派人来过了,在你离开之前,我不是就已经说过,我帮不了你吗?"她
微微转开脸,看窗外。
"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原枫说,"被他赶出来了。"
"在道上,祁天怜是有名的霸道。"辛姐轻轻摇摇头,"即便是他不要了的东西,也不会
让别人碰,他,我惹不起。我帮不了你。"她抬眼看他,"如果你还想做这行,或者想找
人恋爱结婚,都最好离开这个城市,这个省份,别让他有你的消息。"
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他笑笑,点点头,"我知道了,给你添麻烦了。"
第六章
看着手中的档案,却怎么也专心不起来,眼睛看着,心神却总是控制不了的转到别处去
。
原枫离开祁家已经三天了。第一次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却避之唯恐不及,
真是可悲啊!祁天怜苦笑,第一次放下身段耐心的讨好一个人,却被认为是另有图谋。
放他自由,有一时的赌气,也是因为自己没有信心可以忍耐到他也喜欢上自己,他知道
自己的脾气,太过于习惯控制一切,如果真的一直都无法得到他,他很可能会伤他更重
。
他是第一次如此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可惜那个人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只会以为是
自己厌倦他了吧?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老板魂不守舍,林琅自然知道老板想得是什么,只可惜冷冰冰的脸上
看不出情绪,林琅不知道老板的心情如何,听了他的报告会是暴怒还是发愁?
原枫那天中午离开祁家,大家是晚上才知道的。老板再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也没有要他
们去调查原枫,但老板的经常性发呆却被他们这些下属看在眼里,难得铁石心肠的祁天
怜祁老板会为某人牵肠挂肚,他们这些捧人饭碗的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林琅轻轻咳了一声,希望可以引起上司的注意,可惜祁天怜要么是真的没注意到他,要
么是在整他,眼睛都没转一下。
"老板。"又罚站了好久,林琅终于忍不住出声,一会儿还有会要开,看老板的架势大有
坐到天荒地老之嫌。
祁天怜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他一点,"什么事?"
"是关于原先生的,"赶在老板变脸之前,林琅连忙说下去,"三次以来划进他账户的50
万元被人全部提走,是地下钱庄干的。"
"我知道了,"祁天怜点点头,"他欠了人家钱,当然应该还债。"
"但是据我们调查,原先生并没有别的账户,家中也没有存放现金,而且,"偷偷看了老
板一眼,似乎没有暴怒的迹象,便接着说,"您知道,祁宅里从来不存放现金,恐怕现
在他身上没有什么生活来源了。"
"他是个男人,当然应该自己养活自己,"祁天怜冷哼,"他在我这里赚到的钱已经够还
清一多半的债务,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都养不活,还算得上男人么?"
"呃......其实我想跟您汇报的另一件事就是关于他的工作。"咽了口唾沫,祈祷自己一
下长命百岁,"他今天下去了Midnight,直到刚才传来消息,他还没有出来。"
林琅看见祁天怜的眉皱了一下,心中偷笑。
"我不信那个姓辛的女人有那么大的胆子。"祁天怜冷冷的说,抬眼,"你还杵在这儿干
什么,很闲么?"
"啊!是!"明白自己今天真的是捋了虎须了,平日对他们并不易怒的老板今天发了火,
显然是被撩起了脾气,林琅像兔子样窜出门去,生怕祁天怜的怒火燎了尾巴。
深吸一口气,祁天怜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有关原枫的一切,真是太反常了,连手下都看
出了自己的不正常,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但是......原枫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当初他自己带来的东西,几件衣服,身份证,为数
不多的零钱,和一张只剩下一千元底钱的提款卡,自己办给他零花用的信用卡和可以用
来消费的健身金卡都被留了下来。
他很清楚原枫没有任何的谋生技能,知道他至今为止只做过牛郎这一份工作,除非他放
下身段去做苦力,因为知道他们关系的牛郎店一定都不敢再请他坐店了,从没真正吃过
苦的他,怎么办呢?
手里攥着一只信封,是他离开Midnight时辛姐打发新来的小弟追上他送来的。他不知道
里面有多少钱,但他知道这便是她与他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前途一片渺茫,他没想到祁天怜会做得这么绝,但知道的
那一刻,也并没有多大的惊讶与愤怒,似乎是已经木然了。
忽然想不明白以前自己那么拼命的赚钱还债是为了什么,怕死吗?其实自己这样的人,
活着有什么用呢?这么拼命挣扎着想活下去,但是,这笔债还完之后呢?他能做什么?
没有任何技能的自己,难道能做一辈子的牛郎吗?
一直倔强的妄图保全自己的尊严,但早该明白在他选择堕落的时候,就已经抛弃了享有
尊严的权利。如果真的连尊严都没了,还活着,做什么呢?
路过小区附近的大菜场,他忍不住停下脚步,他的父母,曾经就在这样的菜市里起早贪
黑的劳作。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缩着脖子从菜场里走出来,一个衣衫臃肿不净的中年女人追了他出
来,"小心点儿,千万别丢了。"
"我知道了,不用你啰嗦。"少年不耐烦地甩开女人的手。
"在学校好好学习,钱不够大电话回来就行了,别往家里跑了,大冷天的。今天家里没
钱了,星期六我让你爸把下个月的生活费给你送到学校去?"
"到时候再说吧!"少年挥挥手,"你快回去吧!我走了!"
女人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的走进菜场,马上几个与少年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迎上来,"怎
么样?拿到钱了?"
"那当然!"少年得意的从口袋里掏出一迭钱,"我说学校用钱,他们啥都没问就给我了
。快走吧!今天去哪儿?......"
原枫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那群孩子的背影。
不知道站了多久。
"叔叔。"一个小小的童音将他拉回现实。
低头,一个不及他腿高的小女孩拉着他的衣角,怯怯的递来一张面纸。
脸上一片冰凉,原枫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叔叔是不是因为很冷?"天使样的小女孩儿仰着头看他,"那家店里的豆浆很好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