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江放,没什么,大不了重考,你就是发挥失常。”
“你也就这么一说,特看不起我吧,我就知道,你他妈肯定琢磨了,张啊,让你小子张狂,平常仗着自己个是个北京人,跟个什么似的,现在老实了吧,孙子了吧,活该,给你这点分数不错啦,照我看,就他妈该给你二百五……”
听着江放这么有一遭没一遭的胡言乱语,黎刚也不恼,只是耸耸肩膀,让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
听着那个人闷闷的还带着点水汽的说话声,连心脏都一点一点的软下来。
“再复习复习,现在报名这么省事,等学期末再考一回,赶得上递申请材料。”
“不是那么回事儿,”江放闷声嘟囔着,脑袋蹭的黎刚心里发痒,“操,我他妈就没这么用功过,真的,哄你我是孙子,娘的,可你看看,这他妈什么成绩,我……我跟谁交待,我问你,我怎么交待?”
反手搂住他的脊梁,黎刚小心的拍着他的背,看不见身后各异的目光,鄙夷的,好奇的,厌恶的,同情的,统统滚蛋吧,老子这是革命友谊,伟大着呢。B49D3D0草沉:)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行了别说了,咱走吧,有什么啊,重来一回,就当你白花了一千一。”
“我就不,走什么走?再让我抱会儿。”
“你他妈轻点,别人看……看咱们呢。”
“谁爱看谁看,操,谁他妈认识咱啊?”
这家伙,就知道他得这么说。黎刚笑笑,还是小心翼翼的错开了一点,空荡荡一段距离,小风嗖嗖吹。
“靠过来点儿,挺冷的。我说,其实也有好处,呵呵。”
“你丫冻傻了?抽什么风啊?”
“不是,我刚琢磨呢,这要是我考好了,明年这时候,就不知道在那儿混着了,现在好,反正也砸了,要再补考,最早也得等到明年开春,嘿嘿,咱俩啊,少说也能一块儿混个一年多。”
肚子里一块石头,耿着硌着,被这一句不合时宜的话顶到了心尖,惴惴不安的预感,酸楚甜蜜。
28、
到2号楼的时候已经快三点多了,晚秋的露水打在身上,有一点刺骨的凉,宿舍的大门早就关了,门前萧索的一棵白杨树,孤苦伶仃的抖落本来就不多的几片叶子。
“我说,你……还好吧,没有……没有什么不适应吧?”
黎刚也不答话,只是红着脸,四处看了看,推开江放插在肋下的手,就要往门里冲。
“哎,等等。”
“又怎么啦,你他妈没完了,一会儿楼长醒了……”
“让我再抱你一下。”
黎刚忽然很想骂人,他想满不在乎的咧着嘴说你丫有病啊装什么情圣啊不就是GRE考砸了么是不是男人至于么今天老子上都让你上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啊现在老子屁股疼着呢挨操的不是你你他妈的还跟着矫情什么啊……
仰起头,月光轻柔的笼下来,四下里是静谧的晨雾,温柔的无边无际。
操,都是月亮惹的祸啊
“太肉麻了。”
他走过去,靠在了江放的身上。
“知道不,今儿个是立冬的日子。”
“嗯。”
“老北京习惯,立冬这天得吃饺子……”
“我们那儿也是,我妈昨天打电话还说来着。”
“你喜欢吃饺子么?”
“一般,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反正都得吃。”
“我特爱吃,我跟你说,我最牛逼的就是拌馅儿,那味道,绝……”
“吹吧你,糊弄谁啊?”
“真的,以后有机会,我给你包饺子吃,保你吃到嘴流油……”
屋子里的人都睡熟了,黎刚蹑手蹑脚的迈过一地杂七杂八的废物,小心翼翼的扶住栏杆要往床上爬,刚缓缓的抬了抬腿,身下就感觉惴惴不安的疼痛,粘滞含混,带着不可言说的暧昧。
他暗叫一声“不好”,回过身,又蹑手蹑脚的迈过那一地的杂物,推开门,走进了对面的厕所。
鬼鬼祟祟的溜进去褪下裤子,冷风透过没关严的窗子吹进来,涔涔的凉意,股间更是冰冷一片,他犹犹豫豫的伸手摸上去,粘粘的糊了一手。
靠,难怪这么疼,那个家伙,真他妈的禽兽。他咬咬牙抻出内裤,红着脸对着月光看看,一片深色的污迹,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
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了“落红”这个词,心里一股说不清楚的滋味。
就这样……就这样和那个家伙在一起了?
分不清楚爱或者不爱,只是被他的眼睛那么可怜兮兮的看着,平时强势的人竟然如一个迷路的小孩子。
“我真没用,真的,连个破GRE都当了,我说,不会连你都不搭理我吧,那我就干脆跳楼去算了。”
稀里糊涂的,就跟他进了学校后边的小旅馆,刻意忽视那个人眼底狡猾的笑容。
靠,还真他妈应了那句话,痛并快乐着。
第二天,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黎刚脑子里一个劲的往外蹦这句话。
其实说是一个人也不太合适,因为就在床头,还有个人跷着腿坐着,脸上一幅好死不死的得了便宜卖乖的表情。
“我说,真那么难受啊,我技术这么差么,不至于啊。”
“你他妈给我滚蛋。”离岗挣扎着翻了个身,狠狠把手边的一个枕头抡了过去。
“哎你……你别乱动啊。”江放赶紧凑过来,慌慌张张的伸手要扶,嘴里还嘟嘟囔囔道,“你说你也是,逞什么强啊,我就说咱俩一块儿跟外头凑合凑合吧,你还非得回来,这可好,昨天……昨天明明还没这么严重。”
“你……你还说。”黎刚脸低垂着看不出表情,声音里却带了点隐约的哽咽,江放心道“坏了”,伸手就去扳他的脖子。
果不其然,伶仃的一双眸子,蒙上了一层水汽,江放心里一动,就把嘴凑了过去。
“干吗啊,让我亲一下吧,昨天都……都那什么了。”
黎刚也不多话,勉强挣扎了两下,闭了眼就把嘴唇递了过去。
“江放,你不会……你没耍着我玩儿吧?”
“看着我,来,看我眼睛。”
“操,你要说什么就说,搞这么肉麻干什么?”
“废他妈话,我是为了谁肉麻来着?”强硬的扳过他的头,死死盯着那双很早前就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眼睛,单纯的,热烈的,青涩的,执拗的,深不见底的漆黑的眸子,是自己努力躲避又强烈向往的混沌的青春。
“来,听我说。”
“我的以前,认识你之前的事儿,你要想知道,我都能告诉你,不过我的建议是你别问我也不说,就让那些玩意儿统统都他妈烂掉拉倒。以后的事儿,就是咱俩了,别的不多说,我喜欢你,真心实意。”
黎刚低着头,拼命的眨巴着眼睛,可是鼻子还是酸酸的,他不敢开口,生怕随着甜言蜜语涌出来的,是眼泪和鼻涕。
“我操,江师哥又光临我们这寒舍啊。我说黎刚,好点没,昨天你怎么回事,半夜三更回来就一病不起了,我说,五道口的女人那么生猛?嘿嘿,哥们儿昨天过瘾了吧。”
黎刚看着地下,一心一意想找个洞就往里钻,还得说江放反应快,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就拽着陈于两个人到了外头。
“哥们儿,咱小声点,别让他听见。”
贼忒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那俩人果然支棱着耳朵凑过来:“师兄,什么隐情,给咱透漏透漏。”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他吧,”咬咬牙,他终于破釜沉舟的开了口,“他呀,估计是这阵子便秘,又辣子吃多了,靠,痔疮了不是,我说,哥儿几个知道就完了,平常咱照应着他点,可别明说了,那小子脸皮薄的,啧啧……”
咂吧咂吧嘴,江放施施然进了屋,留下俩家伙挤眉弄眼一阵怪笑。
“嘿嘿,痔在必得啊,前两天他还笑话人做广告的呢,这回老实了不是。”
“可不么,老大你还别说,江放还真不错,嘿嘿,跟着咱二哥混时间长了,他也学会厚道了……”
29、
因为某个难以启齿的原因,黎刚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紧接着又赶上周末,结结实实的休息了一把,着实体会了集体生活的温暖。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有人给端到床边,还换着花样的开发新品种,虽然口味偏于清淡流食多过米饭,可对于一个白吃白喝不干活的人来说,这种生活也不啻于天堂。老大和小于波为了照顾他,连自习都不去了,俩人坐在下铺,虎视眈眈看着他吃喝拉撒,只要他一偏腿,立刻就有人殷勤的扶上去,那个态度,丝毫不亚于雷锋在火车上照顾怀孕的大嫂。
有时候黎刚也不落忍,看着俩人殷勤的样子,感激之外还有点奇怪,陈正宏还罢了,本身就是个老实人,于波可不一样,那个人,嘴毒的可以拿去给唐门炼药了,偏偏现在跟得了失语症似的,每次黎刚问他,总是躲躲闪闪的干笑不说话,直把黎刚郁闷的半死。
闲呆着无聊,上网成了主要娱乐,学校给宿舍通了网线,靠着当初苏文留下的那台旧机器,黎刚玩得不亦乐乎。江放那里也上了网,俩人每天就借助着那只小企鹅把肉麻当有趣。
除了OICQ,黎刚最感兴趣的还得说是学校的BBS,一个实事版一个JOKE版,每天灌水灌得不亦乐乎。
“二哥,电话——”拉着长音,于波拎起话筒递过头顶,“好像是咱阿姨诶。”
好不好的,黎刚心里就一震。
果然又是老一套东西,好不好啊,学习有没有吃力啊,吃得如何睡得如何,有没有掺和不该管的事情……
这回还是多了点东西,老爸终于等来了一次升迁的机会,副科终于要转正了,要送礼了,太轻了拿不出手太重了家里也负担不起,哎,早就说送,本来想送盒月饼的,可你看现在月饼这价钱,干吗不干吗就好几百,你说,你有没什么好主意,也给妈说说?
可黎刚知道,老妈根本不需要什么主意。
算了你这孩子,问你有什么用啊,哎你怎么总跟个小孩儿似的,一点社会上的事情都不懂,这将来你可怎么办好呢,可别真随了你爸爸啊……
电话那一端还在不断传出来殷殷的话语,黎刚小心翼翼握着听筒,不知怎的,眼前浮现出的,全是第一次见到江放时的情景,480的牛仔裤370的鞋,再破再落拓,也是时髦潮流。
操蛋。
身体将养的差不多了,黎刚也不好意思总是让人在身边伺候着,陈正宏他们也就自动隐身,又开始了往日的粉红色生活,老陈心心念念都是自家女朋友,为谈恋爱专门配了个手机,每天短消息不断;小于眼里只有暗恋的那个小女生,天天以图书馆为家,隔着远远的看着人家就满足一天;只有黎刚一个,守着心眼里的一点小秘密,紧张兮兮的甜蜜着,坐卧不安。
星期五一天都没课,宿舍里却一大早就没了人,想都不用想,黎刚也知道俩兄弟的去处,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守着电脑,偏偏又看不见江放的影子,只能一个人懒洋洋的灌水。
正无聊着,敲门声就响起了。
雀跃着打开门,最先呈现在黎刚脸上的表情,居然是淡淡的失望,然后,逐渐转为惊喜。
“靠,苏文你怎么跑来了,你小子也知道回家看看啊,你他妈的,出了门就把哥们儿扔一边了……”
“嘿嘿,这几天我都没上课去,昨天偶尔碰见老大,才知道你病了,怎么,听说是……”
他瞄一眼黎刚尴尬的表情,恍然大悟似的咧开了嘴,压低了嗓子凑到他跟前:
“嘿嘿,哥们儿说实话吧,是不是开苞了?”
黎刚话都不说,连拖带拽的把苏文拎进了屋子,一只手死死的堵住他的嘴,脸色赤红,眼睛里却有点挡不住的笑意。
苏文以前的床铺早被几个家伙当成了杂物床,旧毛巾臭袜子堆了一滩,俩人也不嫌弃,把东西往里边推推,就嘻嘻哈哈坐了下来。
“就这样?嘿嘿,你这够冤的啊,他也太没种了,不就是个G么,什么大不了的。”
“靠,我他妈就是心软,看见他那熊样儿……操,你当时不在,没看见……”
“废话,我干什么去啊,不过话说回来了,到底是师兄,老油子了,一点机会不放过啊,这得算因祸得福吧?”低下头,苏文又贼兮兮的笑笑,“说实话,二哥,过瘾不?”
黎刚其实很想把脑袋捂进那一堆破烂里,就当自己是只鸵鸟,让这个龌龊的人带着他的龌龊想法直接滚蛋,但是又有点隐约的骄傲,操,以前就听这家伙吹牛,现在自己终于也算个有“经验”的人了,而且,还是这么“另类”的经验。
“其实,其实没……没什么,开始还有点疼……”
“不会吧,嘿嘿,不是‘有点’吧,我可听说这第一回挺疼的,要不,你至于一躺就是好几天?”
“没有,没那么严重,其实就第一天的时候有点麻烦,靠,真跟要便秘似的,小风一吹都他妈难受,过了也就好了,都是那家伙,操,真他妈禽兽,我当时……”
正说的兴起,不小心就看到苏文又好奇又促狭的眼神,把黎刚给尴尬的,一把推开他,翻身就要往外走。
“嘿嘿,干吗啊,不至于,咱谁跟谁啊,我以前不也和你说过么。”笑嘻嘻拦住黎刚,苏文从书包里掏出一包东西递了过去。
“这什么玩意儿?”黎刚呆呆得看着那两个盒子,漂亮精致的楠木包装,透着隐隐的清香。
“咳,月饼盒子,我拿它装了点吃的过来,巧克力什么的,你和老大你们分着吃。”
黎刚知道苏文家背景厉害,想来这些东西也是别人送的,他也就老实不客气的打开,捡起一块糖放进嘴里。
“靠,不错啊,够味儿。”
“嗯,你们留着吃着玩吧,哦,还有这个给你,随月饼一块儿送的,你收好了,别让老大抢了去啊。”
一款深黄色的ZIPPO放在黎刚手里,安静内敛的颜色,沉甸甸压在掌心。
“你有病阿,怎么想起送我东西?靠,别说你也爱上我了。”
“你他妈发什么春梦啊,”苏文笑着推了黎刚一把,“没说么,随月饼送的,我们家还有一个呢,这个给你,留着玩儿吧。”
“靠,那这月饼得多少钱?”
“你想啊,别的不说,就这玩意儿,三百多呢,再加上盒子,操,月饼值个屁,值钱的都在外头。”
“靠,真他妈腐败。”
“是啊。”苏文笑笑,手指轻颤间,火机发出颤巍巍的光,抗不过深秋的清风,倏忽即灭。
“腐败,这年头谁他妈不腐败?人人都在骂腐败,可离了它,谁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