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游戏——词穷

两人目光相撞，都是一愣。

聂祁先收了目光，把头一偏，“要说什么？你先说吧。”

聂家如苦笑，聂祁这是还在生气刚才自己不顺着他的意呢，真不知道这么久了，聂祁到底是如何看待他这个哥哥的。

没有问过，也不敢问，这般想来，不禁有点觉得悲哀。

聂家如尽量用轻松的口气问，“张欣呢？今天怎么没看到她？”

聂祁正要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听了这句，不禁噎得找四处找水喝。

聂家如吓了一跳，赶紧递上自己的汤碗，眼见着聂祁毫不犹豫的接过，红艳饱满的唇贴在他刚刚喝汤的地方，顿时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聂家如一面唾弃自己的猥琐心态，什么都能乱联想到那些事情上，一面忍不住继续盯着聂祁继续看。

其实，能肆无忌惮的看着自己的喜欢的人，也是一种幸福。

直到聂祁把一碗汤喝尽了，聂家如还不由自主地问，“还要吗？”态度好得勘比专业服务人员。

可惜现在用温柔是打动不得聂祁的。

只见聂祁丝毫不领情，把碗推还给聂家如，头再次甩向一旁，似乎专心看着窗外的风景——只不过现在天色已暗，玻璃窗上除了映出两个少年一左一右的模糊身影外，什么都没有。

聂祁看了会儿，自是无聊得很，于是转回头这才慢慢地说：“不要了。”

音调不高不低，漫不经心的，听在旁人耳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虽说兄弟长幼有别，聂祁却是天生就该这般对聂家如颐指气使一样。

聂家如对聂祁那副爱答不理以及尽情指挥人的样子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对侧少年的反应十分可爱。

聂家如熟悉这样的聂祁，比起和张欣在一起，聂祁现在的少爷架子可算端的十足，却也让他觉得更自然的多。

想以前不知道有多少次，聂家如希望聂祁能放一放自己的少爷身份，学着与人好好沟通交流，偏是回回都舍不得说对方什么，最终只能越来越是纵容惯宠。

待现在一看，聂家如却又觉得，聂祁身上那种会隔开他与旁人距离的所谓富家子架子其实也有它的好处。

不是吗？

起码聂祁与别人有了距离，而他一直没有离他远去，这样说，离聂祁最近的人，永远都是他，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又是沉默，没人说话。

食堂嘈杂的环境其实并不适合保持沉默，因为一切无声在这里都会愈发被放大。

聂家如好脾气的收了碗，把那些个心思都抛开，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聂祁，似乎是准备好迎接聂祁的继续发作。

聂祁每次生气，嘴巴都会微微噘起，偶尔着急说话，鼻翼也会一扇一扇的，仔细看着十分有意思。

不过一般情况下，聂祁生气时候是容不得对方盯着他看太久的，一被看就会炸毛，然后翻脸更甚——所以目前大概仅仅聂家如能有此发现。

该说这是因为离得太近，所以疏于防范吗？或者是信任而不抵触？不知道。

聂祁深吸口气，讷讷说不出来话来。

其实聂祁每次一对上聂家如的笑脸，再大的火也觉得泄不出来了，不上不下的憋在胸口，很难受。偏偏只要心里有气，又忍不住想去找聂家如。

聂祁拿着筷子胡乱戳着饭菜，剩了大半碗，看样子是都不打算吃了。

聂家如虽然心疼聂祁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但也不做阻止。

聂祁手下越来越用力，终于还是闷闷开口说：“……喂，我和欣欣吵架了。”

聂家如奇怪，情侣吵架其实很正常，都说有打有骂才是真正的生活和恩爱，所以乍一听聂祁这话心底不禁有些怨焖：你和张欣吵架有什么啊，我正巴不得你们吵得分了才好呢。

但对聂祁，当然不能把心里话就这么直说，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示意性的安慰了句：“哦，这个啊。没什么，女孩子都是要哄的，你赶明儿买点礼物给她，说点好话不就行了。”

聂祁拄着下巴，不爽得很，“你都不问问我俩为什么吵，怎么哄啊？”

聂家如哭笑不得，吵架这种私事，论起因，为什么的都有，左右和自己无关，他当然不会那么八卦的刨根问底。但聂祁既然发话，他只好也很感兴趣的样子，关切问道：“张欣为什么要和你吵啊？你都对她那么好了。”

第一句话就是做个样子，后一句话却是不由自主说出来的，甚至口气泛酸。

说出口后，聂家如有点心虚的抬头看着聂祁。

聂祁并不察觉，还是一幅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转着聂家如刚说的话。

是啊，张欣为什么要生气吵架？这也是聂祁觉得郁闷的地方：他都对张欣那么好了，百依百顺的，在张欣面前什么架子都不会端，什么事都不曾逆，话也是挑好听的说，礼物更是选贵的买。

姿态当真是放到不能再低，张欣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聂祁耳边又响起刚才张欣放出来的话，“我受够了。聂祁，我和你哥，你选一个吧！”

“选一个吧”，张欣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

聂祁困惑的看着聂家如，郁闷地说：“为什么她一定要我在你们中间选一个？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一定二话不说都依了她吧。”

聂家如不解：“嗯？”

聂祁不再说话，有点烦躁的端着餐盘离开座位。

“小祁！”

聂祁不理，继续闷闷走。

聂家如这才有点不把握了，聂祁脾气还没发完，竟然就这么算了，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小祁，到底怎么了？你好好给我说。”

聂家如赶上一个人走在前面的聂祁，彻底投降，听口气竟是反过来求着聂祁了。

“你说给我，我才好帮你想办法是不是？”

一直以来聂家如都觉得他对聂祁是吼不得，凶不得，逼不得，骂不得，强求不得，冷落不得……于是，算来算去，也只能用哄的了吧。

虽然心里知道，聂祁已经不再是初见时那个委屈的蹩着嘴巴看向他的小孩子。

可这么多年，聂家如真的已经习惯做着兄长的样子，以着兄长的名义，在任何时候都陪着聂祁，站在他的身旁，在他触手可及，侧首可望的地方。

聂家如笑了笑，温和的站定，他知道聂祁一定会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或者也会像以前那样，张开双臂快步走过来，紧紧的缩在他的怀里。

安静乖巧的，等待他的安慰和鼓励。

这样就够了。

爱情游戏 （9）

聂祁不知道该不该和聂家如讲这件事情，出于惯性找到聂家如，张了口又觉得有些话涉及了聂家如本人，似乎说起来有些别扭。但如果不和聂家如说，他也没什么其他人可以商讨。

就这样，反复着矛盾心思。

也想过干脆找个朋友发泄出去一番吧，可是一想到那些个平日里的狗肉朋友，就算聚起来大概也是出些馊主意吧，或许会和当初撺掇他去追张欣那样，让他换个女孩追求也不一定。

“唔”，聂祁靠向聂家如，自暴自弃地说，“我说了，你可要帮我想办法把人追来啊。”

聂家如苦笑点头，“一定。”

聂祁拉着聂家如的手，觉得手感冰凉，很是舒服。不禁抓得更紧了些，这才慢慢讲起来……

下午没有课，聂祁和张欣选在校园后面的小花园里散步，迎面走过来一对情侣，本来只是擦肩而过，谁知张欣盯着那两人却是半天不动地方。

直到不见了人影，张欣才忽然说话，态度和刚刚谈笑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受够了。聂祁，我和你哥，你选一个吧！”

聂祁见过张欣耍脾气，却没见过她用如此不耐烦的口气，苛刻的说这种话，“聂祁，你到底是多大的人了？事事都要你哥陪着！你不觉得丢人吗？”

聂祁不想和她起冲突，心下也不觉得自己怎么好丢人的，软着声哄道：“欣欣你怎么了，突然说这话。我哥不是很好吗，我们这样……”他走到张欣身边想要抱住发怒的女友再慢慢哄服，可是还没近身便被推了开。

“够了！聂祁，你搞清楚了，我在和你谈恋爱，不是和你哥俩！我没兴趣天天还要和人解释我的男友到底是我身旁的哪一个！”张欣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冷冷说，“我其实挺服你的，放这么个哥哥在自己身边，到底是做绿叶烘托你呢，还是做红花让你衬。”

聂祁脸色一变，也是不高兴，“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张欣“哼”了一声，看也不看聂祁，“早就听说，你在高中时候就被称是你哥的影子，原本我还不信，可现在看看，这大学才上了多久啊，你就一天没哥哥不行了。”张欣顿了顿，声音也低了下去，“聂祁，你这副样子，软不软硬不硬的，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聂祁闻言，瞬间脸涨得通红，一半是气，一半是恼。

张欣的话给他的冲击太大，从来没想过去和聂家如比较什么，更从来不曾想到竟有人这样流传他们兄弟的关系。

说他是聂家如的影子？笑话！

聂家如怎么可以和他比较，聂家如只不过是个……是个……

是什么？

聂祁双眼失了焦距，怒涨的火气好像被什么包裹住，膨胀着膨胀着，就悄悄消减了下去。

也不知聂祁是想到什么，神情忽而喜，忽而怒，忽而凝，忽而黠，竟然是多种表情混杂在脸上，难以形容，又极富有感染力，看得张欣也是一愣。

聂祁最后还是把头低下去了，藏住了表情。

因为不想与张欣过于纠结聂家如的事情，只得挑了另一句命中圆心的话来说。而且因为刚刚被浇灭了火气，所以反驳也是有些无精打采的：“我怎么不是男人了？”

张欣看不到聂祁的神色，此刻只是听到对方有些委屈和无辜的声音，回忆起这段时间，聂祁对她当真是不错的，到底有些心软，当下走过去扶着聂祁肩膀，从下面望着聂祁，果然见其一脸沮丧，表情好像个拿不到糖的小孩子，可怜得很。

聂祁心里不好受，也不管张欣之前说的话有多狠，只把她抱在怀里，头靠过去低声说：“欣欣，不要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还不行吗？”

聂祁很少去哄人，说的时候不免有些结巴别扭，只把头埋得更低了，仅凭着感觉当作这是在对谁撒娇。

好在聂祁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沉性感，一反平时给人浮躁张扬的感觉，听在耳里也是别有滋味。

张欣以前没少和聂祁做什么亲密动作，不过真就只是做做样子，从来没有哪次觉得像今天这样，拥抱着对方，声音传过的地方好似有电流穿过般。心下一动，张欣不禁开口说：“小祁，我刚刚是有些太冲动了，你会生我气吗？”

聂祁没想到张欣这么快改口，愣了一下，而后窃喜，哄女人还是很容易做的事情嘛。

可惜他故作大度的摇了头，刚要露出胜利的微笑，张欣后一句话补了上来，让他表情僵住，“那好，那你快和你哥说，让他别跟着我们了，都在一个学校，真有什么事现联络也是来得及的。”

张欣拍了拍聂祁的背，直视着聂祁一字一字说：“我们继续在一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这一次，不能有你哥。”

聂祁心底凉的透彻，眉头皱起，下意识的反驳：“不可能。”

张欣冷笑，“那就分手吧。你好好守着你哥。”遂不再多言，翻脸就走人。

独剩聂祁一人，对着空空的小路，后悔的想：刚刚要是先答应着张欣就好了，女孩子闹别扭，现稳住了阵脚什么话都可能以后慢慢说……

那，现在要怎么办呢？

聂祁眼睛一转，望着教学楼灯火明明处，忽然咬牙忿忿的念出某人的名字：“聂家如！”

……

聂祁把事情简略讲完，其中自然略过了一些细节，抬起头的时候，看到聂家如锁着眉毛，被他注视才松开了眉，回给他微笑。

聂祁这么讲了一通，心情已经好很多，此时直起身转动脖子，懒洋洋的说，“事情就是这样了，如何？”这会儿却是口气轻松，好像刚刚说的完全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聂家如恍然点头，“嗯，那我以后不跟着你们不就可以了。”说着，用手指揩了揩鼻子，“呵，其实这个事，你们完全不至于吵架，和我说一声就……”声音渐渐低下去，说不出话来了。

聂家如心下自嘲：原本还以为能跟在聂祁身边更久些，起码陪他走过大学，这样子，果然还是要被嫌弃啊。不过也对，张欣是个正常的女孩子，一开始能同意这种事情，大概也以为他们在说笑吧？起码是不会想到，这件事真的能持续这么久。

现在也是，忍受不了了才……

是呢，这种事情——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有站了一个人，夺走了独属于自己的位置，撑开了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这种事情，谁能忍受得了？

聂祁抿着嘴盯着聂家如，问：“你以后，都不陪着我了？”

聂家如勉强笑了下，“又不是小孩子，其实你早就不用我陪了。刚开学那阵我看也挺好的，还是怪我多事……而且，张欣不是就为了这个才和你吵架，你不顺着她的意思，怎么和好……”

聂祁啧舌，“如果这么就能解决，我还找你干吗？我直接和她说不就好了！”

聂家如接不上话。

天越来越黑，尽管两个人默默地站在路边，仍然有路人不时看向他们这里。

聂祁忍不住踢了聂家如一下，“说话啊！”

聂家如转过头，避开聂祁的目光。

聂祁拉着聂家如的衣领，拽到路旁阴影处，“你不是说要给我出主意吗？你不是说，出事了都找你肯定没问题吗？”

聂家如模糊的笑了下，声音有些无力，“让我怎么出主意……要你甩了她吗……”

聂祁猛地松开聂家如，“不……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友……”

聂家如却突然下了某个决心般迈前半步，拉过聂祁到怀里，“甩了她吧，我帮你找一个更好的。”

聂祁想到张欣说的那句“你在高中时候就被称是你哥的影子”不禁推开聂家如，摇头说：“不用你找，我只要张欣……”

只有张欣第一次看到的聂祁，也只喜欢聂祁。之后即使和聂家如接近，也没有抛开聂祁，或者另起心思。所以，只因为这一点，张欣对于聂祁便是特别的。

聂家如不知道聂祁的心思，闻言急道：“张欣有什么好？”

聂祁反问：“她怎么不好？”

聂家如一时想不出来张欣那里不好，偏偏心里又没有一处觉得张欣好。

聂祁仰着头追问：“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聂家如干咳，结巴问：“我、我喜欢什么类型？”

聂祁眨巴眼睛，回忆了下，说：“文静的，乖巧的，懂事的，漂亮的，大方的……”

聂祁有模有样一本正经的数着，直把聂家如说得哭笑不得：他喜欢的人，怎么看都不能归属到上面的选项里啊。

呃，大概漂亮这一点，如果能换做俊俏的话，还是很符合的。

然后偶尔也会有乖巧的一面。

睡着了的话，就会很安静……

爱情游戏 （10）

聂家如叹口气，笑着摸了摸聂祁的头，止住其继续数念，“你啊，够了吧。没你说得那样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