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n you hear me cry+番外——凡非

我逃出了那间屋子，从此与爱道别。

回到病房，我握着海哥哥瘦弱的手，把头斜靠在他的肩膀，“海哥哥，我跟莫凡结束了，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我们好好治病，然后一起活到老。”

第十九章

唯有转身离开，然后说永不相见

此刻请别转过身来，否则你会看到我的眼泪

我不能崩溃或展现我的心碎

亦不能显露我对你的爱

唯有转身离开，然后把门紧锁

让我的生活回到从前

已无话可说

唯有转身离开

我发现，我不能想起莫凡，想起他我就心口痛，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的难受。我躲在厕所里吐，直到清水都吐尽，我还是觉得胸口闷。

“我说小非，你还没好透呢，你得吃得喝呀，再说阿海需要你支持。柯医生不是也提醒你了么，你是长期贫血的人，这次又大出血，不能马虎。还说要你去复查验血什么的，不然身体要毁了的。”钱哥自从酒吧被砸了之后，干脆关门，天天在医院和我一起照顾海哥哥。

海哥哥精神开始变得不好了，经常处于昏睡状态，我很害怕，我和钱哥轮流着对他说话。我看着脸色灰白的海哥哥，心里无比哀伤。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居然是何语谦。“欧阳非，能出来说几句么？”他小声说着，为了不打扰海哥哥休息。

我跟他出去了。

“你和莫凡之间到底怎么了？他生病了，不肯吃不肯喝的，药也不愿意吃，你能拨点时间看看他去么？”何语谦脸上写满了焦急。

我不该去的，说好要分手的。

“他高烧39度呢，医院也不肯去，你好歹去劝劝他。”何语谦大概看出了我的犹豫。

“好吧，我马上就去。”我放不下莫凡。

我赶到莫凡那的时候，莫凡正趴在床上睡觉，可能因为不舒服和燥热，他把被子几乎都踢开了，人翻来覆去的。

我脱了鞋子，躺在床上，从后面抱住莫凡。“小凡哥，你忘了我吧。钱哥不会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你的，海哥哥他为了我卖过血，很多次血，他为了照顾我放弃了出唱片的机会，他甚至因为我的一句话拼命地想要出名，他用他的生命来爱我。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恨过他，我怪他牵连我，让我的手残废了。他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无论他是死是活，我都还不清他了，我和你还怎么在一起？”

我渴望光明，所以我爱莫凡，可是我却属于黑暗不是吗？总有一双黑色的手拖住我的脚，告诉我，欧阳非，你不应该获得幸福。每次都是这样，不是吗？我不应该纯洁，我不应该有梦想，我不应该有未来，一次次，残酷的现实提醒着我。

“小非，我等你。”莫凡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

我的眼泪浸湿了莫凡背部的衣衫，我紧紧搂住他。“小凡哥，忘了我吧。请你带着我的梦想，去飞翔。”

莫凡转过身紧紧地搂住我。那天，我们紧紧拥抱着，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量。

莫凡走的前几天，是何语谦来通知我他的航班时间的，他还把我和莫凡租屋的钥匙拿给了我，说是莫凡说的，那租屋还有几个月才到期，让我处理。

“何语谦，帮我个忙好吗？我想见莫凡最后一面，你跟我约个地方吧，我去送送他，但别让他发现我。”最后看一面，然后记一辈子。

“好，我们手机联系。”

我想，何语谦应该可以给莫凡幸福，他很喜欢莫凡。

去机场的路上，我想了又想，发现我和莫凡没有留下任何合影，哪怕拍在手机里的也没有。大巴的玻璃隐约地反射出我的脸，我看着自己，悲哀地笑着。

到了何语谦预先告诉我的地点，莫凡没有到，我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等他。莫凡一小时以后才出现，旁边是何语谦。他戴着墨镜，背着背包，好像又瘦了一圈，他一直没有说话，何语谦也只是静静地陪在他旁边。我像个傻瓜一样，看着他，看着他。

机场广播提醒旅客登机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莫凡传来的短信，“非儿，我许你一个未来。”唰的，我的眼泪就出来了，那个初夏的清晨，谁都不会忘记。

自我们相遇那天起

我从未后悔与你相爱

我从未忘记你给我的爱

和我们之间所有的欢快

所以我必须找到力量

去说再见

然后转身离开

莫凡走了没几天，他的妈妈就来找我了，她大概全程监视着我吧。

“小非，国外我已经联系地差不多了，等一切手续都办妥之后，我就会安排你哥哥出国接受手术治疗。”

我好像很难恨她，她从不对我采取盛气凌人的姿态，她甚至输血救我。

“小非，对不起，谢谢你了。请你以后再也不要与莫凡有任何交集了。”

可是，她的话却刺中了我的要害，永远不能与莫凡有什么瓜葛了。

为什么即将离开人世的那个人不是我？

一周后，我和钱哥在莫凡妈妈的安排下，陪着海哥哥到了美国的知名医院。当地的医生会诊之后，给海哥哥安排了一系列的治疗，待海哥哥的各项身体机能恢复到适合手术的时候，即刻会安排肝脏移植手术。

医生说，手术成功的话，自然能够让海哥哥健康地生活很多年。但风险是很大的，一旦失败，结果只有死亡。

海哥哥问过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告诉他，许老板帮了我们。

临走的时候，海哥哥让我把他床底下的一个小铁盒一定要带上，我打开看的时候，里面几乎全是与我有关的东西。一个千纸鹤，一片月季花瓣标本，一张我12岁钢琴表演时的照片，还有就是他的曲谱。

我抱着那个小铁盒，觉得很沉很沉，那里面有很深很深的爱，很痴很痴的情。

到了美国，我每天都会折九个千纸鹤，然后把它们串起来，挂在海哥哥的病房里。我每天都会买一朵漂亮的玫瑰花，放在他的床头。

海哥哥的心情也不错，身体条件好的时候，他会弹吉他给我们听。我们三个人时常说笑着，可是我知道，那些笑容只是我们唯一能够拿出来向死神炫耀的东西。

病房外面有片很大的草地，医生允许的时候我会推着海哥哥去那里透透气。

“小非，你还记得么，我们约好以后买个大房子，在屋子后面弄个漂亮的大花园，等老了，我们在花园里晒太阳。”

我记得。

海哥哥好像一个迟暮的老人，不停回忆过去，他反反复复地跟我说起我们的小时候，在他的脑海里，仿佛从未存在过一个深深伤害他的欧阳非。

海哥哥，你真好。

海哥哥，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

海哥哥，别哭。我们做最亲的家人。

海哥哥，千纸鹤代表我。我把它送给你，这样你上学的时候就可以带着我了。

海哥哥，以后我们买个大房子，也在屋子后面弄个那么漂亮的大花园。等老了，我们在花园里晒太阳。

海哥哥，这个世界上你对我最好。我也要永远对你好。

海哥哥，等我学好了钢琴，给你伴奏，我们一个弹一个唱，好不好？

我用这些甜言蜜语伤害了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

第二十章

heaven is a place nearby

so i won’t be so far away

and if you try and look for me

maybe you will find me someday

heaven is a place nearby

so there is no need to say goodbye

i wanna ask you not to cry

i will always be by your side

————《a place nearby》

没有几天，海哥哥就得动手术了。我和钱哥都有很紧张，或者说是害怕，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是一半对一半，但是对我们来说，生就是100%的生，死就是100%的死。

那天，海哥哥说，“小非，推我出去走走吧，我想最后感受一下阳光、空气，还有风。”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说得我想哭。

“带上我的吉他。”

我把海哥哥推到一棵大树下，那棵树很漂亮，高大，开着一串串紫色的花，垂下枝头，美轮美奂。

海哥哥抬头开着满树的花，“小非，你记得你问过我么，你猜你上辈子把幸福酒给喝光了。我当时特别想告诉你，我愿意把我杯子里的给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喝。”

我突然觉得有种疼痛锥心刺骨，海哥哥那么平静地说着那么悲伤的事情。我从后面圈住他的脖子，脑袋搁在他只剩骨头的肩膀上，“对不起，海哥哥，对不起。”

“小非，如果那些话当时就说出来，今天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会的，会不一样的。”

“小非，我可以把这里想像成我们俩的花园，我们两个老了，相亲相爱的晒太阳。”

“嗯，这里的阳光正好，风也正好。”

“小非，我弹吉他给你听。”

是《爱的罗曼史》，本来是欢乐和忧伤交替的一首曲子，可海哥哥弹起来像是在哭泣，他面对任何问题都不会选择哭泣，但他的歌总是在哭泣。

“小非，手术之后，无论结果是什么，你去找莫凡吧。别说什么结束，爱着一个人却要结束，太悲伤了。”

我的眼泪滴到了海哥哥手臂上。

“小非，你别哭了，以后再也别哭了。”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走了之后，我看着熄灭的手术中的灯，怎么也反应不过来，那不是真的。我还是站在手术室外，我在等海哥哥出来，他一定会平安地出来，然后健康地活下去，我会一直陪着他，照顾他，对他好。

“小非……”钱哥搂着我的肩膀想让我坐下，可是我好像被钉在那里了，迈不开步子。

我没有哭，我笑了，我对着钱哥笑，“钱哥，你别急啊，海哥哥一会就出来了，一会就会出来了。”我不相信，他就这样走了。

“小非，你哭出来吧，你别吓哥啊。”钱哥已经泪流满面，他抱住我，拍着我的背，安慰着我。

我怎么也哭不出来，海哥哥那句话仿佛带走了我的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听不到海哥哥心里的声音？

我回到了孤儿院，幸好那片美人蕉丛还在。正是夏天，它们长得老高老高的，我拨开叶子，走到中间的地方，把海哥哥的骨灰慢慢地洒在泥土上。

小时候的事情像过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不停地闪过，海哥哥在动手术前要求与我最后拥抱一下，然后他说，“小非，我们是最亲的家人。”是的，就在这个地方，曾经我们许下过诺言。

如果没有海哥哥，我或许会在孤儿院里悲惨地生活下去。如果没有海哥哥，我根本不会拥有那些所谓的梦想。如果没有海哥哥，我一定不会那么幸福。

“小非，如果那些话当时就说出来，今天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会不会不一样呢？

我们回国没多久，皓月又重新开张了，好像是许老板要回来了。没多久，我收到了唱片公司寄到家里的一张海哥哥的单曲，没有发行的单曲。封面很漂亮，一大片绿色的草地，草地上有星星点点的浅蓝色小花，海哥哥弹着吉他的身影模糊地站在草地的远方，仿佛远远的看着我，让我感觉到一丝朦胧而隐约的目光。

歌的名字还没有决定，我把CD放入随身听，里面只有吉他伴奏和海哥哥的清唱。

面对爱情

我喜欢沉默

所以 我总是错过

面对你 亲爱的你

我没有把握

所以 我总是落寞

为什么

能让你破茧而出的不是我 不是我

为什么

能让你绝美绽放的不是我 永远不是我

因为 你等的那个人 不是我

爱情里面

没有过错

所以

请把过去留给我

没关系

请把眼泪留给我

亲爱的

请把黑暗留给我

原来，这就是海哥哥要跟我说的话。

那年夏天，我经历了生离，又面对了死别，仿佛人生已经走完。

我像个幽灵，整天在家里飘荡。海哥哥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些简单的衣物，我却什么也没舍得丢，整理了一遍又一遍。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为什么没爱上海哥哥。

不，应该这样说，我一直在后悔一件事，海哥哥需要的那种爱，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能给他，哪怕一点点，哪怕是装出来的。

我能说的，我也只说了，对不起。

怎样爱一个人会刻骨铭心？一直爱一个人那就是刻骨铭心。

怎样失去一个人会痛彻心扉？一直爱那个人就会痛彻心扉。

——上部完——

下部

第二十一章

如果有一天，

我离开了你身边，或者你离开了我身边，

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模样？

会不会有人逗你开心地笑？

会不会有人任性地围绕着你吵吵闹闹？

生病时会不会有人照顾？

受伤时会不会有人抚慰？

夜深时有没有人听你静静地讲故事？

睡不着时会不会有人给你轻声低唱？

而我又会怎样？会怎样？

————Cristy Smith

五年来，我有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活在过去的人都是没有希望的，可我有希望，我在等莫凡，他说过他会等我。当时，我告诉过他，让他别等我，可我知道，他那样的一个人说要等我就一定会等我的。可惜，我们都没有约定等待的期限和再见的地点，所以我就在原地，静静地等。

回想过去那些时光，觉得我们真的很年轻，太年轻了，所以爱的很热烈。我一直觉得莫凡就是我的阳光，现在细细品味过来，他更像冬日正午的太阳，很温暖，不刺眼，可以张开双手尽情拥抱的太阳。

有时，我会害怕，害怕莫凡把我给忘了。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不是么？现在，我可以面对海哥哥的离世了，虽然想起他我总是一阵难受，但我切实地知道，他已经离开我了，给了我很多很多，也留给我很多很多，当然，留给我的最沉重的是那份后悔。当初，和莫凡说再见，我无怨无悔，只是真的很无奈。

这五年，我想我也改变了很多。照钱哥的话，我变成男人了，不是当年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了。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学会了什么叫现实，学会了不要做白日梦。

我猛然发现，那么久了，除了钱哥，我没有朋友，我从来也不跟同事或其他人出去活动。除了工作，我就是回家睡觉听音乐，偶尔看个电视，其余时间都在回忆，都在思念。

我回去酒吧上班的一路上，怎么也回不过神来。那肯定是莫凡，优雅，漂亮的莫凡，但却不是那个会在人群中追逐我的莫凡了。

“小非，我等你。”

原以为他会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我，原以为他会不顾一切地冲到我的面前。是我改变太多么？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脸，只不过不再是当年的少年。呵呵，只能自嘲地笑笑，他摘下了月亮耳钉不是么。

我翻口袋，准备抽支烟。

“欧阳，酒吧人渐渐多起来了，你准备好了没？”皓月的新任老板乔楚在洗手间外面叫我。是的，我有必须要完成的工作。

这些年，我学会了弹吉他，像海哥哥当年一样，在皓月唱歌，我还把他谱的曲子拿来唱。我没有海哥哥那样的好嗓子，但我希望能唱他的歌，仿佛他一直陪伴着我。我拿起吉他：

面对爱情

我喜欢沉默

所以 我总是错过

面对你 亲爱的你

我没有把握

所以 我总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