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告诉你们海哥哥在哪里的,请别打扰我工作。”他们人多势众,我有点害怕。
“好啊,你不告诉我们,那就你跟我们走。”说着,他们把我推倒在地上就要来扣住我,拼命挣扎,却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干什么?!”是莫凡。
一切变得混乱起来,我只知道莫凡和他们打起来了,接着就有警察来了,接着就是莫凡把我扶起来带回了琴行。
等我回过神来,我只是有点呆呆地问莫凡为什么帮我,他说他也不知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很多人都说我是个奇怪的人,包括我的父母。”哇,好恐怖,他居然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先离开这里吧,很多话在这里不好说的。”为什么他那么笃定我会告诉他什么?
突然看到他的手上沾了血,一定是刚才打架的时候弄伤的,很多血。
我愤怒了,“你有毛病吗?我们非亲非故的,为什么用弹钢琴的手帮我打架!万一残废了怎么办?”莫凡当时的表情我一直记得,有点怕怕的,有点吃惊,又有点好奇,像只受伤的小狗。
第四章
时间真的是帖良药,可以治愈伤痛,可以稀释憎恨,然后沉淀所有的美好回忆、甜美瞬间和浓浓爱意。
翻看了他手上的伤口,幸好只是皮外伤,虽然伤口有点深,但不会影响筋骨什么的。
琴行里并没有止血包扎的东西,我只能找来干净的纸巾压住他的伤口。“你在这等会吧,我去买止血和包扎的东西。”我想我的语气好不到哪里去,他还没从诧异中恢复过来。
刚走到门口,只听见莫凡在身后用好笑的语气说,“你也被打的不轻,出去不怕吓人呐?”
回过头,给他一个可怕的鬼脸,先吓唬吓唬你咯,嘿嘿。
买回需要的用品,我给他消毒、止血、包扎,“你应该爱惜你这双手的,这双手是用来弹钢琴的诶。”我没有好意思说,他的手很漂亮,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烧。
“无所谓吧,反正家里人不希望我弹钢琴。”
为什么?我抬起头看了看他。
“别说我了,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你?”
“说来话长。”不是我不想回答,真的是无从说起啊。
“你为什么会弹钢琴的?”
这人话题转的也太快了!“说来话长。”这次是真的不想回答了。
谈话进入僵局……
“你叫什么名字?”
好,奇,怪,的,人!我不回答,他也不追问。
“欧阳非。今天谢谢你了,害你受伤了,对不起。”
伤口包扎好了,我刚想抬头,只觉得他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刚才你凶我的时候,像只受伤的小刺猬,你为什么那么在乎我的手?”他的声音出离的温柔,还有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仿佛能够抚平我心中的伤口。
“以前打架的时候,我的手被玻璃扎伤了,左手的肌腱受了伤,然后我就不能弹钢琴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绝望,钢琴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所有的梦想,所有的希望,我的未来,都随着流出身体的血一起流走了。你不会知道,那有多痛。”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委屈,真的很委屈。两年了,这些话我跟谁也没有说过,现在对着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竟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莫凡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轻轻地,非常轻的捧起我的左手,仿佛捧起的是他易碎的宝贝。然后,他用纱布把曾经是伤口,如今是疤痕的地方裹了一圈又一圈,打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结。
“这么包扎伤才好的快,你包扎的太难看了。”
这一层层的纱布裹不住曾经失去的伤痛,但裹住了莫凡手心传给我的温度。
那一刻,静悄悄。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敲击玻璃门的声音,我和莫凡连忙跑出去看是怎么回事。
是海哥哥。原来已经那么晚了,他肯定是看我那么晚还没有下班,急着来找我了。
“小非,出什么事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的手?”
“没事,我的手没事。”只是有个人以奇怪的方式温暖我。
“是不是那伙人找麻烦了?小非……”
“海哥哥,回去我跟你说吧,我一点事也没有,真的。”
莫凡走了过来,伸出手,“你好,莫凡。”“你好,欧阳海。”海哥哥看到他缠满纱布的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看了看身边的莫凡,“今天都亏了莫凡帮我,不然我就真的惨了,嘿嘿。莫凡,今天谢谢你,快回家休息吧。我锁门。”
海哥哥给我脑门吃了记香瓜子,“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我差点没吓出心脏病!”他转身对着莫凡,“莫先生,太谢谢你了,害得你受伤。”
“小伤而已,只不过小,嗯……他包扎地比较恐怖。不早了,我们一起走吧,我收拾一下。”莫凡说着朝我点了点头,就整理自己的课件去了。
我也把琴行稍稍整理了一下,接着我们三个人就锁了门,离开了琴行。
与莫凡分手后,我和海哥哥一起慢慢走回家。
海哥哥紧张地抓住我的手,“小非,你的手?”
“哈哈,海哥哥,别紧张啦,我的手没有受伤。是莫凡嫌弃我帮他包扎的太难看,教我包扎的方法而已。”
“那我帮你解开吧,我看着就心里发怵。”海哥哥一直不愿意面对我不能弹钢琴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你不愿意面对它还是事实。
“回家我自己解吧,嘿嘿,我们赶紧回家。”我有点不好意思,我有点舍不得把纱布解下。海哥哥盯着我看了会,我更加不好意思了。
“海哥哥,钱不是早就还给他们了么,为什么他们还会要找你的麻烦?还说不告诉他们你在哪,就把我带走。”
“他们是这么说的?”
嗯,我点了点头。
海哥哥接着就沉默了。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他,他不想说的话,我想我这辈子都别奢望能问出来。除非钱个跑来跟我八卦。14岁时的那场意外深深地伤害了我,也深深地伤害了海哥哥。
第二天,琴行里的很多人都奇怪,怎么才过了一晚我就伤痕累累的。我还是没舍得把手上缠的纱布给解下来,没想到这让善良的同事们以为负伤较为严重,心中小有一丝负罪感。
下午的时候,莫凡到琴行来了。不是他的上课时间呀!
他跑到我跟前,俏皮地对着我眨了眨左眼,“昨天晚上我说了今天见的。晚上下班的时候跟你的海哥哥说稍稍晚点回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为什么我要跟你去?
“别想那么多为什么了,记得等着我。”说完,他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别有用意地看了看我“受伤”的左手,闪了。
他难道会读心术的?
之后,琴行里盛传这样的留言,昨晚莫凡和我英勇就义,打跑了前来偷琴的贼,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番外 欧阳海(一)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
————普希金 《我曾经爱过你》
(一)
欧阳海一直清晰地记得,他到孤儿院的时候才9岁,当时春寒料峭。虽然说9岁的孩子还不怎么懂事,但有些事情已经能够理解了,譬如死亡。父母在车祸中离世了,还有他6岁的弟弟。
世态炎凉,一点也不错。叔叔和婶婶不愿意抚养他。于是,屁大的孩子说,我还是去孤儿院好了,反正那里会有很多小朋友陪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孤儿院的,中国的教育有那么超前和全面么?所幸,他的叔叔婶婶并不贪心,他父母的财产一笔未动地留给了他。
孤儿院里的确有很多小朋友,可是对于半路来的一个孩子,谁又能马上亲的起来。
因为换了新环境,还不能马上上学,所以欧阳海得等到新学期开学后才能开始上课。于是,孤独,寂寞。
孩子似乎都是天生嗅觉灵敏,第六感强大,欧阳海发现孤儿院里有一个人跟他是一样的。那是个白净、瘦弱的小男孩,4、5岁的样子。据说因为他总是生病,而且总是因为怕黑而哭闹得孤儿院里的孩子和老师半夜不得安宁,所以小朋友不带着他玩,老师们也失去耐心。孩子们还喜欢叫他小病鬼。
欧阳海观察了他几天,发现他白天很安静,或许是无人理睬的缘故。一到晚上,他似乎不开灯就睡不着,还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不能说欧阳海是怜悯小病鬼,小孩子哪懂什么叫同情心,他只是与当初选择到孤儿院呆着一样,他选择与小病鬼结帮派。他看不惯孤儿院里的其他小孩,再者,他觉得小病鬼仔细看看漂亮的厉害。
于是欧阳海跑去小病鬼那里,说,以后我跟你玩,你叫什么名字?
小病鬼说,“老师叫我小冬,因为我是冬天来这里的。”嗯,声音也很好听,细细的,软软的。
“我叫欧阳海,你叫我海哥哥吧。”欧阳海蹲下来,掺着小冬的手,又瘦又小。
小冬什么都没有说,拉着欧阳海跑回了他的房间。打开放在床头的一个漂亮的小罐头,从里面拿出两颗漂亮的糖果,伸手递给欧阳海,“海哥哥,你一直陪我玩好吗?”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里面写着乞求。
欧阳海长大之后回忆起来,他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决定永远不要放开那双小手,永远要陪着小冬。
欧阳海一直记得,那个春天的早晨,当他回答小冬会一直陪他玩的时候,他收到了最动人的微笑。
孤儿院里有座小花园,里面有一片美人蕉,还有一片月季。
有一年的春季,那里总会有两个身影,一个弹着玩具钢琴,一个唱着歌曲。
“海哥哥,我不想叫小冬,你给我另外取个名字吧。”
“为什么不喜欢小冬?”
“因为不喜欢冬天。”
“嗯,你认我做哥哥,我就给你另外取个名字。”
“你是我的海哥哥呀。”
“认我做了哥哥,就得姓欧阳了。”
“好。”
“那你叫欧阳非好了,非常的非,以前我弟弟就是这个名字。我叫你小非,怎么样?”
“海哥哥,你真好。”
某一天的傍晚,欧阳非的小脑袋靠在欧阳海的臂膀上,后面是一片花海。幸福原来是相依相靠。
欧阳海时常想,为什么他和小非不能永远这样下去。
小非依旧在晚上哭闹。或许是觉得有了依靠,他会抱着玩具熊跑到欧阳海那儿要求一起睡觉。因为他发觉,有了海哥哥的怀抱,噩梦会逃跑。
小非依旧经常生病,尤其爱发烧,一烧就是好几天,先是高烧,然后是低烧。欧阳海会很耐心地守着小非,替他物理降温,催他按时吃药。
后来,欧阳海向老师提出,干脆把小非安排在他的旁边,方便他照顾。老师们倒是乐见于此,免得小非每晚闹得学前儿童们晚上睡不好觉。
等一切都安排好,小非说,“海哥哥,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
很快就到了夏天,欧阳海想起爸爸妈妈没有去世前,每年夏天总会带着他和弟弟去公园抓蜻蜓。于是,他带着小非去小花园逮蜻蜓。
在美人蕉的花丛中,很多蜻蜓在飞舞。欧阳海带着小非一头扎进高过他俩个头的美人蕉丛。抬头看着飞舞在花丛中的蜻蜓,开在枝头的美人蕉,以及夏日高挂在头顶的太阳,欧阳海不禁哭了。他想念父母,想念温暖的家。毕竟是个孩子阿。
“海哥哥,海哥哥……”小非的声音永远那么温软。
欧阳海蹲下来,看着小非,“小非,我们做家人,好不好?”
“我们现在不是家人么?老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小非还太小,很多话他听不懂。
“以后我们做最亲的家人,海哥哥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你,你怕黑的时候海哥哥陪着你,你生病的时候海哥哥守着你。小非别离开海哥哥,好不好?”
“好!”
欧阳海开心地笑,甚至忘记把眼泪擦掉。
那个夏日的午后,小非高兴地在欧阳海的脸颊上亲啄一口,“海哥哥,别哭。我们做最亲的家人。”
很快,9月到了,开学了。欧阳海必须去上学了。
小非很乖巧,没有如欧阳海想像的那样哭闹。他用学来的手艺折了一只千纸鹤送给欧阳海,“海哥哥,千纸鹤代表我。我把它送给你,这样你上学的时候就可以带着我了。”
小非啊小非,你那温软的声音,还有天真的微笑,让人感动,惹人笑。
多年后,欧阳海才明了,从来都是他离不开小非,从来都是他舍不得放掉。
第五章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
是怎麽样的一个开始
————摘自 席慕蓉《青春》
快下班的时候,我不确定莫凡是不是会来,但我的心里是企盼的。一想到晚上要和莫凡碰面,心里总是莫名地有一股激动,心跳的节拍总有一会失控。
等到老师和学生们,老板和顾客们都走了以后,我收拾完琴行,坐在位置上等待。莫凡说过让我等着他。可是,静静地等了半小时,莫凡一直没有出现,他大概不会出现了。
若有所失,我拿起钥匙,关闭一盏一盏灯,准备回家给海哥哥做宵夜吃。
“都下班那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一直在磨蹭呀?我在楼下大门口都等了一个小时了。”我看向门口,是莫凡,脸上写着不耐烦。
是你让我等着你的,又怎知你是在大门口等着,我说不出口。
“收拾好了吧,快点,我们走。”莫凡拉起我的胳膊,拖着我往外走。胸口又是一阵激动,我只能微微低头,免得他看出我的丝丝紧张。
出了大楼的门口,我差点笑出声来,“你准备骑着自行车带着我?”我看了一眼莫凡,他穿着白色的T恤,浅灰色的牛仔裤,白色的休闲鞋,学生一样,不像个老师。再看看自行车,一个字,破。
“不会奢望我开着大奔吧,能开大奔,我才不做琴行老师呢,那些学生没几个有弹钢琴的天赋。快快上来,你不恐高吧?”说着,他已经跨上车,等着我坐上后座。
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莫凡骑着车带着我,不知道会去到什么地方,我却心驰神往。除了海哥哥之外,莫凡是第二个让我如此相信的人,但我知道,他和海哥哥不一样。
车子进了一个校园,是M大。把车停在固定停车点后,莫凡带着我一路往学校内部走去。
“难道你是这里的老师?才24岁就能做M大的老师了,你真是厉害。”14岁的时候,我立志进M大求学,可惜梦想破碎的太快。
“谁说我是老师了,我是这里的学生。24岁?你怎么知道我24岁的?”莫凡有些诧异地问我。
“教员列表上查的。”我肯定脸红了,丢人。
“哦,你对我挺上心的嘛。我那是胡乱写的,为了让学生们服气我。我看着像24岁么?没那么老吧。嘿嘿,我才20岁,今年大二。”他斜眼看我,一脸贼笑。果然,卸下老师的嘴脸,他简直油腔滑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