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番外:倘若陪在君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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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雪谷相遇捩半生
情陷难耐霜漫沉
隔世枫林花夕笑
来生有梦梦亦真
夜半笛声,响透碧天。丝丝笛怨恨绵绵,梦回情伤不忍听。雪沉揉揉睡眼,床上爬起
,遥看窗外枫林间,那孤单只影悬枝吹笛,她知道爹爹心里痛苦,却不知道苦有多深
,平日爹爹总是温文尔雅,就是病得厉害,眉头也不多皱一下。唯独奏乐之刻,心底
悲涩彷若银河泻天,光影处,无数衷情欲闪,却又匆匆消亡。爹一向多愁善感,自花
谷与那父子相遇後,这股愁情彷佛越发厉害。
踏於枫下,仰首树梢,雪沉看著枝上之人,明明正值盛年,却是满首风霜。手上脚上
风霜之纹,比身上那粗衣,似乎更要沉重些。略成八字幼眉下,深邃如琥珀之双眼,
不看笛子,只朝月光痴痴看去,似在月里寻觅些甚麽。一滴寒光划过树下人之脸庞,
抬眼细看,她父亲眼角正渗著清泪。
“爹,你心里有何哀伤,怎麽女儿总不能与你分忧?”
“念王,夜半风寒,何以独在林中?是否有何心事,可让臣妾为你分忧?”
同一月光下,念王立於樱林,仰首孤月,口里喃喃有词,旁人却未知词中意。王后深
宫寂寞多年,甚少对念王打扰,可这几年念王身体每况愈下,还坚持不肯服药,在情
在理,也应该劝劝念王,走至寝宫,发觉念王不在,她就知道自己丈夫身在何方。
“哦,王后,你深夜到此,又是为何?”
“王上,臣妾日夜关心王上龙体……”
“本王身体很好,不劳王后费心。”
“王上,……为何王上对臣妾的话语总是那麽倔?”王后看著念王背影,心里既委屈
也怨悔,趁此静夜,不免把压於心底多年之话一诉:“臣妾万想不通,嫁入光泠国後
,究竟做错甚麽事,惹得王上多年冷落。就算我为你怀胎十月,诞下龙子,育之成人
,你对臣妾,始终没有半点爱怜,甚至连让臣妾关心你的机会,也断然拒绝……”话
说至此,王后已泪落澘澘,看著身前僵硬如铁的背影稍稍颤动,她哭得更伤心:“王
上,说到底,我们都是夫妻……”
“王后,”念王转过身来,月下君王之脸,早已是苍白一片:“你抚育默儿,个中辛
酸,本王哪有不知?”念王略顿,瞧著王后,眼里略带愠意:“身为人母,保护爱儿
,人之常情,本王又能说甚麽?只是本王一个错失,抱憾终生,心里痛苦,又可以怨
谁?”
“王上,你这话……是甚麽意思?”王后细嚼念王辞里之意,十多年前的一暮,暗暗
浮现眼前。
“王后,我还敢有甚麽意思?”念王睃著王后,心未恨,人已痛:“只是默儿,一直
怨著自己没有兄弟,活得比小狗更孤单。他要是知道其实世间上……”
“王上,你是说进藤他……”王后双手掩胸,不断退後。
“王后,我没有说谁,怎麽你反而说起进藤来了?”念王双手摆後,不欲怨恨之火苖
,隐隐上升。
“臣妾……臣妾说进藤甚麽了?”
“那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念王甩手闭目,往前直走,没一会停下,说:“就算要保
住默儿,也不该对进藤残忍,你忘了,那始终是本王的孩儿吗?”
“王上!!”多年阴影横压於胸,王后急怆高嚷著:“臣妾也不想这样!!王上,我
一直不能证实进藤所怀是何人之子,你怎可以怪臣妾?更何况,进藤是男儿之身,当
时你又大战在场,国威动摇,难道我还要公开让光泠国蒙羞之事吗?王上随随便便骂
臣妾残忍,你觉得公平吗?”
“蒙羞?王后,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耻吗?”念王本欲离去,听著王后之语,忽地
转身骂著:“我和进藤之间,是否令国家蒙羞,宗室自会处理!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
力过问!这些年来,本王不跟你计较,你竟到如今还没悔意,实在叫人失望!想你怀
孕期间,尝尽山珍海错,受尽千般待奉,进藤呢,一直在白驿国受苦受难,腹中块中
连连受著流产之险,连孩儿出生,也只得他孤单一人,这样,你也觉得公平吗?”
王后至此,才知道进藤还活著,而且,还为念王诞下孩儿。当天一脚,以为解决隐忧
,可原来,一切,早不在她预计之内。身子摇了两下,禁不住腿下软弱,身体挫将下
来,她抬头楚楚看著念王,念王却已走远,只剩她跌在地上,扑了个空。眼看前方,
月光下隐隐泛黑之物,渐渐透出朱红,那是血,念王之血。一场骂战,竟把他沉重之
病激得更厉害。王后心里既悔且急,连忙起上,往念王追去。
进藤,本王欠你,来生也还不够。女人怀孕,乃生之脆弱久时。呵护、照料、逗哄,
缺一不可。你却只受著折磨、误会、疼痛。进藤,纵然沉儿已经长大,本王心中疚欠
,却终身难偿。进藤,每次你疼痛之时,究竟在想甚麽?想本王吗?要本王陪伴吗?
本王怎可愚笨如此,对你误会至深?伤了自己,也伤害了你。进藤,本王真的很想很
想回到从前,到你最痛的一刻,就算拼了本王性命,也得保你。
念王掩著胸口,不觉已吐著几口鲜血,双眼疲乏不堪,竟无张目之力。只是身子越虚
浮,感觉却越清晰。彷佛间,他看见自己手执君主剑,翻身上马,一直奔跑。“扑”
的一声,念王倒在草丛,口中血水流之不断,他奋力抬首,往前方马上的自己看著…
…跑吧,跑吧,跑到进藤身边,给他好好保护……
“呃……”後宫划过一道青光,进藤掩腹单手抵卸白驿兵贼,只是,战时一长,他腹
中疼痛越甚。“啊~~”腰後突来偷袭一击,进藤往前几下踉跄,疼却不在腰处。“
哎……呜……”腹中疼痛变成炽烈激痛,显是动了胎气,进藤咬紧下唇,双手抓著下
腹,动弹不得。
“哈哈,臭小子,受伤了吧,趁老子心情好,你马上投降,我还能保你一命。”白驿
贼兵提刀冷笑,只见偷袭成功後,那白衣少年掩腹僵立,行将倒地,不免提刀警惕:
他要是投降,就绑他走;不投降,马上一踢一砍,免留後患。
“呜……”进藤本欲转身再战,无奈腹痛甚烈,他已无力抵卸。垂首看著腹下,胎儿
只有一个多月,胎气伤了过重,会随时流产,“王上……呃……”看著床上机关正让
人破坏,为著引开兵贼视线,他只可作出最难堪之决定:“我……我投降……”
握剑之手稍松,青流剑屈辱地往空中落下,进藤闭目准备受缚之时,腰後却忽地搭来
劲力,掉地之剑及时抓主,进藤一惊,往侧一看。
“念王!”
一声呼叫响入天庭,注定宿命从此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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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恨到头原是空
昨日非今谁苟同
纵是虚幻如寻梦
执手再闯千里风
沉香缭绕,清室静悄。念王看著床上沉沉昏睡的人儿,纵是昏迷,双眉依旧紧蹙,如
箭在弦。应是软弱无力之手,紧紧覆著下腹,似有痛伤,却又显得格外温柔。念王走
至床前,俯视久历战磨的人儿,二指在他眉心来回揉弄,熟悉的轻颤触动指尖,揉弄
变成抚摸,抚至颈下,胸上,热热一吻烧著进藤项间,迷蒙中的一声弱哼刺激著念王
耳鼓,他狠不得马上把进藤锁在怀中。
“进藤,对不起,战事伤亡甚重,你昏倒当场,也不能给你马上就医。你先歇著,待
太医院那边情况稍定,本王马上召太医看你。”念王抬起进藤抚腹之手,给他温柔搓
呵暖著,把被子盖紧,听著随待报告伤亡情况,万不得已,又匆匆离开药师院。
念王走後,两只稍为和暖的手,又慢慢游至腹上,几阵闷哼交煎,床上渐渐传出几阵
虚弱呢喃:“痛……”
战後已有数天,光泠国完气大伤。军民死伤惨重,王家士卫塞满太医院,其馀的伤兵
分批安置临时帐篷内,光泠国上下,连天连地漫著痛苦喊声。
白驿国虽未得胜,却掳走光泠王后。战场上,谁家国民被掳,谁就得胜。念王要是不
认输,就只得起兵再战。可现在国力大损,能有何力再战?连日来群臣激辩无休,主
战派理由充足,王后乃一国之徵,不能弃之不理。何况王后身怀龙胎,正要小心保护
,如今落入敌贼之手,龙子情况岌岌可危。王上不加求援,於情於理,说不过去。主
和派则谓当前情况,全无兵力可攻。当务之急应加强救援之事,王后问题,容後再决
。念王正为此事伤透脑筋,殿外传来平南元帅广骥伤重垂危之消息。光泠小国兵力本
就不堪,行军打仗更全靠广骥一人,念王心下焦烦,草草退朝後,马上奔至太医院看
望广骥。
太医院本是专待龙室凤体之处,閒来炼炼灵药,抄写医方,从未有过忙碌混乱的一刻
。如今却横竖挤满大将伤兵,众太医忙得脸红耳赤,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众伤者还
在床上吃痛高呼,可一见念王驾到,无不静默,负伤敬礼。念王上前安慰一番後,又
急急忙忙踏至上房,他安排广骥养伤之处。
甫进房内,一股异香扑上鼻息,念王心情立地一舒,脑里也更清醒。这是西域香薰疗
法,光泠国内只一人知晓,心里突地一跳,几下急步操至床边,抬首一见,高呼:“
进藤!”
床边正为将军治疗之人,手拈金针,稍定一下,头也不抬,只轻说一句:“给我按著
将军双腿。”念王慒然未醒,只依进藤所说,双手按在广骥脚上,让进藤金针过穴。
进藤神情肃穆,念王也不敢多言。双手紧按著不动,眼珠只悄悄往进藤瞄去。伤兵过
多,太医院早就人手不足,广骥纵是元帅,一天也没有几位太医照料,如今上房之内
,更只得进藤一人。念王看著他脸白如纸,项上鼻上,尽是汗花,双眉紧锁不放,口
里不时传来轻咳,显是身体难受,可他专注急救的神情,却又是谨慎而从容,閒定自
信的动作,叫念王不禁一阵心驰神往。既是喜也是忧,念王一时也说不出是甚麽感受
。
“好了,将军性命总算保住!”如此施针,足有一个时辰,念王双手开始发麻,听著
进藤一言,整个人也松下来,几要倒在床上,与将军同眠。可没一会,一声闷哼在耳
上传来,那音声不是来自床上者,念王急忙抬首,进藤竟靠著床前,按紧下腹,难受
著喘气。
“进藤!”念王正却上前相扶,岂料僵蹲一个时辰,双腿全然发麻,看将倒下,还是
进藤及时扶住了他。念王抓著进藤,再次感受肘上传来温暖,心里一阵欢喜,搂著进
藤说:“进藤,你终於醒过来了,你知道本王有多担心你。”国亡在即,念王本应忧
烦不断,可连日煎熬最深,还是床上昏迷的进藤。如今进藤已醒,且行动自如,念王
哪有不喜,一时忘形忘礼,竟把进藤锁在怀中,抱得紧紧。
“呃……啊……”怀内突来苦喊,念王一惊,手一放松,进藤竟是往前软下,念王急
忙把进藤捞至怀中,只见进藤双手搂紧下腹,咀唇咬紧,痛苦之状,比床上昏睡之将
军更甚。念王心里一急,忙嚷:“进藤,进藤你怎麽啦?是否伤得很重?”进藤无力
回话,只懂摇头,可身上之汗,已沾湿念王一肩。“没有伤吗?”念王疑惑问著,看
著进藤抚腹痛苦之状,心想那女性之身可又在折磨他了,急道:“是否月事又来?来
,本王给你按摩几下。”抬起进藤之手,在他腹下来回按压,进藤却是全是一震,身
子蜷缩起来,口中吐出几口酸水道:“王上,臣肚子,现在按不得。”
“甚麽?”念王抚拍进藤背部,自他按压进藤小腹後,对他腹痛确实无助,反更加剧
他的痛楚。念王心里怕得很,小心翼翼抱起进藤,问:“进藤,你是得了甚麽病吗?
还是白驿老贼伤了你哪处?”进藤运功调息,一会脸上血色渐和,才道:“王上,臣
没有受伤,也不是有病,只是……”摸著下腹,进藤一阵尴尬难言。
“只是甚麽?进藤,本不不许你有任何隐瞒!”念王急欲追问,进藤有口难言。正当
此时,床上将军缓缓苏醒,进藤撑著腹腰步至床前,正要为将军把脉,人却近乎虚脱
,昏了过去。
“进藤!!”太医院上房内传来凄厉喊声,惊动在外所有太医。
“咳咳……”从昏暗中转醒,进藤张开双眼,自己又在药师院内。眼珠转动至外,他
徒弟迦林正放下丹药,往自己走来。
“师父,你醒了,现在好点没有,腹部……有痛吗?”迦林为进藤把脉,话语却是讷
讷不敏。
“我腹部……”进藤脑里仍是昏昏沉沉,可迦林一句,却叫他全醒过来。伸手抚著下
腹,眼下一惊,往迦林瞧去:“迦林,你已经知道……”
“刚才师父晕倒,王上把我从宫外帐篷中急召过来。我为师父把脉探得师父这……是
喜脉……”迦林说著,语里尽是不可思议。
“迦林……”进藤按著肚腹,撑著身子慢慢坐起,说:“这事,除你以外,还有谁知
?”
“师父放心,除了徒儿,没人得知。连王上也……”迦林一脸难明,眼珠不时往进藤
肚子瞧去:“师父,为何你会……”
“迦林,此事师父也难以向你解释。”
“可师父你要知道,男女身体有别,师父怀孕,是逆天之事。若不赶紧终止孕事,对
师父有极大伤害。”
“迦林,为师身体自会处理。”进藤双手摸著下腹,那儿平坦柔软,看不出半点端倪
。自从知道有了身孕,进藤一直没空好好思量,究竟应否留下胎儿。想跟念王商量,
可总是阴差阳错开不了口,他可以怎样说?男人怀孕,谁能接受?
“师父,趁师父孕期还短,还是把胎儿流掉吧。”进藤转身捧来一碗药,那药淡红清
香,却是下胎的恶药。
“把胎儿……流掉……”进藤看著红红的汁药,眼里迷迷晃晃,彷佛看见婴孩啼哭,
伤心泣泪。心里一乱,手下不觉往下腹压紧:“呃……呃……”几阵幽痛自下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