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先前所说,老夫确有怀疑,如今探腹一试,胎儿的确受损严重。大人,老夫对
不起你。大人为保光泠名声,受苦受辱,义薄云天,请受老夫一拜。”说罢,广骥收
起真气,朝进藤五体投地,进藤大惊,忙扶起广骥。光泠国一文一武重臣,在血浴战
场上,化为一团不散之熊火。
次日,两阵交锋,白驿王爷不止带来军队,还带来白驿王妃,前光泠王后。
“呵呵呵,光泠念,你我交手不下数十场,何故今天冷清如此,只带百骑上阵。”白
驿王爷看著念王弱小阵容,不禁摇头叹息,却更是沾沾自喜。
“白驿老贼,胜负自有天定,想你冗员众多,也只会有损军心。”念王一语反击,除
反讽白驿军队良莠不齐,也直指其身旁王妃,实为军中负累。
“嘿嘿嘿,冗员?本王爷今个儿就让你尝尝我爱将的本领。爱妃!”白驿王爷从身後
一呼,王妃策马上前,搭弓上弦,对准念王,白驿王爷扬首道:“光泠念,怎样?你
想偷走你女人,如今她却提起弓箭对著你。光泠念,你的威望也只能如此而已。哈哈
哈,光泠将领,看你们王上窝囊如此,有种的马上投降,本王爷赏你一条生路。”
“放肆,这不知廉耻的女人早不是我们王后!白驿老贼你休想煽动我们。”广骥抢先
一句,冷不防念王轻轻一瞪,他立即垂首退後。
“王后,”念王盯著白驿王妃肚子,那怀胎七月之腹,突兀地顶在马颈之上,念王摇
首,道:“你身怀六甲,骑马提弓,腰腹可有难受?”
“你闭咀,”王后咀边抖动道:“我敬你爱你,你是如何对我?你既能出卖於我,我
肚子难受与否又如你何干?你们这些男人,只会看念子孙命脉,你把我们看作甚麽?
”
“话这麽多干嘛?还不放箭?”白驿王爷看著王妃不耐烦,下令一句,又洋洋得意道
:“光泠念,你女人忒也消魂,想本王爷对女色本就生厌,可大著肚子的,却又别有
一番滋味……”
“哼,白驿老贼,你要享受的话,悉随尊便。可别忘了本王女人肚里所怀乃光泠血脉
,逍遥之时,别忘了呼我一声‘襟兄’。”
“光泠念,你好过份,到地府见閰王吧!”王后怒极放箭,念王只挺坐骑前,不闪不
避,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之容,震撼白驿军队上下。从来只知光泠国君软弱优
柔,谁会想到,他也有散发王者之风一天?
厉箭如光一闪,眼看念王行将一剑穿胸,迎头却射来两箭。二箭一东一西,并合白驿
箭前,朝著来箭箭头劈开以後,更直往白驿军队冲去,王爷王妃大嚷著闪避,二箭如
雷强钻,就一刹,王爷额上一凉,一边眉毛全给剃光,王妃脸上中箭,连颚连耳流出
长长血海。王妃惨叫不已,深痛间,却见念王身後骑来放箭之人──进藤师。惊愕之
脸尚未平息,更见他腹间仍是圆圆鼓胀,她深痛之下牵动胎息,捧脸捧腹苦嚷不已。
那白驿王爷却是弃她於不顾,她迫於无奈粗粗拽著白驿兵卒,朝王爷追去。途中只闻
零散几句:“谁想这臊主意?甚麽以其人之妇挫其人之气?那光泠念不单不为这女人
动容,更反挫我军锐气!回去把军师抓起,活活烧死!”
光泠军队见白驿军心涣散,无不乘胜追击。念王御骑後退两步,只瞄进藤一眼,话没
多说,已一马当先,冲锋陷阵。进藤留守本位,广骥提著弓箭朝他步去,刚才二箭合
璧,天衣无缝,广骥欣赏进藤箭法,进藤欣赏广骥神勇。二人只点头一笑,广骥亦往
前一啸,提马高跃,赶上念王。
大战半天,光泠国占得白驿十数城池,白驿王室退守京城以内,外有光泠军重重包围
,不得已下,跟念王签下盟约,白驿国留得京城,却世世代代向光泠国俯首称臣,不
得起兵再行反抗。
“进藤,车子颠不颠,腰腹有痛吗?”苦战数月,大军返回光泠,此时进藤肚腹,已
有六月。进藤怀胎之身,不得再受马上颠簸,念王特命人制订马车,让进半卧车上,
自己侧侍奉在侧,伴他上路。
“王上,臣没事,你不用担心。”进藤边揉著下腹,边抚拍念王手背。怀孕以来,从
未得过爱怜,如今万千宠爱在一身,进藤却无乘势撒娇,一动一静,仍然矜重自持,
只是腹中孩儿每一动作,都牵动他神经,念王只见他眉峰时聚时宽,不禁心里紧著:
“怎会没事?俗话说得好,怀孕不是病,痛起来却要人命。进藤,你痛,比要本王的
命更厉害。”
“王上,你这是甚麽话?”车子不断轻颠,进藤半卧车中,姿势甚是不适,他全身僵
痛,腰间更是酸软无比。他却只默默揉腰,轻轻撑著自己上身,道:“王上对进藤的
恩惠,进藤自是感激,可进藤始终是男儿之身,於光泠国统不合。王上还是莫为微臣
太花心思,以免有损光泠威望。”
“进藤,”念王把进藤抓紧,一手抚著那圆圆肚腹,朝那浑圆深深一吻,道:“不要
教本王如何当国君,你要教,就教我如何当父亲吧。”念王抬首看去,细发零碎覆於
进藤额上,轻风微拂车帘,那细发如春草初颤,眉峰间更显楚楚可怜,念王揉揉进藤
眉梢,印去他眼角隐隐泪光,道:“本王在进藤面前,只乃平平凡凡一名父亲。一个
盼望孩儿成长,盼望能以自身之力保护妻儿之父。进藤,本王只想当个好父亲,给本
王一个机会可好?”
“念……”阳光彷如碎金漏进车厢,念王脸上亮著几点明亮。进藤瞧著念王,明明是
年轻俊朗,他却摆起老父架子,一张咀唇本来就轻薄,如今更紧紧抿起,进藤抬手,
摸著念王唇间那刚毅无悔之曲线,这就是他的念,要他甘於一生追随的念。“念……
”笨重腰间柔柔圈著,进藤顺势抬起身子,自己仅馀的温暖,往那刚毅之曲线送去。
念王苦战得胜,光泠举国欢庆。万民夹道欢迎念王回国,宫里更是大放烟火,百官跪
迎念王。众臣看著广骥将军健马回朝,心中已是欣喜,更期待一睹念王英勇回朝之神
威,可那王上却只呆在马车之内,待得宫前下车,数百眼珠齐往车上仰望,只见得念
王下马後,下心翼翼扶著一人下车,那人正是药师进藤。念王扶著臣下落车已是稀奇
,细看下,药师大人竟是肚腹圆隆,下车後搂腹撑腰,脚迈八字,步履与孕妇无异。
众臣仍跪地上,垂首间,却尽是面面相觑。
9
“参见王上。”
大殿上,文武百官并列殿前。群臣合手胸前,朝北躬身,殿前灯火长明,如日中天,
百官士气高昂,声彻云霄。自与白驿交战,光泠宫殿已难见如此鼎盛之盛。
“众爱卿,请起。”
念王端坐龙椅,容颜也是久违的威武。此仗功成,得来不易。在外得赖广骥苦心经营
,在外还须尚书把持有度。当然,最叫念王揪心者,还有站在远方,那璘珣身影,那
与他共赴战场,生死相随的挚爱。念王战罢归来,马不停蹄,旋即上朝。他念进藤肚
腹经有六月,又曾动胎气,长月劳顿,亟需好好歇息。无奈进藤婉拒念王免朝之恩,
免跪之礼,赐坐之赏。只与百官并列,他虽为太医之首,然药师一职,则只为五品,
所列远在广骥之後。念王但见进藤疲累之态,挺著高耸肚腹,与百官齐步进入殿中,
步履已不复雪谷少年之轻逸,而是笨重丫腿,虽循君臣之礼,在殿上不容摸肚撑腰,
但进藤欲颠还隐的神态,却叫念王担心。进藤还顶著大肚跟众臣一起下跪,起立,再
长长躬身,每一动作,看得念王心惊胆颤。念王述行军战况,论功行赏,眉梢却不时
瞟往远处,但见那人喘息甚急,额角已闪著汗花,合上胸前之手,已渐渐缓下,搁在
腹上,显是有点难受。念王坐於上位,不能问候,心中蓦然一阵苍凉:纵是王者之威
,对所爱之人,欲加保护,却是无从;连只简短慰问,也是难於登天。
“广骥将军听封……”念王继续封赏三军,最後眼瞧远方,神情为之一宽:“进藤师
听封!”
进藤躬著身子立於殿前,已有两个时辰。刚从战地回国,只在马车中少歇片刻,整个
人疲惫不堪,肚腹也在长久弯腰下,压出沉沉闷胀,这损伤甚重之胎腹,若非广骥输
以真气,恐怕已难待返国之一天。如今胎儿虽保,进藤却是心脉虚耗,人如沉浮太虚
,脑里只有呜呜嗡嗡,待得念王一呼,再呼,三呼,进藤才茫然抬首,钝步上前。众
官见他反应迟缓,只以大不敬鄙视,兼之他那肚腹甚为碍眼,进藤步每进一步,啧啧
之声均不绝於耳。他心里既是沉重,腹中竟也随即传上针刺痛楚。“唔……”进藤步
履一窒,碍於朝上礼仪,他不能垂首揉腹,安抚胎气,还得继续躬身而行,只好咬牙
提步,顺著君臣之礼,安步殿前,无奈刺痛一阵比一阵明显,进藤垂首甚低,合於胸
前的手,早已紧紧揪著上襟,手抓处,尽是清湿一片。念王乾坐龙椅,看著进藤步伐
突地停下,又复以臣下之礼,沉隐步重地踏至龙座之前,念王清楚看见进藤额上汗珠
如豆滚落,合胸之手只能死死压於上腹。进藤制强压呻吟,却使喉底之声嘶呜之不断
,彷如利刃把念王心瓣片片撕开。进藤正要跪下向念王扣头,念王伸手急阻:“进藤
,免了!你怀上龙胎,不宜操劳如斯。”
念王金口一出,殿上一片哗然,肃穆廷上,顿成惊愕之丘。进藤跪在地上,也是瞪口
结舌。男男相交从来就是光泠忌讳,如今念王公然承认自己腹中骨肉,喜耶忧耶?嗡
嗡之声越浓,眼前更是白花花一片,除却腹中阵阵闷痛,进藤感觉不到其他事情。
“众爱卿,不必讶异!”念王一语既出,对众臣之反应反无半点焦虑。只见他手往上
抬,眉如利刃,目如明炬,道:“进藤师确实怀上本王之龙胎,而且肚腹已有六月。
进藤身为药师,明知自身难受,仍坚持随本王行军上阵,照顾伤兵。其义其勇,超乎
常人。本王敢说,堂上各位,亦无人能及。”念王已料定众臣反应,他亦无须交代与
进藤之情事,只将事实说出,臣下是认同的当然最好,若是否定,他顶多与进藤离国
,做对山野閒人。
进藤,本王负你一生,唯独今天,本王还你公道,与你共同进退。
“王上,王上此言差矣。”礼部尚书上前下跪,奏曰:“药师大人纵怀龙胎,他也始
终为男儿之身,於礼不合,於国有损。况且王上大战白驿,却未救王后回宫,此时又
欲张扬男宠怀孕之事,实有损国民对王上之拥戴。”
“然则,你认为王后甘愿成为白驿王妃,甚至放箭射杀本王,也不及忠心护主的进藤
师吧?”
“王上……这个……”
念王这麽一说,殿内更是哗声四起,行将临产之王后竟然叛国?臣下交头接耳,一说
王后是被迫的,一说王后是冤枉的,一说念王受著男宠迷惑,已不分青毫皂白,想王
后一向庄严可敬,怎可能以怀胎之身叛国?有人厉眼盯至进藤肚腹,声声句句“妖孽
”不绝於耳。进藤跪於地上,只垂首掩腹,也不加争辩。
王后势力竟是如是厉害,实於出於念王意料之外。看著满朝文武,为著王后进藤之事
争持不休,念王更是有气,正要飙火之际,广骥一踏而出。
“王上,请容许臣下向众臣宣说两句。”
“将军但说无妨。”
广骥转身向後,以力遏千军之势,嘹亮道著:“各位,白驿战事,最後一役,是老夫
和进藤大人挡去刺杀王上之箭。杀王上的,正是王后。王后欲与王上断绝关系,不止
老夫闻得,战场上所有兵士皆可作证。”将军像下令般说著,殿上众人哑口无言,将
军继续说:“王上本不欲损王后声名,无奈诸位冥顽不灵,那臣只好当个羞人。当天
,是臣派药师大人深夜潜行拯救王后,王后非独未有去意,反更伤及大人肚腹,企图
令他流产。试问一个将为人母之人,竟可残忍如此,还能当我们国母否?药师大人明
知逆天受孕,胎气难保,他不留於宫中娇宠待怜,仍坚持护主上阵,自己被王后折磨
得胎气大动,还上战场救护王上,这样的人,难道又属亡国败主之男宠欤?臣世代为
光泠国打天下,岂不知男男相受之禁忌,然观进藤大人,臣除义薄云天四字,别无他
说。臣实无意与众大人斗争,可观现实情况,能为王上诞下龙子者,只进藤大人,各
位执意强要以礼法对一护国尽忠之人加以迫害,臣亦无言。”广骥说罢,往念王敬礼
,返回自己位上。回头瞧跪於地上之进藤一眼,进藤无言,只能向将军点头以谢。广
骥心神领会,亦只贬眼一下。二人同往念王抬首,念王脸赤如火,似怒又似羞。殿上
鸦雀无声,众臣显已被将军之言慑服,念王双目谨慎而认真扫视殿上各人,沉声道出
:“王后之事,大家总算明白。现在还有谁要为王后辩白?没有,那好。那本王就来
谈谈药师大人之事。不论男男相受於礼所合与否,就凭他身怀龙胎,大家对他不敬,
就是对光泠国宗臣不敬!”念王此话一出,众臣纷纷下跪,齐声嚷:“臣不敢!”念
王冷笑几声,继续说:“你们最爱争权干政,有甚麽不敢?不过,纵使再多阻挠,都
改变不了进藤护主立功之事实。有功必赏,有过必惩,乃光泠王室多年不改之风。进
藤师听封,你为光泠延嗣,又於战场护驾有功,今封你太仆寺少卿,官五品。”
众人只以为念王封赏进藤黄金玉帛之类,顶多封地几顷,也就作罢。谁知念王封赏一
出,竟是官升一品。四品官员马上上前劝阻。
“王上,万万不可,此实乃长男宠之风。”
“哼,是吗,本王明白。进藤师听封,今封你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官三品。”
“王上,王上三思,就算进藤大人昭贤明德,此等官阶也於其他劳心为国之大臣不公
。”三品官员听後,也趋前若劝。
“进藤师听封,今封你户部右侍郎,官二品。”
“王上……”除了军中将领,众臣皆向念王再次下跪,众臣咬牙切齿,权充一副比干
之貌,对著纣王妲己咆哮。
“众位大臣是不想本王封进藤师之官吧,可本王金口一出,哪有可改?进藤师……”
众臣步步进迫,念王却是压力越大反抗越烈。只见念王一手颐著龙柄,一手往大腿拍
著,往进藤看去,此时进藤已是面如铁青,双唇泛紫。他一生自持,没想到会因为自
己而弄得光泠君臣斗争。重重压力迫得他气喘不过,心胸如炉上青铁,正是千锤万砍
,打得快要变形。手往腹下垂去,胎动曳然而止,腹腔却居然传来阵阵坠痛。坠意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