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用。”
绯红撇撇嘴回身继续去作她的打扫,青翠又欺至我面前道:“那您知道仲少喜欢怎样的女么?”
她美丽的脸离我很进,但我现在只觉得害怕。
“哥哥他……他也从未给我讲过……”
“那么,炎少爷,”她又离我近了点,“您帮我去问问仲少好不好?”
“问……问什么?”
“问他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子。”
“为什么要问?”
“那是……”
“哎呀!您可真是够迟钝的,”绯红在一边插口道:“女孩子家会问这种问题,当然是喜欢那个人了呀!”
“喜欢……”我钝钝地看青翠,她的脸在我的茫然的目光中,渐渐地红了。
为掩饰尴尬,她起身追打绯红道:“你这女子,什么话都敢说啊!你不是也喜欢仲爷的?!”
绯红边躲边笑道:“至少我不像姐姐,喜欢了还不敢承认,只敢拐弯没角地讲。”
看着她们两个打闹,我的脑子缓慢地反应了很久,方才了解到一个事实——
原来,她们喜欢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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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是我的生日,哥哥为此会专门抽出三天的时间陪我到处游玩,所以每年我最期待的就是这一天。
一般情况下,每到这时候,哥哥都会提前几天更加努力工作,以保证工作不会被积压,但这次,他完全没有加班,却还是提前六天回来陪我了。
据说,这是他故意将所有的工作都推回给其实早已经不管事的仲奉的结果……
今天是八月十五,绯红悄悄告诉我说,今夜城外的忘忧湖中会有许多人泛舟,很是热闹,我便动了心,给哥哥一讲,哥哥虽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事实上是很不情愿,却也答应了陪我去。
天刚擦黑,我们两个便到了湖边,本以为我们应是来得早的,却在到达之后发现湖中已经有很多人在泛舟了。在那之中还有许多小贩凑着热闹,驾着小舟在湖上叫卖。
我见着架势不对,便趁着仆役往舟岸之间放踏板之际询问周遭的人,这才知道原来是城中首富钱老爷的女儿要趁着中秋的好日子在此摆擂选婿的。
我问:“看这架势,难道是那钱小姐有闭月羞花之貌??”
那人凑过来低声笑道:“谁知道!不过谁管她长相来?她是咱城首富的女儿,大家当然是冲这个来的。”
我正想问详细一点,哥哥忽然从后面挽着我的腰在我耳边道:“踏板放好了,我们去泛舟。”
我点一点头,想向那人道谢并道别时,却发现那人看着哥哥露出骇然的神色,然后转眼间就跑得不见影子了。
“他见到鬼了吗?”我诧异地问。
“大概吧。”哥哥不在意地说着,弯身打横抱起我走上小船。
这是一只只容得两人乘坐的船,以一根绳子与另一只较大的船相连,大船上有一个船夫,只要他驾船一动,我们的小船就跟着一动,非常好玩。
在湖中打了个转,我发现也有一些人是来看热闹的,不过还是自栩风流才子,而想与钱家攀亲的人比较多。而且有的人似乎已经胜券在握,把
婚后将如何理财讲得是清清楚楚,令人啼笑皆非。
我偎在哥哥怀中,听着遥远地方的那些人无聊的话语,心中有种甜甜的幸福便浮了上来。
只要在这双臂膀中,我便是幸福的了。
但,这并不是我最终的归处,我终究得离开。
离开之后呢?
我忽然发现,我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无论是什么时候,我不管作什么事情——念书也好,修习最简单的武术也好,甚至吃饭睡觉也好,都是因为哥哥会喜欢,我才作的。
我并没有自己想要做过什么,那么,当我离开他之后,我又能干些什么?
或者说,我又活着干什么?
或许是我的脸上神色有些怪异,哥哥将我抱紧了点,低头问:“怎么了?炎?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
忽然,有许多人惊呼起来,我们看向湖中央的方向,原来是灯火通明的钱家大船过来了,大家都期望可以占个好位置,于是所有的人都拼命划着桨向湖中央奔去。
“你想去吗?”哥哥问。
“没兴趣。”我说,然后将身体又往他的怀中缩了缩。
着样幸福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哥哥笑了:“那你来干什么?”
“凑热闹啊,绯红说这儿会很热闹,我才来的,谁知是这档子事。”
“那还要留在这吗?”
“当然!”我用双臂环住哥哥的颈子,以自己的额头顶着他的说,“看那么多人在这挤破头抢一个女子实是很罕见,不看看怎么对得起自己。”
“你说得也有道理。”哥哥轻托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猛地推开他向四周看,还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钱家大船吸引住了,连船夫都没向我们这看一眼。
“哥——你不能这样——”我小声地对他说,“万一被人看见……”
哥哥的脸色沉了一下:“看见又怎样?”
“看见的话……看见的话……”我结巴了半天,“那就会流言满天飞……”
“我才不在乎!”他毫不犹豫地说,“你难道不喜欢我吻你吗?”
“喜欢,可是……”
哥哥又托起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落下一吻。
“那就好了。”他说。
我在此刻才发觉我对哥哥的了解有多么少,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我喜欢哥哥,”我说,“但这样是不对的。”
哥哥脸上闪过了某种复杂的神色:“不对?”
“我们是兄弟,”我说,“你这样吻我,我知道是哥哥喜欢我,可别人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哥哥你有断袖之僻……”
“炎!”哥哥打断了我的话,用可怕的眼神看我,“你是说,你认为我吻你,是因为我很喜欢你这个‘弟弟’?”
我被他的眼神惊到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点,然而哥哥又抓住我的双肩将我向他拉近。钱家大船那边发出一阵喧哗,似是已经开始出题了。
“你以为,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对我的‘弟弟’?”
看着他的脸,我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恐惧:“难道不对……?”
“当然不对!!”他大吼一声,又将我拥入怀中,对因惊诧而回头看我们的船夫喊,“船家!靠岸!”
船夫依言而行。
我陷在哥哥怀中,脑中一片混乱。
到了岸边,哥哥丢给那船夫一锭银子,不等人将船靠岸放踏,便抱着我以轻功跃上岸边,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回到房间,青翠姊妹正在作打扫,哥哥将我甩在床上,然后对她们冷冷地一指门口:“你们,出去。”
青翠和绯红对望一眼,没有说什么,放下用具就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她们出去之后,哥哥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在房中焦躁地踱来踱去,我则蜷在床上,满含恐惧地看他踱步。
哥哥的吻的意思,事实上我应该早就明白的,但我没有。
我一直以来都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关于我们兄弟之间的吻,或许这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逃避我所不想知道的事实。
一旦认清了我们之间所隐藏的莫名的情愫的话,我应该如何自处呢?
我不知道。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应该明白的,”哥哥终于开口,声音中满含了风雨欲来的平静,“从我第一次吻你开始,你就应该知道的。”
我应该知道,但我不知道。
——现在,我也不想知道。
“你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吻,我以为你当然也是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不拒绝,是因为你会高兴,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所以我想让你高兴,却……
“可是我总是下不了决心,我总认为你还太小,还接受不起我对你的感情,于是我就只有等,等你成长到你可以承受的时候。”
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可我等来了什么?”
我不想失去我的哥哥。
“你竟然告诉我说,我只是在喜欢我的‘弟弟’?”
我最爱的哥哥。
“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从来就不想是你的哥哥,炎!”
我……
“我爱你,炎。”
我还是失去你了吗,哥哥!
我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的理智也拒绝我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求他住手,然而哥哥——不,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我的哥哥了——夜他,却仿佛完全听不见我的声音似的,啃
噬着我,侵犯着我。
身体很痛,但更痛的,是我的心。
被一个你所全心全意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
痛。
只有痛。
痛到就要死掉的痛。
麻木的痛。
麻木的一切,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规律的律动中,夜的头发落到了我的脸上,
透过他的发隙,我看见了窗外的月亮。
圆圆的,红得像血的月亮。
从那时起,我不再期待八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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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晨的阳光之中,我睁开了眼睛。
我本以为,经过那样的事之后,我是不会再醒过来的了。
哥哥——夜——现在不在我身边,不必去看,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然而他的气息,他表白的声音以及火热的身体却还是在围绕着我,让我无法忘记曾经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实。
我多么希望我能就此睡去,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就此睡去,再也不必面对我不想面对的东西。
但,那是不可能的。
“你醒了。”
冰冷的女声响起,是仲奉。
她正半躺在床边的躺椅上,以淡漠的眼神看着我。
她来多久了?
我一惊,慌忙以被盖住露在外面的身体。
“应该早一点让你离开的。”看了我一会儿,仲奉开口说道,“看来我还是太高估那个小子了。”
“……你知道。”我说。
她冷哼一声道:“我当然知道,他表现的那么过火,稍微有脑子的人就知道。只是我没有料到他竟真的下得了手。”
我闭上眼睛,将夜的脸赶出思绪之后轻轻地说道:“我想尽快开。”
“不要说蠢话,我也想你尽快离开,否则我找你干什么?不过你现在的身体禁得住奔波吗?”
我睁开眼睛乞求地看她:“我只想尽快离开。”
“小子,我说过你的身体不行你听不见吗?”
“我求求你……”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从眼中滑落颊边又落到上,“帮帮我……”
“够了!”她一拍扶手烦躁地大声呵斥我,“你想死就去死好了,我不管了!”她顿一下,
“我会尽量拖他一些时日,让他没有办法回来,你就趁这机会快点养好你的身体明白吗?”
我点点头。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手碰到门栓时犹豫了一下,回头对我说:“你走了的话,仲夜或许会杀了我也不一定。”
我说:“不会。”
“哦?”
“因为你救过我们。”
“但在他来说,说不定宁愿当时我没有救你才好呢。”
说完这句话后,仲奉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露出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笑”。
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想到,那竟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仲奉笑。
唯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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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仲奉是用什么方法绊住夜的,总之直到十天之后我走时止,夜都没有回来过。
走的时候,我并不是一个人,与我一起的,还有青翠绯红两姊妹。
原来她们是直属于仲奉的人,因了仲奉的命令而卧底在我身边,准备在时机成熟的时候随时带我离开。
刚知道这个决定时,我很不赞同,因为她们两个喜欢的是夜,硬让她们离开自己喜欢的人是很残忍的。
“所以我才选她们。”仲奉这样回答我。
我虽不明白,却也只有服从。
临上马车前,青翠在告诉我,我们的目的地是墨城的黑龙堡。
这时候我才知道仲奉只是送我走而已却需要用那么多时间准备的原因是什么。
黑抉带走月聆这件事不是意外,而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我必须有个去处,同时又必须安全,
月聆嫁至黑龙堡之后,黑龙堡就将变成最适合的地方——安全,几乎没有人会想到,就算是想
到了,以奉都现在的势力来说,想要与黑龙堡翻脸也恐怕是不可的。
到达黑龙堡,迎接我们的就是已经成了黑夫人的月聆。
她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精力充沛,一见到我们就大笑起来:“哎,少爷,您真是命不好啊,摊上这姐妹俩,受了不少欺负是不?”
长途奔波的劳累以及低落的情绪令我实在是无力应付她,只是微笑一下算是答过了,不过月聆什么都好,只有神经最粗,完全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只顾一个劲讲,直到她的夫君——黑抉
拉着她使了个眼色,她才望着我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当看着月聆的眼睛时,我总会有我被看透的感觉,过去我并不害怕,
但现在,我很想避开她。
幸亏她并没有注视我多久,就开始招呼下人整理我们的行李。
住在别人家里的感觉与自己家里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时间长了,寄人篱下这个词便开始在我心中打转。
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可是在我生命的二十年中,夜总是为我安排了一切,离开他之后,我这才发现自己除了读书之外竟然一无是处。
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青翠,青翠只是怪异地笑,什么也不说。我又告诉了月聆,月聆则要我不必想太多,她永远是奉都的人,仲奉要她照顾我一辈子她就铁定照顾我一辈子。
一次与黑抉闲聊时,我也对他说出了我的想法,听完之后他简直是狂笑了。
“这个仲夜,眼光放得还真是长远,”他说,“不过要是我的话也会这么做——给月聆划一个无形的圈子,让她什么都不要管,除了我之外什么都不要接触,然后她将成为我的——我一个人的,我变成她唯一的支柱,她离开我就不能活。我想,这就是仲夜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