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我不打女人,我只是不打美女,丑八怪嘛是要打的!”
陈青竹在晏子的面前被孙昊昊这样说,气得眼里一下子涌了一泡的泪,一边继续
啪啪地打孙昊昊,一边眼泪劈哩叭啦地落了下来。
咚呛呆在一边感叹:怎么每次一和美人说话就要发生战争呢?
而这场战争的起因晏子同学,还是那么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波澜不起,好
叫人奇怪。
很快大家就都发现,这个美少年真是一个有点奇怪的人。
他不跟任何人交朋友,也不大跟人说话,别人问他话,他总是一个字两个字地往
外蹦,而且,在课堂上表现得特别地胆小。
有一次上英语课,小于老师请晏子回答一个问题,晏子艰难地站起来,好象肩上
扛着千斤的重担,站起来以后却沉默着一言不发。
小于老师以为他没有听清,就又把问题重复了一次。
晏子微皱着眉,象蚊子哼式地说了句什么。
小于老师说:“Pardonme?”
晏子低着头犹豫着。
小于老师明亮的眼睛盯着晏子,声音又甜美又温柔:“Pardonme?”
晏子又哼了一声。
小于老师走过来,把她细长的手放在晏子的肩上,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家
伙:“Pardonme?不要紧的,慢慢地说,大声一点!”
晏子却象吓着了似地刷地抬起头看了小于老师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这一回说得
稍大声儿了点,可是一句简单地回答里,有两处错误。
他的声音是这样的微弱,几乎每一次小于老师请他发言,都会说两遍:pardonme
,后来,他站起来发言时,李聪会故意地学着小于老师的腔调说pardonme?
晏子有了一个外号,就叫做pardonme。
咚呛深深地为晏子难过,这样难堪的一个外号,被人叫来叫去,好象是嘴里嚼得
烂烂的一块口香糖。可是晏子自己好象并没有为此有太多的烦恼,可他也并不开
心,没有人看见他笑过,仍然每天沉默地来去,衣着整洁鲜亮,精心修剪过的头
发被太阳照成美丽的金色,象一顶柔软华贵的帽子,咚呛用力呼噜一下自己短得
不象话的头发,那是在楼下的小店里花五块钱随便剪的,天蔚的头发更绝,是他
妈给剃的,发脚常常是长短不齐的。
每天都会有一个壮实的阿姨来接晏子,阿姨的粗眉大眼,五官开阔得似乎脸上都
快放不下了。
姚菁菁问晏子:“这个是你的妈妈吗?”
晏子摇摇头,简单地答:“保姆。”
李聪说:“我早猜到了,象这种小少爷嘛,家里都有佣人保姆的,腐败呀!”
咚呛反驳他:“乱用词!”
李聪说:“哎呀,奥数做不出来的人就不要冒充中国语言专家了!”
咚呛立刻就哑了。
晏子跟着保姆阿姨走了,还有那样微低着头,自己背着重重的书包。
咚呛对天蔚说:“我觉得这个人挺忧郁的。”
天蔚点头:“那是相--当忧郁!”
咚呛每天都跟豆子说晏子的事情,说晏子今天穿了一双新鞋,陈青竹说是阿迪达
斯限量版的,说晏子又被李聪嘲笑,说晏子在课堂上答不出来问题,尴尬地站了
很久,老师忘记叫他坐下去了,说晏子饭吃得很少,比小鸟儿还少,说晏子每天
都不笑。
这一天,咚呛又跟豆子说起晏子,突然,豆子飞快地瞟了咚呛一眼,眼神里有小
动物般的警觉,等到咚呛再提到晏子的名字时,豆子忽然发出尖利的叫着,一声
连着一声,他还把手边拼好了的拼图大力地划拉开,许多片细小的纸块飞散到各
个角落,韩叔叔韩阿姨都吓坏了,豆子好久没有这样发怒了。
咚呛也吓傻了,可是,小孩子奇异的智慧在一刹那间起了作用,咚呛扑过去按住
发狂的小豆子,在他耳边急切地说:“豆子,我还是最喜欢你啦!最最喜欢!最
最最最喜欢!最最最最最......”
咚呛一气说了许多许多个最,暴怒的小豆子渐渐地平静下来,软嗒嗒地趴在地板
上,在一堆零落的碎纸片音蜷成一个小虾米的形状。
咚呛很难过,挨着墙回到自己家,老老实实地坐在房里做功课,写着写着,豆大
的泪珠叭叭地砸到作业本上。
第二天,天蔚象往常一样约了咚呛一起上学,天蔚一如既往地兴高彩烈,叫咚呛
猜猜晏子今天会穿哪国的衣服来,鞋子会不会又是限量版的。
咚呛看着好朋友脸上天真又略有些傻乎乎的笑容,突然说:“天蔚,其实我还是
喜欢你多过晏子,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是的是的,”天蔚热烈地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真是意投情合!”
咚呛纠正他说:“是情投意合!”
两个小子嘻哈着抱成一团,天蔚很响地放了一个屁,不好意思地扭扭脖子,咚呛
赶紧安慰他:“没事没事,在外面放风一吹一点也不臭!”
尽管晏子同学不大跟人讲话,神情忧郁到呆板,可是他还是非常受小女生欢迎。
她们每天都用猜拳的方式决定在课间谁坐到姚菁菁那个位置上,因为晏子一般下
课了是不活动的,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她们或坐或站地围在他身边,故事尖声
尖气地说话,象一尾尾小金鱼一样扭着小身体,相互勾肩搭背,凑在对方的耳边
说着悄悄话,眼睛却一个劲儿地瞟着安静地低头翻着作文选的晏子。有一些大胆
活泼的小姑娘会送他一点精巧好玩的小东西,一张漂亮的书签啦,一个小别章啦
什么的。私底下,她们热烈地讨论着他的穿着,他的眼睛鼻子,他的一举一动。
起先咚呛也没有在意,忽然有一天,他惊讶地发现,小美女朱丹妮也跑去跟晏子
搭腔了。
朱丹妮手里拿着那套精美的日本莹光笔,跑到晏子座位边。
晏子正在纸上画小人儿,他一有空,就画这样的小人儿,奇怪的事,这些小人儿
统统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个圆脑袋,脑袋上画几根毛算是头发。
丹妮说:“晏子,你要不要给小人儿涂色?我的莹光笔借给你!”
晏子抬起头看看丹妮,简短地说:“谢谢!我有!”
说着从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拎包里拿出一大盒的彩笔来。
“呀!”丹妮惊叫:“德国的呀!真好看哪!”
那大盒子里整齐地排着一支支漂亮的笔,有许多的颜色非常少见,浅灰,绯红,
米黄,羽白,丹妮伸手细细地摸着这些笔,轻轻地叹着。
晏子忽然说:“借你用!”
“真的呀!”丹妮小心地拿起来,在一张小小的白卡纸上画几笔,又换一支再画
。
咚呛看到了,对天蔚叹道:“完了完了!”
天蔚也叹:“不好不好,朱丹妮也喜欢上晏子了!”
咚呛垂头丧气地说:“那个笔她只给我用过,现在居然肯给晏子用!”
“唉!美人总是相互吸引!”天蔚陪着咚呛叹息。
咚呛荒腔走板地唱起来:“爱情它是个难题!”
天蔚接:“让人目眩神迷!下面是什么词?我记不得了。”
“我也记不得了,回家叫小舅舅再唱给我听。”
天蔚又问:“神米是一种什么米?”
13两个新同学(下)
咚呛的班上一下子来了两位新同学,听李聪说,那两位的家长都是有门路的人,
所以可以半途转学,还转到象华老师这种优秀老师的班上。
那个胖的高的强的壮的是一个女生,按孙昊昊的说来说:好家伙呀,是不是姚明
的女儿呀?
杜威廉说:“姚明没有小孩,他刚结婚。”
威廉同学对各类明星的婚恋绯闻是非常熟悉的,常常拿来在班上说来说去,每当
这种时候,咚呛就觉得叫他blablabla杜真是一点也不委屈他。
咚呛感叹道:“她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女姚明的,她好高啊!居然跟华老师一样
高!”
新来的小姑娘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叫:天娜,许天娜。
第一次看见来接天娜的许爸爸许妈妈,大家都惊讶得合不拢嘴,无限地仰慕。
他们实在太高啦!
天娜的爸爸进教室的时候不得不低下他的头,不然就会撞在门框上,接着,天娜
的妈妈也走了进来,也低下了她的头。
一个男的那样高还不算最惊人,要是一个女的那样高,就太惊人啦!
大家看着这高大的夫妻俩,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天娜收拾好书包跟在爸妈身边,他们一家人站在一处,就好象一片小小的树林,
大家都觉得似乎变成了这片小树林的一朵朵蘑菇。
原来,天娜的爸妈都是体院的教练,一个是篮球教练一个是排球教练。这一回他
们是回来休假的,顺便给天娜转了学,过两天天他们就又要去外地训练了,天娜
就和奶奶一起住在体院,因为体院离市区很远,所以院里特地派了班车每天来接
在城区上学和工作的家属,为了赶上班车,天娜每天都可以比其他小朋友早一点
放学,大家都羡慕极了。
天娜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很庞大的小孩子,比其他的小姑娘足要大上两圈,可是,
全班同学很快都发现,她是一个异常温和良善的人。
天娜每天总是最早一个来,可是她没有钥匙,钥匙是由姚菁菁保管的,因为她家
离学校最近。
有一天,咚呛难得早到,就看见天娜坐在教室门前的地上,看着一本大大的画报
。看见咚呛和天蔚,她招手热情地招呼他们一起坐下来。咚呛和天蔚都很少看见
小姑娘会这样席地而坐,小姑娘们总是大惊小怪地说:哎呀,脏死了!其实她们
也不是个个都那么讲究卫生的,可是如果不做出这样的姿态来,仿佛就算不得一
个真正的女孩子。
咚呛和天蔚对不怕地脏的小姑娘天娜一下子就觉得亲近起来了。
天娜把画报分给他们看,那画报很旧了,咚呛看到上面的日期,是九五年的,天
娜翻开其中的一页,说,上面有他的爸爸,又翻过一页,说上面有她的妈妈。
那是年青的许爸爸许妈妈,他们看上去要比现在瘦很多,身材挺拔高挑,象两株
白杨树,许爸爸穿着海蓝色的篮球背心,许妈妈穿的是雪白的排球服,胳膊上有
鲜艳的条纹,他们的额头上全是汗水,看上去饱满得象一种果实,眼神明亮坚定
,真是非常地漂亮。
天娜说:“看,那个记者拍完了我爸爸之后又拍了我妈妈,登在同一期的画报上
,我爸妈就是因为这期画报认识了,后来他们就好起来了,就结婚了,然后就有
了我。”
天娜在说到相好结婚这样的词儿的时候,没有一点忸怩或是好象看到了毛虫那种
东西时恶心得想吐的表情,她宽大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她的身上散着一种青
草一样的气息。
“这个画报我每天都要看上一遍。”天娜说。
然后,姚菁菁来了开了门,他们进了教室,天娜把架在桌子上的椅子拿下来,又
替姚菁菁和天蔚拿下椅子,她说:“啊呀,我看你们俩瘦得真可怜,我来替你们
拿吧,我的力气足得很!”
接着天娜又拿了水桶打来水洒在地上,咚呛说:“许天娜,今天不是你值日呀!
”
天娜说:“没有关系的,我喜欢打扫。我的力气足得很,不用掉一些真是太可惜
了!”说着,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很陶醉地说:“啊!我顶喜欢闻这种干净又新
鲜的水味儿了!你们不喜欢吗?”
咚呛说:“喜欢喜欢,可是,一扫地,水里混了灰尘的味道就不新鲜了。”
天娜说:“没有关系的,等下扫完了我再洒一点新鲜的水。”天娜于是开始扫地
,她的步子大,手脚快,一会儿就把地扫得干干净净,果然又洒上了新鲜的水,
值日声一个个地都来了,可以天娜还是接着打扫。她一边擦黑板一边说:“我顶
喜欢擦黑板了,我觉得我在替黑板洗脸。多光亮的脸啊!”她轻轻地拍着黑板,
真好象在抚摸一个人的脸。“而且我比较高,”她接着说:“可以把黑板最上面
灰擦干净。”
黑板最上方的角落里,挂着一个很小很薄弱的蜘蛛网,网上停着一个很小很小的
蜘蛛,天娜看见了,拿着抹布的手又缩了回来。
杜威廉说:“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那个蜘蛛网弄掉的话,三班的人又要扣我们
班的卫生分了,上回我们班人扣他们班的分的,他们班人一个个的最记仇了!”
天娜想一想说:“算了吧,扣一两分不要紧的。小蜘蛛织个网多不容易啊!弄坏
了,它也许一天也抓不着一点食物,会饿死的。”
“不行!要弄掉!”
“还是不要弄掉吧!”
班上早到的同学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赞成天娜,一派赞成杜威廉。
咚呛和天蔚毫不犹豫地站在天娜一边,最后大家决定少数服从多数,可是两派的
人数居然一样多,正巧朱丹妮来了,大家都问她的意见,丹妮一下子就站到了天
娜一边,小蜘蛛的网终于保住了。
咚呛高兴极了,对天蔚说:“你看你看,我说丹妮人美心灵也很美吧!”
天蔚也很高兴:“很美很美!”
李聪看着快乐地做打扫的天娜,小声地对身边的陈青竹说:“这个丫头有点傻乎
乎的,天天免费做值日。我妈说一个人长得太高了,总要损失一点聪明的,大个
子不呆是个宝。”
陈青竹对这个新来的,却一下子取得了许多同学好感的胖丫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
的嫉恨,她感到了一点危机。
陈青竹说:“我觉得她是在讨好民心!其实这个人挺狡猾的!”
李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天蔚对着他们“呸”了一声。小小地对咚呛说:“我觉得他们俩真是一对小人,
很般配!”
咚呛吃吃地笑了起来。
李聪说个子高的人智力就差,其实真的是不对的,天娜就不笨,她的语文数学并
不顶拔尖但也不差,可是她的英语真的是非常好,小于老师说她是正宗的美式发
音。
陈青竹气得拔自己的手指,小小声地嘀咕:“那是她命好!她以前跟她妈妈在美
国住过一段时间的,哼!要是我也住上一段时间肯定比她好得多了。”
咚呛不由处主地往边上挪了一挪,他不太喜欢这样的陈青竹,有一种恶狠狠的气
息,尖锐的,仿佛有铜锈的味道。这样的气息和味道让人忍不住地要远离,就如
同天娜身上那种暖和的象刚烤熟的玉米那样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靠近一样。
又一个周五,咚呛他们四年级要搞一个联合中队活动,全年级的人去科技园参观
。可是,老师们说,为了使这次的活动更加有意义,老师们决定让学生们步行去
。
“实际上是他们想省了包车的钱,他们说包车一个班要交二百块呢!”李聪小声
地发布消息,当然是比较可靠的消息,因为他是班干部,常常到办公室的。
于是大家冒着四月还不那么成气候的阳光出发了,四月天是适合步行的,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