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相片都模糊了,擦一下,你可以看得更清楚。」
他就是不想看得太清楚才故意不擦的。里克斯冷道:「不用你多管闲事,还我!
」
「抱歉......」男子困惑地将手中的相框递出来。「我没其它意思,我不晓得你
这么不希望别人碰它。很抱歉。」
里克斯打算一手抢过来,却没捉牢相框边,而男子刚好又放开了手。于是乎,相
框堕落到地面上,哐啷地好大一声响,玻璃应声破裂。
「啊,瞧我这笨手笨脚。」男子迅速地蹲下身,动手拾捡。「我会赔你一个新相
框的。咦?这底下还有另一张相片?」
里克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相框是从很早、母亲还在的时候,就一直裱得好好
的。底下还有另一张?母亲从未告诉过他。
「这是你母亲年轻时候......与裴拉里尼先生?」男子扬起眸,愕看他。
皱起眉,里克斯咻地将照片从他手里抽出。这确实是年轻时花容月貌的母亲,小
鸟依人的靠在高大俊挺、不可一世的男子身畔,一脸幸福的照片。翻过背面,自
上头所标着的年月日推算回去,里克斯当时说不定已经在那平坦的小腹里。
「你与奥图......裴拉里尼家,有关系吗?」
里克斯沉着脸。
「你该不会是他的......」
被看穿了。好死不死,为什么偏偏是被与奥图裴拉里尼的现任姘头给看穿!
「......当我没问好了。」男子体贴地说:「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谢谢你的
事,我想我该走了。」
他会去说吗?他会去告诉奥图这件事吗?奥图听了会有什么反应?
男子走到门边,「还有拳击赛,我会为你加油的。」
对。还没取得冠军腰带,他不能让男子破坏了他的计划。
怎么办?不能让他走出这道门。里克斯冲向他,「站住,你忘了一样东西。」
他回头,问号写在脸上。
里克斯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男子绝不能闪躲开的程度。
「你忘了,这个--」
以雷霆万钧的一击,拳头不偏不倚的卡进男子腰腹的死穴处。他连个闷哼都没有
,身躯软软地朝里克斯的方向到了下来,晕厥过去。
4.
少年勤奋地操作着堆货机,熟练地将数百箱的货物,整齐地堆放在一座座货品箱
所叠出的高塔间。
「哗」地气铃声准时在凌晨五点响起。
「下工了!大家可以收工了!」
工头朗声宣布,一夜的工作告一段落。稀稀落落地,分散在仓库中各角落的工人
们,陆续来到工头面前,等着现领的工钱。里克斯米佐拉也在人群之中,他打这
份零工将近两年了。最初他谎报年满十八而获得录用,如今随着他在拳击场上渐
渐打开名声,大伙儿也都知道他实际的年纪,但是没有人拿这点找他麻烦。
「这是你今天的份,里克。」视他为儿子般的壮硕工头,拍拍他肩膀。
自打少年来工作的那天起,从未迟到早退请病假的少年,是工作人员中的优良模
范生。工头从不担心他会打混摸鱼,他吸收快、学习力强,更让他不必为了如何
指导他而伤透脑筋。
「你下一回的对战是什么时候?我很期待喔。」
少年数了数金额,仔细将它折叠好,收起来,并道:「还没决定。没事的话,我
要先离开了。」
「好,辛苦了。」他令工头感慨的唯一缺点,是少年太沉默寡言,几乎没看过他
与人闲话家常的场面。虽然不知道少年排斥与外界接触的原因是什么,但工头依
旧不吝对他付出关心,希望有一天少年能打开心房,开朗起来。里克斯跳上自行
车,踩踏着轮子的双脚,比平常的速度焦急许多。无心享受晨间清新的空气与凉
爽的风,他忐忑不安地穿过一条条狭窄的弯巷,中途不做任何停留、喘息,直指
家的方向。
一到目的地,掏出钥匙,开了大门越过阴暗的小客厅,在亲眼确认过床上的身影
和自己离开家门前一样,安分地躺在那儿时,他松了口气。
「......你回来了?」身影动了动,被吵醒,睡意依然深浓的男子启口说。
里克斯脱下外套。「你睡你的。」
「今天的工作顺利吗?」
犹豫片刻,「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男子惺忪一笑。「那工作一整晚,你一定很累了,快点上床睡觉吧。」
这宛如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里克斯怎么想怎么怪。但他还是默不吭声地走到浴
室中,简单地用毛巾擦拭一身的臭汗味,才蛰回床边,掀起覆盖在男子一丝不挂
裸躯上的薄毯,小床的大半几乎都被长手长脚的男子给占据了,没半点里克斯能
躺的空间。
「睡过去一点。」
男子依言让了让。里克斯迅速地躺在他空出的位置,合上双眼。
「晚安。」
里克斯没有回男子的话,背过身,装作自己已经入睡。不一会儿,男子恬静缓和
的呼吸声,让里克斯知道他又睡着了。里克斯悄然地回头,偷窥了下,熟睡的人
儿全然放松的脸蛋,一点都不像个正在被绑架中的人质。
这家伙,神经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反观里克斯自己,经常担心他会不会逃跑而睡不好、睡不着。他知道这么做也不
是办法,却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不想让男子有机会去向奥图裴拉里尼告密未假思索的采取行动「强行」留下这家
伙。事情做都做了,反悔自己太过鲁莽也不及了。
可是,里克斯能拘禁他多久?
奥图想必会派人四处寻找他的下落。即使现在他看来很安份,未必代表他会这么
一直安份下去......
端木扬,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普通人遇上被绑架,绝对做不出像他那样平静从容的反应。
当初自己说:「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不能让你离开这屋子」之际,他也
只是笑笑地说:「那我真是太幸运了,现在我正缺乏一个藏身之处,逃开一些麻
烦。你愿意收留我,真是太好了。」
里克斯以为他只是嘴巴说说,背地还是会动脑筋逃跑。
可是无论自己是绑住他,不让他有行动自由;或是自己在出门的时候,将他全身
的衣服都取走,防止他动歪脑筋出声向外求救。他都毫不抵抗的,任由里克斯摆
布。三天下来,他没半点要逃走的迹象。
有人会作人质做得这么「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如鱼得水」?
里克斯真的想不明白。
「唔......嗯......」翻了个身,薄毯自然而然地滑下腰际。
近距离当中,他白皙光滑的裸肤,在蓝紫色的暗澹光线中,飘散着瑰丽的色泽,
两颗无法不引人遐想的粉红色小樱尖,,翘然挺立。
里克斯起了怦然心动的反应,旋即又羞耻地将它抹消。
我在想什么?
这家伙可是男的,而且还是那家伙的专用插座。
哼,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对这家伙有「性」趣!
迅速地转过头,里克斯夹紧腿,禁止自己再朝那个方面乱想,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状态。
在自己想出更好的解决之道前,现在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里克,你的脸很红啊。是不是人不舒服?」这天工头发现一向精神奕奕的里克
斯,显得有气无力的模样,为他担心地问。
「不,我没事。」说着,马上就打了个大喷嚏。
工头不信地伸手探向他额头。「妈啊!这么烫!你发烧了!不行、不行,你这样
子待在这儿太危险了。今天你不许上工,给我回家去休息。到你的病养好之前,
不许回来。」
「我......哈啾!哈啾!」还想要苦撑的里克斯,连续打了好几次喷嚏后,开始
觉得晕眩、浑身不对劲了。
工头见状,摇了摇头。「彼得,来一下。帮忙送这个笨蛋回家。他这德行,别说
是骑脚踏车了,恐怕连走路都走不回去。」
「噢。」
不行。一想到家里还有个「裸男」,里克斯强打起精神,丢下一句:「我、不要
紧,自己一个回去就行。」匆匆忙忙地推了脚踏车往返家的方向前进。只是双膝
如泥的状态,实在无法骑上车,他只好忍着天旋地转的不舒服感,尽快地走回家
。
几百年没感冒过了,都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闯入自己生活中的家伙,将规律的日
常生活节奏打乱。夜不成眠、日不安扰,单人的薄被睡一睡,就会被他给抢走,
里克斯连着几天都冷得打颤醒来。
可恶......
揉着通红的鼻头。里克斯靠着意志力走完返家路,看着好不容易出现在眼前的自
家大门,他浑浑沉沉地开锁扭开门把,接着--无意识地倒在地板上喃喃地叹息着
:「好凉啊。」
他再也不想爬起来了,就让他沉沦在这没有烦恼的空间里吧。
漂浮在空中。轻飘飘的,凉凉的,好舒服。
是谁?在哪儿?
母亲......是你吗?
恍恍惚惚、半睡半醒意识间,他知道一直有双可靠温柔的手在支撑着自己。不时
触摸着他的额,替他拂开燥热,为他解除湿闷,给他的喉咙灌注冰凉的水,瓦解
他干燥身体的饥渴。
在那双手的带领下,他终于走出了意识不清的状态,缓缓地睁开双眼。呆滞地瞪
着天花板,里克斯试着转动脖子。
「啊,你醒来了,太好了。」捧着一盆水,端木扬走近他。「觉得怎样?有没有
舒服一点?」
运转迟缓的脑袋,慢了好几拍之后,反应过来里克斯一开口就被自己瘖哑的嗓子
吓了一跳。
「你......你皮带呢......怎么不......」
一笑。端木扬放下水盆,从床畔的小桌上,拿起断成两截的皮带说:「我发现你
人事不知地昏在客厅地板上,焦急了,便想办法从厨房弄来了把水果刀,自己将
它割开。弄坏你一条皮带,真是不好意思,我会赔偿你。」
「......你为什么不逃?」
「你在生病啊。况且,你一直说梦话,好像把我当成你的母亲似的,不肯让我离
开。我只好一直陪着你了。」
里克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个人已经出脱他能理解的范围了。是天真?是没
脑子?他可是绑架他的坏人,为什么他不逃跑?被关在这间和他一点都不搭调的
破屋里,吃的也都是粗茶淡饭,他为何能一脸甘之如饴?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是个怪胎?」
轻笑着,端木扬眯细眼,轻弹了下里克斯的额头。「这是你对救命恩人该说的话
吗?我可是没日没夜地照料了你三天之久。你没因为肺炎而死,都得感谢我。」
啧地一咋舌。不情愿而小声地,里克斯对他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想吃点东西吗?还是想再睡一下?」尽管任性地撒娇吧。黑眸里闪烁
的温柔光芒,如是说。
母亲过世后,他身边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疼」他了。里克斯迷惘又害羞。他拉
起棉被遮住自己的头,闷声道:「我要继续睡。」
呵呵笑着。「那我就帮你准备一点吃的,等你睡醒之后,再吃吧。」
这意味着当自己醒来的时候,他仍然还在这里?不会离开?里克斯闭起双眼,连
他自己都不曾发现,他的唇角出现了一抹罕见的安心微笑。那天起,里克斯不曾
再要求端木扬交出双手,也不再以皮带束缚他。
「反正你已经知道这么弄开它,绑了也等于没绑。你要跑,在我生病的期间多的
是机会逃跑。」
「嗯?」端木扬揶揄地说:「该不会我感动了你的铁石心肠你肯相信我了?」
「笨蛋,谁相信你了。我只是不想再白白浪费时间罢了。」羞红了整张脸,里克
斯倔强地呛声回去。「你要是有轻举妄动的迹象,我下次就拿铁链来捆绑你。」
「好个虐待狂。」他糗他。
「不跟你讲了!我要去上班了。」习惯以拳头而非嘴巴作战的拳击手,顶着前所
未见的红烫双颊,步出家门。
自「绑架犯」与「人质」,演变成微妙的同居人,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地迈
向一个转折点。
「里克,我睡不着,我们聊一聊嘛。」主动以「里克」喊起他的黑发男子,越来
越缺乏人质的自觉。
「不要。我累了,想睡。」工作了一整天,谁有心情陪他聊天。
「可是我睡了一整个下午,现在一点都不想睡。」叹息的,端木扬在他身畔东翻
西滚地说,「你要是不陪我聊天,我可能会吵得你睡不着喔。」
「不想睡就滚下床。」
秀容浮现恶作剧的笑,他蓦地压上里克斯的身躯说:「我想睡啊--想睡你,可以
吗?」
「你!」在「那方面」还相当纯情的里克斯,手忙脚乱地挣扎。「你开什么玩笑
,我对人妖没兴趣,滚开。」
啧啧啧地,端木扬挑起一眉。「人妖是很侮辱性的话题。你最好不要随便乱用,
万一遇上一个不像我这么有修养的人......小心被奸了喔。」
总而言之,尽快结束这种「黄色」话题。里克斯推着他的肩膀说:「知道了、知
道了,你想聊什么,快讲。」
挺有风度地让开身子,他好奇地撑起一肘,支着下颚问:「为什么你不愿意与奥
图先生相认?他有权有势,有像他这样的父亲,你可以少吃很多苦头,不是吗?
」
「谁稀罕啊。」提起那家伙,里克斯脸色就阴沉下来。「那人渣害死了我母亲。
我要证明给他看,被他抛弃,我也一样可以功成名就,没有他这个父亲,我照样
会成功。我要在领到冠军腰带的那一刻,在全世界转播的画面中,告诉所有的人
,奥图裴拉里尼是个多烂的人渣,我以有他的血统为耻!羞辱他,就是我与母亲
对他最大的报复。」
「......你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头?」
数也数不尽的欺负、辱骂、歧视,再怎么样努力赚钱也没有一顿饭能尽情吃到饱
。这些记忆多到里克斯讲也讲不完,他也不想讲。
「纵使讲给你听,你这种人一辈子也体会不到那种被人瞧不起的痛苦。不过我也
不需要别人泛滥的廉价同情或假装了解。我靠我自己就足以对抗这个世界,我谁
也不需要。我高兴做刺猬,用不着你管。」冷哼。
「......」
「我可以睡了吧。」总算让这家伙安静点,里克斯背转过身。
不知过了多久,端木扬若有所思地说:「但,你不是刺猬而是仙人掌啊。」
里克斯皱起眉。别理他,我继续装睡,他自问自答得没兴趣了自然就会安份地睡
他的大头觉。
「刺猬外表凶悍,却会在自己信赖的人面前,放弃武装。仙人掌却不分对象,永
远顽强地与这世界对抗,以它的强韧来吸收大地的精华。储存能量来壮大自己。
」
忍不住竖起耳朵。
「这样的生活方式自有它的美感,可是......很孤单吧。长满尖刺的身躯是为了
不让外敌靠近,同时也阻却了可能有机会成为友军的伙伴们的靠近。你不寂寞吗
?里克。」
翦水蓝瞳蒙泛一层雾,咬着牙关将泪水咽下去。「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管你有
什么意见!」
沉默蔓延。
突然,端木扬下床咚咚咚地跑进厨房里。里克斯一头雾水地坐起身,他在搞什么
把戏了?难道是肚子饿了,跑去找点心?在这种时间?
乔了半天,端木扬捧着一大盆切成一半的苹果,回到卧室。「我们来玩游戏吧。
里克。」
「你疯了?大清早的,拿食物玩游戏?」
迳自在床上摊开保鲜膜,划成纵横各十的棋盘状。再将一颗红艳的苹果皮朝上,
一颗朝下地放上去。「你玩过吗?这时一种叫做奥赛罗的棋戏。这个游戏的玩法
,就是看你如何将棋盘上所有不属于自己的颜色,全部翻转过来,变成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