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用火烫的脸庞感受着床沿的冰凉。
不不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慈宁赐下的酒?──混沌的脑海里微光一闪,赵苏心里一惊,是了,定是
!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是......是......要自己......沈迷......酒色......
赵苏昏乱地想着,喘着气笑了起来,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这......这......这算......哪门子......报复......
灼热的室内突然有轻微的冷气。
模糊的视线扫向门口......一个......陌生的......高大黑影。
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是谁?!
赵苏的心猛地一缩,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恐惧!「是......是......是谁
!?」
用干哑得不象话的嗓子拼命喊出声来,只觉身上的热潮又发起了一阵汹涌,赵苏
情不自禁地扭摆起身体──想要!想要被碰触!啊!天啦!不要,不要这样,为
了抵抗这毫不容情地焚烧自己的疯狂肉欲,他死命地咬自己嘴唇,把手攥成拳放
到口边使劲地咬!
尖锐的疼痛如针一般在自己已被欲望吞噬的神志上扎出了一丝清冷,而下一瞬间
他又被抛进了火热的浪潮......赵苏只能死命地啃咬自己酥软无力的手背、手腕
──甚至连把手举到嘴边的力气都在渐渐消失了......
无意识地睁大眼睛──谁的狞笑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
被云层掩翳的月亮突然大放光明。
借着这水一般的清光,赵苏看清了床前俯下身来的这个人──那张英俊而邪恶的
嘴脸──张......张邦昌......白天冯浩领来参见自己的那个武将......
心里突然生出的恐怖使他整个人仿佛都僵硬了!
本能地察觉到将要来临的危机──
他只能悚惧地拼命叫喊起来:「救命呀!救命呀!──」使出了全身仅存的所有
力气地嘶吼,可是──夜里,连他自己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中夜,万籁俱匿。──四周都是一片安详的寂静。
──模糊的视线里,眼前这个男人阴沈地凝视自己的眼光,冷酷得仿佛是犹沾着
血肉的刀刃......一刀一刀,切割着自己的身体,凌迟着自己的血肉,支解着自
己的灵魂......
他慢慢地伸出手来......
赵苏心里被绝望和恐惧堵塞得满满,──他突然明白了慈宁的报复!
原来竟是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为什么,会被人恨到这种地步!
心脏几乎凝固般,这种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绝望感让赵苏浑身几乎沸腾的血液全
降到了冰凉!
浑身酥软躁热,然而脊背骨上却一路寒冷下去、寒冷下去......
他动不了肢体,叫不出声,只能恐怖地瞪大眼睛,看着男人的那只粗壮的手扯开
了覆盖自己的锦被......
明明知道前面是掉下去再无生路的万丈深渊,可是他无法左右自己即将堕落的命
运......
有意识又有什么用?有感情又有什么用?──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看破这红尘,超
脱这人生,结果只是把自己送进了这注定要被蹂躏被侮辱的命运......
可是──为什么我得承受这样被侮辱的命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老天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我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我不该得到这样的报应啊!
少年时,他曾经为自己悲伤的命运哭泣过无数次。年岁既长,他却终于释开了自
己的心结。交错的命运,不是母妃的错,也不是自己的错,他甚至开始体谅慈宁
的心情──如果不断地变换方法折磨自己就能让那个老态龙钟的妇人觉得快乐的
话,那就随她去吧......
无欲无求,无荣无辱,他以为自己可以过得很坦然了......
不,我不要这样的人生,我不要这样的命运!不要,我不想要这样的命运!
被悲怆和绝望浸透了的灵魂,在狂乱的海洋里却逃不掉被溺毙的宿命......我不
要这命运,我不要这命运......窒息的头脑里突然掠过耶律大石微笑的面影──
重德!重德!
突然想起多少年前的那个夜晚,明月当天,白沙在地,你我相拥,笑语历历──
重德,我后悔了......后悔了......
早知道今生会是这样的宿命,我......我当时──
「啊!」
突然被张邦昌牢牢抓住了手腕,赵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浑身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先是媚药灼身的热汗,再是恐怖滋生的冷
汗──胸前颈后,发丝粘糊,而他身上原本清淡的异香,却因为出太多汗的缘故
,此时闻来,分外浓郁。
这分明挑逗起了男人的肆虐心。
张邦昌盯着脸色死白的赵苏──从握在手中冰凉颤栗的手腕,都可以感觉得到寄
居在这副躯体里的灵魂,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恐怖与绝望的煎熬。
月光下,赵苏的眼神里是乞求,是恳求,是哀求。──不,他似乎是在说,不,
求求你......
昨天看起来那么高傲清冷的人──宛如天山顶峰上不肯为这人间融化的冰雪,此
时却终于跌进红尘!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向我哀求吧!哭泣吧!让屈辱和
悲哀,在你那自命清高的灵魂里深深刺进妖艶和淫欲的花纹!
光是看着这个自己本来只能恭敬地仰视的高贵王爷,此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衣不
蔽体地成为自己的俘虏,张邦昌就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内心深处,有什么一
口气燃烧到了沸点!
他微笑着看着赵苏──看着这个清冷得几乎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人,那一向无欲无
求的眼眸中几近椎心泣血般的哀求──这就是享受!
果然刺激啊......的确「新鲜」......这种从骨头里望外惬意出来的感觉,真的
是久违了......
几乎是凝聚着所有灵魂深处的悲哀与希望,看着那个钢铁般的将领。
然而张邦昌轻浮地笑了起来:「好香啊!──果然是能够撩动男人情欲的体香!
」
一面说,一面俯下身来,从容不迫地开始解开赵苏身上的衣衫。
衣衫在他粗大的手掌里如脆薄的纸般碎掉了。──丝帛撕裂的声响,夹杂着淡淡
的血腥气息。
那是从被自己咬得伤痕累累的手背上流出来的血迹。
身体里没有一丝力气,从头顶到脚趾里都是虚软冰凉的空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衣衫从自己身上一件一件褪去。
寒冷的夜气沾染到皮肤。──心脏似乎已经停止跳动。
赵苏突然疑心自己已经死去。
因为,方才的惊涛骇浪全部已从心头逝去。──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情感与意识
似乎都已麻痹......
............
被张邦昌的体重压得喘不过气来,赵苏觉得自己的灵魂和情感都仿佛已经从身体
里出离。
只有一具空虚的皮囊象人偶一样直挺挺地仰卧在床上,那不是我,那不是
我......那只是一个供人侮辱玩弄的傀儡......
──好象自己生来就该是一具静默的傀儡──控制的线总是握在别人手里......
这就是命运,这就是命运,这就是命运,这就是命运......
他缓缓闭上眼睛。
一滴眼泪从青白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被媚药浸泡得柔软沸腾的身躯,因为方才的悲哀和绝望,此时冰冷而僵直。
突然!
痛!
被生生掰开身体的剧痛,仿佛有是谁拿粗大的凿子毫不容情地钻破自己的血肉和
灵魂......
被钻开的地方,就是一个血淋淋的破洞......今生今世会永远风干在心里,再也
擦拭不去的血迹......
痛......
痛......
好痛啊......
下肢被掰开到危险的角度,身体里堵塞的巨物仿佛冲撞到了喉头和心里。疼痛如
割的地方,有粘湿的液体不断地流下来。
身体里的血,带着热意,一点一点地流去......
那就流快点吧,流快点吧!
让我顺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鲜血,就这样一路漂泊到遥远的地狱......
这样被侮辱了被蹂躏了的肉体和灵魂,连自己都厌弃的,还能奢望去到那西方极
乐的彼岸吗?
如果归流到地狱,我一定要问问转轮法王──难道你为我规划的今生,终于只能
是被侮辱被损害的宿命?
九千大地,芸芸众生,我原无奢望,只要当个平凡的人!
我从来没有想望过地位、财富、爱情,只要做个平凡的人,平凡的人......
醒来,不知何时。赵苏只能从纸窗外些微透进的天色,判断此时大概已近黄昏。
整整,睡了一天吗?
屋角的铜漏,寂寞的滴水声清晰入耳。
想支撑着起身,却因为浑身仿佛被牛马碾踩过般的疼痛又断线的木偶般掉落回枕
上。
昨夜情景,──那些血腥的挣扎,那些狂乱的记忆,那些疼痛的耻辱,那些肆意
的蹂躏──那冰雪样支撑着自己精神世界的坦然──从此破碎无地。
我是肮脏的人,肮脏的人......这具肮脏的肉体......
好肮脏,好肮脏!
不愿再想起,可是赵苏却近乎自虐般地一次又一次想起昨夜那个被男人肆意强暴
的自己。
每多回想起一次那样龌龊的画面,赵苏内心里就多一分绝望。
现在这个自己,跟以前那个自己,再不能相同了。
他咬牙拼命,好一番挣扎才坐了起来,下肢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手臂和肩、背、
腰,无处不是几乎骨折般的痛楚。
然而这样的疼痛反而使他觉得好过一点。故意地动了动身体,再次体验到胸腔窒
息的剧烈疼痛。
奇妙:昨夜是别的男人虐待自己的肉体藉以获得快感。如今自己虐待自己的肉体
藉以获得平衡......
他试图下床,终于还是无法办到。
因为大的动作,身体各处都传来仿佛要把灵魂撕扯成碎片般的剧痛,使赵苏眼冒
金星,不得靠在床头稍作休息。
从微微合拢的睫毛下面,看到的是已然更换一新的床被和褥子。
自己身上似乎也已经清洗干净,至少已经没有昨夜那样粘粘糊糊的感觉。
然而苍白的肌肤上深重的青紫瘀痕,也同时触目惊心。──还有被无数次啃咬过
的嘴唇,被狠狠揉捏过每一寸的身体,和下肢的撕裂处的疼痛──勉强在不触动
身体伤口的情况下,吃力地把酸痛的双臂合拢到胸前,紧紧抱住自己这具残破的
身躯──赵苏突然想起了那些早已逝去的旖旎往事......
那是哪年哪月,大漠的春风里,谁的声音,在谁的耳边,轻轻地说过:「──我
等你──」
............
杜宇数声,觉惊余梦;碧阑三尺,唯倚愁肠......
──重德......
我没有等来你,只是等来了我今生注定要背负到尽头的罪孽记忆......
忽然听到房外的脚步声。
沉重而又迟缓,后面似乎还跟着一个人,脚步声颇为轻快。
立刻敏感到是谁。心脏倏忽缩紧。
果然是慈宁慢腾腾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张邦昌。
看着慈宁太后,看着这个老妇人得意而喜悦的双眼。再看看后面的张邦昌,看着
他得意而冷酷的神情。
赵苏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憎恨他们。
就算是如此地被损害过被侮辱过被蹂躏过,──他心里却只有纯净的悲哀,无论
如何,他还是没法子象慈宁憎恨母亲和自己一样,去憎恨和报复这两个损害自己
、侮辱自己、蹂躏自己的人。
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有点难过。
赵苏他自己不明白。
天性如冰雪的灵魂,怎么会因为红尘的牵缠就堕落尘埃呢?
慈宁也正打量着眼前头发散乱,脸色惨白,看起来仿佛一个破布娃娃的赵苏。
从他吃力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昨夜他在张邦昌那个大块头家伙身下遭受了怎样激
烈残酷的蹂躏。
她心里涌上了快意。
这个一向清冷高傲的小子,终于也有今天吗?
堂堂亲王被一个粗鲁男人在床上折磨得死去活来──我们赵家的脸面可都让你丢
光了!
她厌恶地皱起眉头,带着嘲笑的表情去看赵苏的眼睛。
那双总是流露出水晶一样清澈悲哀的眼睛,是她最讨厌看到的!──不论她在心
里怎么确信赵苏不过是林倾国那个骚狐狸精带进宫来的野种,──可是那双眼睛
里,完全无心于这个世间的神气,却每一次都让她刺眼刺心!
慈宁突然很庆幸──当年,被自己故意扔进苏州贼寇的炮火之中的赵苏居然奇迹
般地生还,然后又展转回到皇宫。
要不是倚靠他的力量,她怎么能虏获孟太后裙下重臣张邦昌的心意呢?
原来,冥冥中,造化自有安排。
咦?──莫非是因为那个女人抢走了自己心爱的丈夫,老天就安排她的儿子为自
己所用,以为补偿?
心里豁然开朗!慈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那我有何必客气?老天生他下来就该是补偿他娘亏欠我的部分!
哼!就算你长得再一副冰做心肝雪为肺的清高模样,可惜还不是天生的贱命!
她眼角微瞥赵苏,看到那苍白脸上沉默的悲哀,不由冷笑一声,心里舒坦了好多
!──眼光一转,却意识到张邦昌正看着自己,等着自己说话。
慈宁道:「从今天起,你搬到南殿前院,跟哀家一起住罢!」
赵苏吃了一惊,不明所以地看着神色平和的慈宁太后。──她一向最憎恶自己的
,不是吗?──所以当年才会让幼小的自己孤独地一个人住在深院的后进里,甚
至不准任何人跟自己说话。那时,和自己做伴的只有风声,雨声,鸟声,虫声,
──还有深夜无寐,幽幽的是鬼魂的叹息声吗?
孩提时的悲哀心事,轻轻掠过心头。──那是怎样孤独恐惧的一个个漫长夜晚
啊......
──但现在?
却听得慈宁冷冷道:「你虽不过是狐狸精带进宫来的野种,又身沦下贱,不过眼
下宗室无嗣,只好勉强抬举你了!──好歹你还领受过先皇和我皇儿的教诲,如
今也只好但愿他们的福气保佑你罢!」
赵苏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却见张邦昌望前走来,至床前一跪:「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
赵苏惊呆了!
原来孟太后与慈宁争权,自然也不能自王天下,效法则天皇后──须得立一听命
于己的皇子,而自己好打那垂帘听政的主意。然孟太后手里有三岁的康王之字赵
邡,慈宁这边却是除了赵苏再无人选。──只因此时,北宋皇室王孙妃嫔,已被
金人劫掠一空,侥幸逃出的竟全是权贵大臣。而赵苏乃干离不奉完颜吴乞买之命
,有意放他未掳。
慈宁既已争得张邦昌之支援,──张邦昌手握兵权,他一旦倒戈,即可决定双方
胜负。这也可谓成也是他,败也是他!──而此时孟太后一方尚不知情。两人及
冯浩合谋,深恐夜长梦多,顶好是猝然发难,趁孟太后一方尚无警觉之时发动兵
变,扶立新帝!
而这新帝,人选何来?
张邦昌当即提议雍亲王赵苏。──原也因为慈宁身边,只有赵苏是皇室赵家直系
子孙!
然此提议对于慈宁,真可谓刺骨刺心!──她平生最憎恶之人,无非林妃赵苏母
子!──林妃已死,姑且不论,对于赵苏,她可是时时刻刻恨不得把他打进十八
层地狱,火烧油煎刀斫箭刺!外加践踏上百遍千遍!──只恨不得时时刻刻把那
狐狸精的种子捺进污泥尘埃──现下居然教她捧他上皇帝位置?──那是真的比
杀了这老妇人还要使她难受!
张邦昌笑道:「这就是太后想差了──就算雍亲王做了皇帝,反正臣还是忠心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