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我开的条件,那你就先划下道来吧。】
【好】厨子打扮的一声暴喝,道【今天你老子就跟你比力气。】
这厨子一身横练功夫,用的却是剔骨刀,看的出手上除了蛮力外也很有些巧劲,
他方才正被陆小凤上窜下跳的弄的心头火气,此时向前一步,瞪大双眼盯死了陆
小凤。
陆小凤打了个哈欠,点头道【好,就比力气。】
那厨子环顾了下四周,向着镇在客栈四角的青铜圣兽像走去,陆小凤摸着胡子看
。
只见那厨子一个伸手,随着一声如雷的暴喝,竟把那三百余斤的铜兽像单手提起
,高举过顶,一步一步的又走了回来,一扬手,那铜像呼的一声被砸入柜台,扬
起了满天的灰土尘屑。
周围伙计大声叫好,那厨子却不动神色的走向另一角上与人等身大的青花瓷瓶,
左手微托,只见那等身大的青花瓷瓶飞向半空,在众人略带惋惜的抽气声中稳稳
落在青铜圣兽像顶。
不碎。
温廷树赞赏的一点头,脸上的神情也认真了三分。
如果说那三百多斤的铜像只是蛮力的话,这一手巧劲功夫却使得极为漂亮,这样
等身大小的青花瓷瓶,即便是五个人一起轻抬轻放间也可能因落地不当而碎裂,
但这厨子却只用了左手,就让它安好无损的稳稳落在铜兽像顶,这手功夫实在不
容小觑,想不到这充其量不过是个够大够漂亮的客栈中竟藏着这样的高手。
陆小凤向着厨子一抱拳,道【请教阁下姓名。】
那厨子看了看陆小凤,道【俺叫胡牛。】
【好!胡牛兄弟这手功夫实在漂亮,希望日后还有机会交个朋友】陆小凤叹气道
【今天,却是得罪了。】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觉得什么东西从眼前飞过,待再看向陆小凤时,却见他
又自顾自的丢了把花生入嘴,正吃的痛快。
直觉的看向屋子的另外三角,却发现另三座青铜兽像一座未少,众人正疑惑间,
却见掌柜的抚掌叹息道【这一局,是客官胜了。】
大家随着掌柜的眼光看去,不由惊呼出声。
在被胡牛胡厨子丢进柜台的青铜圣兽上稳稳的架着青瓷花瓶,在那青瓷花瓶的瓶
口上,却有个贴着屋顶,只有四肢在外还不敢胡乱挣扎的大个子厨子。
胡牛。
那个单手举起三百斤铜兽像的厨子,那个粗中有细一手巧劲的厨子,居然被这个
毫不正经的小胡子在眨眼间毫无招架之力的丢了出去。
贴着屋顶的落在青瓷花瓶上,花瓶……不碎。
这个莫名其妙来找麻烦的小胡子……究竟是谁?!
【这位客官】掌柜的看向温廷树,道【客官贵姓?小的今天即便是失了场子,也
望客官留下宝号来让小的回头交差。】
温廷树正待回答,陆小凤却抢先答道【陆。掌柜的,你只需向寻你麻烦的人说来
砸场的就是一姓陆的便行。】
【陆?】掌柜的看看陆小凤脸上的小胡子,忽然明白过来,长叹一声,连着道了
几声【罢了】,转生向温廷树抱拳道【我姓章,立早章,向阁下请教暗器。】
温廷树目光骤冷,冷笑一声。
那姓章的掌柜两手微动,但见满天银光,使得居然是江湖上极难练就的满天针。
这样的针细如牛毛,一次出手要有二百七十七针才算有所小成,想不到这个看着
一团和气的掌柜一出手居然有九百多针。
满天针,针如雨下。
陆小凤惊呼一声不好,章掌柜正想说我已避开要害,却听耳后传来森冷的声音,
温廷树道【我平生最恨暗器一道,习武者竟要靠暗箭伤人,留之何用?】
格嗒两声,章掌柜尚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却见众小二惊恐万分的瞪着自己的手
臂。
剧痛传来间,章掌柜忽然绝望的想到,今天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能用双手的日子了
。
掌柜的苦笑,抬头看着还没从青瓷花瓶中挣扎出来的道【罢了,罢了,小店最近
是祸事连天,前些日子刚在无妄之灾中死了那么多的弟兄,不想今天连我们也都
陪上了。】
但预计中更为撕心裂肺的剧痛却迟迟不到,章掌柜听到那个刹那间躲过他的满天
针并废去他双手的年轻人冷冷的道【你要拦我?】
陆小凤哈哈一笑,手上拦着温廷树的双手却丝毫不敢松懈,眨眨眼睛道【你知道
在砸完店,伤完人后我们应该做什么吗?】
温廷树道【做什么?】
【跑!】陆小凤果然说跑就跑,拽着温廷树转眼就跑了个不见踪影。
徒留下悦来客栈里的一干人傻乎乎的看看贴着房顶的大厨和双臂脱臼的掌柜,实
在不知道那两个来的莫明去的糊涂的瘟神是否是他们一起做的一场梦。
好荒唐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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觖: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三章就完结了,亲亲们,解脱的日子快到来了,觖会好
好加油的(握拳!)^^
惶月门,湖心亭,黄昏。
花满楼迎着夕阳静静的站着,脸上的神色温柔平和。
如果说一天之中最为喜欢的时刻是清晨拂晓,那一天之中最为眷恋的时刻则是黄
昏。
归林的众鸟划过斜阳,白日里的喧嚣渐渐沉淀,温暖却毫不刺眼的夕照伴着袅袅
升起的人间炊烟,召唤着疲惫了一整天的匆匆脚步。
黄昏,是归家的时刻,是结束了短暂的别离后重逢的那一刻。
陆小凤不喜欢黄昏,非但不喜欢,甚至有些害怕黄昏。
没有白日里的精神奕奕,没有入夜后的灯红酒绿……黄昏是不属于浪子的,这个
每天都有的独特时刻,却只属于那些心有着落的人间众生。
谭青末不自觉的缓缓闭上了双眼,他在听,在闻,在感受,感受着花满楼所感受
的一切。
这个动作,在得知花满楼的双眼最终仍是药石无医后,谭青末自己也不知道做过
了多少次。
【青末】像是察觉了谭青末的细微举动般,花满楼转过身来笑道【你感觉到了什
么?】
谭青末牙根一紧。
每一次,他所感受到的都只能是深深的挫败。
不止挫败,还有无法掌控周身状况的惊恐及满心满意的悔恨、焦躁。
谭青末不明白,为什么逢此突变的人是花满楼,为何在给了他世间荣华,正直温
柔的品性后却毫无婉转的夺取了他的双眼?!
武学上的造诣可以修习,家世的辉煌也可以打拼,甚至是品性也慢慢培养,唯独
眼睛,是永远也无法恢复的……
老天爷或许给了花满楼这世上很多人都无法拥有的东西,却也硬生生的夺走了世
上很多人都拥有、甚至是毫不在意的尽情挥霍的东西——一双,能看到人间诸像
的眼睛。
哪怕只是一双寻常的,甚至有点模糊的眼睛。
但花满楼没有,这一生都无法拥有。
能看见东西是种怎样值得珍惜的幸福,谭青末无法告诉花满楼。
【青末】平和安稳的声音却如醍醐灌顶般将谭青末惊醒,抬起眼来,却看到花满
楼一如平常的温和笑脸,那脸上,也带着几许鼓励与坚定的神情。
谭青末暗暗的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
凭着习武之人的敏锐,他能感觉到花满楼稍稍的走了几步,谭青末微微一颤,花
满楼站在他身前一个半步的距离。
谭青末最熟悉的距离。
谭青末十岁以前的所有日子里,都是在这样的距离下与花满楼朝夕相处。
心慢慢的安定下来,谭青末听到了风抚树梢的轻微响动,闻道了空气里的淡淡香
味,也逐渐感受到了斜阳笼身的无限暖意。
今天,他终于有机会静静的陪在花满楼的身后,陪在这个在岁月的变迁下一如从
前,只是变得更为俊挺更为闲适安逸的花满楼身后。
【青末】花满楼的声音里带着全然的满足与诚恳,道【即使是现在的我,也过的
很好。】
所以……不该是谭青末所背负的东西,尽也可以无所顾忌的放下了……
【少爷……】眼眶一热,谭青末忙深吸一口气忍住。
直到今天他终于感受到,即使双目失明,即使岁月流逝,当年那个他全心呵护诚
心服侍过的少主人依然过的很好。
缓缓的睁开双眼,谭青末看了看花满楼脸上带着的平和、了然的笑意,有些羞涩
的脸上一红,道【青末无能,让少爷担心了。】
花满楼笑道【你我情同兄弟,却又何需这等客气,青末……带我去‘看看’老门
主的尸身吧。】
谭青末一愣,知道老门主被暗杀一事花满楼想亲自验过,忙点头道【是,仆下这
就去安排。】
谭青末前脚刚走,陆小凤像从地里钻出来般不可思议的叹道【花满楼,刚才若是
我说想要验验老门主尸身的话,应该会给埋到地里去吧?】
惶月门的老门主突遭变故,现在凶手下落未明,而花满楼这样一个外人提出想要
验尸时那个惶月门的大总管居然想都没想的答应了。
陆小凤忽然觉得就算花满楼想要谭青末的小命时,谭青末也会不假思索的双手奉
上,这样的情况下究竟该说他念旧的让人感动呢还是愚忠的让人头疼?
花满楼笑道【你很想被埋到地里去?】
【当然不想】陆小凤撇撇胡子,自从上次花满楼打晕他以助他入眠后,陆小凤毫
不怀疑花满楼会‘如他所愿’的将他埋到地下去。
可他现在没时间在地底下陪蚂蚁玩,他还有出好戏要看。
【嘿嘿,花满楼,你可知方才我去哪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悦来客栈。】
陆小凤眨眨眼睛,笑道【花满楼,我什么时候能让你意外一回?】
花满楼哈哈一笑,道【现在。】
【哦?】
花满楼笑着转身,边漫步离开边调侃道【现在,我就很意外龙玲珑龙姑娘竟会这
般满身煞气的向你走来。】
陆小凤摸着胡子回头,果然看到龙玲珑眯着眼睛满脸诡异快步靠近,不由吞了口
口水苦笑道【这样的意外,我可不可以不要?】
不要?当然不行。
当一个女人存心来找陆小凤的麻烦时,这个眉毛长得像胡子的陆小鸡还真没有一
次能躲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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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惶月门前厅,灵堂。
守灵的弟子都已被遣到屋外。
惶月门门主温廷树也按照历来的规矩独自在惶月门后方的佛堂里念诵超度经,惶
月门里的奴仆婢女们都知道,如果连谭青末谭总管也没有陪在温门主身边的话,
那就表示温门主这段时间内不会想见任何人。
就连从小看着温廷树长大的温娘,也独自在房中闭门垂泪不敢打扰。
灵堂的四周放着远从关外运送回来的大块大块的寒冰,衬着四周垂下的白色灵帏
,只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心寒。
因为老门主是枉死且凶手还没有捉到,所以灵堂内连诵经超度的和尚也没有,当
花满楼和谭青末踏进灵堂后,只感到泛着寒意的死寂。
一个人,无论他身前有多少人前呼后拥,无论他身前是怎样的尊贵荣华,在他死
后,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孤寂,一样的仅占据数尺之地……
花满楼在轻轻道了一声【打扰】后,从头顶开始仔细的摸索下去,果然在心口处
发现两个伤痕,两个三寸三分长的针所留下的伤口。
但花满楼要验的不止是这个。
【青末,老门主倒下后可有人动过他的尸身?】
谭青末看了一眼两手安放在身边的尸体,道【没有,事出突然,老门主是直挺挺
的倒下的。】
花满楼慢慢的点了点头,忽然道【你恨他吗?】
谭青末一颤,神色复杂的看了静躺在楠木棺材内的惶月门老门主半晌,叹道【不
恨,其实……早就不恨了。进入惶月门的人,是不可能离开的。】
惶月门不比其他地方,出入的江湖人多,出入的朝廷中人也多,凡是被带进惶月
门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脱离。
惶月门为才是用,惶月门也不亏待任何门人,但惶月门不允许自由。
从门主,到门人,甚至是厨房洗菜的厨娘丫头,就毫无自由来说,没有任何不同
。
这些,当年只有七岁的花满楼并不知道。
当时已经感染眼疾的花满楼只是很认真的希望服侍他那么久的谭青末可以找到一
片更为宽广的天地,一片不会只是一生服侍一个废人的天地。
【爷,老门主当年会发那么大的火也是迫不得已】谭青末看着棺材里的人慢慢说
道【我是被他们带进惶月门的,更不能在其它门人面前坏了规矩,而且后来我也
懂了,为了少门主,老门主也必须如此。】
花满楼心下暗叹,也缓缓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中总有一个唱黑脸,没有老门主的残暴又怎能体现少门主的仁和,没有老
门主这么毒辣的手段又怎能震慑那些心怀鬼胎的窥伺之徒,没有老门主这样留下
永久印记的一顿毒打,谭青末又岂能轻易了断回到江南花家的念头?
时间会冲淡一切,尤其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的怨恨……
【青末,那个伤疤……】花满楼顿了顿,却忽然觉得或许不再提起才是上策,倘
若那个伤疤已经抚平了,又何必再次提起,如果那个伤疤没有抚平,那能抚平那
个伤疤的人也不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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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陆小凤一边嚷嚷着一边冲进西门吹雪的厢房,正看到西门吹雪穿着
崭新、纯白,没有一丝印痕的中衣,手里也拿着一件同样干净、纯白的外衣。
白衣,西门吹雪一贯的白衣。
即使是同样的颜色,同样的衣物穿在别人身上时,也始终是少了那份西门吹雪才
有的孤傲冷寂。
知道陆小凤横冲进来,西门吹雪却是仿若未觉般的以非常认真、严肃甚至有些一
丝不苟的态度将手上的白色外衣穿戴整齐。
陆小凤心里咯噔一声,西门吹雪的这副样子他见过,那是西门吹雪准备进入斋戒
期的样子,也是西门吹雪准备动手杀人前的样子。
对西门吹雪而言,杀人是神圣的,杀人与被杀都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经过一番
公平的,奉上全部的信念的对决后,赢的人继续活下去。
而此时的西门吹雪,似乎比往常更多了一份积极。
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掺杂其中的冷傲眼眸中,也似乎闪过一线狂热与期待。
陆小凤是西门吹雪的老朋友,很老很老的老朋友,当然知道对于这个终年没有情
绪波动的西门吹雪而言,能让他如此专注的事只有两件,剑,或者……对手。
实力相当的对手。
但在西门吹雪名满江湖后,能让他如此期待的对手已经很少了。
陆小凤噔噔噔的冲到桌边一屁股坐下,一言不发的开始埋头喝水,一杯接一杯,
一杯接一杯,喝的比他平时遇到四十年的纯正竹叶青还快,喝的简直比八辈子没
有喝过水的人还多。
西门吹雪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袖口,也走在桌边坐下,冷冷的看着陆小凤像个水缸
投转世般闷喝不已,慢条斯理的伸手推过去一盘点心。
陆小凤差点被水呛死,跳起来道【西门吹雪,我找你救命,你去吗?】
【不去。】
陆小凤气结,却拿不动如山的西门吹雪毫无办法,只能不抱希望的道【你找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