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比不上今天来得痛苦。
想要跳起来说"够了,住手,不许打我的孩子",两条腿却在发软,是看到儿子的鲜
血而发软,还是因为上泽主的身份而发软。娘亲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我是掌管
律法的泽主,岂能为一己之私而乱法。想转脸去求助风涵,却又气恼风涵的冷面无情
,不想向他服输。牙齿彼此间已经挤得要崩断了,但这一声"涵"还是叫不出口。
二百六十杖,快完了,奇怪自己居然没有昏过去,听说龙泽三灵的生命力都很强,承
受痛苦的能力也很高。没有怨恨,没有不平,心里只有一种出奇的平淡和惬意,我终
于为秋呈付出代价了,虽然微不足道,但是总算弥补了我内心的不安。
二百九十杖,整个后半身已经全都煮沸了,连骨髓都在热火里烤似的,十月龙泽,已
经接近下过几场浓霜,可是觉得前半身的汗水好像已经要从刑凳上流下来似的。汗水
已经将眼睛遮得看不清楚了,近处的爹远处的人群,都开始模模糊糊,越来越重影。
二百九十九,要完了么,三百杖,总算熬过去了,好,好站起来了么,像个男人一样
站起来 不用人扶,我自己来,我,我能。那是什么,是血,从后背流下的血怎么会
跑到前面来,奇怪了,还好像是从嘴里流下来的。
用手在嘴边摸了一把,好像全是血,想不清楚为什么,我挨打的地方在后背啊,为什
么,嘴里会流血呢?难道这流血也会爷爷的斗转星移大法那样么?还没有想清楚为什
么,只听见父亲焦灼心碎的大声呼叫"明珠",还有米伯伯扔掉玉杖惊慌失措的叫喊
"中少主,小主儿,您,您别吓奴才",还有歪歪扭扭向自己冲过来的舅舅。这玉石
地面一定是太滑了,站不稳,整块地都在倾斜,殿顶带着快到中午的太阳恶狠狠的向
自己压下来,好像要把自己埋入深渊,永不见天日。
二十三,黑水惊魂云中树
二十三,黑水惊魂云中树
耳膜呜呜的巨响着,有个尖利的声音在愤怒的嚣叫,把脑袋都要震裂了。为什么这样
吵,为什么像利风呼啸,让我睡一觉行不?自从参加秋呈战事起,已经足足有一个来
月没有睡过好觉了,连这么点小小的权利都不给我,过分。
慢慢的那个像西北风一样狂吹的声音开始清楚起来,这是我娘亲的声音么?他,他为
什么叫得那么刺耳,啁吒难为听,我娘亲的声音是出了名的优美的,连那些著名的歌
妓都说,要是小泽主去唱歌的,天下歌妓都没饭吃了,何以今日如此让儿子的耳朵受
罪。
娘亲好像在骂爹爹耶,娘亲向来骑在爹头上,不过却素来在人前很给爹爹颜面,从来
不曾在孩子们面前如此暴风骤雨般的怒骂过他。娘亲在骂什么?
"你,你当我不知道,你和哥压根是在堵气。你要向哥证明,你是清正廉明的上泽主
,你维护龙泽的律法的公正,决不会因为自己儿子而徇私。如果自己的孩子犯了法,
你只会从重处罚,决不会手软,更不会包庇儿子玷污龙泽的律历。你,你是拿着儿子
的性命在,在为自己撑面子。"
"我,我怎么会,会拿儿子性命来堵气呢?我心疼他们的心思跟你完全一样,我恨不
得自己替他去挨,打在儿身上,爹身上疼得还厉害。"耶,老爹辩解的口气有点勉强
耶。
"心疼,如果心疼,你早就要跟哥协商了,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跟哥说,为什么召集长
老开会的时候,不为明珠辩白。"哈,娘亲怒不可遏了,小狐狸发飙还是挺可怕的。
"这个业障自己一言不发,风涵问什么,他就承认什么?你叫我还怎么说。难道我说
,这秋呈五十万人,是云树下令出师,这责任要云树负?你也知道,云树不习军事,
明珠在他身边不阻止,就是明珠的错。他应当预见到会发生的灾难!"爹,您可说得
不太有底气。
"树儿不是也说了么,明珠已经劝阻了,是秋呈的将士说出了很难听的话,所以明珠
无法阻止。"嚯嚯,娘亲好像气得大吼,完全没有了下泽主的风仪。
"那他让秋呈人自己垫后不就得了,跟云树一起回转,也没有他的事。多什么事,撑
什么好佬,给云树垫后,这不是给自己揽事情么?"我的鹰老爹很矛盾哟,又是心疼
又是嗔怪。
"他不垫后,哪个人能挡住那个魔头?明珠冒着天大的危险,舍着身子给云树辅路,
这是男子汉的敢担当。"哈哈,还是娘亲理解我,这抢白虽然有点愤怒激动,不过挺
让儿子感动的。
"你明明也知道这一点,你为什么在会议召开的时候不说?难道儿子是我一个人生的
么?"嘿嘿,爹还是心疼儿子我的哟,娘亲如此不依不饶,我们家的好脾气鹰也会生
气的。
"我向来不管军事,我张口说,人家会说我片面之辞,想为儿子开脱,但你说就不同
了,你是北渊统帅,公认的战神龙鹰,你说,当然有很多人认同。"学学我娘亲的辩
论本事,寸步不让。
"我,我......"爹您语塞了吧,论口才,您,十个加起来不是小狐狸娘亲的对手。
"还有,投降协议签订,这罪名也要承担,更没有道理。不听明珠警告,逞匹夫之勇
,死了五十来万,困住四十多万,明珠拼死解围,大功无人可比。这种情况下,秋呈
已经没有再战之力。明珠苦守半月有余,逼迫明亦远这个魔头签订有利于秋呈人民的
条约,这已经尽力了。"娘亲您骂归骂,可您别哭啊,你这样连咳嗽带愤怒的哽泣,
最是伤身,要是伤坏了您,儿子这不孝的罪名可大噣。
"他再...守...几天,他...哥就...到了,为什么...不...守下去!"听起来爹已经有
点气堵,讲得越来越口吃,啊哟,大事不好,大龙鹰要改成口吃鹰了,等我养精蓄锐
鲜龙活跳以后,可要劝告我的好老爷子,千万别跟我小狐狸娘亲辩论,再辩下去,变
成大结巴,可真太丢人现眼了。
"宝儿到了有什么好结果,咱们龙泽的百万大军紧接着去送死。为了一个树儿,把咱
们龙泽的百万大军也葬送进去,后人怎么评价宝儿,为美人,而舍弃江山人民,宝儿
还能做人么?活活被钉在耻辱柱上,翻不了身。明珠是为他哥考虑,才在宝儿抵达前
五天,签订条约的。总之儿子在这一战中,没有考虑过自己,想的都是宝儿和树儿的
利益。"啊呀,知己啊知己,我的好娘亲,您可真分析的一点没错,这的确就是儿子
当时的心思,知子莫若母啊。不过娘亲您还猜不到另一个重要理由,那就是明珠不能
将天下战斗力最强大的龙泽四军,在没有经过历练的情况下,白白的就送到明亦远的
嘴边,避免明亦远跟龙泽直接冲突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在哥带领龙泽军和那个混蛋开
战前投降。
呼呼,太累了,不想了,还是呆着头听吧,听听是大龙鹰绝地反击成功,还是小狐狸
全线飙红。爹娘你们继续,儿子睡会儿。
金辰鹰呻吟了一声道:"我能这样说吗,这是咱们的推测而已,有什么证据?龙泽的
律法事事要讲求实证,小狐狸,是你自己修订的律令,你不会比为夫还要不熟悉吧!
"
"金辰鹰,你这只臭大龙鸟,要是,要是儿子醒不过来,我,我跟你没完没了。明珠
,我的儿啊,娘亲的心肝,你,你倒是应娘亲一句啊,都三天了,你爹和你舅这两个
狠心的,害惨了你,让你受罪了。"风凝守着儿子,摸着爱子惨白的小脸,惨心的哭
泣。
金辰鹰毫无法度,无法安慰爱人,又牵挂着昏迷不醒遍体鳞伤的爱子,只得把气出在
四个侍卫身上:"你们四个懒东西,少主受了重伤,为什么不早说,要是早说了,少
主就不至于伤上加伤,昏迷不醒了,你们四个,四个......"
眼见上泽主眼中都是黑线,四个侍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任海平胆子还大点,咕哝
道:"奴才早想来见主子了,可主上,您等叫奴才闭门思过,奴才的爹不让奴才来。"
"出去,别在这里碍眼,打都打了,才赶来,有什么用!"一声怒喝,四个侍卫连滚带
爬的出去了。
林泠一看小哥和鹰哥现在都不可理喻,便转移话题道:"晴轩哥,少主究竟伤在哪里
,为何还是昏迷不醒,皮肉之伤,不至于此。"
晴轩微微皱眉道:"少主身上有些先前受的皮肉擦伤,自然连毛雨都不算。但是穿过
左臂肘的那支利箭就不同了,这箭上有毒,依奴才想,少主当时怕动摇军心,所以硬
生生将毒用龙神功逼出来,当时只怕私下偷偷的运功,流了许多的血,这些奴才们都
不知情。"
"是么,少主也真是,太要强好胜,一回来就传你去诊诊,不,不就没事了么?"林泠
自己也是争强斗胜的脾气,却心疼的责怪起甥儿来。
风攸最是心爱这个甥儿,便急问道:"除了这箭,没有什么其他损伤了呗?"
"这箭伤其实是小事,引发少主吐血的,是后背中招的一记内伤,这记内伤,实在极
是凶险。这出招之人,功力只怕不在涵主上之下,少主强接一招,中招后,只是草草
作了疗伤。回宫后,又忙于应对两位泽主和龙泽的质问,便没有将这伤势放在心上。
岂不知,这内伤虽不如外伤痛苦,但是淤血内积,压得久了,不但损伤身体,甚至对
功力也有绝大的妨碍。"
"有,有那么严重"几个人同时抢着问。
"幸好,这板子虽然打重了,少主体弱不经,昏迷过去。但这板力也将淤血逼出,从
一定程度上而言,反而是将内伤的危害减轻了。即使如此,因内伤耽误已久,所以三
个月内,少主还是卧床静养,少动为佳。平常也只要练些外功,调气补血,将身子先
调理好了再说。"
司马逸云心疼道:"这孩子,也真是的,自己身体不好,还逞什么强,早说出来,拼
命到了这个地步,战败也确实非他之责,大家都原谅他了。唉如今,不是让长辈们心
里难受么?"
金辰鹰见大家这三天来都担心明珠,心里也感动,便对逸云道:"大哥,你们回吧,
有睛轩在这里,等孩子醒了,跟大伙打声招呼就成了。"
逸云温和的道:"二弟,回去,我家那两个小家伙也闹得慌,非要急巴巴的来探望明
珠哥,更让人闹心,不如在这儿守着,等等再说。"
大家都讨论明珠既然受伤在前,为何隐瞒不报的事情。最后得到一致意见,明珠之所
以不说,是怕大家说他借故推搪,所以宁可舍着身子受罪。风凝和金辰鹰心里就更不
是滋味,夫妻二人坐在儿子床边,一个哭,一个长吁短叹。
明珠在火烧火燎的痛苦中已经一点点清醒了,大家的话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为了自己
,拖累那么多人在这儿守着,心里既觉得温暖,又觉得不安。他用力的拔着眼睛,把
不听话的舌头给理顺了,让气通了通,挣扎着醒过来,努力张大刺痛的双目,把声音
放到最大道:"没事儿,大伯,你们,你们回呗。"
他以为声音很大,听在大家耳里好像是蚊子在嗡嗡。风凝根本不管他蠕动着嘴说什么
,看他的眼皮上下无力的跳动,眼睛却睁开了,一边哭一边笑:"痴儿,你要唬死谁
嘛!"
逸云诸人见明珠醒了,也为风凝高兴,大家都不离去,直到明珠气息完全定下来,安
慰了孩子好一会儿,大家伙才离去。
吃完了晚药,明珠的眼睛微闭,风凝夫妻还有些泽务要处理,嘱咐了几个侍卫宫女小
心伏侍,轻手轻脚的退出去,顺便打发了急急巴巴起来探视的司马纵情和抒怀。
大家一散光,明珠的后背比挨杖时疼得更厉害了,先前在娘亲和爹面前装硬气,现在
看看只有侍女左尔莺和东方水月、米修珉在,这点硬气撑不住了,呜呜的喊痛,连连
的滚下眼泪,拿手搓着尔莺裙带,娇娇得叫着"莺姐、月姐,珉珉,我疼死了,真的
是疼死了,后背都不能动了,连脚背都发麻,你们给揉揉好不?"
那几个丫头从小侍候两位爷们,宝爷不懒着侍女,从小对她们就保持一定距离。珠爷
,从小就在她们堆里打滚,泽主们不瞧见的时候,拉着宫娥侍女们的衣服袖子,没上
没下的叫姐姐,混在姐妹堆里头,讲笑话,给丫头们画眉,擦脸。丫头们都爱他漂亮
活泛,小嘴巴又甜。几时见过珠爷遍体鳞伤,两眼泪汪汪喊痛的样子。这几个侍女眼
睛都哭胂了,不敢大声说,都是偷偷抱怨着泽主们狠心。东方水月拿着玉手轻抚着爷
那淤黑发紫的后颈,一边吹气,一边哭,这场景,都比得上她哥亡故那会儿了。
到了上灯时分,总算睡着了,风凝夫妻回转,晴轩禀告说烧已经慢慢退下来,大松了
口气,又守到半夜,侍候儿子吃了药,两人才敢三天来第一回放心的睡下。天还未亮
,晨练钟声刚响过,金辰鹰已经率领下泽和上泽的人过去了。明珠略略醒了醒,听到
钟声,便挣扎着想起来,练功去。这一挣扎,后背的伤口刚有些合拢,又裂开了,痛
得他冷汗从惨白的脸颊上像白珍珠似的冒出来。守在边上的米修珉,拿丝帕给小爷拭
汗,边拭边流泪道:"爷,您快躺下,今儿,您伤成了这样,有三个月不必晨练了,
晴轩王爷已经诊了。您快躺下,别折腾了,下泽主那边才睡下不久呢?您这不是又惊
动他么?"
明珠回过神来,对,我的好娘亲都三天没睡了,守着我,多大的爱护,我可不能再惊
醒他。便舒了口气,继续睡。迷迷糊糊听见像细琴拔动的呜咽声,还以为是娘亲又哭
了,勉强睁眼想讨好娘亲两句,一睁眼方才看清楚,原来是树哥。只见他拿着拳头堵
着嘴,眼里的泪水已经成了山泉了,却只管自己涌。这情景倒是山洪暴发,不冲倒个
百十来间屋子,不肯罢休了。
明珠使眼色让侍女们离开,将眼睛撑得尽量大些道:"树哥,今儿我不过是挨了三百
杖,你便成这样子,依你这样的性子,明儿要是和我哥身离死别,你,你要怎地?"
云树也不理他,只管自己跪在他床头发洪水,不多久,便将他床头泛滥成了小洪泽。
明珠苦笑道:"树哥啊,看来我不是被玉杖打死的,倒是叫你活活淹死了。"
云树哽泣得无法说话,明珠无奈的咧嘴喃喃自语:"老天爷啊,请求您让树哥把眼泪
收起来吧,龙泽的水已经够多了,用不到他再来制造吧!"
云树听得又是伤心,又是想笑,卟的一声笑出来,却转眼又被眼泪给洿下去。明珠低
声道:"树哥,你再哭,我娘亲要起来了,他才睡下,要是惊醒了,天气凉,我娘亲
的身体一向不旺相,要是寒病了,这可是你的罪过哟?"
云树慢慢的将眼泪收住,虽然有些昏眩,却还嗡嗡着声音回答明珠道:"我要是同你
哥生离死别,我若死在前头,但在地下日日为他祈福。若在后头,我决不犹豫,他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