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儿嘻嘻笑道:“早上,风涵舅舅来过了,舅舅给我带这些东西来,说多弄弄,我的脑子,就聪明起来,将来一定可以跟明珠哥你一样聪明。”
明珠暗暗哼了声,风涵舅舅,哼哼。洁儿可没有觉察出珠子哥的不悦,继续笑道:“今天晚上,舅舅请我吃饭,舅舅说做了好多菜,有松子鳜鱼、栗粉果丝、倒笃菜炒蛏子,东坡肉,龙井虾仁,辣子肉丁,清汤鱼元,香酥鸡,油焖春笋,春笋步鱼,炒二东,哥,好多好吃的,我都没有听说过名字,舅舅还说,要我请你一起过去吃呢?”
糖衣炮弹,我才不去,想用这种法子收买我,想都别想。哼,明珠有点小心眼道:“我,我晚上,要,要跟,跟孩子们一起吃,我,我不去了。”
洁儿有点失望道:“可是,小然小宇已经答应跟我一起吃饭去啊,明珠哥,你不会不许吧。舅舅说,你最大方了,只要我开口求你,你一定会答应的。”
明珠板脸道:“舅舅,舅舅,没来由,叫得那么亲热做什么?”
“咦,明珠哥,舅舅很好呵,他很疼爱我,更疼爱你呢,他说,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所以,做了,请你一起去吃呢。”洁儿还是只顾自己摆弄小玩意儿,没有发现他明珠哥的脸已经气得白白的了。
明珠嘟着嘴道:“要去,你带孩子去,我不去。我现在回去吃药,吃完了,睡觉。”说完,气虎虎的就回房间去了。喝了一大碗药,蒙着头就睡了。
风凝进来,一看,呵呵,宝贝早早睡了,只怕是不想去赴宴,还在跟哥闹。金辰鹰想把小东西揪起来,风凝按住他的手,然后笑道:“罢啦,有洁儿去就够了,洁儿可讨大家喜欢了,咱们也省点心,省得还要侍侯个小祖宗,再说了,也免得让哥难看呢。”
这夫妻俩,居然把明珠给扔下,小洁挽着他们,抱着两个宝宝,就到中泽宫赴宴去了,他们这头走了,那头明珠可真生气了。也不知道生谁的气,先是生小洁的,真没有骨气,呵呵,一点吃的,就把自己给卖了,再生,再生中泽主的气,您是我舅舅,您不设宴招待我,却叫我去做小洁的陪客,啊,原来在您心中,我还不如小洁呢。然后再生爹娘的气,哼,把小洁看得比我还可爱,我,我,他,他现在比我还大上一岁多呢,我才是小可爱,他,他凭什么,比我还可爱。然后又生小然小宇的,洁叔叔怎么可以和娘亲一样好,你们喜欢洁叔叔是对的,可娘亲应当是第一位的呀,两个小没良心。
明珠没有来,风涵真的很是失望,不过洁儿来了,就当是明珠一样吧,这场晚宴,可办得非常热闹,玉龙吟笑问道:“明珠呢,不来么?”
风凝笑道:“还跟他舅舅闹气呢?使小性子,娘,您随他,也别太依着他了。”
玉龙吟大笑道:“我的珠子儿啊,你不觉得,这就是他的可爱之处么?若论大节,他最是是非分明,舍己为人,可偏在这些小事上,让大家觉得别扭。呵,像我,我怎么能不依他。罢了,说到底,风涵呢,确实很对不起珠子,不过,今天,他不来,倒是舅甥和好的前兆,你们想啊,越是记恨风涵,就说明,他心里其实是很在乎舅舅的。涵儿,娘跟你打赌,不出二个月,珠子必跟你和好如初,只怕比以前,还敬爱你这个舅舅。”
风涵苦笑,实在没有把握,不好说的很。真的像娘说的,其实明珠很在乎自己,之所以不能原谅,是因为对自己太失望了。往好处想吧,我这龙珠娘亲好像还没有失算过啊。
晚宴结束,风涵将他们一直送到快进下泽宫了,嘱咐了小洁,要好好休息,这才回转。风凝夫妻将洁儿安顿好了,才去探视儿子。一进去,米修珉急急请安禀告道:“主上,适才,小主儿伤心了,流了不少血呢。奴才吓得要命。要过去禀告,小主儿不让。主上,这,这好好的,怎么小主儿就生气了呢?”
风凝一听,我这小心眼的宝贝,只怕是吃洁儿的干醋了,想到这里,不能再刺激我的小心肝了,便坐到床边,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道:“你啊,娘亲和爹是哄着你玩的,故意气气你罢了,要叫你和你舅舅和好,你呢,偏要拧着,所以娘才说的。娘亲要是知道,你又流血泪了,娘亲可是心疼急了。我的儿,别让娘再疼得心扎好不好?”
明珠一个翻身,紧紧地抱住他娘,头顶着娘的怀抱,说出一句,令他爹吐血的话:“娘,儿子今天晚上要跟你睡,明天也要跟你睡,儿子一个人睡不着,要跟你睡。”金辰鹰只觉得自己的手发痛,要是明珠武功已经复原的话,保证,海揍一顿了。
这场小小的风波,以孩子撒娇,洁儿过来哄明珠哥哥结束,兄弟俩又像起初一样,说说笑笑,洁儿有孕,不能打闹,明珠就陪着他,听着肚子里的孩子。此时,孩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开始见到真章了,肚子顶顶的大起来了。
晴轩父子非常担忧,这万一,万一,在生产中因为心脏病的突发而母子三亡,这,这可是他们父子行医以来最大的失败了。晴轩问承祖,怎么办?
承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上次,给小爷做了个小小的手术,将小爷偏小的心室扩张了一下,现在,只能再动一次。”
晴轩凝神道:“手术只有三分之一的成功可能是不是?承祖,你要想明白了,万一手术失败,只怕明亦远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承祖咬牙道:“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救母子仨呢,儿子决定试一试,不过,还要主上们同意,不然,这个手术,奴才不能施行。”
大家一听,动手术,成功率只有三分之一,但是不动手术,经他们父子推断,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九,这样看来,不如动手术。可是动手术,死去的可能性也很高啊,这,这可如何是好,要是明亦远在就好了,他自己拿主意。
羽洁已经知道这一切了,他傻傻地坐在房中,明珠轻轻拉住他的手道:“现在没有退路啦,不过,我相信蝈蝈。你看呢?”
羽洁点头道:“我当然相信,明珠哥,那就请蝈蝈哥帮助动手术,越快越好。”
“不,决不可以,洁儿,这个手术,不可以动,还是听远哥的话,把孩子打掉,咱们以后可以再有孩子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明亦远,疯了一样的冲进了悦怡轩。
四十人间几度插茱萸
从玉龙吟开始,到明珠,每个人都傻眼了,这个魔就在悦怡轩外跪着,小洁不见他,他就是死皮赖脸的不走。轰也不行,拉也不成。把他杀了吧,只怕小洁要死要活,可不杀他吧,实在是太碍眼了。要不是晨旭和宝儿及时赶回来,大家一定都像守宫侍卫样,被他蒙了,还以为他就是旭儿了。这回,玉龙吟倒是完全相信明珠的话了,这家伙,真的就是晨旭十万多年前的双生兄长,不仅是外表一模一样,连现在看人的那股子可怜而又倔倔的神气都像到家了。
风凝他们都觉得奇怪啊,不是说,他投胎为人的时候,是真心哥么?怎么就跟真心哥只有六成像呢?他,他怎么就变了呢?玉龙吟一番解释,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明亦远在瓶中,虽然没有完全魂飞魄散,可也散得差不多了,十万年,他也需要和风玉两家的神王一样,代代转世,一代比一代接近魔主。到了真心,在天地神镜前,将最后一丝善良之气射去,那就成了完全的魔主了,这就没有什么奇怪了。
风凝可怜他已经跪了二天二夜了,便蹲到他身边道:“你,你这样子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起来,让咱们大家先跟洁儿说说好么?”
明亦远咬着牙笑道:“他若不肯将孩子打掉,我便不起来,我宁愿跪死在他面前,也胜过他母子双双死于我眼前。”
蝈蝈站在他边上道:“主上,奴才要告诉魔主一句话。”
金辰鹰摇头道:“你说便是了,不要卖包袱了。”
蝈蝈冷冷地道:“魔主,不好意思,我实话告诉您,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如果打下来,他们的母亲,一样会死。所以,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听我的意见,动手术。”
明亦远死死地撑住地道:“你若恨我,只管骂死我,打死我,不必如此咒他们母子。”
蝈蝈冷笑一声道:“我骂死你,打死你做什么?像你这样小气的人,只怕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你自己气死自己。我说的,是天下最明白不过的话,如果这几天不动手术,那么,你就真的只有先跪死了。”
明亦远突然抬头看着金辰鹰道:“我的前身,你是我二哥,二哥,你说,如果这事情碰到小狐狸,你怎么办?”
金辰鹰踌躇了好一会儿,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他在地上磨了好一会儿,都将玉板磨出粉来了,才毅然回答道:“如果你当我二哥,那我告诉你,我听小狐狸的,只要我爱人愿意做的事情,我一定达成,大不了,他们母子前一步走,我后一步跟。”
明亦远猛地站起来,对着里面喊道:“洁儿,你听着,我听你的,大不了,你们母子前边走,我后边跟。”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如果知道二天后自己为如此坐立不安,如此伤心惨怛,那天就不松口了。明亦远已经坐不住,也跪不住了,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边呜呜地哭,一边无边地叫着洁儿。
洁儿送进去已经三个多小时了,没有一点回音,这大医,不断的奉命,从玉龙吟、风凝、宝儿身上将血抽出来,风净尘他们几个,疼得都扎穿心了,唉呀,你这臭蝈蝈,你别没有把握救洁儿,却白白送了咱们爱人的血啊。
心室已经打开了,手术也开动了,蝈蝈发现了洁后血液的与众不同之处,似乎血液中有独特的东西,导致血无法凝聚,好像在洁后的血液中,涌动着两股力量,将他的血液生生的催开来。血输进去,根本没有作用。
晴轩真发抖,儿子啊,咱们不行,就把心缝上吧,你你别弄出人命啊。承祖下了最大的决心道:“血医,去,抽中少主一筒血。”
血医胆战心惊的出来,中少主的身体那么差,能够抽他的血吗?这蝈蝈殿主是不是疯了?他拿着抽血筒出来,一双手乱抖动,这玉筒都发出叮叮的声音来。
玉龙吟他们这回可坚决不答应了,龙吟惨白着一张脸道:“本尊坚决不许,我的珠子,身体这般差,如何能再抽血,要抽,再抽本尊的。”
风凝扶着夫君也站起来道:“抽我的,再多也无妨,洁儿好歹是我的孩子,可是明珠的血,谁要敢抽,我跟他拼命。”
宝儿摇摇晃晃地扶着云树,对血医道:“进去,对蝈蝈大夫说,我还可以再抽,可决不许他抽我弟弟的。”
血医进去,不一会儿,哆嗦着嘴唇又出来了道:“不,不成,主子们,蝈蝈殿主说,非抽中少主一筒血救命不可。”
云忆柔在外边骂道:“他疯了,中少主现在身子这样弱,抽一筒血,少主旧病复发怎么是好?他当得起么?”
明亦远抬头看看众人,实在也说不出口,要抽明珠的血。自己对明珠做的那些事,明珠不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玉龙吟急火火地道:“把明珠先给我架回去,免得你心血来潮,真的就听了蝈蝈的话。”
明珠看着明亦远眼中,闪闪的泪光和绝望的眼神,慢慢道:“爷爷,爹娘,珠子儿抽一筒血,必不会死。可是洁儿要是得不到这一筒血,却要母子三亡。您们疼爱珠子儿,珠子儿很感动,可是,珠子儿不能因为自己,使小洁母子不治。珠子儿,情愿用一筒血,换自己一生内心平安。”
玉龙吟听他如此一说,无奈地摇头,慢慢地坐下去,风凝小心地握住儿子的手,咬牙切齿地看着在儿子身上抽血的医生。好像这医生是要杀他爱子的恶魔一样。明亦远已经停住了哭声,他睁大眼睛,默默地看着那巨大的针筒,刺入明珠的手臂,然后紫黑色的血,开始涌入针筒中。血医抽好了一筒,针还未拔掉,明珠已经昏眩,倒在玉龙吟怀里了。明亦远膝行到玉龙吟身边,给明珠重重一磕下头去道:“珠子儿,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我生生世世,再不会忘记了。”
承祖将所有其他太医都打发出去道:“你们听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后果,由我父子二人承担,与你们无关。”
晴轩看着儿子将这满满一筒紫色的血输进去的时候,真的有点胆战心惊,万一,这中少主血中的炎毒和冰毒,反而导致洁后丧命,这,这我们赔上一条命事小,云曲两家的金家招牌从此被砸了,我,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啊。想到这里,他抹着汗水道:“承祖,你,你。”
承祖没有开言,不一会儿,奇迹出现了,一直无法凝聚的血液开始聚合了,而且当这紫色的血进入时,可以明显看到洁后血液中两股奇怪的势力,在瞬间开始崩溃了。晴轩甚至觉得那两股奇怪血液死亡前的垂死挣扎,自己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他低声问道:“祖儿,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中少主的血,以毒攻毒,反倒是救了洁后。”
承祖压低声音道:“这是本能,一种本能,我也不知道。爹,对了,这是个好机会,是把这个宝贝送回到魔地的好机会,一会儿,你跟儿子演场戏,呵呵,也是那个魔头受点折磨的时候了。”
六个小时过去了,明亦远已经快崩溃了,他两脚摊开,很没有风度的坐在地上,双手漠然地抹着地,幸好龙泽的玉地面,都干净异常,否则,早就成了黑手了。
晴轩疲惫不堪地垂头出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主上,奴才们已经尽力了。”
玉龙吟他们都咯噔了一下,心凉到底了,看来洁儿的命没有能保住,母子三亡。风凝的眼泪立即横流下来,就想往里边冲。不过明亦远比他的速度快多了,他几乎是从地上飞起来的,直窜进里间,一把将承祖扔了出来。
白色的床上,雪白的洁儿就这样躺着,身上还有淡淡的鞭痕,一只小手,无力地垂下来,胸口,到处都是血。右手,还挂着针,针头还在往下滴血。明亦远慢慢地在他床头跪了下来,将他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啜吻:“洁儿,洁儿,我终于看到你了,你真的全是我的了。我谁都不怪,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处,只恨我害死了你,只恨我害了咱们的孩子,这是个无良的丈夫,是个狠心的父亲,洁儿,洁儿啊!”
风晨旭进来,想将他扶起来,明亦远惨然一笑道:“你让我安静地跟小洁说几句好么?他英灵不远,一定还听得见。”
晨旭慢慢退出,刚刚抹掉泪水,回头就发现承祖在笑,脸上古古怪怪的。大家都看见了,风凝刚想出言,鹰将他拉住,大家都忍住想暴笑的冲动,退到外头。
明亦远开始说,说他的一切,小洁所不知道的一切,他跟觉舒,跟澹云,跟溶月的过去,他跟鹰,跟风涵,跟风凝的前身,跟明珠,跟宝儿,跟洁儿的现在,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知道自己说得多长,不知道眼泪已经将他的衣服全都打湿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人已经听得泪流满面。说完了,他将头紧紧地抵着小洁道:“洁儿,请你原谅我,在这次事情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把你当成是明珠的替身,我爱的一直是明珠,而不是你。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我爱的人,就是你,我爱你,洁儿,真的,你在那里,我便在那里,什么魔主人王,都比不得跟你在一起的快乐和舒畅。洁儿,舒晓哥错了,哥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机会,让我到九泉下,向你们母子赎罪。”
话到这里,他刷的一声,将盘龙匕拔出来,对准自己的心脏就狠刺下去。宝儿和金辰鹰的出手是飞快啊,饶是如此,匕首还是在他胸口划出了长长一道。明亦远苦笑道:“罢了,你们不让我死,你们能挡一辈子么?我今天不死,明天,后天还是会死的。你们不如早点放我,让我还来得及赶上他们母子,替他们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