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由自主暗赞他的心理学造诣。
别人心里的念头,他总能准确猜中。
但此刻覆在我身上的男人,凶狠如一只饥饿兼发情的猛虎,黑眸尽头渗出暴戾狠毒,谁敢不怕死地点头,说一个是字?
死无葬身之地的惨景可能就在眼前,说不可怕,是不可能的。
我屏息,闭上眼睛,扮驯服状。
可惜他像猛虎,不像狗熊,不然我会扮尸体。
据说狗熊从不吃死物,曾经有人用这个方法从绝境中侥幸逃生。
安燃冷笑,「不用扮可怜。君悦,你想保护自己,告诉你一个最好的方法——不要惹毛我。」
千古奇冤。
谁想惹毛一个恶魔?
连我自己,也十分好奇哪里惹到他。
我睁开眼看他,他眼神骤然凶狠,竟似不知何故暴怒,沉声道,「你还敢露这种无辜眼神?」扬手就挥。
那分霸道狠恶完全不打招呼,以他的手劲,这样的位置,一记耳光打下来,岂是好玩的?
我几乎潜意识地闭上绷紧皮肤。
一阵劲风从脸颊上堪堪刮过,即使只是风,也刮得皮肤生疼。
我身上压力骤减,睁开眼看,他已经不再压着我,坐到了另一边座位上,帅气的眉微微抽搐,似在极力忍耐,不知何时再度爆发。
这样不冷静的安燃,真的很陌生。
片刻,他敲敲车前座和后座之间的玻璃板,吩咐,「停车。」
令行禁止,车队立即停下。
安燃目光不曾转过来,冷冷下令,「你下车。」
我说,「好。」
刚打开门,后腰一阵大力涌来,被他抓得很疼。
安燃在我耳边,沉着声音说,「别搞错了,不是放你走。是要你下车,坐另一辆车回去。」
我说,「明白。」
他才放了我。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走不了。
一下车,后面一辆车上就下来了两个专责看守我的男人,对我打个请的手势,「君悦少爷,请这边来。」
上车后,车队继续前进。
到了住处,才发现前面载着安燃的车没有一同回来。
没人告诉我安燃中途转了去哪,安老大的行踪,谁敢乱问乱说?
又回到熟悉的寝室,我抱着膝盖,坐在沙发里。茶几上摆着整整齐齐的新杂志,像是每天都有人来更换,隔壁摆着一本厚厚的书,原来是《三国演义》。
我怔了—下,上次取下来,好像不是放在这里。
到如今,安燃还看这些?
拿过来,胡乱一翻,随便看两眼,聊以打发时间。
一目十行,不求甚解。
那个姓孙的,真任性,明明受伤,还死撑着,结果英年早逝。留下大片江山,都给了他小弟,临死前,还叮嘱两句,什么内事问子布,外事问周郎。
不过,这最后两句,倒也算他有眼光。
子布周郎,都没怎么过桥抽板,趁你病取你命,干出些反叛之类的事来。
科技进步也不是好事,武器先进,害多少人没留下遗言就告别人世。
大哥,如果你临去前,也像那姓孙的一样,召来家臣心腹,嘱托两句,起码让我知道一两个可以信任倚重的人,那有多好。
我苦笑。
斯人已逝,多说无用。
何家的江山本来就是血肉纷飞中打下来的,在血肉纷飞中失去,恐怕也是天意迥圈的一种方式。
我抛了《三国演义》,倒在沙发上打哈欠。
安燃,你看,我终没有读书的慧根。
好好一部名着,只能充当催眠物。
安燃,你已经集天下优点于一身,何君悦全身都是缺点,为什么,还不放手?
其实,你叫我下车时,有那么刹那,真的以为你放手了。
那个时候,为什么,我竟丝毫也不惊喜?
安燃,安燃,你真不是凡人,你太厉害,太可怕。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轻轻拍我脸颊。
我迷糊坐起来,揉眼睛,发现天色已晚。
安燃回来了,冷静的,从容的安老大,又回来了。
安燃问,「洗澡了没?」
我摇头。
他说,「一起吧。」
我们进了浴室,脱得一丝不挂,并肩坐在大浴缸里,享受温水浸泡身体。
看惯了那些斑驳伤痕,已不觉得怎么可怕。
安燃身体结实精壮,其实十分性感诱人。
他静静坐在我身边,后仰着头,脸颊上流露—丝愉悦,忽然在热雾飘渺中,不动声色地问,「当年林信偷偷摸你,你其实心里清楚?」
我陡然一惊,顿时浑身僵硬。
浴缸里水很温暖,安然的语气很冷静。
冷静的拷问,令人难以招架。
我瞬经硬成一团,千百个念头却又万花筒一样在脑中乱闪。
不会蠢得去问他怎么知道洗手间里发生的事,那是安燃的地盘,处处都有安燃的耳目,至少洗手间门外就有一堆,天知道他们通过什么管道侦测敌情,第一时间向老大报功领赏?
我深吸一口气,说,「安燃,今天我和林信没做什么,不过开个玩笑。」
安燃说,「君悦,你没听清楚我的问题。」
我愕然。
当然知道他刚才问的是什么。
当年林信偷偷摸我,我是否心里清楚?
那一段年少任性,模模糊糊的年代,谁能说得清楚什么?
若说为了今天摸林信胯下一把,安燃为那么短短不过一两秒的事情择问,我不过给他一个独占欲可怕的评语。
但连那些陈年旧事都不肯放过,还牵涉到是否心里清楚,这个黑道老大就真的小气偏激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过,安燃早就变得令我匪夷所思。
他唇边的笑意有一分不屑,淡淡问,「你心里清楚,对吧?」
我没必要回答。
他够聪明,从我的脸色,足以全部推测出来。
他说,「林信以为你醉了睡了,悄悄接近你,抚摸你,你其实知道,但却继续装睡,不做声地鼓励。睁开眼后,又扮出一脸无辜。君悦,是这样吗?」
我越听越毛骨悚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本来无伤大雅的捉弄,从他唇间侃侃道来,罪行重了不止十倍。
我正色,「安燃,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不要这样侮辱我。我虽然贪玩,可是除了你,从来没和其它人做过。林信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当时年纪和我一般大,也不过是一时好奇,男孩子之间摸一下两下,有什么大不了?」
安燃微笑着叹息,「君悦,你这个人,真的从来伤人而不自知。」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非常害怕。
那不是蛇盯着青蛙的眼神,毕竟蛇盯着青蛙,还只是一口吞掉果腹而已。
安燃给我的眼神,复杂得多,远不止如此。
出了浴室,安大公子邀我一起看片子。
我不得不答应,虽然心底知道片无好片,恐怕又是性虐待之类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我们一起坐入沙发,安燃拿出准借好的碟放进去,将要按下播放键,又似忽然想起什么,问我,「知道今天你做错多少事吗?」
我挑眉。
调教方法略有改变。
这次是先问罪定案,再施行视觉上的恐吓,千变万化不离其宗,反正到最后,三呼万岁,说罪臣该死的,一定是我。
所以,我直接说,「安燃,我错了。」
「什么地方错了?」
「不应该和林信开玩笑。」
安燃轻轻叹气,「到现在,你还只当这是一个玩笑。」
有权有势者可以得寸进尺,但起码应该让人知道怎么退。
他连退都不肯让我退。
我也叹气,「安燃,你不过想折磨我,何妨直接点。我对你毫无还手之力,横竖已经肉在砧板上,你是清楚的。」
安燃打量我,沉默了很久。
他忽然说,「君悦,这个片子,你如果不想看,我不勉强。」
他又说,「不过,今夜我打算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底。」
我真想笑。
这也算一项恩赐?荒天下之大谬!
反正他要做到底,看一下预告片又有什么?
我也大方点,自己取过他手里的遥控器。
安燃说,「君悦,你看了,会很痛苦。」
我说,「我明白。」
我的身体,我的心理,也不能全送他任意作践,多多少少,自己也应享受一下动手的快感。
按下播放,屏幕上首先跳出一个清晰的男性器官特写。
熟悉的锁链和拘禁器具,其它人不见面目,只有操纵被压迫者的手。
果然,又是性虐待类的恐怖片。
镜头转了一下,我忽然呆住。
不敢置信,我按回放,找到刚才一掠而过的镜头,猛然间浑身发冷。
口衔将片中人的脸型勒得几乎变形,但我还是将他认了出来。
千真万确,竟是林信。
我转头去看安燃。
安燃很从容,迎着我的目光,「不敢置信?」
他从我手里拿走遥控器,继续往下放。
我猛然站起来,他比我更快,伸手就将我拉得跌坐回来,鼻梁压着我的脸,只说了三个字,「看下去。」
异常凶狠。
我被他的残暴刺激到冷静下来,推开他,咬着牙坐起来继续看。
我看。
我要看他到底变成怎样一只畜生。
看他怎么对待其实并无大错的林信。
片子是无声版,像旧时代的无音电影,使人只关注屏幕中正进行的酷刑。
有人手握着奇怪的机器,按一下,机器上预先放上的银针,轻而易举穿过优美漂亮的乳头。
银色的光芒,带着一点血。
打一个孔,我的心脏就猛跳一下。
银色终于出现在两腿之间男性最敏感的顶端时,我拿起桌面的大理石笔筒,直接砸中残忍的画面。
电光白烟,什么都没了。
安燃打量我,只说,「你没哭。」
我说,「我不会在畜生面前流泪。」
安燃说,「至少林信还活着。」
我说,「他死了活了,和我无关。」
安燃沉声笑个不停。
他问,「君悦,那你伤心什么?」
我反问,「我哪里伤心了?」
连眼泪都没有,哪有什么伤心?
我的安燃已经死了,明明白白,死得透了。
连这张相同的脸都不会引起我的错觉。
「不伤心就好。」安燃吩咐,「到床上去。」
「做梦。」
安燃微笑,「君悦,你不会希望林信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你动手。」我终于跳起来,力竭声嘶,「安燃,你动手!你动手!你动手啊!」
我已经疯了。
被他逼疯了。
我对不可得罪的安老大动手,安老大同样跳起来对我动手。
男人和男人有时候只是一种愚蠢的动物,决胜因素也很简单,他比我厉害,他制住我。
「君悦,别以为我不敢。」安燃压住我,冷冷地笑。
我只说,「你动手!你动手!」
这当然惹怒不可一世的他。
安燃扬声,「阿旗,拿东西来。」
似乎那人在门外二十四小时做好准备,主人一声令下,立即开门进来,双手奉上东西,然后立即离开。
我看得清楚,安燃接过的,就是刚才屏幕上的打孔机。
熠熠银针,已经放在上面。
骤然一阵寒意。
林信在他眼里,不过一个物品,我在他眼里,不过如另一个可以任意打孔的林信。
安燃拿着那刑具问我,「君悦,你挑哪个地方?」
我咬牙切齿,「我不挑,我自己来。」
他真把打孔机递给我。
我接过这枪一样的刑具,对着右眼就扣扳机。
右眼骤然一黑,却不痛,温温暖暖。
安燃猛地把打孔机一把抢过去,往角落用力一扔,便紧紧抱着我,低声说,「你真小气,君悦,你真小气。」
覆盖右眼的温暖不见了,但光明又出现了。
我知道,那银光熠熠的针正扎在他手背上,我知道是他伸手过来,护住我的眼睛。
我说,「滚开。」
他硬把我打横抱起来,当女人一样抱着,扔到床上,用力压着。
抱得几乎勒死我。
我艰难地喘息着,说,「安燃,你是个畜生。」
他说,「是的,有时候是。」
我说,「你是个疯子。」
他说,「是,有时候。」
他伸手到我两腿之间,扯下内裤,握住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连反抗的兴致都没了。
反抗一个无所不能的疯子,真是一件太绝望的事。
他轻轻抚摸我。
我低声说,「你是个虐待狂。」
他说,「是,我只调教你。」
他开始用心地抚摸我,揉捏我,那么重的身躯压在上面,那么强壮的左臂勒着腰,我喘息着当一只任人屠宰的羔羊。
有快感的羔羊。
我真惊讶,身体和欲望是奇妙的东西。
对着一个给你地狱的人,居然也会产生欲望。
他手的动作越激烈,我颤栗得越激烈。
但地狱就是地狱,恶魔永远是恶魔,每到临界点,他就果断地制造痛楚,打压我迷茫的快乐,还要在我耳边喃喃地蛊惑,「别那么快,忍一下。君悦,等一下会更舒服。」
太痛苦,我说了不要在一个畜生面前哭。
但眼泪泉涌而出,活生生的讥讽。
他恶意地画一个圆形路线,快乐和痛苦的回圈,逼着我泪眼朦胧的走,还再三保证,「等一下会更舒服。」
对我说,「君悦,你总是高潮得太快,试着忍耐一下。做爱最快乐的应该是双方一起达到高潮。」
混帐!
谁和你做爱?
没有爱,做得出来吗?
我哭着摇头,对他说,「安燃,那只是性交,你没这个必要。」
他在我唇上轻轻叹气,叹息如凝重的无色珍珠,沉入我喘息中。
末了,用手送我上天堂。
几次被打压的虐待后,最后得到的战果甜蜜得惊人。
我听见自己不知羞耻的呻吟。
前所未有的,满足而激动的呻吟,还又哭又闹,丢尽脸。
我抱着他哭,「安燃,这么舒服,你怎么不早做?」
他说,「你当然舒服。」
他的手背上还闪着一点银光,我用指甲捏着,把那根针从他肉里拔出来。
殷红的血丝,颇为刺眼。
安燃问,「心痛吗?」
我说,「你还我一个好端端的林信,我或者有可能心痛。」
安燃笑着说,「这有何难?」
他拿起电话,拨出号码,对着话筒说,「林信,我是安燃。君悦哭着说要找你。」把话筒递给我。
我半信半疑,接过话筒,「林信,是你吗?」
「是我。君悦,有什么事?」略为惊讶的语气。
我一个字也没和他说,挂了电话。
我说,「我要亲自见人。」
他欣然答应,「明天让你见他。」
我问,「到底怎么回事?那个片子是假的?你找替身拍的?为什么?」
安燃笑了,唇角微微向上扬,对我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我总是强迫自己,尝试去做自己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说,「天下间,只有一件事是我绝对做不到,也不会尝试的。」
我问,「什么事?」
他肆无忌惮地吻我,用一种拥有者的自信和威严,霸道而专制。一边任性地吻,一边答我,「把现在的安燃,变回从前的安燃。这样的蠢事,我绝不做。」
他说,「君悦,宠你太辛苦,我早已力不从心。」
他问我,「可不可以去掉无尽头的宠溺,只留下一点点爱?」
我问,「安燃,你爱我吗?」
他答得好温柔,对我低声说,「当然。」
我又问,「但你已经不心疼我了?」
他沉默。
我猛然把他推开,往床下跑。
他扑过来抓住我,又把我拖回床上,重重压住我乱动的身体。
「放开我!放开我!」
「嘘,嘘,君悦,夜深人静,你乖一点……」
对这个疯子,我真是无可奈何。
我不再吼叫,只好叹气,「安燃,你迟早会把我逼疯。」
他一个劲吻我的额头脸颊,说,「对不起,请你坚持,千万别被我逼疯。」
苦笑之后,我的脸色猛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