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六部 下——行到水穷处

鹰王笑着抚着他的头道：“全亏了你和承祖大夫，呵呵，你看，这是什么？这不就是你珍珠弟弟么？”

明珠乐得眉开眼笑，将小珍珠小心地捧在手中，亲个不住，这小银鹰也很可爱，依着明珠哥哥，好像知道这是他的救命恩人一般，极是粘乎。

大殿内，气氛非常融洽，鹰后揽着明珠，不放开了。风凝心底有些不受用，儿子究竟是我自己的，却懒在他大妈妈怀里，如此自然，如此娇慵。

鹰平静地道：“你过来，有件事情，父皇要问你。”

明珠微微一红脸，低着头，从大妈妈怀里起来，到了父皇面前，垂手而立。鹰闪着眼睛看他道：“你早就已经跟你大伯相识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跟爹讲过这件事情？以前，你不相连累你大伯伯他们，倒也情有可原，不过，怎么这两年也不曾经听你提过大伯伯？”

明珠脸真红了，没有提过的原因，是因为，他早把大伯伯给忘记了。可是，当着大伯伯和大妈的面，能直说么？这下，脸真的红到小粉唇上了。鹰王一看，自我解嘲道：“老二，你别怪孩子，只怕我这大伯伯不够吸引力，他早就忘记我了。”

明珠慌忙走到大伯伯身边，就要跪下陪罪。鹰王将他轻轻搂住道：“罢了，孩子，我知道你的性子，只怕你不想邀功，更不想向别人夸赞自己，所以，便不提起了，是不是？”

明珠连连点头，然后又打趣道：“除此之外，我知道大伯伯英明神武，是天地间最神俊的男子汉，大妈妈是这天下最漂亮的美女，我怕把我老爹他们比下去，所以，也不提了。省得我老爹他们难过。”

鹰王哈哈大笑道：“小滑头哟，真会拍马屁，你大伯大妈要乐坏了。”

鹰摇头道：“那你告诉朕，这玉瓶是怎么会事？这明明是朕的东西，也没有叫你送人过，你怎么说是朕让你送给你大伯伯了？”

明珠打了个呃，呵呵，他不向爹提大妈大伯的事情，有点小小的缘故，还真就是因为这药。他驽了努嘴，悄悄地挪到玉龙吟身边去了。玉龙吟一看，八成有什么心虚的事情，所以要躲过来来避难了。便笑道：“快跟你父皇说，免得他生气。”

明珠扭捏道：“这，这大伯伯是爹的大哥，送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对。”

鹰连连点头道：“送给你大伯伯，自然送得很好，可是，你要跟爹说一声啊，怎么，半星都不露么？说，究竟是为什么？”

明珠哼哼道：“我，我要说原因，父皇，您不许生气。”

鹰瞪眼睛看他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快说。”

明珠唔唔道：“是，是这样的，那个药是蓝羽芡捞起来的，这，这话也是蓝羽芡说的，您要打，打他去。”

鹰嗔着大眼睛笑道：“别皮里阳秋的，还不快说。”

明珠吱吱道：“那个蓝羽芡说，这药，要是给娘和您吃了，这个，只怕我，我和哥都三四十岁了，后头还要跟着两个小拖油瓶，叫我们哥哥。我一想，那太恶心了，就，就把药送给大伯，反正大伯还没有孩子。”

众人开始还没有明白过来，什么叫“我和哥都三四十岁了，后头还要跟两个小拖油瓶子。”想了想明白过来了，玉龙吟和风净尘等几个，都忍不住，哗得一声，笑出来了。风凝这脸臊得，比儿子的脸红多了，他使劲啐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啐鹰还是啐儿子。风涵和林泠都点着他们俩大笑，柳涔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风攸笑倒在司马逸云身上。霜辰和云树都是捂着脸大笑，宝儿哭笑不得，轻轻地啐了弟弟一口，你胡说八道，小心爹妈捶你的皮。这大殿里，三千多显贵，谁能忍得住啊，大家都一同畅笑。鹰王夫妻，很少听到这种露骨的笑话，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鹰叫儿子臊了个大脸红，这架子也摆不下去了，他低声切齿道：“你还不过来，赖在你爷爷这边，躲一辈子么？”

玉龙吟边笑边搂住他道：“我的珠子儿，偏不过去。是他们自己没脸了，还怪我的珠子儿来了。你要怪，怪蓝羽芡那张嘴去，可不得怪我的珠子，谁叫你要他说来着。”

大家来了兴致，可是一直说笑，这气氛，倒不像是上朝接贵宾了，反倒像一家人闲话家常，端的融融泄泄。招待鹰王午宴毕，因为鹰王鹰后当天便要返回，所以贵族们都陪着。鹰王他们都见明珠已经非常困倦了，便和鹰夫妻一起，哄着他睡觉，然后等明珠安然入睡了，鹰王请承祖父子再给鹰后和小鹰疹看一番，承祖父子请鹰后和小银鹰到偏殿，极是认真的作了个检查。鹰后和小鹰太子都非常健康，鹰王大喜。诊毕，鹰王再小坐一会，便起身返回沧山了。玉龙吟笑道：“子鹰，你若不嫌弃，改日，我们一家，到鹰巢讨扰。”

鹰王大喜道：“子鹰喜之不胜，子鹰在寒舍恭请玉叔叔风叔叔大驾光临。”

这天明珠也着实是累了，居然睡到了第二天上午，起床时分，娘亲和爹都在边上。如今，已经是深秋了，风凝只怕他的肺疾发作起来，便亲自给他穿好了光丝棉衣，扶着他坐起来，小心替他净了面，也不叫起床，就在床上服食了些粥和点心，再吃了药，休息了会子，却有气力。刚想起来，玉龙吟他们过来了，同来的，还有风涵夫妻、风攸两口子，林泠和宝儿夫妻，大家进来，看珠子无事，便围坐着说话。玉龙吟道：“孙子儿，告诉爷爷，你在沧山中遇到什么神仙，送给他们一颗红果。”

明珠打着极不文雅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迷糊着小睡眼道：“爷爷，您要是相信我，我就说，要不然，你们还以为我在编故事哩。”

龙珠轻轻地抱住他道：“你说什么，爷爷都信。”

明珠就一五十五的把当年游沧江时，遇到玉天然他们的鬼魂这段往事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完了，大家都惊呆了，好一会儿，却不由得感慨万千啊。原来，原来是这样啊。如此说来，他们俩老，恐怕很寂寞呢，灵魂不得再入宗祠，不得享受子孙祭祀，天然始祖还受罚，在床上整整躺了千年，哎呀，老天爷对他们的惩罚未免太重了。

想到这里，玉龙吟对风净尘道：“尘哥，咱们后天就准备礼物回望鹰王，另外，跪见先祖。”

明珠一听，来精神了，立即从床上爬起来道：“好极好极，我，我给大家指路。呵呵，有的玩了。”

玉龙吟一把将他按回被子里道：“罢了，你不必去了，你将所在位置画出来，爷爷们自然找得到，你呀，在家里养着。”

明珠一看，辅衣在边上，急道：“衣姐，我好啦，哪里都能去了，是不是？”

辅衣微笑摇头道：“不成，小主子，您体内的搜魂刑的毒，只是受到控制，并没有好。身子骨要旺好起来，就要躺着，在家里安静的养着。再说了，现在已经十月底了，天气冷得很，如果路上一奔波，倒把肺疾给勾起来了，奴才怎么当得起。所以，奴才觉得，少主，不宜离开悦怡轩太久，活动区域，也要限在暖泉湖边。”

明珠一听，更急了道：“不对，不对，我要听蝈蝈的，你，你一定是夸大其词。”

风凝瞪了他一眼，知道若不叫承祖过来，这小祖宗只怕还要闹腾，便吩咐叫承祖过来。承祖一听，一脸正然道：“主上们，辅衣说得极对，不但如此，奴才觉得，每天的活动时间都要严格限制，最多不过早上一小时，下午一小时。十一月，就是搜魂刑本来的高发期，奴才可不敢确定，究竟会发生什么。再说了，小主儿，并没有好，而且经过上次治疗的折腾，身体反倒更虚弱了，怎么能够再随意乱动呢？奴才浅见，不能出门。”

明珠恶骂，臭虫子，破蝈蝈，可是没有半点用。叫禁足了，为了确保他的绝对安全，四十五个年轻的龙神侍卫全调过来了，主上们去回望鹰王没有回来之前，进出悦怡轩的一切通道，都被这四十五个人牢牢控制起来了。明珠闷得心痛，整天在轩内绕来绕去，不是扔东西，就是喝药吃点心时丢掉碗，再不就是将洗漱的水，弄湿了一地，总之是变着法子折腾。这些侍从女官，早就见怪不怪了。

到底是堵气堵累了，软软地趴在床，已经睡了。东方水月轻轻地拍着主子的后背，让主子的气能顺些。左尔莺笑道：“咱们主子，真是可爱透了。还像个孩子呢？”

梅云童轻手轻脚把被角给主了掖好了道：“其实，老主子们，真的不知道要怎样疼爱主子好了，真的是，这孩子太可爱了。有时候，奴才都不相信，我跟了这样的主子，真是好命脉。”

米修珉一边给明珠织着毛绒围巾，一边轻微地抱怨道：“主上们也真是的，大家都去了，就把小主子一个人扔在这里，小主子当然生气了。已经过了三天了，也要回来了。再不回来，我怕小主子，真的要哭了。”

四十七人闲不耐雪花落

玉龙吟率领玉风两家子孙光彩照人，心满意足地回来了。一回家，呵呵，小珠子大发娇嗔啦，整整两天，没有跟他们说话。管自己趴在床上生气。好一番哄哦，总算是起来给爷爷们行礼，风凝抱着他道：“好啦，不生气，过去的事情，爹妈全知道了，你都是为了让先祖能够站起来，才答应先祖承担安天救世的重任的。那时候，先祖就问过你，如果你受到亲人的误会折磨，你会不会退缩后悔，我的明珠，好有担当哦。娘以你为傲的。真的，宝啊，你想想，你身子不好，娘怎么放心让你到外头去呢？这几天，听晴轩父子说，你的身体又好些起来了，罢了娘亲答应你，让你在龙泽宫中随意玩好不好？”

嗯，这还差不多，嘻嘻，不能过头哦。明珠起来了，陪着爷爷用完膳，风凝他们又拉着儿子问长问短，问女官们，主子是不是叫她们操心。明珠也知道这几天，可真是给大家带大麻烦了，自然脸红，躲在旭哥和哥的身后，不敢看她们。

转眼便是十一月，接连便是好几场大雪，这书院也差不多要结束了。这一天，昊儿在书院外头没有接到弟弟们，可吓得半死，急着让侍卫们找，结果，晚饭时分，却在玉龙顶西坡找到了，两个小东西，正带着一帮七八岁的侍卫们在打雪仗。

吓得七魂出了六窍的风涵和鹰，把他们俩夹回来了。养不教，父之过，父亲不在，母亲教导。说实在话，是两个爷爷，谁也不想动手打孙子的小屁屁。恶人，还是交给明珠来做。

明珠一边叫换湿衣服，一边放下脸来，叫传玉尺，才在小手上轻轻打了两下，小宇哭得震天响：“呼呼，痛，好痛，娘亲打得好痛。”

这下倒好，上从玉龙吟，下到云树，全惊动了，大家都责难明珠了。孩子有错，教训两句就是了。看看，大冬天的，小手才打了两下，都起了红红的玉痕了，谁舍得呀。玉龙吟和风凝各抱一个，到外头哄去了。

云树轻声责怪道：“你是孩子们的娘亲，这没有错，可是孩子们是用来疼爱的，有点小错处，骂两句也就是了。就算是大错，好好勾通才好，没有问过他们心中怎么想，拿起尺就打，这可不是好法子。你将来可要经常教导他们呢，一有事情，就操板子，这树哥心里也不受用。好歹，这俩孩子，树哥可养过呢？你要这样没有耐性儿，索性，把孩子给树哥得了。可别明儿，让我再见着孩子身上有伤。”

明珠这个生气呢，我是孩子的后妈么？怎么说，这俩孩子，才不过四岁，就这样闯祸，把大家都吓得呆滞了，不教训成么？怎么就没有人出来，说我对呢？火啦，睡觉，不理他们。嘟着嘴，管自己进了内殿，倒在床上就睡了。

小然小宇两个小精怪啊，也知道自己错了。到了晚饭时分，娘亲还睡着，俩心里也不好受，偷偷地溜进去，小然趴在母亲枕边，嘀咕好久。明珠一听，眼睛一亮，对啊，真的是有好长好长时间没有玩过雪了，真的，像然儿说的一样，有那么好玩的方法。这样，母子仨，算是勾通好了，过几天，等侍卫们的守卫松了，娘找机会，跟你们玩去。

过了一天，明珠过来，跟父皇们商量侍卫们的事情。十一月，凡事，都是极忙乱的，有许多的公务要办，宫里也有许多内事要结。可是，明珠身边的十三个侍卫，到目前为止，一年多了，只值着他。这十三人，是大有经纬的啊，哪一个不是独当一方的大材，如今却成了主子的侍候奴仆，这些个奴才自己不说，明珠心里不受用是不是？他过来，就是跟两个父亲商量这事情的。

从办事上来说，鹰和涵自然乐意将这些侍卫用出去，可是，明珠身边，不能少人啊。鹰涵对视，金辰鹰道：“珠子，你，你身边，少不了他们几个。”

明珠柔顺地道：“父皇，您想想，儿子现在已经好了许多，有丫头们照看着，就成了。米哥他们，个个都是大才，留在儿子身边，整天做些小儿女之事，儿子心中不安。父皇，若为了儿子之故，而白白湮没他们的才华，这岂是咱们家应有的作派？再说了，他们这十三人，几乎是日日夜夜便在儿子身边值着儿子，从来没有再回家，他们也是有妻有儿的人啊，怎么能不让他们一家团聚呢？爹，爸，咱们也要叫人情，也要体贴奴才们是不是？”

风涵笑道：“珠子儿，照你说，要怎么处？”

明珠笑道：“便让他们跟哥和旭哥的侍卫一般，派出去呗，余下的，留在中泽办事。爸，我这些日子，不能来中泽理事，修林哥他们的能为，爸也是知道的，您就委任他们呗，就当是在差遣我。”

鹰涵听着，合情合理，难得小祖宗越来越通情达理了，顺着他。当然啦，自从上次将明硕霞刺成重伤后，她们在魔地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来了。据可靠消息说这姐妹俩已经逃到东大陆的深山中潜伏起来了，一时半会，只怕没有能力来找明珠了。既然如此，也是要放放这孩子的时候了。总拘着他，龙神不得自由，确实是很闷气的。

明珠回来，口都是开着的，几个侍卫听说要派出去，一面是高兴，一面是难过。这主儿倒好了，乐呵呵的，一点伤别离的意思都没有。明珠嘻嘻地抱着任海平道：“你眼圈红什么呢？你不过是出去些日子，等办完了差，还进来啊，你主子给你弄好吃的。另外，记得回家哄老婆孩子去，修珉，给我把银票子理出来，给哥哥们赏。”

米修林和楚江南、魏栋亭，对一等侍卫们再三叮嘱，才向老主上们请了安，退出了。他们一走，明珠顿时如龙如海，逍遥得了不得。整天在龙泽七宫内闲逛。七宫内的办差的臣工们，都对少主敬爱有加，当然一味承顺着他。

这天带着几个侍卫到龙象宫，指点侍卫们走八卦九宫道。这迷宫道，完全是仿真的，真山真水真路真洞真坑，稍微不小心，这方向就找不到了。明珠给侍卫们走了一遍，然后便指引侍卫们走。这些二三等侍卫，是不被允许走这道的。今天有中少主指点，大家走得不亦乐乎。明珠见他们一个个走得入神，悄悄地三绕两绕，就出了迷宫了。他兴冲冲直奔向玉龙山西，果然，两个小宝贝已经在了，一人手中拖一块滑板，这就是龙泽孩子们中最近流行的玩意儿，从山坡上，顺雪道，直滑下来。

小然小宇一块板，明珠一块板，开始还玩得很底，到后来，越玩越有兴了。这地势就越上越高了，最后小宇一指龙须山左腰突出的一块石头道：“娘亲，咱们到那么块石头上滑下来好不好？”

这石头在五六百米高的地方，娘仨扶持着上到石头处，真当不好意思，明珠还要俩孩子的扶助，才呼哧呼哧到山顶。娘仨这个兴奋呀，从石头处，就直滑下来了。

明珠偷偷逃了，侍卫们走了一顿迷宫，觉得不对呀，少主刚才还在指点的，现在怎么听不到声音了。几个侍卫急了，大声吼叫：“少主，中少主，您在哪里啊，奴才们，走，走不出来了。”这侍卫叫了又叫，没人理他们，这下急得要钻天入地了，越发在迷宫中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