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好似天音仙乐,听得白慕飞心花怒放,若不是有人在旁,真想狠狠堵上他诱人的
嘴唇。
何昭宇转过头。不去看白慕飞一脸的得意。
白帝眸中爆起一丝精光,随即又一黯,淡淡地吩咐:「马车目标太大,不能用了,金风
、碧湖,把马卸下来。」
「只有四匹马,五个人怎么骑?」
「何昭宇……一个人不能骑马!」
明知是前去探险,可是拥了猫儿一马双骑,白慕飞的心飘荡的,几乎落不下来。
这些年相守相伴,直到今天,才有了同生共死、永不分离的信心:猫儿的心是属于他的
!
寒风冰雪,说不尽融融春意浓,忘记了身外的一切,眼中只有猫儿的微笑。幸福,近在
咫尺了吧……
白帝纵马在最前面,所有的危险和不测,都一肩扛下。只因为身后有着自己一生想要呵
护的人,虽然,前方是永无止境的寂寞……
沿着杂乱的蹄印追踪下去,绕过一个山丘,远处,辽军大寨在风雪中静默。
何昭宇低声道:「靠近一点,查看清楚。」
白帝令金风和碧湖拢住马,原地等候,和白慕飞扶了何昭宇向山丘顶登去。
风狂雪横,积雪直没过膝,由下向上攀登十分艰难。还没上到一半,何昭宇已面色雪白
,气也喘不上来了。
白帝剑眉一皱,突然打横抱起何昭宇,大步向山顶奔去。
「这家伙下手倒是快。」白慕飞嘀咕一句,努力跟上。
自从在镜湖那一次深深地伤了何昭宇,痛悔之余,已学会了克制。何况,他几乎确定了
猫儿的心意,再不会地无谓的闹气了。
「放我下来……」感觉到白帝异常灼热的气息传到自己身上,何昭宇不自在地挣扎着。
「大事为先!」
心中一震,白帝光明磊落,反显自己杂念太多……
大颗的汗滴从白帝脸上渗出,腾起缕缕白汽,冰冷地滴落下来。
何昭宇发觉白帝行动似乎有些吃力,担心地问:「你……」
话还没说完,白帝已放下了他。
极目望去,山丘下,辽营近在眼前。星星点点的帐篷,成圆形驻扎,延绵数里之远。壕
沟鹿柴,处处遍布。巡逻的士卒来往不绝,井然有序,忙而乱,一看便知领军之人精通
阵法,韬略不凡。
何昭宇帐篷数一推算,此处辽军人数起码在五万以上,若加上后援人马,恐怕七万不止
。这个数目的军队,攻城夺关有余占地开疆不够,辽军到底有何用意?
不管如何,绝不能让辽军偷袭边关!回去报信肯定来不及,如何阻止辽军的行动成了头
等大事。
可是他们一共才五个人……
白慕飞忽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了领军之人,辽军必然大乱,不攻自退。
」
白帝平静地道:「不可能,大军出动,定有正副两名将军,即使都杀了,还有偏副将领
,随时可统军,辽军的实力也丝毫无损,意义不大。」
「哼,光会说大话,敌军在此,你有什么办法退得了?你是白帝,武功通了天,也杀不
了几万人。」
何昭宇一笑,「慕飞别急,有一句话,叫做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天寒地冻的,给养
一定困难,只要烧了他们的辎重,辽军无衣无食,非退不可。」
白慕飞眼睛一亮,「不错,这放火嘛,原是我看家的本事。」
想起当年火烧权臣的府第,两人不觉都笑了起来。
白帝倏的明白了,难怪何昭宇会在白帝宫放那一把火。他的过去的和白慕飞连在一起的
,谁也拆不开……
「好,沷足了酒和油,烧他个鄱天覆地。」白慕飞豪情逸飞,兴奋不已。对战斗的渴望
,使他浑身散了出宝石一样夺目光芒。无惧风雨,向往搏杀,这才是真正的白慕飞!
何昭宇的目光转向白帝,隐含著一丝歉意,「对不起,这本来与你无关。」
白帝打断了他,「我也是大宋的子民,回去好好计画一下。」
心中苦笑,从来不问世事的自己,居然也有为国请命的一天,真是讽刺!
正因为何昭宇的心开阔雄大,装着天下和百姓,才值得自己如此深爱吧?想来白慕飞也是
这样被吸引的。
忘我,原是最难得的境界。
三人下了山丘与金风和碧湖会合,共商大事。
天气更加寒冷,旷野中风雪呼号。碧湖怕何昭宇受不住,叫上金风,在背风的地方掏出
一个雪窝,垒实夯紧,五人挤在一起,果然暖和多了。
金风取出干粮,分给众人。
白帝想起一事,「碧湖懂契丹话吗?」
「在辽国哪有不懂契丹话的,怎么了?」
「懂就好,你想办法问出辽军辎重所在之地。金风,你手脚灵活,去找辽军的马棚,如
果出事,就放马冲散辽国的骑兵。白慕飞和我放火,一看到火起,所有人马上撤退。」
他计画周详,指挥若定,别人都没有异议,只有金风叫了起来:「什么,主人要去辽营?
不行,我们去就行了,主人千万不可冒险。」
白帝喝道:「少罗嗦!」
金风口唇一动,可是看到白帝铁青的脸色,终于还是咽下了要说的话。
「那我呢?」何昭宇微笑著看向白帝。
「留在这里等!」
「对,我也同意。」白慕飞赶紧支持。
「你们去拼杀,让我置身事外?」
白帝不容他分辩,「你有伤在身,想送死吗?」
何昭宇的笑容颇有几分狡黠,「金风背了四十斤药,总有一、两种提神强功的药吧?」
「你……」白帝气结。
「不给我还是会去!」他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放火容易烧起
难,要烧个透,必须事先做足准备,如此多的辎重,又在千军万马之中,短时间内要完
成,十个人也未必够,所以,我一定要去。」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同生共死,绝不分离。慕飞,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
白帝久久凝视著何昭宇清瘦的容颜,酸楚的感觉在心头荡开。敏锐如他者,怎么不明白
何昭宇心中所想,只是,看穿了别人,却伤了自己。
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要幸福—点……
「金风,给他半粒龙虎续命丸。」停了一下,似是解释,「这药吃了是可以提神,增强
功力,让人片刻之内恢复如初。可一旦停药,伤势会比从前发得更严重,所以不可多服!
」
金风全身一震,直直地盯著白帝,胸口起伏,「主人你……」
「金风!」白帝的声音越发严厉。
怔了半天,金风突然扯下一个葫芦,狠狠地砸在地上,掉头冲出了雪窝。
众人全都愣住了。
碧湖反应也快,立刻跪了下来,「宫主,金风不是有意的,求你别责罚他。」
白帝脸上闪过怒色,却又忍住了,只吩咐:「出去看著他。」拾起葫芦,倒出一粒朱色
药丸,掐成两半,连药酒递给何昭宇。
「吃了药先睡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就行了。」解下身上的狐皮披风扔给白慕飞,便默然
离开。
「金风好像有心事。」何昭宇沉吟,只觉得似有一道黑雾挡住了什么,隐约的不安在心
中缭绕。
「哎呀,别想了,国家大事也要管,小事也要管,你就是神仙也吃不消的,快点吃药睡
觉!」白慕飞不由分说,逼他服了药,搂在怀中,盖上了白帝留下的披风。
什么时候猫儿才能平平安安的不要他操心?
风雪更盛,大战前的宁静格外令人惊心。
第八章
风雪夜,暗深沉,天地如墨,宛如混沌未开时。
白帝吩咐道:「你们俩记住扎针的手法了?」
金风低头不语,碧湖忙道:「记住了。」
「你们内力不足,需要合作才行。否则拖延了时问,昭儿的千情怕控制不住。到了换针
的时间,每一次对何昭宇而言都是难堪……
「主人,我不会替何昭宇扎针的!」金风冲口而出。
白帝冷然地看着他,「有胆量,不愧是我白帝宫的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金风甩开碧湖拉他的手,「主人视何昭宇如天,可我不是。主人交代我们照顾何昭宇,
分明是破釜沉舟之意。这五万辽军,平安脱身难如登天。主人想成全何昭宇和白慕飞,
我不会答应。」
他越说越激动,「有些话金风放心里很久了,今天一定要说,就算主人杀了我也要说。
主人武功卓绝,傲视天下,是金风心目中的大英雄。
「可为了何昭宇,吃苦受罪不算,还要受黑帝羞辱,忍辱负重……何昭宇是人,主人就
不是人了?金风不服!」
「扑通」一声,金风跪倒在雪地中,「主人,放弃何昭宇吧,他心有所属,根本不会喜
欢主人。主人又何必如此自苦?主人不心疼自己,我已经受不了了……」说到伤心处,竟
呜呜地哭了起来。
白帝目视虚空,淡淡道:「动不动就哭哭啼啼,你还有出息没有?」
「主人……」金风泪眼模糊,流下的泪水风一吹便在脸上结成了冰。
「有些错误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白帝微微一笑,清瘦英俊的容颜亮起柔和深情的光芒,「金风,我不在乎昭儿是不是会
喜欢我,也不在乎他喜欢的是谁,有我在一刻,便有他平安一天。到了我再也无须去管
的时候,我自然会离开,回白帝山,慢慢过我的下半生……
「所以,金风,不要拦我,我只想多留一点回忆而已。」白帝向雪窝走去,劲拔的身影
隐没在风雪之中。
碧湖轻轻扶起了金风,「这样的主人,我跟定了!」
「主人心意已决,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帮助主人完成心愿!」如果是铁心他们,也会这样
做的吧?
理解金风此时的心情,碧湖搂住了情人,一切无须言语。
白帝单独替何昭宇治伤,他没说怎么治,白慕飞也没有问,只是默默站在外面守候。
最牢固的,就是何昭宇和白慕飞彼此之间的信任,在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之后。
等到两人出来时,何昭宇的武功已恢复了七八成。
白帝从马背上取下剑,一扬手,掷向何昭宇,「纯钧物归原主!」
剑入手,彷佛有一股活力注入,那温润如玉的眼眸顿时灿若晨星。
剑如友,剑是魂,仗剑济天下!
紧握纯钧,清越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转身,率先冲风冒雪,奔向辽营。
※※※
五人事先都换了白色的外衣,与皑皑雪原融为一色,若不贴近细看,极难发现。
顺利地穿过壕沟和鹿柴,潜入辽军大营,隐在蔽静之处。虽已夜深,一队队巡逻的辽军
穿梭不停,防卫十分严密。
前方就是圆形阵的中心,豪华威严的帅帐灯火通明。
白慕飞心中好奇,直想看看那辽军的统帅是什么人。忽然发现何昭宇盯着自己,微微摇
头,不禁咧嘴一笑,居然给他看穿了心事。
白帝打了个手势,碧湖轻巧地跳出,躬身疾行,转眼便消失了。
深夜风寒如刀,刺入骨髓,左右各伸来一只手,同时握住了何昭宇的手掌,内力分别输
入。
何昭宇想挣开,正好一队辽军路过,只好忍住不动。
白帝和白慕飞发觉对方做了同一件事,可是谁也不肯先放手。
何昭宇又气又急,危急时刻,两个人不想着怎么对敌,偏要抢着消耗内力照顾自己,拿
什么去打仗?等辽军一走远,立时甩开了两只手。
白慕飞只是嘻嘻地笑,一脸的无辜。白帝淡然的目光望著远处,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何昭宇哭笑不得,又发作不得,这两个人现在倒是默契十足。
人影一晃,碧湖已经溜了回来,向东北角一指,众人会意,悄无声息地分头行动。
白帝、何昭宇、白慕飞三人躲避著来回的辽军,飞快地靠近存放辎重之处。
十几座帐篷连成一片,不但有值守的军卒,还有来回巡逻的人马。
三人各使眼色,突然飞掠向最靠边的一个帐篷,身法如电,指若疾风。守卫的辽军只觉
眼前一花,已然全部被点中穴道,僵立在原地。
白慕飞掀起帐门一瞧,整车整车的粮草原封不动的聚在帐中,堆得没有下脚的地方。
又是脚步声远远传来,三人忙避入帐中。
七、八个士兵说笑著走过帐篷,对守卫的人一眼都不瞧,竞没发现异状。
何昭宇心中一动,听著他们去的方向,在帐篷上割开一个小口子向外看,只见他们到了
中间的一个帐篷外,大声吆喝着什么,虽然契丹话听不懂,可从那几人傲慢的口气中也
听出是在喝斥。不一会儿,那几人便扛著一个个牛皮袋走了过去。
酒香在四周飘散开,这些人是来取酒的!
契丹远在北方苦寒之地,国人个个好饮。出征打仗,饭可以不吃,酒却半点不能少,是
以辎重之中必携有大量的美酒,以供将帅士卒饮用。
三人均是聪明绝顶之人,哪还用得着多说,直接向存酒的帐篷奔去,如法炮制,放倒了
一干守卫的人。
白慕飞打开一个牛皮袋,顿时酒香四溢,忍不住喝了一口,入口如刀,酒性极烈,吐了
吐舌,与平常喝的状元红差太多了。
何昭宇白了他一眼,动手割破了几袋酒。
白慕飞忙帮着白帝拖几十袋酒出帐。
何昭宇走到帐外,燃起火煤子,丢人帐中。轰的一声,火焰窜起十几丈高。
骤然间,惊叫声、奔跑声、刀枪声响成一片。
白帝恍若未闻,运力一掷,两袋酒直飞出去。白慕飞看准时机,袖箭激射,穿破牛皮袋
,酒全洒落在前方的帐篷上。
何昭宇早已点燃一根木棍,跟著掷去,碰到沾了酒的帐篷,立刻便烧了起来。
点了五个帐篷,辽军已然发觉,全向此地聚集,团团围住了三人。
西风强劲,火焰越烧越高,随风乱舞,火星四散,没有着火的帐篷也被燃及,十几座帐
篷连烧,火光映红了半个天,场面蔚为壮观。
雪狂风高。
辽军重重包围上来,一眼望不到边。刀枪寒冷,映着火光,层层逼近。
不约而同地,白帝和白慕飞挡在何昭宇身前,掌风如潮,星魂暴闪,血光四溅,辽军转
眼便倒下一片。
纯钧剑气纵横,一丈内无人能近身。
狂啸声、撞击声、惨呼声夹杂着帐篷倒塌的巨响,震人心魄。
虽然只有三个人,却宛似战队,驰骋处,当者辟易!所过之处,辽军竟被他们冲得阵脚大
乱。
忽听一声大喝:「全部退后,弓箭手上!」
在万马军中,雄壮的声音仍传得很远,听得清清楚楚,混乱的辽军立刻镇定下来,整齐
有序地散开。
弓箭手越出人丛,一排排列开,张弓搭箭,对准了三人。
「这种阵势吓你白爷爷?呸,杀你个落花流水。」白慕飞冷笑,纵身便要冲上。
只听一声口令:「放箭!」登时万箭齐发,射向三人。
何昭宇叫道:「慕飞,不要硬拼,我们撤!」
「撤?全是敌人,撤哪儿去?」星魂飞舞,格开乱箭。
白帝不屑地瞥了白慕飞一眼,一把抓住何昭宇,飞身跃入火海之中。
白慕飞「啊」了一声,「臭白帝,神气什么?」跟着也跳入。
辽军再也想不到他们居然自投火海,一时都呆了,谁也不敢追人送死。
二道黑影急掠而来,迅若疾风,倏忽追入火海。
火焰冲天,烤得空气异常灼热,火舌四舔,直欲噬人。三人纵横跳跃,避开火势猛烈之
处,寻找通道轻捷地穿过。
白慕飞已明白何昭宇的用意,辽军中无人有此等轻功,根本不敢进火场,当然更追之不
及了。
竟然比白帝慢了半拍才想到,真是可恶。
吸入的热气呛得肺好似烧著了一样,不免为有伤的人担心,「猫儿,不要紧吧?」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