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只是客套罢了,况且人家也没说请我们今天去做客,你会不会想太多?”
“屁!美人昨晚明明盛、情、邀、请我们,说随~时都愿意我们去看他,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随时都想看见我们那~每一个人都有义务满足美人的愿望,我们不能让人家伤
心。别啰嗦了,快走吧~”
“那也不能一大早就去吧,太失礼了啊你慢点跑——”
按着那段景词所说的地点我们来到东郊那座院子前,停下脚步,尤燕青大咧咧上前拍门
,有门房出来询问,然后便关了门去通报。
环视一下四周,这条街环境幽雅僻静,一个人影都没有,白墙青瓦树影婆娑,倒是很适
合做些隐居修身之类的风雅事。
我忍不住想到我那清凉山上同样用来隐居修仙的两间茅草屋……叹气。
很快,门房便出来了,客气地笑着将我们引进去。
宅子不大不小,但五脏俱全,什么假山流水回廊花圃应有尽有,十分风雅得趣。我们穿
过一个月门,拐进套院,迎面而来便是如火烧红云般夺目一大团花树,我和尤燕青小声
惊叹了一番,再细细看去,原来是一棵低矮的老树,树冠枝叶繁盛,沉沉垂下,几乎遮
住了树干,而那树顶上正开满了朵朵红花,团团簇簇,密密麻麻挤着,像天边绵绵的红
霞一般,又像是给老树盖上了红艳艳的盖头。
“这是什么花啊?真好看!”
尤燕青跑到树下,踮着脚尖想揪朵花下来,我赶忙上前拉住她,道:“这是凤凰木,又
叫楹树,不过,这种树木喜热,一般生长在南方,这里怎么会有呢?”
正疑惑间,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一个金石般的声音道:“夏先生倒是博闻呢。”
侧头看去,段景词身穿纺雪白色中衣,外套了一袭淡蓝纱织的衫子,整个人贵气不减,
气质却清雅柔和了许多,像是一个江南水生的白净公子。
我施礼道:“哪里,随口说说罢了,段公子见笑了。”
尤燕青一阵风似的从我身边飘过,我眼睁睁看着她飘到段景词身旁,巧笑倩兮:“段公
子好~我们这么突然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啊,公子不会介意吧?”
我眼角抽了抽,尤大小姐这个一见到好看的男人就乖巧懂事可爱天真的特性,还真是让
人无言……
段景词风度翩翩笑道:“在下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会介怀。还请两位屋里上座吧。”
说着,便十分优雅地伸手作出请的姿势,然后两人便说说笑笑进屋去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抬头望望天,只得叹口气也进了屋。
然后一下午便很快过去了。
总的来说,这次造访还是十分欢乐十分成功的。段景词风雅有礼进退得宜,他告诉我们
自己祖上是在朝廷里做官的,后来便去做了生意。怪不得我看他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手
指甲都流露出一种高雅尊贵和“我是有钱人却不爆发户”的气质,更何况他知道很多很
有趣的事情,天南海北灵异神怪,说话风趣睿智,听的尤燕青这个土包子两眼闪闪发光
……
好吧,其实我的两眼也闪闪发光来着……
===============================伟大祖国万岁==============================
总之,我们很愉快地在段景词家做客一上午,中午顺便留下来吃了顿丰盛的午饭,饭后
又挪到院子里坐在廊上赏花喝茶晒太阳吹风小聊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在尤燕青打着哈气
两眼无神地说她困了想睡个午觉时我跳起来捂住她的嘴,满脸尴尬的向段景词告辞并婉
拒他差人相送的好意离去,走的时候还带上了一盒段景词送我们的精美点心做礼品。
话说,这礼品不是我们做客的人才该送的么?段景词真是太!周!到!了!……==
我们一路往回走一路乱串,顺便把那盒糕点给解决了,等磨磨蹭蹭回到客栈时,又快是
晚饭时间了。
在大堂里捡了个无人的桌子坐下,我俩凑到一块嘀嘀咕咕饶有兴趣的玩着在街上买的九
连环,结果折腾了半天也没弄出个一二来,尤燕青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桌子,竖眉瞪眼道
:“奶奶的!这些破玩意儿我从小玩到老,从21世纪玩到架空历史,有完没完啊还!去
给老子扔了!”
我沉默了一下,小声道:“你不能因为解不出来就扔了啊……好歹还是掏钱买的呀……
”
尤燕青正欲鼓着眼睛瞪我,斜里突然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拿起九连环,轻轻转了几下
,就——开了……
……
愣了半晌儿,尤燕青有气无力地挤出个谄媚的笑:“许公子,好生厉害啊……”然后便
转过身坐下,与我一同消沉了……
许寄言不解的坐在旁边,看看我又看看尤燕青,便自顾自去喝茶了。
这以后几天,尤燕青和我每天前半晌儿呆在客栈,其中大部分时间会被拉去许寄言那屋
玩儿——我们玩,许寄言处理他堂里的事。
吃过午饭,尤燕青又拉着我去看朋友——段景词。三人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倒也十分
有趣。
不过,每天这样紧凑,我也是很累的。可是尤大小姐很严肃的通告过我说要我一定陪着
她,不许叛逃。末了还仰头望向窗外的天空道:“我这叫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许仙许
官人和段郎段美人一个都不能少!搞不好还能弄个嗯劈呢,岂不是赚大了?!嘻嘻,嘻
嘻嘻嘻……”当时我看她实在陶醉,也不忍告诉她她嘴角的口水快流下来了。
这天,我们照例又去了段景词家,还没走到,远远便见门口站着一人,穿着一身红色的
衣衫,很是扎眼。原来是段景词。
我们走近几步,便见他弯着眉眼看过来,一头墨发丝绸般垂在肩头背后,随着微风飘起
垂下,与那大红衫子搅在一起,难解难分。
尤燕青顿了顿脚,在我身旁压低声音道:“妖孽。”
段景词往前几步走过来,笑道:“我看今日天气好,便想着要去长堤上游玩一番,方才
站在那等你们,两位要同去么?”
尤燕青很兴奋的点点头:“那我们还要准备些吃的,顺便野餐嘛~”
段景词勾勾唇,轻拍了下手,他身后那扇朱门里便走出了两个小童,每人手里提着些食
盒酒水餐具,一应俱全,其中一个背上还背了个纸鸢。
尤燕青啊了一声,望向段景词的眼里便更是闪闪发光了。
22.纸鸢盲眼老道大闹茶棚
段家这里本来就处于东郊,离那长堤不远,我们三人便一路说说笑笑走着过去。
一路上风和日丽,花柳掩映,绿草青青,无边蔓延开去,看得人心胸一阵舒畅。
到了地儿,小童寻了个干净处摆上刺着流云广绣锦褥的坐席,又打开食盒掏出一盘盘精
致名贵的点心来给我们吃。我和尤燕青默默看了看对方,再望向段景词事眼里便充满了
穷人的嫉妒与羡慕。
歇了一会儿,尤燕青便兴致高涨地跑去放风筝,可没过上一盏茶的时间,她便垂头丧气
地回来了,把风筝往地上一扔,嘴里嘟囔着:“这风筝不好,总是飞不上去。”
我喝了些酒,有些上头,便忍不住笑起来:“放不好可不能怨风筝。我刚才看你放了,
你的动作都不对嘛。”
尤燕青不屑的斜了我一眼,鼻子出气道:“就你这一副被风吹跑的样子,口气还挺大哟
~好啊,你放给我看啊~!”
我看看她,没答话,拿起风筝,走去远处,线拉好,迎风一阵猛跑,感觉手中丝线渐渐
升高,一旁传来尤燕青的惊喜声,暖风温温柔柔拂着我的头发我的面孔,忍不住微笑起
来。
等风筝高高稳稳飘在天上了,我这才站定,回头望望,只见那两人一个看着我一个望着
天。
心里突然来了兴致,便拽着风筝走过去,迎着段景词的目光笑道:“喏,这风筝给你玩
,起来我教你。”
段景词愣了下,尤燕青在旁边也推他,我弯下腰一手拉他起来,把线拐子递他手里,扶
着他的手拽了拽线,“看,就这么轻轻拉着,很简单。”说着转头对他一笑。
他面上淡淡的,一双清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静静瞧着我。
我看他一派贵公子气度,手里却拽着个儿童玩得物什,不禁好笑,促狭之心顿起,一手
猛地抓了他另一只手,哈哈笑着转身大步朝远处跑去。
他的手凉凉的,却骨节分明,十分有力,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我回过头笑着对他喊“
要跑快些,抓紧些时”,他的手就慢慢握紧了我的。
我心里郁闷,回头又喊:“我是叫你把风筝抓紧些。”
他淡淡笑了下,两步赶上来超在我前面开始反拉着我跑,我反应不及,还踉跄了一下,
心里有了比试的劲头,赶紧使着吃奶得劲追撵他。尤燕青这个爱热闹的也自然是不甘人
后追了上来。
也忘了他的手倒是一直紧紧抓着我的,再也没松些。
玩了半晌儿,眼看日头西沉了,我们收拾了收拾便往回走。路上看到一个简陋的小茶水
铺,虽说是草棚子搭着,可这茶水倒是烧的清香四溢,我们老远就被勾住了鼻子。
尤燕青闭着眼使劲吸了吸,道:“咱们去那坐坐吧,喝点茶,正好也累了。”
我正有此意,便猛点头,段景词自然也是应允了。
于是一行五人进了草棚,四下看看,里边虽然看似不大,却也有七八个歇脚的游人客商
,我们三个寻了张干净桌子坐下,两个小童侍立在段景词身后。
店老板过来抹了桌子,上了茶,我举起杯子喝了一口,一股清香的气息直冲心脾,顿时
刚刚喝酒留下的那点晕乎也全没了。
正想问问是什么茶,却看见店老板冲着角落里一个布衣清瘦老者嘻嘻哈哈熟稔道:“杜
半仙儿,您茶可喝好了?今天客人不少,半仙儿给大家来一段呗。”
这话一落,草棚里其他客人也都叫着拱那老者说一段儿。
我们好奇看向那杜半仙儿,正好他抬起头侧脸看过来,我和尤燕青暗自低呼一声,只见
那半仙儿一双眼睛浑浊无神一片灰蒙,明明是盲了,却又仿佛能看得见般死死盯着人,
让人心里不禁有些害怕。
那杜半仙儿咧嘴笑了笑,道:“那这茶钱可得给老夫我免了。”
待得了店老板的应,他这才又端起茶杯润了口,清清嗓子,拿着腔调扬声道:“今天老
夫要讲的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六十年前江湖秘史。这段秘史牵扯到如今江湖上各个有头有
脸的大门派,只是这件事太过玄奇荒唐,结局又惨烈非常令人齿寒,是以当日所经此事
之人都有心隐瞒,这才成为一个神秘的传奇故事。”
尤燕青伸头过来低声道:“这老头废话真多。”
我笑了笑没说话,段景词则一直恍若未闻般垂着眼轻轻晃动茶杯。
又听那老者接着道:“这件事情还得从那苗疆邪派乌毒教说起。别看现在这乌毒教已经
从江湖上销声匿迹,当年可是猖狂的很。他们教主不知得了一本什么邪书,练功竟要抓
些江湖侠士来吸取他们的功力,弄得江湖上人心惶惶,大家都是辛辛苦苦自己一步步练
来的,哪肯就这么给别人占了便宜去,于是少林武当几大门派便聚在一起商讨方法,最
后决定各派出些人给当时的武林盟主君白崖带着去剿了那乌毒教——说到这君白崖,那
可真真儿是百年一个的人物啊~他出身南许北君的君家,天生聪慧非凡、淑人君子,又
长的仪表堂堂才貌双绝,一手“君子剑法”使得精妙无双,年纪轻轻便在江湖上闯出了
名堂,除恶扬善,为百姓和江湖都做了不少好事。后来他又在武林大会上拔了头筹,出
尽风头,也倾尽了天下人的心。因此经过一些江湖元老们商讨决议,最后决定让年仅二
十君白崖当这武林盟主——他也是唯一一个免除武林大会之后一年考察期的盟主。老夫
当年虽然小,可也仍记得我们满大街大媳妇小姑娘都把那君白崖当做心上人,整天想着
念着,还为这事互相拌嘴吵架呢~唉,只可惜这么一个惊才风逸的好儿郎,生生落了个
魂断绝崖的凄惨下场……”
老者说到这,又长叹一口气,一双灰蒙蒙的眼珠子也似有了些光彩,大概是想着那举世
无双的君白崖。
尤燕青又嘟囔了一句:“恶俗,真恶俗,电视剧的烂情节又要出来了……”
我没理她,静静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脑袋里稍稍清晰了一些。
旁坐上一人好奇问道:“既然这君白崖如此厉害,又是盟主,怎么会从悬崖上摔死呢?
”
“唉……”
老者又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悠远,“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不管你是无牙小儿还是
什么武林盟主,只要生在这世上,便都逃不过一个情字啊……”
尤燕青在一旁习惯性的继续点评道:“切~穷摇了穷摇了,我看一会儿情深深雨蒙蒙都
要出来了。”
我却心头大震,手上一抖,一时怔忡起来,嘴里喃喃念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更完=================================
刚念了两遍,突然听见茶杯落地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抬眼看去,那老者正猛地站起来
,一双盲眼直直看向我们,嘴角哆哆嗦嗦喃喃,“妖孽,妖孽……”
尤燕青探着脖子看向段景词,低低道:“他在说你呢。”
“哦?”
段景词勾勾唇,我也笑了笑,想到下午那会儿尤燕青也曾这样叫过段景词。
底下有人正听得入迷,现在忽然断了,便不耐催那老者。他却恍若未闻,面上似是犹豫
了一下,然后从身侧拿起一根缠着布的长杆子,摸摸索索走了过来站在我们桌前。
我看看尤燕青又看看段景词,莫名其妙,不知他要干嘛。
却听他低声问道:“刚才我听这位小哥说话声音清透,似有慧根之人,便忍不住上来唐
突了,不知小哥可否让老道看看手相?”
我愣了愣,还未回答,便听尤燕青快嘴道:“咦?你不是说书的吗?怎么现在又成了老
道会算命了?”语气中不乏嘲讽,大概她以为这是骗子来的。
我拽了拽她胳膊,再看那老者,他却丝毫没有生气,只是展开他手里那根杆子上的白布
,上书四个大字“神算天机”,他解释道:“老道年老眼盲,孤身一人,光是算命也无
法糊口,只得出来耍个嘴皮子,赚俩茶钱而已。”
我心下愧疚,便伸出左手,蔼声道:“老丈想看便看吧。”
那老道也不客气,伸手就摸了上来,他先是捏了捏我的骨头,又细细在我掌心抚了一遍
,面上忽露惊色,又颤着手再摸了一遍,啪一下甩了我的手,连连颤声道:“果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