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之草 第一部——洗尘的细雨

清水宏志特意从老家打电话来询问。
“我们早分手了。”志吾这般回答他。不干不脆不是志吾的作风，也没有立场，不过要彻底斩断心底这微妙的期待！志吾是敢作敢为的，向来都会认真正视自己的心态。赤川风二真正来主动找过他也只有两次。想理清心里的不快还是应该见上他一面。见上一面又会如何？用理智强压身体的渴求已经到了极致，身体已经被对方捆绑了吗？留恋对方的味道、触感，这种留恋使他总是不经意的黯然神伤。
赤川大厦是现代化的商业办公大楼，也是赤川财团的总部，有五十多层，统领着赤川家族所有的生意与海外的公司。一楼是赤川银行总行，二楼是汽车展馆，三楼至十楼是百货公司，十一至十五楼是餐厅、酒楼，十六楼以上是办公楼了。大厦旁边的那幢漂亮的五星级月姬宾馆，在三十五层处有于桥连通赤川大厦，也是属于赤川财团。
赤川风二在那一层上班呢？光滑的墙面可以印出自己的脸，头发长出来了，用了发胶使头发全部竖起来，但就算这样还是无法更有男子气慨。已经一米七五了，这种身高是成人的身高了，这一年多长得很快，现在算是班上最高的一个了，有的同学才一米五几。不过喉节还是没有别人的明显，这算不正常的发育吗？是雄性激素不够？脸越来越象女人了，面部线条反而更柔和了，离相片中的父亲越来越远。每天都在拼命练肌肉啊。追逐他的目光还有那些讨厌的纠缠者现在是男性多过女性了。山宗医生曾隐约暗示过他吃的食物有问题，是不是要去注射荷尔蒙激素？
前台小姐有一张艳丽的脸，好浓的香味。应该涂了厚厚的一层粉，那种肤色是粉出来的吧？“请问赤川风二先生在几楼？”为了掩饰声音的幼稚，志吾用冷漠的腔调来弥补。
“对不起，有预约吗？”前台小姐的笑脸是职业级的。
“没有。”可能见不到吧。
“请先登记。”目光有些暧昧，猜得出他们的关系吗？自己的打扮是男性化的啊，还特别穿了西装。裤子有点短，长高了些。外面开始下雨了，没有带伞，幸好先到了，有避雨的地方。“不用了，我找原田克已先生。”找那个应该没有这么严格吧？志吾的判断是正确的。 “先生请先等。”另一位前台小姐拨通了电话。
“先生贵姓？”
“藤原。”
前台小姐打着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太清楚。笑咪咪的脸。“请在这边等一下。”有专门的等侯区，有茶送上来。“原田秘书会过来。”
这植物是花叶莨萋吧，肥厚美丽的叶，还带有喷上去的水珠。
“藤原少爷。”是原田克已的声音，来得快啊，这张胖脸很红润。“想不到您会来公司。”居然用敬语。“赤川先生在四十五楼，我在三十七楼的秘密室。”这种时候，电梯并没有多少人上下。“想不到您会来，是看到了新闻吧。”
“嗯。”
秘书室就占了一层，每一名机要秘书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有自己的助理。原田克已不到一米七，偏胖，头也是圆滚滚的，声音不错，高度近视戴上老土的眼镜，感觉上是亲切的人。
“喝什么？”
“牛奶。”布置得很舒服，特别是沙发，坐起来就不想动了。
“猜不透您的来意。赤川先生他的婚期也订了，会在新年前结婚。”
“这样啊，原田先生害怕我来破坏吗？”
原田克已笑了。“这是您的私事，与秘书室没有关系。赤川先生并不需要靠婚姻来增加财产。”
“说得是。”志吾漫声应在，自己来究竟干什么？有没有必要来这一趟？
“今天没有课吗？”原田克已是要打破这种不自在的沉默，在努力找话题吧。
“跷课了。赤川风二先生不想见我吗？”
“他现在有客人，我还没有联络。那位客户对公司来说是大人物。请谅解。”
“嗯，没所谓。”想证明什么呢？只是想见一面吧，毕竟在那种情况下分开的。他居然没有来找自己，让他意外呢。
“藤原少爷，现在可以上去了。”原田克已吵醒了他的沉思，窗外雨下得真急。
那是一双毒蛇般的眼，闪着寒光，冷凛。那么大的一双牛眼，真可怕。志吾是喜欢大眼睛的，大的眼睛总会让他想起樱尺泽，心中永远的英雄，樱尺大师兄。清澈透明只有大师兄才有那种眼神吧，别人就算有同样的大眼睛也没有那独特的神韵。赤川风二的脾气真是暴燥，居然拿着桌上的茶杯朝他砸来……当着自己的女秘书与原田克已的面。志吾接住了，哇，好烫！里面是有热茶的……幸好自己反应快，放在桌上了。这一闹赤川风二已经来到他面前那双眼神变了，居然让志吾的心怦然起动，那双眼是寂寞忧伤的。从来没有看过他这种眼神，他闭上了眼，捧住志吾的脸掠夺了他的唇。原田克已拉了拉目瞪口呆的女秘书。两人悄悄出去，带上了门。
“原田先生？！”女秘书缓过气来。
“不过，至少，二先生不会再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了。”原田克已推了推眼镜，笑到：“只怕所有的行程会要更改，还有今天所见的事要封口。”
“那个少年是二先生的情人？”
“这种事不要挂在嘴上。我们是有自己的准则的。”
雨持续几天了？这难道是自己要的答案么？在豪华的套间里跟赤川风二疯狂的做爱真的是自己要的答案么？“风二，你的喉节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赤川风二的喉节非常突出，总是在上下滚动。“我发育得早，是在十二岁吧。你死心吧，你的长不出来了。”
“噫？为什么？”
“我破坏了你的身体结构，正在发育的你，如果变得很男人我会很困扰的，我不会让你能抱别人。你吃的东西是含有羊胎素等滋阴的雌性激素，做爱的时候对你的关节穴位按摩就是要让你不会雄性化。”
“是你在搞鬼！”居然还有这种事？
“我是在开发你的身体，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的身体越来蜜合，感觉一次比一次兴奋。你会开口求我取消婚礼吗？”这是几天来他们第一次认真开始聊天，赤川风二的身体已经喂饱了，他真是难以满足。
“不需要，我手中有点五十岚的股票，等你们的婚礼举行时，股票一定会飙升。”
“这点小钱我可以给你啊。你希望我跟人结婚啊？”门响了，是客房服务，他起床穿上睡衣，餐送上来了。是原田克已送来的，这秘书做这种事也很能干。赤川风二递给志吾一罐饮料，自己开了一瓶酒，语气不高兴。“你到底在想什么？”
“反正我们又不能名正言顺在一起，结不结婚对你的自由根本没有限制。偶尔偷腥不是更刺激么？”
“你真是坏家伙！想不到从你嘴里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赤川风二苦笑，赤川风二明白就算志吾主动来找他，但他的心门依旧紧锁，不肯把自己放在他心里。这是孤寂的痛苦，就算人在身边，却如同虚体，触摸时的手上的感觉是空荡荡的，赤川风二的心无法注满，身体得不到真正的释放，无论再怎么激烈也得不到真正的满足。更加饥渴更加想要索求，是无底的空洞没有底与盖。
赤川诚看着表，风二在搞什么鬼？今天的会议他居然敢不来！“联络不到风二先生。”是秘书室的回答。“那这些签字又是谁签的？他应该在。”
“秘书室的原田应该知道风二先生的去向，签字的文件都是他拿去签字的。”略知情形的女秘书把球踢到原田克已身上。
原田克已的主子虽然是赤川风二却很怕赤川诚。“风二在搞什么鬼？又在那里鬼混？”
原田克已支吾了一下，在赤川诚来历的脸色下败了阵。“二先生在月姬宾馆3305室。”
“跟他在一起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是少年。”原田克已低下了头。“跟二先生一起去香港的其实是那少年乔装成女人，他今年十五岁，他跟二先生在一年前已经同居，前些时间两人吵架了。二先生一生气把那套房子也卖了出去。二先生订婚消息登报以后那位少年来找二先生，这几天他们一直都在宾馆里。”
“男人？！”真是变本加历！这个让人头痛的弟弟。
令人作呕的味道……简直是潘多拉的盒子……无法适应眼前的画面……他的弟弟疯狂地抽动着身体，被他抱着的少年淫靡的呻吟，喘息，扭动着腰身。身为武者的弟弟是有很高武学修养的人，居然没有发觉门开着门口站着人……只求发泄本能的性欲，淫乱……艳丽迎合送往……少年的面孔看不清楚，被风二的手掌给遮住了……赤川诚突然想到了山宗怜道，清秀的他又是如何拥抱别人的呢？每次见面都会给赤川诚带一些药丸：维他命、保济丸、感冒药、解药丸等等。身为医生的他从电话中就能听出他有没有生病、疲劳或是营养不足。细心、善良、优秀的怜道若是自己的亲弟弟该多好！虽然是不可能的，这样想想还是被容许的。
原来男人之间也是可以SEX的，真意外……在这方面，赤川诚算是白痴得可以。在安排下，娶了一名平庸的太太，已经有一子一女了。在感情上根本没有经历过也没有外遇的念头。家里已经有一堆风流成性的亲人了，他可不想在这上面浪费自己。
激情在他的人生中是不存在的，人只有战胜自己才是最成功的。战胜自己就是要处在清教徒般严谨的生活方式。不抽烟、不喝酒、不纵欲。公事上事事亲自过问，劳心劳力。他应该算是严谨诚信商人的杰出代表，不容许自己有丝毫偏离信条的杂念。虽然常被弟妹们嘲笑。
他不赞同风流成性弟弟的游戏人间的作法，也不会横加干涉。毕竟弟弟为家族作出的牺牲太大。生存方式只要他高兴就好，可是他居然玩腻了女人把兴趣转向男人也太那个了吧……更奇怪的是男人跟男人居然也可以……终于停止了。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窗外的雨。
“志吾，你去冲澡。” 赤川风二知道自己是瞒不过哥哥的，他也并没有打算隐瞒，如果过得哥哥这一关，他跟志吾才能走在阳光下。
“大哥。” 赤川风二倒了一杯酒给赤川诚，这张清教徒般的脸没有任何变化。“你会反对吗？” 赤川风二发觉手很脏。
“你的私生活我不会干涉，但你已经影响到工作了。” 赤川诚是有洁癖的，这杯酒他不会喝。“我们有过约定，你怎么玩都可以，就是不能影响工作。今天就放你一天假，你自己好好整理，明天你正常上班，否则我会对你进行制裁。”

第30章

“你浪费的烂个性一点也不改变，衣服一套就够了。”志吾阻止住赤川风二大量打包的企图。“以前的衣服因为你长高了不能穿啊。” 赤川风二辩解。“打扮你是我的乐趣，不要剥夺好不好？”非常粘人，他还真不在乎公开他们的关系。但志吾在乎，他还只是国中生而已，路非常长，可不想早早毁了人生。只挑一套花的时间更长……夸张的花饰，鲜艳的红呢怎么看都觉得是女装，高腰高领，仿佛订做般刚好套住志吾的细腰，可是衣袖连着衣身如同蝙蝠，这种应该早就过时了啊。黑色长裤的线型很漂亮，只是有一圈畜毛斜纹装饰。怪怪的志吾坚决不穿，太丢脸了。最后各退一半，裤子换成黑色紧身皮长裤，上衣保留。这里有赤川风二大型海报画，是男装海报，难道他当过服装模特？
“二先生，能不能请你的朋友做模特？”神经质的时装设计师有点人妖倾向。
“不行。” 赤川风二毫不忧犹豫回答。“他穿西装架不起衣服。”
“现在时装趋于中性化，纯男装与纯女装的界线愈来愈含糊。他有着完美的中性面容与身材。”
“我不答应。” 赤川风二拂了拂自己的头发。“你再说我不做你的专属模特。”设计师这才闭嘴。“噫？你做过服装模特？”志吾有些意外。
“米兰、伦敦、纽约等伸展台上的NO.1，十五岁在纽约特级模特大赛夺冠出道，成为职业名模，纵横时装市场，冲击了欧美男儿的自尊，那种王者般的风范……”“好了，快缝，别废话了。”难怪他穿衣什么的如此有架势。穿在身上被人改衣服还真不习惯……“你当了几年模特？”
“六年，后来打算回日本就没有做了，其实也不算职业模特，那时我更喜欢的是赛车、赛马。模特儿不过是好玩，偶尔为之。”
奶白色的风衣只能披在肩上。“去那儿？”商场的人真多，又不是节假日，东京有这么多闲人？
“男人俱乐部。”
“男人俱乐部？同性恋会所？”
“哈哈哈，你是小孩子，不懂，才不是，是白金级男人俱乐部：会员制。多金男人的乐园，也算是应酬式的场所。只要人所想得到的需要在那里都可以得到，每一年必须缴上一大笔会费，有些基本浪费是不需要花钱的，酒、食物、性、运动场所的运动消费都是不用花钱的。也称为‘玫瑰乐园’。”
“还真是奢侈堕落的所在。去这种地方你不怕给我惹上麻烦？”
“嗤？为什么这样说？” 赤川风二站住，他原是要炫耀的呀，想不到反而受到指责。“你是要炫耀这种荒唐的生活给我看，还是要把我秀给其他人看？我跟你生存价值观根本不同！退一步来说，我无法苟同那种腐烂的活法。就算我去了，在那种地方，你所结识的群体，也许有跟你一样性向的人，如果有这样的人存在要纠缠我的话，我是不是该跟这种人发生关系？没大脑！”
“啊！嗯，说得也是，的确有些人是这样，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把你带去也太危险了。我们去玩健康的室内活动。台球还是保龄球？”
“我都没有玩过。啦，风二，那个俱乐部你还是退出吧，大笔会费是浪费。”
赤川风二笑了：“是是是，我知道了，小葛朗台。那玩台球吧，很容易学的。”
“你别用那种口气，我是为了你好。”志吾恼道。
“啊，哈。找到你了，风二。”门口左侧站着一个人朝他们打招呼，这个人！志吾寻声望去：这才是世家子弟的典范！优雅的气质，得体的动作。只有一个名词那就是：风度翩翩。脸并不特别出色，仔细看是平凡的。身材并不高大，跟志吾的身高差不多，好象要矮一点。衣服是灰色西装套裤，虽然是高档的，但他的出色不是靠衣服衬出来，而是整体的气质让人觉得：啊就是应该这样！每一处的搭配无一不恰到好处，自然的微笑，自然的步伐，自然的语调。进 入咖啡厅，由侍者拉开座椅，他很优雅地坐下。从头到脚只有两个字归纳：教养。
眼睛被蒙上了，是赤川风二的大手掌“你死盯着怜道看什么，志吾难道你要偷腥？”真是没有教养没气质的话，同样的世家子弟差得真多。“风二，也太见外了。”山宗怜道用侍者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一下嘴角。
赤川风二放开了手，恼道：“是我哥叫你来的吧。电灯泡！志吾你干嘛死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