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绮罗 下——SE、涩

原来是你。

“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我，……呵呵……季公子好兴致。”

季宵澜摇摇头，将怀中的少年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啧啧……就连你身上抑制生长的蛊都是我给悠然的哦……对了，我只是多加了只‘琅邪’，滋味还好么？呵……”

连翠屏都诊断错误，误以为是在那场大火中种的蛊，……“你到……底是谁！”

他站起身，还是怀抱着少年，向我走来。怀中的少年一身紫衣，披着紫色的皮裘，长发凌乱的散在他怀中，面容安详美丽，像是熟睡般安静的躺在他怀中，就像曾经躺在我怀中一样，那么安静，那么乖。

鸿。

“我是谁？……也不怕告诉你……将死之人，呵呵……你莫不是真的以为这个世间只有两个国家？两个国家这些年都没有战争？没有想要统一这个大陆的想法？……除了悠国，乔国，这个世界还有个国家互相牵制……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它，对了，我的国家名字叫做暗。暗，就是从不曾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地方……呵呵……”

他一只脚踏在我身上，疼的我直吸气“掩藏在黑暗中已有数百年的历史，悠国与乔国的每带帝王都知道哦，于是相互结盟，共同抵制。只是这代暗的帝王厌倦了一直活在黑暗中，所以呵呵……要一统大陆。……只是没想到呢，你的父皇和他的父皇，居然都没有告诉你们哦……”

他踏在我背上的脚开始一寸寸的扭踩，烧焦的皮肉被一寸寸扭下来，我涨红了眼，疼的直想死去。死咬住嘴唇问他“……你是……奸细……”

“怎么能这么说呢，不止我哦……呵呵，紫夜也是暗的人呢……包括你的乔国，你认识的不认识的，……呵呵……”

他低下头来看我痛苦的表情，随即露出个开心的微笑，“安公子似乎很疼呢？……但是我比你更疼怎么办？……我的鸿可是死在你手上呢……不会笑了，不会说话……他的心还在悠然身上……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拿回来……至于你，呵呵……我根本不用动手……到了明天……”

我没有再听见他往后说的话，身体的痛觉太过强烈，脑海中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在后半夜的时刻我苏醒过来。确切的说，是被疼醒。

“起来起来！妈的睡个屁！哼！……安公子，我先出去，您快点，被皇上知道了就麻烦了。”

“恩，好，谢谢牢头大哥。”

眼前迷蒙一片，少年的声音传过来，在脑海中还反应不出的时刻他轻轻的说“你……没事吧？”

等到清明的眼神看清时，我只能发出含糊的声响，“呵……怎敢劳烦安…公子…亲自来看我呢……”

安颜郁披着厚重的披风，面前的手互相摩擦，皱着眉头，“你……还好吧。”

我好？我当然好！“安公子……为何不自己来看看呢？”

闻言，他踌躇的往前走了几步，白色的皮靴踩在枯燥的干草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慢慢走近的身影紧紧裹着大氅，牢中阴冷的空气冻的人动弹不得，冬日的冷气仿佛都集中在这里，冷冽的，缓慢的，流动着。

“啊！”

尖利的声响从他的唇中溢出，瞪大了眼睛后退，踉跄着哆嗦，身后的小太监急忙接住他的身体，又拣起甩落在地上的灯笼，昏黄的光终于照出牢笼中的身影，那小太监手一抖，差点将刚捡起的灯笼扔掉。

破碎的衣衫，褴褛的短发贴在头上，没有完好的地方，除了烙印的脓肿，就是皮鞭翻出的血肉，密密麻麻的覆盖在身体上，胸口的地方狭长的伤口，深可见骨。唯一还有皮肤的地方只是手掌与一半的脸颊，另一半脸颊也被烙上血肉，脓肿不堪的样貌，额上的肌肤被狱卒恶作剧的刺上字，微眯着眼睛看向他的眼神只剩下绝望与犀利的嘲讽。

安颜郁抚上自己的胸口，猛的觉得狱中的温度直降，冷意从骨头侵如心中，冻的他心口骤紧，看向牢中那人的眼神也愈发恐惧起来。

“你……”

“呵呵……安公子觉得我好么？”

他睁大了眼睛，“……怎么会……”

随即，他咬咬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你……你是他，对不对？”

我是他？我是谁呢？我谁也不是，只是个任人践踏的囚犯。呵呵。

“你想知道什么？”

他眼神闪烁，随即喝道“你先下去！”

“是。”

随着小太监的出去，他走近我，“我知道你是安颜郁……但是你也知道，现在他是我的！他喜欢的是我！……虽然用的是你的样貌，但是我只是我！……他喜欢现在的我，不是你……”他顿顿，语气戚戚的接到“你们还有什么秘密？……告诉我好么，虽然千臣知道我失忆……但是我想，我想……你告诉我，我，我，我……我放你走！”他一脸郑重的看着我，溢于言表的急切之情，奈何听完他的话的我，只能笑到喘补上气。

我从来不想成为谁活下去，从不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在这个世界的这么多年，遇到的那么美好的他，亦只会保持着平淡的温和，只因不想经历失去的感觉。

而你，你，你只想替代我活着么？

“你笑什么！……这样的你，你看你，人不人鬼不鬼！……他即使知道了，还会爱你么？”

即使曾经完好的我，他也依然没有爱上，他的爱，只是安颜郁，拥有那副容颜的安颜郁罢了。

“呵呵，你的主人给你什么任务了？”

他急促的喘息，在听到这句话时脸色不自然的交替，还真是单纯，季宵澜从什么地方找到这样的人？

“你接近他，不知道有一天，你的主人会杀了他么？”

猛的僵硬身体，他的脸色苍白，目光在这一刻出现少见的呆滞。随即恢复怒喝到“你胡说什么！主子……主子……答应我的。就算，就算是！我也会保护他！”

保护么？你保护的了么？

暗的势力已经在这两个国家扎根生底，就连身边的朋友都背叛他，你要怎么保护？

想要笑出来，可是喉咙中都是血的味道，腥甜的填满着。“……你别怪我……主人说得对……如果你不死，我……我就不能和他在一起……”

声音在脑海中重复着，蚀骨的疼痛从他手中凋落在我身上，“这是‘化’……三个时辰后千臣……他会见你，三个时辰后你的身体也会慢慢腐化……”

他顿了顿，又想到什么，从怀中拿出一把刀，有些犹豫，片刻之后又变的坚决无比。

“我还是害怕……所以，你……对不起……”

他说着，忽然就笑出来，“对不起……”

我突然感觉到他要做什么，“不要！！”

下体的疼痛比身上任何地方都痛，模糊的眼前世界，下体又是一阵疼痛难忍。

那样黯淡无光的黑暗，在那样的海水中呆了那么久，纵使绝望也没有过愤怒与怨恨。而今的我，却是真正的恨！

愤怒！屈辱！怨恨！

安颜郁！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对不起……只有这个样子，我才真正的放心……”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本已俯在地上痛苦不堪的人突然仰起头颅，那张鬼魅的脸上狰狞无比，眼眶眦裂“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做贵都不会放过你！！！”

再也呆不下去，手中还染着鲜血，惊恐的往外跑去。

牢头片刻后喘着粗气进来，关上牢门，远处的声音被风吹的好远，“好狠呀，都给阉了……连屁股都被刀子捅的不像样……”

“哈哈哈……真的啊？…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我以为早已远离了阳光，所以对寒冷格外熟悉。这是你要的对么！展千臣！

我痛恨这样的自己，居然还停止不了想念，居然还想要再见你。

还有你。‘安颜郁’

纵使上天入地下黄泉，今天所有的屈辱！我都要还给你！！

我都要还给你！

五十章

……

空旷的礼场上，雪白的白布漫天飞舞，天气阴冷着涂有灰白的云彩。公子悠然站在高高的礼台上，面容倨傲的望着前方。他的身后，大大‘奠’伫立在那里，白衣女子抚摸着棺木中孩童的脸，眼泪大把的落下，悲哀放大到无限，在空气中飘然而去。

那边的殿边，一圈侍卫手中举着长矛与乱刀，乔晚苏与宫墨岳坐在其中，具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从乔国带来的护卫也只是紧张的站立着，只待一声令下便冲出去。

乔晚苏看向公子悠然的方向，只见那个帝王手中牵着短发的少年，少年的眼睛大而明亮，脸颊有些苍白，却不减丝毫纯净，身上着着白衣，月白的样式，披着大氅，腰间的地方白色的腰带被风撩起来，泛出点点金光，翠绿色的玉石在腰间闪烁出动人的光芒。

他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七零八落的碎掉。

‘你的云渐呢，越？’

‘我没有。’

只是你没有想到，钟爱一生的云渐到了最后却被那个帝王送给自己那个人，对不对？

那么我，是否要原谅你呢？

原谅你，不爱我。

原谅你，不会爱我。

我要不要。

随着脚步声的移动，他终于抬起头，只一眼，就忽然站起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被冬日的风打的身体，残破不堪的身体，踉跄着脚步，拖动着沉重的链条，没有完好的皮肤，只剩下脸上那双眼睛暗淡的看向前方，没有光彩，没有光亮，只是呆滞着看着荒芜的前方，像是要在空气中寻找什么。

他终于忍不住，从胸腔中喷出的血液溅落在地上，梅花朵朵的盛开。

我抬头望去，晚苏疼痛的双眸，还有他唇边的那抹血迹，他咬住唇眼中的愤怒与湿意穿过众人望向我，无奈我却说不出话。

旁边的季宵澜早已在出大牢的时刻点了穴道，身上的疼已经铺天盖地，不知为何自己还有力气去看他，看他的一身红衣，看他的脸，看他的眼眸。

生生转过头，体内什么器官被腐化了？

我还能坚持多久？

“乔国主，今日，我便要为我皇儿报仇。”

他说着句话时，依然是平和的语气。

站在高处俯视着我。像看一只蝼蚁般卑贱的我。

有多久，多么久的时间，没有见到你如此不可一世的眼光？

侍卫悉悉索索的上来，小小的孩童拖拽上来，他的眼神终于残忍起来，嗜血的冷冽。

不！不！不！

不要伤害他！！！

求求你！！求你不要伤害他！！

奋力的挣扎没有任何效果，蝼蚁般弱小的力量被身边的侍卫紧紧的摁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笑，他笑的那么灿烂，那么残忍。

不要！！求你！别伤害他！！

他，他，他是我的孩子啊！

“乔国主，今日我就一命偿一命！报我皇儿之仇！一起尝尝丧子之痛！”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伤害他！！

“父皇……小晨好怕……呜呜……”

“父皇……”

“父皇……小晨不要……小晨怕痛！……”

“父皇……！父皇救我！……”

对，对！蛊印！

蛊印会有内力！

怎么没有了！

我的蛊呢？！

“安公子，不用白费力气了……你的蛊，再就死在体内了……呵呵……”

季！宵！澜！

“父皇救我！！……”

晚苏！墨岳！救救小晨！救他！

我转身，晚苏奋力反抗的身体以及墨岳和护卫们拼杀，一桶彻骨的冷水浇遍全身。

我的小晨。

“父皇！！……父皇……父……皇……”

小晨。

小晨。

孩童的身体躺在护卫的中央，头颅转在我这边，眼神急切的看着我。胸口的刀埋进身体中，满身的鲜血。

“小晨！！！！！”

“……爹……爹……”

他如此的可爱。

被给予了世上美好的一切，给他爱，给他宠溺，给他一切。他绝对没想到到最后的那刻，他最爱的父皇，连他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叫不出来。

即使挣扎也挣脱不了的束缚。

小晨。

“……父……皇……你不要……小晨”

我拼了命的摇头，拼了命的叫他的名字，没有声响的口腔一遍遍开阖。他只是睁着眼，瞪大了眼眸看我。

再无光亮。

“呵呵，乔国主，让你叫你儿子的名字最后一次可好？”

若我们是因为怜悯，或者是因为寂寞，或者因为贪婪，或者因为缺失而爱，这样的爱是否可以得到拯救？

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恩慈。爱是永无止境。

曾经，我的幻觉稀薄，总是恍惚看见他的影子。即使再剧烈，也像彼时的烟花，留下的不过一地冰冷的尘埃。失去的东西，总是要强迫自己放慢想念的步伐，这样，回忆才会细水长流，一点点，直到死去那一天。

那么，上天真的要如此对我，真的要收回给予我唯一的恩赐么？

“小晨？”

我抱起他，留有余热的身体，小小的身体，稚嫩的面容。“只是几个月不见，你长高了，沉了哦。你想父皇么？……父皇不再的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很想父皇？

父皇错了，早在那日床榻之上父皇就应该陪我的小晨的，……小晨生气了么？乖，父皇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父皇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小晨乖，你这样睡，……父皇会生气的。

小晨醒醒吧……，父皇还有好……多话没有说，醒了父皇说给你听好不好？

小晨？……

小晨？…”

小晨，你醒醒，父皇再也不离开你了！

可是他还是不说话，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那么乖，那么乖的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