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坐在桌前,“恩,现在公子体内的那只抑制生长的蛊虫已经死亡,我会再找些药材来辅佐他体内的蛊王苏醒。”
说着,她对宫墨岳使了个眼色,而后出去。宫墨岳将公子晔安置在床上,说道“你先休息会。”随后也跟上。
“怎么了?”
“……有些麻烦。”
宫墨岳皱眉“什么麻烦?”
“公子身上除了公子悠然下的抑制生长的蛊以外,还有令一只。”
宫墨岳猛地站起来“什么!!”
“据我推测,因是上次那场大火中被下的。……不知是何人,根本就抓不住任何这只蛊虫的影子,要不是这几日公子的情绪波动实在太大,‘这只蛊毒发,根本不会发现。”
短暂的沉默,宫墨岳问道“可知道是什么?”
翠屏也只是不语。半晌,才说道,“依我推断,似乎是传说中的毒物……‘琅邪’。”
宫墨岳再也没忍住,‘碰’的坐到椅子上,“‘琅邪’……不可能的……一月偿血,二月偿魂,三月偿命……不可能!!”
翠屏没看他,只是定定的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公子的时日也只有三个月了。”
宫墨岳红眼吼道“你胡说!!你胡说!!”
翠屏笑的高深莫测,“我一身的药理都是主子亲自调教,对于苏夫人、苏皇后的毒术,你还有所怀疑么?”末了,又兀自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主子要回来了……”
宫墨岳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脑中被炸开,小越,他的时日,只有三个月了……
‘琅邪’之蛊……古来连制造它的人都没有解药……
小越还没见到他的儿子,还没有回到晚苏身边……
他还没有……
宫墨岳抱住自己的头,眼角有咸涩的液体流出……
他还那么年轻啊……怎么可以……
“呵呵……”
似是轻松的笑声忽然传到耳边,宫墨岳和翠屏同时看向那个方向,公子晔披着外衣站在那里,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容,眼神清澈的看着他们。
“呵呵……三个月呢。太长了……”
宫墨岳只觉得苦涩的气味忽的扑面而至,“小越……”
公子晔摇了摇头,“我没事,哥。”
“……怎么会没事……你还这么年轻……有儿子,晚苏还在等你回去……”说道这里,自己先哽咽起来,“……你明明可以幸福的……”
“……幸福又是什么呢,人,…总是要死的。”
这样也好,
原来这么久,那种恍惚与绝望的寂寥,它是有名字的。
死亡。
只要离开这个人世,所有的不安与孤独就全部没有了。
包括那些痛彻心扉的痛楚,也全部没有了。
我不够坚强,也不够坚定。
不能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只想解脱,我没错。
是的,这不是过错。
竖日。
公子洛公子浩来访。
小鬼头公子浩一见到多日不见的公子晔就开心的扑过去,“三皇弟~~~~~~”
只是还没抱上多久,就被公子洛拽下来,皱眉训到“小浩,不是和你说了么,皇弟病了!!你怎么还这么鲁莽!”
公子浩被他狠狠的训诫一顿,才泪眼汪汪的说道“三皇弟……呜呜……你没事吧……”
公子晔笑着看他,“没事啊。”
闻言,公子浩抹抹眼泪,又扑上去“没事太好啦,我们什么时候在去荡秋千啊~~我都闷在行宫里好长时间了~~”
公子晔看着他一脸希冀的看着他,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活像一只小狗般可爱。忍不住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好么?”
“哦也~~”
反观公子洛,脸色不好的问他,“你不是不舒服么?”
“已经好了。”
“真的?”
“恩。”
看看他的神情,似乎真的已经好了,也不自觉的跟着公子浩一起开心起来,这段日子真是闷坏他们两个了。
三个人高高兴兴的跑到上次玩秋千的地方,还好没有被拆掉,撤了侍卫宫女,高高兴兴的坐在上面荡起来。
“哇~~~~~好高好高~~~~~~”
“啦啦啦啦~~~~~~”
“再快点啦~~~大皇兄你偷懒~~~一会我也不给你推~~~~”
“哦哈哈哈哈~~~~”
两人轮番上阵玩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一直给他们推秋千的公子晔。具有些不好意思,忙说道“三皇弟你也玩会吧!”
公子晔摆手“不了,你们玩儿。”
两个人不听他说,硬给他塞上秋千架上,“诶,诶,你们别推那么高啊!”
闻言,兄弟两个放慢速度,只是轻轻的推动着秋千。
眼前的景物在自己的面前变的忽远忽近,随着秋千的幅度而晃动着。
天空灰白的云朵大片大片的积攒,就像那些与日俱增的感情。
他一只手从怀中掏出碧绿的玉笛,笛管已经通好了,握在手中温润的摩挲着手掌。
公子洛与公子浩看到便只给秋千一个微笑的弧度,力道极其轻微的推动,让他可以两只手一起握住笛子。
将碧绿的玉管凑近唇边,一望无际的天空中除了那些云朵外再无其他,他睁大眼睛,想从那里看到什么。
舒缓的笛音响起,清脆的,温转的,还有不可磨灭的寂寞慢慢的流出来。
就像是等待了许久许久而未得到的感情般,悲戚。
晃动着的云彩,到底是你不爱我的事实。还是我自欺欺人的稀薄的安慰。
即使我死去,你也不会难过的对么?
Hesaid:"Mylove,whydoyoucry?"
说“我的爱,你为何哭泣?”
Fornowitwon‘tbebelonganymore
为此人生不再浩瀚而全无期望
Untilinmycoldgravewewilllie
直至我们同衾共裘于冰冷的坟墓
父皇,这首曲子,在我失忆之前,你也唱给我听过对么?
你看,即使失去记忆了,我依然记得他的歌词与曲调。
慢慢的,撕心裂肺的,充斥着身体。
忘记了一切,独独没有忘记这首歌。
那么,这是否代表,
曾经,
我也是爱你呢。
“咦,这是什么声音?你们都听见了么?”
公子鸿对着各位坐在御花园中的好友问道。
再过几日就是皇兄的生辰,他和宵澜,少游商量了下,进宫来问问他希望怎么办。这样,他们几个就在御花园中的凉亭中坐定,看着公子悠然搂着一个白衫少年慢慢走过来。
当他坐下后,那个少年自然而然的坐到他的身上,惊讶了一群人。
“皇兄,这是……”公子鸿首先忍不住,问道。
陆少游和叶宵澜都是面上淡淡的看着。只是那叶宵澜是真的淡淡,而陆少游,却是故作镇定。
公子悠然亲昵的抱着少年,说道,“我爱人,安颜郁。”
公子鸿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说道“他……他……他……他就是……”
公子悠然笑道“他就是命中注定,宿命的恋人……”
天啊天啊,亏他前些日子还在龌龊的想,皇兄居然收了一个和乔越长的如此之像的孩童,怕不是对乔越……原来是自己多疑了。也是,要是皇兄对乔越有些什么,这些年怎么不见他有什么举动。况且现在这个少年,纤细清秀,周身泛着纯然的气息。
原来这就是皇兄从小到大总是自言自语叫道的人。
公子鸿收起脸上惊讶的神情,对着公子悠然一个大大的笑脸,“皇兄,恭喜哦~~”
公子悠然点头。
这边,陆少游也干巴巴的说了句“恭喜。”便不多话。
而叶宵澜也放下手中的暖手炉,轻声说道“恭喜。”
公子鸿见他放下暖炉,喝道“宵澜,你赶紧焐着,别生病了!”
叶宵澜听话的从新拿起暖炉,怀抱在手中,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边,公子悠然指着公子鸿说道,“小郁,这是我现在的弟弟,他叫公子鸿。”
安颜郁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公子悠然又继续介绍道“这是陆少游,那是叶宵澜。他们都是我的好友。还有上次你见到的红衣男子,他是纳兰紫夜,也是我的好友。”
安颜郁点点头,对着在场的三个人说道“你们好。”
众人开始安排着生辰的细节,以及要宴请的乔国名单,半晌,见公子悠然没说话,陆少游有些别扭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你们决定就好。”他抱着怀中的人,轻答到。
刚说完,就看见灰白的天空凋落白色的东西。慢慢的纷纷扬扬的下起来。
“下雪了!”安颜郁开心的说道。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漫天飞舞,鹅毛般铺天盖地。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哦~”
“咦,这是什么声音?你们都听见了么?”
公子鸿对着坐在花园中的众好友问道。
从漫天的雪花中传出来的声音,清脆而悠长,怪异的曲调却是分外引人注意。缠绵婉转,又是满片的孤寂,缓慢的进入人的心扉,
公子悠然猛的跳起来四处张望,惊的安颜郁差点摔倒,随即对着一个方向凝目远去。
众人站起身来,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越过几簇干枯的枝桠,那个孩子一身白衣的坐在秋千上,纷乱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和发上,明明是再平凡不过的人,生生的生出虚幻感。
笛音涌动,那种悲凉的曲调,他似乎能听见小郁在他耳边轻轻的歌唱声。
Hesaid:"Mylove,whydoyoucry?"
说“我的爱,你为何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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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人生不再浩瀚而全无期望
Untilinmycoldgravewewilllie
他如何会这首曲子?!!
心痛的感觉那样强烈,仿佛被久违的黑暗包围着。纠缠依旧的伤口被赤裸裸的掀开,鲜血淋漓。
他听见他说,“展千臣,我们分手吧。”
他微笑的样子,他从钱夹中抽出钱甩到桌上,扬长而去。决绝而美丽。
不,不是的,小郁。
不是的。
我没有要离开你。
我真的没有要离开你。
我只是。只是。
不想你看见我离开的样子。
白血病。
发过的誓言犹在耳,说过的话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学校旁边小道的铃兰开的那么美。
以后若是没有我,你会幸福么?
不想看见你伤心的样子,不想见到你的眼泪。曾几何时,如此惧怕你的眼泪,掉出的速度那么快,在我来不及抹去时已和尘埃同归于尽。
小郁。我爱你。
从没变过。
撕裂的声音一遍遍,那个孩子的笛音忽然之间变的凄厉无比。他只看见他的表情,就已愣住。
那是种什么表情。
被什么人撕裂的痛楚,被什么人放弃的无奈。被什么人丢失的悲哀。又被什么人无视的绝望。
他慢慢收敛笛音,从凄厉的尖叫到绝望的暗淡。一点点从身体中剥离。
身后的公子洛和公子浩愣在那里,有人走近,抱起他放在地上,为他披上大衣。
“小越,下雪了。回去吧。”
公子晔抬头看宫墨岳一脸的温柔,低低的答了声“恩。”
转身时就看见那一行人站在树丛后面的凉亭望着他。
若时间可以回到过去,父皇,我定要篡改我们的命运,不让他们有交集的可能性。
你还是一样,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只是我现在才明白,能让你真正温柔的人只有他而已。
公子晔看着他,在扫到他旁边人的腰间时,温和一笑。
白色的云渐挽在那人白色的袍子上,青色的玉石在腰间突出晶莹的光芒,留下的下摆还有金色的花朵灵动的开放。果真是适合他的。白衣云渐。都代表了那个人的爱。
他叫他“千臣?”
公子悠然转头看他,将安颜郁拉入怀中,再转身时,公子晔已经被那个男人牵着离开。
他们打着伞,在大雪中往前一步步,孩子的身影那么消瘦,轻轻拿捏就会折断般脆弱。偶尔能看见他将手伸出伞外,白色的雪花就落在他的掌心,纯洁而又美好——美丽的如同虚幻。
他才想起来,那日在戚陆宫,公子晔的确问过他,eversleeping。
说不出心中的落寞,眼角微有湿意,紧紧的拥抱安颜郁。
他的背影,他的笛音。他的笑容。
记忆中的小郁。
混织在一起。是假象还是自我催眠。他只觉得心痛难忍,再也顾不得这么多人在场,紧紧抱住安颜郁的身体的他,眼中的泪快速落下来。连声音都哽咽的不想样。
“为什么……明明已经寻回了你……心中还是那么失落和……心疼呢?”
“小郁……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你……”
“……我爱你……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在我的面前死去?……为什么要在我离开之前离开?……为什么放弃我……小郁…小郁…小郁……”
“我找了你那么多年,放弃了无数回……最后你却……忘记了一切……你居然忘了我……哈哈哈哈……”
你居然忘了我。
将所有的曾经都抹杀掉。
那日,在悠国的第一场大雪中,公子鸿看着自己的皇兄哭的和一个孩子一样,哭着说着抱着那个少年。
他转向公子晔离开的方向,谜底被揭开,他听见那个男人叫他“小越。”
他是乔越。
自此,望着面前痛哭失声的皇兄,既然找到了你,乔越。定不会让你再离开。
我会给你幸福。
不会让你露出刚才那样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只是誓言并不是真言,最后的最后,当他死在乔越手中的时候,他的心依然不是他的。
可是爱情就是那样可怕。
即使自己消亡,他也要看见他幸福。
虽然他的幸福,他一直给不了。
四十四章
一夜的大雪,整个皇宫被白色覆盖成一片银白的世界。素裹流银。等到第二日,亭台楼阁间挂着的冰坠子,以及再不流动的池水,这个冬季萧瑟的寒意,他还躺在暖和的被窝就能感觉到。
喝过药,宫墨岳给他穿好夹袄,又加了件月白的皮裘才放心,“小越,一夜之间,你长高了不少。”他笑说道。
“这药还真是好用。”公子晔看着镜子里一夜攒了大半的个字慢慢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