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回忆做ai的男人——徐景年

夏扬抬起头，呆呆看著眼前的人。

“因为你淋雨了，而且喝醉了，我怕你又要发烧。”

夏扬低头垂眼，“你为什麽会去我家？”

谈郁离走过去，摸了摸夏扬的脸，如此温柔，夏扬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染上谈郁离掌心的温度。

“有点担心你，所以来看一下。”

夏扬抬头，直视著眼前的人，“是麽？”

谈郁离淡淡笑了起来，“否则你以为呢？”

“我不知道。”

谈郁离顺了顺夏扬的头发，“别想了，去吃饭吧。”随即就牵著夏扬往卧室外走。

才没走几步，夏扬就挣开了谈郁离的手，谈郁离微微一愣，转身看著夏扬，夏扬只是冷冷看著他，毫无表情。

谈郁离微微一笑，又转过身去，好似刚才的一幕根本没有发生。

夏扬跟在谈郁离身後，“你今天不上班麽？”

谈郁离拐到厨房端来一些菜，“我请假。”

夏扬站在餐桌边，面如死灰，“你特地请假来看我？”

“……”

夏扬突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谈郁离转身，夏扬只是死死的盯著他看。

“你知道吧。”夏扬冷冷说。

谈郁离维持著绅士的笑容，“我知道什麽？”

“你知道我今天去办手续离婚。”

谈郁离凝视著夏扬，仍旧不说一句话。

沈默等於默认。

夏扬冷冷看著眼前的人，“你他妈的都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被你们当猴耍。你认识周立吧，你知道他和安文静的关系是吧！你看著我一个人被骗，看我一个人难受纠结很爽快是吧！”夏扬仰著脸，对著谈郁离吼道。

“夏扬……”谈郁离轻唤了一声。

“谈郁离！你为什麽可以这样？我欠你那麽多麽？我到底做错了什麽，要让你这麽对我！为什麽……为什麽……”夏扬还在说，“只有我一个人被你们耍著玩……呵呵……呵呵呵……那我这些年到底在做什麽啊……”

“夏扬，起先我不知道周立和你老婆的关系。”谈郁离试图解释。

夏扬的双眼开始泛红，“起先？但是你後来还是知道了吧！你知道安文静外遇，却不告诉我，看著我和她的婚姻开始破裂，然後看著我伤心难受对你投怀送抱！”夏扬每说一句就往後退一步，直到整个人都靠在墙壁上，握紧拳头，指尖生疼。

谈郁离向前一步，“夏扬！”

“别叫我的名字！别叫我！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谈郁离看著眼前失去理智的夏扬，眉头紧锁，“夏扬！你以为是我的出现造成现在的而一切麽？”

夏扬抬头，讽刺地笑，“难道不是麽？”

谈郁离又向前了一步，夏扬想往後退，才发现根本无路可退。

“夏扬，我必须告诉你，我认识周立纯粹是因为生意上的关系，我知道你老婆有外遇，但是之前根本不知道周立就是你老婆的外遇对象，只是有一次偶然撞见了他们约会，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而且在我认识周立之前他们就已经有来往了。就算这样你还是觉得这是我的责任麽？”

夏扬抿著唇，面无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人。

“但是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谈郁离突然轻笑了起来，“是麽夏扬，你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也许，我是说，我的出现催化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些事的发生却是必然的。包括你老婆离开你，你们离婚，这些都不单单是我的责任。因为你对她的爱不够，你们的婚姻本身就岌岌可危，我只是出现的太过不巧而已。”

夏扬靠著墙，雪白的冰冷的墙，他已经不想多说什麽。

说要不是你的出现，一切还能掩饰很久？

说我怀疑你和周立串通陷害我，让我身败名裂失去工作？

这些话现在说，还有什麽意义？

还说什麽？和这样一个攻於心计的男人，他还能说什麽？再多说，也只是给这个男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夏扬低著头，才发现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溢出，原来他有这麽悲伤？

“夏……夏扬……”

为什麽这样步步算计的男人也会慌了神色？

谈郁离看著眼前的夏扬，一时之间失了方寸。

“夏扬你……”

啊……眼前竟然模糊一片了。

胃疼真是老毛病了……呵呵……

夏扬低头，吧嗒吧嗒，地上多出了一点暗红色的液体。伸出手摸摸嘴巴，满手的血。

夏扬弯起嘴角淡淡笑了起来，淡得很漂亮。

就好像十年前那抹淡淡的笑，就好像他初见他时的那抹笑。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真讨厌，这种时候了，竟然还出现这样的记忆。

原来他啊……竟然是生活在回忆里的男人。

“夏扬！”谈郁离连忙上千扶住整往地上栽的某人。

夏扬半眯著眼，看著眼前的人，伸出手，沾染著鲜血的手摸著谈郁离的脸。

多潇洒的一张脸，完好无缺，和回忆里的那个少年重合。

“谈……郁离……呵呵……你叫谈郁离……”总算想起这个名字了。

37

大学时，那个文静的女孩坐在他身边，笑着问她，“那么多女孩，为什么你选了我？”

夏扬摸摸她的头，“因为你漂亮啊。”

“骗人。”

夏扬笑笑，“真的。那么多人里，就属你最漂亮。”

安文静轻轻靠在夏扬肩上，“呵呵，我告诉你个秘密好了，其实你喜欢大眼妹妹。”

“啊？”

“认识你之前，我去问了和你一个高中的同学，说你高中时的女朋友就是大眼妹妹，然后大学的第一个也是那型的。真庆幸我眼睛也不小。”

夏扬愣了一愣，有么，他有这样的喜好么？

安文静笑着靠在他耳边，“别不承认啦，你就是喜欢那种眼睛大大的，看上去很文静的女生。”

夏扬摸摸眼前女孩的长发，“可能吧，你的眼睛很漂亮啊，眼珠特别黑，看久了都会醉人呢。”

女孩害羞的笑笑，“甜言蜜语，哼。”

眼睛……对了，就是那双眼睛，一直在记忆里回转不去。

死死盯着他，一个转身，一个回头，就会看到那孩子一般漆黑入月夜星辰般的眼睛。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那天同学提醒他的时候，还是更早以前？

其实夏扬早就发现了那个人的存在。

那个人总是会看着他，当他把作业借给别人的时候，当他和别人开玩笑的时候，当他被女生包围着扯动扯西的时候，不经意间，就会看到那个人的眼神追随着自己。久而久之，就好像习惯了那样的眼神。

无意间回头的时候，对着那双眼睛的主人微微一笑，他就会低着头，耳边一抹淡淡的红晕。

他叫谈郁离，同班同学，他们不熟。

但是他记得他。

仅此而已。

夏扬从梦中惊醒，一睁眼，眼前就是雪白的墙壁，身边空无一人。胃部还在抽痛，他正浑身无力的躺在某处。

是医院，再三确认之后，夏扬确定。

看了看四周的摆设，他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十分不喜欢。消毒水和刺眼的白，会让他联想到一些和死亡有关的东西。

夏扬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直到有了力气，才伸手按了铃。

医生很快就出现在了他面前，简单的说了一下他的情况，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就走了。

接着出现的就是谈郁离，谈郁离仍旧是之前的那一身装扮，白衬衫上染着一点血，表情有些萎靡，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看上去十分憔悴。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他走来，和病床保持着一定距离，“感觉怎么样？”

夏扬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

谈郁离叹了口气，“也许你现在不想见我，但是夏扬，别再这么伤害自己了。”

夏扬张了张嘴，声音很淡，没什么语气，“只因为当年的事，你记恨我到现在？”

谈郁离微微一愣，过了半晌，才开口，“原来你已经想起来了……”

夏扬点点头，“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是想不起那个人是谁，但是当年你和我告白那天的场景却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忘记不了那时候的事，可是我却想不起你的名字和样子。”

谈郁离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讶，“你是说，你失去了记忆？”

夏扬摇头，“不，我只是记不起你的名字和样子，但是当年发生过的事情却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对不起……当年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对我说得话告诉别人……也许你说得没错，是我亲手造就现在的一切。”

对不起……之前被他逼得气急攻心甚至吐血的男人竟然和自己说对不起。

谈郁离有些缓不过神，过了一会儿，他才找回神智，“然后呢？你还想说什么？”

夏扬深吸一口气，“那时候我不知道会造成那样的后果，让你被那些人欺负，甚至被迫转学，我为我当年的行径感到抱歉。但是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你看，你已经成功的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了，所以……你可以放过我了么……”

谈郁离重复着这个词，“放过？你是说……要我……放过你？”

夏扬点头，“是的，让我们把这一切忘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谈郁离原本有些萎靡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他突然笑了起来，抬起头看着夏扬。

就是那双眼睛，深沉，漆黑，好似夜空里的一片星辰。

“你想忘记我，然后假装你的生命里从未有我这样一个人出现？”

“……”

“你就想这样忘得一干二净？”

“……”

“你甚至还不明白情况，就这样妄自做了决定？”

夏扬皱眉，脸色发白，“否则你还要我怎么办？我已经为此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

刚一说完，整个人的脸色就变得煞白，一手捂着胃部，一边抬头死死盯着谈郁离看。

谈郁离突然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下次再说吧，你今天身体情况不好。”

“谈郁离！”夏扬轻喝。

可惜被叫的人却置若罔闻，径直走到门口开门离开了。

38

住院住了一些时日，毕竟也不是什么小病。

出院的那天，夏扬一脸的灰败，他本想去做些什么，学着那些上班族一样，请假几天回公司就忙得要死要活，或者赶回家去，见一见许久未见的妻儿，然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幻想，他什么也没有，一无所有。

没有工作，家庭，甚至……对了，甚至住处。

夏扬才想起来，上次分开的时候，周立说他会在半个月之内把房子给处理了，现在半个月早就过了，那房子……也该处理好了吧。

夏扬打开许久未用的手机，那还是谈郁离之前帮他塞在口袋里的。

一开机，果真有无数的消息和来电提醒。夏扬一个个的查看，有几条安文静的，有一条他爸的，还有一条谈郁离的。

安文静说家具什么的连着房子一起给卖了，他的那份已经打进了他的银行帐户里了，然后上次问他要的身份证和他的一些东西都被谈郁离给拿走了，要他自己处理，短信的最后，是莫名其妙的“再见”二字。

再见，再也不见，的确是好词。

然后是夏扬的爸爸夏至孝的，短短一句话四个字“你快回来”。看见这条短信的时候，夏扬明显一愣，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让人不禁害怕。

最后谈郁离的那条也十分简短，也是一句话“起码你要把东西拿回去吧”。

于是斟酌了一番，夏扬决定先去谈郁离家把东西拿回来，之后再回老家一次。

乘上车子，夏扬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谈郁离了，每次在医院醒来，护士就会说谈郁离来过了，留下了什么什么之后又走了。夏扬也清楚，这也算是谈郁离难得的温柔。

地铁加公车，好不容易辗转到了谈郁离家门口，才想起今天不是双休日，谈郁离应该不在家，于是愣愣站在门口，像个可疑人物。

也不按门铃也不敲门，只是等着。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门却突然从里面开了。夏扬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吃惊。

谈郁离一见他，立即开口，“才到？”

夏扬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在隐瞒什么。

谈郁离把门开大，示意夏扬进去，夏扬却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我的东西拿出来，我拿了就走。”

夏扬这话一说完，谈郁离就微微皱眉，“我就让你这么厌恶？”

夏扬低头，“你多想了。”

“进来坐一坐也不愿意么？”

“我想，大概没这个必要了。”

谈郁离靠在门口，只穿了件宽松的毛衣，“我特地请了假在家等你，你连这样一个机会也不肯给我么？”

夏扬有些为难。

谈郁离又说，“问题总要去面对和解决，这样不清不楚的就这么算了，你以为你以后就不会再想起什么来了么？”

夏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你指什么？”

谈郁离轻笑，“我仔细回忆了上次你对我说的话，我觉得，你似乎有记忆偏差。”

“啊？”

“就是说，你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或者说，在那段时间里的记忆十分混乱。”

夏扬这下被彻底搞乱了，他抬起头，满眼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以为我只是因为被扔了几本书或者被煽了几耳光就退学了？”

“……”

“你以为是什么样的理由让我消失得那么彻底？让校方都缄口不提？”

“……”

“你为什么失忆？那一天你看到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在一个个问题的操控下，谈郁离终于还是把夏扬拉进了屋子里。

39

谈郁离坐在沙发上，仍旧是一脸绅士的表情，双手交握，摆出谈判的姿势，双眼凝视著夏扬。

夏扬终於耐不住疑惑，开口发问，“你到底要说什麽？”

谈郁离轻声开口，“首先我想知道，你记得多少。”

夏扬声音有些冷淡，“我记得你和我告白，之後我不小心告诉了我女友，之後你就一直被欺负，有一次你被高年级拖了出去，我好像正巧大病了一场，回来之後你就转学了。”

谈郁离若有所思地望著夏扬，“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