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总能轻易踩到自己的痛脚?而且还乐此不疲?楼聿堂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命令道:「你给我闭嘴!」
他上辈子肯定对邵永琨始乱终弃、蹂躏践踏、百般折磨而且还推入火坑,这辈子才会被冤鬼缠身,投胎成这么一颗煞星来讨自己的债。
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让楼聿堂心情好了一点,深吸一口气,问:「什么东西?」
鲜香四溢勾得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耗了一夜体力他早就肚皮空空,楼聿堂撑起上身,两眼发直地盯着男人端来的托盘。
「香菇鸡粥,你爱吃吗?」邵永琨体贴地扶他坐起,端起粥碗准备喂他。
楼聿堂饿得眼冒金星,可是还要欲迎还拒一下,悻悻地说:「我又不是瘫了,不用你喂。」
「我喜欢。」邵永琨绽开温暖的笑容,一张英挺的俊脸在晨光映照下更显迷人,成熟霸气又透着几分孩子气的顽皮,让楼聿堂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楼聿堂清了清嗓子,龇牙咧嘴地问:「姓邵的,你是不是有恋父情结?不然干嘛老缠着我不放?」
邵永琨舀起一匙鸡粥喂到他嘴边,把楼聿堂的废话堵了回去,而后者也饿得急了,一口粥含下去齿颊留香,早忘了吐槽邵永琨这回事。他忍着腰酸背疼,把身体坐正了些,一口接一口地被男人喂食。
两人之间出现了难得的温情画面,楼聿堂也鲜少这么顺从地配合他,看来自己的魅力远远没有食物来得强烈,要再加把劲才行。
邵永琨喂他喝完粥,又端来煎得金黄绵软的香葱鸡蛋饼,卷着切细的黄瓜丝喂他,香浓中透着清爽,好吃得让人想落泪。楼聿堂吃到肚皮滚圆,又被招待了一杯果汁帮助消化,心满意足地瘫在床上。
邵永琨收拾了杯盘,坐回来陪他,楼聿堂斜着眼晴看他,问:「你怎么不上班?」
「我这周休假,正好可以下厨弄点小吃给你尝尝。」邵永琨给他擦擦脸,像照顾病人一样无微不至。
楼聿堂不自在地转过脸去,从鼻子里哼出一句:「没想到你还挺会做饭的嘛……」
「怎么?你要臣服在我的厨艺之下了?」邵永琨一半玩笑一半正经地说:「干脆跟了我吧,保证你上下两张嘴都满足得不得了。」
楼聿堂被果汁呛了一下,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讽道:「死变态,除了吃饭和睡觉,你还有什么本领?」
「当然有啊。」邵永琨执起他一只手,像向公主求婚的骑士一般轻轻贴到唇边,一本正经地说:「除了满足你,我也会罩着你。」
他总算从低级的色情话题转移焦点,可是新的话题让楼聿堂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抽回手去警觉地问:「罩着我?什么意思?」
邵永琨笑得神秘兮兮,暧昧地挤挤眼,卖了个关子:「慢慢你就知道了。」
第七章
几个小时之后,他就完全理解了「罩着他」的真正涵义,无论姓邵的说得多么冠冕堂皇,自己被那混蛋软禁了——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你这是非法拘禁!」楼聿堂气得七窍生烟,冒出一句与黑道二当家十分不搭调的台词:「我要报警。」
邵永琨厚皮厚脸、老神在在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言下之意是警察在此,你尽管报。
要论脸厚心黑,他显然不是邵永琨的对手,楼聿堂满嘴咒骂地下了床,把自己这布满欢爱痕迹、累得半死的身体塞进衣服里,然后扶着腰走到玄关。不出他所料,门被反锁得很严密,他找了一圈也没发现钥匙,气得一脚踢在鞋柜上,回头怒视房主,喝道:「姓邵的,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我侄子还下落不明,你搞我也就算了,凭什么拦着我去找展戎?有这么拆散别人骨肉的吗?」
「你冷静一点。」邵永琨把他抓回沙发上,好声好气地劝道:「你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找?再说现在驭风堂内部的矛盾不断升高,别的帮派也在虎视眈眈,你像只无头苍蝇似地出去乱跑,不是找死吗?」
楼聿堂情绪稳定了些,但还是气呼呼地抓着邵永琨的衣领叫道:「老子受够了,死条子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老实交代,展戎他现在在哪里!?」
邵永琨拍拍他的手,安抚道:「我还没找到,放心,只要有消息,我会第一个通知你。」
「真的?」楼聿堂的眼神明确表示他不信,这死条子会帮自己?除非天下红雨!
「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邵永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他的肩,像老夫老妻那样靠在沙发上,说:「你也知道,找人容易找魂难,楼展戎现在身体被人夺走了,他自己是死是活还无法确定,你就先别太焦虑了,关心则乱。」
楼聿堂思前想后,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能力去打探侄子的消息?光凭冲动只会坏事,如此看来,这个夸下海口要扛下这件差事的死条子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他疑惑地看着邵永琨,问:「我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要说助人为快乐之本,他会忍不住吐口水到他脸上。
邵永琨莞尔一笑,说:「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楼聿堂坐直身体,警觉地问:「你想抓他?」
邵永琨拍拍他的肩背,平复一下他的情绪,目光坦然地与他对视,说:「即使不是为了你,我也会找他。对警方来说楼展戎是一颗定时炸弹,我必须确定他的处境以及他还有多少杀伤力,以免误伤到无辜民众。」
事实上这颗炸弹他已监控了三年,制订的拆弹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没想到驭风堂会选在此时向洪远帮发难,他没有错估楼展戎的野心,却低估了他的鲁莽。
他已经探望过现在的楼展戎,英姿勃发的银鹰如今只能使用一具弱不禁风的躯体,还是他一向厌恶的小白脸。邵永琨一想起楼展戎那郁闷又无奈的表情就想笑,该说恶人自有天收呢?还是自作孽不可活?魂魄大挪移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写在结案报告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出去谁会信?但是老天爷无疑地帮了他一个大忙,不仅留了叶昕安一条命,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颗威力不容小觑的炸弹变成一个漂亮却羸弱、没有丝毫杀伤力的水晶花瓶。
一切过程有惊无险,仍在他可以掌握的程度,包括把楼聿堂收入囊中。
抚摸着对方的头发,邵永琨轻轻吁了口气,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些情况他当然不会告诉楼聿堂,这男人只要乖乖地听话,当自己的禁脔就好。道上的事,他不会再让他掺和一星半点。
「别灰心,一定还有希望。」他把楼聿堂搂到怀里,下巴摩挲着他的头顶,眼神清澈而坦诚,似乎真的对楼展戎的事毫无头绪、全然无知,并且真诚地为他担心着。
楼聿堂虽然年纪比他大,但是道行却远不如他深,就这么半信半疑,被男人正直无辜的样子骗了过去。
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朝夕相处的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邵永琨销假上班,留楼聿堂一个人在家里,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烦得他一个头两个大,拉起被单盖住头,闷声闷气地让他快滚,邵永琨才在他头顶亲了一下,意犹未尽地离开。
楼聿堂听到外面锁门的声音,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趴在枕头上,神情疲惫中透着羞恼。
这一个星期快要了他的老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天气温回暖,是发情季节的关系,邵永琨的欲望特别强烈。每天晚上都搂着他上床翻滚,不厌其烦地开发他的身体,尝试各种体位,倾尽技巧还时不时变态兮兮地逼他说一些丢脸至极的淫声浪语,然后享受他羞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的隐忍表情。
年轻的床伴真不好打发,算起来邵永琨比他小了整整七岁,精力旺盛的程度让自己望尘莫及。每天夜里他们在床上翻云覆雨,他全身无力连声求饶的时候,对方还兴发如狂地大肆征伐咧!
不知道那家伙休假结束后会不会收敛一点,楼聿堂希望邵永琨天天被重案压身,累也累死他,否则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因为纵欲过度气绝身亡,比菊爆而死光彩不到哪里去。
趴够了之后楼聿堂伸了个懒腰,暗骂一声禽兽,然后慢吞吞地起身换洗,把自己梳理整齐后,他打了个呵欠,没精打采地走进厨房找吃的。
电锅里有热腾腾的海鲜玉米浓汤,配上香喷喷的培根面包卷,勾得他食指大动,精神也振奋了许多。扶着腰在桌边坐下,狼吞虎咽地解决掉早餐,然后从冰箱里找出切好的水果,端到沙发上边吃边看晨间新闻。
即使楼聿堂这种喜欢没事找事、吹毛求疵的人,也不得不承认邵永琨的厨艺征服了他的胃,有句俗语说想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征服他的胃,楼聿堂搞不明白心血管循环系统和消化系统能扯上什么关系,但是他对邵永琨的厨艺产生了依依不舍的眷恋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那男人的床上功夫的确不错,连他的下半身都征服了。如果把他的「被征服部分」和「坚守部分」切开,分别秤重再比较的话,楼聿堂剩下的阵地实在没多少了。
吃完水果,楼聿堂挥掉脑袋里那些没营养的联想,觉得自己一定是无聊过头了才会产生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不过有一些想法还是值得深思的。
例如,邵永琨为什么要缠着他?那个男人面容英俊体格健壮,身家清白工作体面,做饭打扫一把罩,床上功夫更是可以去牛郎店挂牌。这么好的条件就算是GAY也必然是个炙手可热的万人迷GAY,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他?他楼聿堂虽然长相斯文端正,也不过是中上而已,绝对没有到让人非他不可的地步。
这个问题他昨天问过邵永琨,男人嬉皮笑脸地说:「你最合我的胃口。」然后把他扑倒嘿咻,而这种敷衍味道比秃顶头上的虱子还明显的烂答案完全无法让楼聿堂信服,可是再追问会显得自己像个发花痴的老玻璃。他只好把疑惑咽下去,留到一人独处的时候再反刍出来慢慢思索。
楼聿堂不情愿地承认他已经开始患得患失,一想到邵永琨对自己的执着不过是一时新鲜,在恋奸情热的时候当然会答应去找楼展戎,可是谁知道两个人关系冷下来之后他会不会出尔反尔?
楼聿堂嘴里有些泛酸,胸口空荡荡地,很郁闷地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在意对方,甚至一想到将来一拍两散的场景他心里就揪得难受。
其实狐狸再狡猾也不过是个时常会感到寂寞的单身王老五罢了,以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心没肺了十几年,再温柔的女人也没能留住他,或许是昔日风流的报应,让他今朝栽到邵永琨手里。
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强悍、霸道、无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楼聿堂脸皮发热,邵永琨手有着足以把他灭项的狂野与热情,让他不知所措、全线溃败,任由对方随兴摆布。
好像一脚踏入不动声色的流沙,渐渐地被吞噬殆尽。
这不是个好现象,可是有些东西真的无法控制,那个男人强势的攻占让他无力抵挡,只好听天由命、越陷越深。
越想越不是滋味,心烦意乱地活像个怀春的小娘儿们,楼聿堂拍拍脑袋,命令自己不要被姓邵的迷昏了头,找到侄子才是第一要务。
邵永琨虽然能力一流,在黑白两道都颇有手腕,可是他的人品实在不怎么可靠,楼聿堂不想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两头落空,干脆决定自己去找。
对那男人产生依赖感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他已经过了大做玫瑰梦的年纪,脑袋要清醒得多,知道享受归享受,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
楼聿堂打定主意,先去试着开门,发现果然被锁了。他又回到窗边往下张望了一下,不由得缩缩脖子,打了个哆嗦,放弃了攀爬排水管的念头。
一方面他没受过攀爬训练,身手实在不够矫捷;另一方面,十六层的高度摔下去连收尸都收不齐,他没胆子死得那么惨烈。
上帝关上了一扇门,也没留下那扇窗。楼聿堂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拿起电话打给公寓管理员,谎称自己不小心把自己反锁又找不到钥匙,请他送备用钥匙上来开门。
「可是……楼先生,邵警官说过除了送餐之外,您的任何要求我都不能答应。」管理员怯怯地拒绝。对他这个被软禁的可怜人爱莫能助,楼聿堂对着电话听筒翻了个白眼,突然哀叫一声,颤声喘道:「啊啊,我的胸口好痛……啊……我一定是心脏病发作……药、药在哪里……救命……」
「楼先生!」管理员被这个突发状况吓慌了,立时把邵永琨的嘱咐丢到脑后,叫道:「请等一下,我马上上去!」
楼聿堂放下电话,奸笑了两声。然后找出邵永琨的高尔夫球杆埋伏在门后,不消片刻管理员心急如焚地开门进来,急道:「楼先生?你还好吗?我叫了救护车……唔!」
楼聿堂一杆抡翻他,然后抢过钥匙夺门而逃。
冲出公寓大楼之后,他深深吸了一口弥漫着花香草香的清新空气,从胸腔内发出幸福的感慨:自由的味道实在是太美妙了!
逃出牢笼的狐狸浑身舒爽,抖了抖毛开始进行搜索行动。
楼聿堂打算先去侄子养伤的那家医院看看,说不定楼展戎丢掉的魂还在那里,当然,如果幸运的话。
跑出来的时候忘了拿钱,现在身上毫无分文,他只好迈开两条腿步行过去,好在距离不远,不然他这饱受摧残的身子骨还真有些承受不了。
楼聿堂走了十几分钟,脸上已经渗出细汗,又穿过一条小巷,眼看医院就在前方,突然从巷口冲出几个男子,不由分说地抡着球棒朝他打来。
「谁?」楼聿堂狼狈地闪过第一棒,不小心身后中了一击,让他脚步踉跄地撞到墙上,疼得眼前发黑。待眼前的黑雾散去之后,楼聿堂定睛一看,惊道:「铁币,怎么是你?」
驭风堂的红棍之一,有「铁币」称号的打手头子竟然率人袭击他这个二当家!他们想造反吗!?
铁币狞笑一声,表情凶蛮地嘶声道:「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你勾搭上那个姓邵的,你能活到今天!?」
靠!你这是放的什么屁!楼聿堂火冒三丈,喝道:「铁币,我平时待你不薄,你怎么恩将仇报!?」
「少废话!」铁币一挥手,「给我上!」
三个人呈品字形包抄而来,球棒高高扬起,那架势摆明了要把他往死里打,楼聿堂抱住脑袋满心绝望,悔恨自己没听邵永琨的话出来乱跑。
没想到驭风堂的内斗已经激烈到这种地步,连平时一向厚待的手下都这么急着要他的命。正当楼聿堂一脸颓丧地缩起身体,认命地准备挨揍时,一声尖锐的煞车声传来,随即是拳脚相击的声音以及几声短促的哀嚎,楼聿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了出来。他惊叫一声,抬起头来正对上邵永琨凶神恶煞的面容。
男人一手将他护在身前,一肘把冲上来的小混混撞到墙上,又抬脚踢翻了最后一个抡着球棒的人,然后抓着楼聿堂的肩膀大吼:「谁他妈允许你跑出来的!?」
楼聿堂被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以为死定了,没想到邵永琨如天降神兵,及时救了他一条小命。骤然放松的结果就是声带失灵,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被这男人杀气腾腾的样子给吓到了,他印象中邵永琨一向只在床上粗俗,平时还没爆过粗口呢!
看着他这副傻瓜无畏的呆样子,邵永琨心中的火又冒了上来,骂道:「混蛋!不是早告诉你外头不安全,你当我的话是放屁吗?我要晚来一步你脑袋都开花了!是不是平时对你教训得太少,你才敢给我后院起火!?」
一提到「教训」二字,楼聿堂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床上去,他有些害怕地看着邵永琨,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可怜巴巴的神色,小声说:「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邵永琨显然气昏了头,吼出这千古名句之后才想起自己就是警察。他压下满腔火气,掏出对讲机,又恢复了冷静机智的精英刑警腔调:「小黄,马上带人过来,抓到几个拦路抢劫的小流氓,C三区,重复一遍,C三区,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