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一束阳光,灼伤了萧慎言的手臂。让他记起他现在是只鬼魂,不比活人或易向心那样的生灵,他无法接触阳光。
萧慎言认命地说:“算了。固灵石认主人的,离开我就会自己回到盒子里,你哥抢去也没用。”
看著他手上那块被阳光烧得黑忽忽的伤口,易向心忍不住关心道:“疼吗?要不要擦点药?”
“麻烦拿鬼魂专用的烫伤膏给我。”萧慎言假装严肃地说。
“讨厌!”感觉被取笑,易向心给了萧慎言一脚。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厨房那边传来一阵“喀嚓喀嚓”的声音。
易向心跑去一看,立刻大叫:“糟了!”
原来,易向行出去的时候没有关门,一直守在门外的记者趁机溜了进来,结果看到了易向心毫无知觉,躺在厨房地板上的画面。
失去了固灵石,萧慎言就不能借用易向心的身体。而易向心自己的灵魂,又受到阴戒限制,无法回去,所以,她的身体只能重新进入昏迷状态。
那些记者好死不死就撞到这一幕,还用相机拍了下来。
“她死了?”一个记者拍完照,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另一个记者紧张起来:“要报警吗?”
有胆子大的,探了探易向心的鼻息,说:“没死,还是先叫救护车吧!”
阿弥陀佛!总算还有一个脑筋正常的,萧慎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去看看盒子,等固灵石回来了,先让‘你﹄醒过来,然後再去找你哥。”萧慎言指了指易向心倒在地上的身体。
易向心点点头,刚想说她打算自己先去找找,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後拉扯著她,让她不得不急急後退。
“啊||”
尖叫声中,易向心凌空而起,像有东西钳住了她的腰部似的,用力将她拖了出去。萧慎言来不及抓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撞向墙壁,然後消失得无影无踪。
易向心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她下意识地用手抱住头部,闭紧双眼,感觉自己不断後退,就像已经飞到半空的风筝,正被风筝线拽著,一点一点回到主人手里。
她身体不断穿过什麽,也许是墙壁,也许是树木,耳边尽是那种类似揉搓纸团的奇怪声音。就在她不堪忍受,想要试著摆脱控制她的力量时,那股力量却突然消失了。
易向心感觉自己像个铅球似的,“扑通”一下落到了某个地方。
睁眼一看,居然是哥哥的越野车里。她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而之前跑得不见踪影的哥哥,正坐在驾驶座上开车。
尾指上隐约传来的寒气,让易向心意识到阴戒的存在。原来是那对必须把距离保持在五百米之内的锁魂对戒,将她拉到了哥哥身边。
此刻,易向行正专心地注视著前方的道路,完全没有注意到从天而降的妹妹。
易向心推了推他的手臂,发现他没有反应,於是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还是没有反应,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旁的妹妹。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有阴阳对戒的帮助,易向行不可能看不见易向心。为什麽会这样?
就在易向心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注意到哥哥把车子开到了城南的高档别墅区。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住在这里。
邢优?!
第九章
建档时间:10/112008更新时间:10/112008
第九章
在门铃对讲机的萤幕上看到易向行的脸,阿莽笑著打开了电子门锁。
不一会儿,易向行就站到了他的面前。
“东西呢?”阿莽问。
易向行神情机械地伸出手,将手里的东西送到阿莽面前。
那是一块幽绿的石头,大约一块太妃糖的大小,形状毫不规则,正静静地躺在易向行的手心。
易向行的手心不知被什麽弄伤了,血肉模糊的,给那块石头也染上了斑驳的红色。
阿莽拿起石头,才发现它烫得吓人,易向行应该是一直把它抓在手里,所以手心才会被烫伤。为避免受伤,阿莽只敢抓住拴在固灵石上的绳子。
“你可以……”
“等等!”阿莽还没有吩咐完易向行,就被与他共用一个身体的邢优打断了:“我问你,你是不是杀手?”邢优本来已经放弃去想父亲的事情,但阿莽今天制造这个机会,他决定将事情问个明白。
“是。”易向行面无表情地给出了答案。
“有人给你钱,让你杀了我父亲?!”
“是。”
“他的死不是意外,那一刀是你故意捅过去的?”
“是。”
一连串的肯定回答差点将邢优击倒,他捂住胸口,无法平息那里剧烈的震动。倒退了几步,他跌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自己是该让易向行离开,还是该冲上去杀了他。
员警张锐曾向邢优透露他对易向行的怀疑,但邢优选择了忽略。因为父亲的所作所为,让他背负了太多他不想背负的东西,他当时只想逃避那一切。
可邢中天始终是邢优的父亲,现在他知道了父亲被杀的真相,绝不能坐视不理。但是,该如何处理凶手?邢优没有头绪。
他甚至无法向外人证明父亲已经过世,更别提抓住杀他的凶手了。
“出来吧!你以为我看不见你吗?”
就在邢优的脑子里一团混乱的时候,阿莽接管了他们共同的身体。
确定阿莽的嘲讽是针对自己的,易向心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你看得见我?”
“我让邢优继承了吉儿残存的力量,看到一两只鬼魂并不是什麽难事。”
“你对我哥做了什麽?”
易向行现在就像一块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对周围的人或事没有任何反应。易向心知道这不是偶然。
“没什麽,只是普通的催眠术而已。”阿莽轻笑,“当我看见你,再见到闻淼,就知道萧慎言想毁约,所以,我决定换一个方法来获取固灵石。”
易向心猜测阿莽是在停车场遇到她哥哥的时候,对他实施的催眠。但是,有件事她不明白。
“可是,我哥回家的时候明明还很正常……”
“那是因为我给了他一个暗示。只要当你们对他提到‘固灵石﹄三个字,他才会开始为我办事。”
易向心真想打掉阿莽脸上的得意笑容,於是她问:“你以为你真能这麽容易就得到那块石头吗?”
“我已经得到它了。”阿莽晃了晃手中的固灵石。
突然,他发现手中只剩下一截绳子,之前那块挂在绳上的小石头,已然不见踪影。
“这是怎麽回事?!”阿莽像盯住青蛙的毒蛇一样看著易向心。
易向心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走到空壳似的哥哥身边,昂起头说:“你把我哥身上的催眠解了,我再告诉你。”
“你先说,我再帮他解。”
“萧慎言也需要固灵石来还魂,他要照顾自己的外甥,你见过闻淼的,那孩子有非常严重的自闭症,萧慎言是他唯一的亲人。”易向心试图劝说阿莽放弃固灵石。
“那算什麽?吉儿受树妖控制,痛苦了千年之久,我要让她重生,给她幸福。”
“可萧慎言是死在吉儿手上的!他本不该死,如果不是吉儿杀了他,他根本不需要用到固灵石。吉儿死前为自己的罪孽万分自责,为什麽你还要把她拖进现实的纷扰中,不让她就此安息……”
“闭嘴!这是我和吉儿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阿莽变得凶恶起来。
易向心看到了他眼中的疯狂,那是为了爱人不顾一切的疯狂。易向心觉得她必须阻止阿莽。
“邢优,你在吗?你快出来!阿莽在利用你,你不能这麽放任他!”易向心想到了邢优。她认识的邢优一直是个善良的人,她相信他不会对阿莽不择手段的行为坐视不理。
对易向心的举动,阿莽只是回以冷笑:“你以为邢优还会站在你这边吗?你哥哥杀了他的父亲。”
“不!我哥不是故意的!”
“可他已经承认了。在催眠状态下,他不可能对邢优撒谎。”
易向心摇头,痛心地说:“邢优,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不错,我哥的确杀了你爸爸,但你爸爸也杀了陈实啊!你爱你的父亲,我又何尝不爱陈实?我们都无法忘记这些伤痛,但他们已经死了。我们为什麽不能放下这一切,更好地面对未来?”
“说得真好听!”阿莽讪笑,“可惜,说服不了邢优。”
易向心不愿放弃,她质问阿莽:“那你是怎麽说服邢优的?如果说我哥杀害了邢优的爸爸,那吉儿也是共犯吧?你忘了,邢优的爸爸可是被吉儿撕碎的!”
胸腔内又是一阵躁动,阿莽强压住情绪的起伏,怒喝道:“少在这里废话!快说,固灵石到哪里去了?!”
刷刷几声轻响,一束细如发丝的金色丝线,就从阿莽的左手飞了出来。它们穿透了阿莽手上的皮质手套,像钢韧的套索一样缠上了易向心的身体。
易向心像个玩偶一样被吊到了半空中。慌乱中她用力踢了自己的哥哥一脚,想让他清醒过来,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哥,醒醒!快走啊!”
没有防备的易向行踉跄了两步,却对妹妹的叫喊无动於衷。
无计可施的易向心只好拼命挣扎。
阿莽不耐烦了,手腕上再次伸出一束金线,像鞭子一样挥了过去。但那金线抽打的对象不是易向心,而是仍在催眠状态的易向行。
“啪!”
清脆地一记鞭响过後,易向行重重摔了出去,从脖子到胸口,被抽出一道又长又深的血口子。
“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吃亏的就是你哥哥。”
阿莽的本意是想威胁易向心,却不知疼痛刺激了易向行,让他从催眠中醒了过来。虽然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麽,但见到妹妹被吊在半空中,易向行的双手已经先大脑一步开始行动了。
不知道手中的武器是怎麽来的,易向行只看见自己的右手挥出去,然後一把半锈的钝剑冒了出来,一下斩断了缚住易向心的那束金线。
阿莽惨叫一声,捂住了手腕。
“你居然拿了我的剑!”阿莽认出易向行手上的兵器。
根本不知道剑从何来的易向行,虚张声势道:“千年前你就死在这把剑下,现在还想再试试被它砍中的滋味吗?”
阿莽停下动作,面色铁青。
剑尖指著阿莽,易向行单手抚起跌倒在地的妹妹。将她拉到自己身後,然後一步一步往门口退去。
阿莽目不转睛地盯著他们。私 享 家 论 坛
易向行摸到了门把手,可用力拉扯了几下却发现打不开它。
此时,阿莽已经将左手腕上的手套摘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快跑!”
在哥哥的叫喊中,易向心被推出了大门。她是生灵,可以自由穿越所有障碍,但易向行不行。
易向行被困在了邢家别墅里,虽然他有钝剑在手,却敌不过那些铺天盖地的金线。耳边充斥著“刺啦刺啦”的声音,让他无暇顾忌身上哪处又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拖住阿莽!易向行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就算受伤,就算死,也要拖住阿莽,保护妹妹。他不停地挥舞著钝剑,一次又一次砍向那些试图缠上自己的东西。
阿莽神情冷峻,高举著左手,游刃有馀地操纵著每一次进攻。他学会了不去与易向行硬碰硬,因为钝剑伤到金线,就等於伤到了他自己。他只要避开剑锋,然後擒住点什麽,就能将易向行轻易撕成碎片!
察觉到潜意识里冒出杀人的念头,阿莽像被吓到了似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腕上的金线顿时缩回去不少。
就在这一刻,易向心带著一身寒气折返回来。只见她张开双臂,袭向易向行的那些金线,陡然间从灵活变为僵硬。粉末状的白霜附著其上,迅速蔓延开。
阿莽一惊,想要把金线收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随之而来的是晶莹剔透的冰晶,将金线冻成了一支一支的冰条。它们凝结在半空中,姿态妖娆美丽,然後“哗啦啦”地一下,全部碎成了一段一段的,掉在地上,给地板铺上了一层冰毯。
难以忍受的剧痛袭击了阿莽,只见他双膝跪地,抱住手腕哀呼不止。
一直处於下风的易向行终於松了一口气,用钝剑撑住身体,猛烈喘息著,以弥补缺失的体力。
易向心紧接著将邢家的门锁冻散了架,然後带著哥哥奔逃而去。
没多久,兄妹俩逃回到了自己家。
留守的萧慎言已经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见到易家兄妹,差点没痛哭流涕。
“医院的人把你的身体带走了,还一起带走了猫仔。”知道易向行看不见他,萧慎言将情况告诉了易向心。
“固灵石回来了吗?”身体在医院还好说,易向心现在担心的是固灵石。
“不清楚,装石头的盒子被猫仔带在身上了。他拿著玩,一起带走了。”
“你怎麽把这麽重要的东西拿给他玩?!”
“我也不想啊!可我现在这个样子,什麽东西都抓不住,根本没办法从猫仔手里把盒子拿回来。”刚刚变成死灵的萧慎言,还没有掌握意念移物的本事。
易向心努力控制住心头的烦躁,将自己和哥哥在邢家的遭遇告诉了萧慎言。
“阿莽疯了,为了让吉儿复活,他什麽都做得出来。现在他已经知道你打算毁约,我看你要怎麽收场!”
易向心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能完全责怪萧慎言,可是一想自己和哥哥差点死在阿莽手上,她就觉得心有馀悸,她讨厌为萧慎言收拾这堆烂摊子。
易家兄妹与阿莽对抗的经历,听得萧慎言直打哆嗦,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外甥。
“糟了,阿莽会不会对猫仔不利呀?!我们还是快点去医院吧!”
“那倒不至於。阿莽还不知道盒子的事,要找固灵石,也是先来找我们。”
“啊!他会杀上门吗?”萧慎言一脸惊恐。
“难说。”
“那我们怎麽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先去帮哥哥处理一下伤口,等天黑了,你能出门,我们再一起去医院。”
易向心摸了摸手臂,觉得之前被金线勒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表面上已经看不到伤痕了。再瞧萧慎言,他身上被太阳晒伤的部位也已经恢复了。
可惜,易向行没有这种福气。他伤得不轻。先不说身上数不清的小伤口,光是那道从脖子一直到肋下,又粗又长的血口子,皮开肉绽的,看著都吓人。
易向心见他用蘸了酒精的棉花清理伤口,心如刀绞。
与此同时,医院。
猫仔坐在病床上,手里抓的一个小巧的红木盒子,专心玩耍著。在他对面的病床上,躺著易向心的身体,因为没有外伤,昏迷的易向心被送到了脑外科。
猫仔以易向心侄儿的名义,从家里一直跟到了医院。
他其实挺喜欢医院的气味,闻著它,会让他更加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
因为他常常会弄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不知道家与大街的区别。医院里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能让他差劲的方位辨别能力小有提升。
另外,他也挺喜欢手里的盒子。
红得发黑的颜色,木料古朴却不粗糙的质感,还有那个小巧精致的锁扣。猫仔喜欢听到锁扣落下时,那微弱却不失清脆的撞击声。
“咕咚||”突然间,锁扣的金属声突然被闷闷的响动掩盖了。猫仔愣了愣,抓著盒子猛地摇晃了几下,确定那声音是来自盒内,便将它打开来看。
盒子里,明黄绸缎做成的内衬,正包裹著一块颜色幽绿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