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的又怎样,反正三少你要赢,何必在意这过程是如何,只看结果不就好了。”
“先生?”听出了青衣是话里有话,苏玉予皱起了眉头,略有不解。
“我若是赢了,岂不是将你杀光了吗?那还有什么意思……”虽然这样说着,他这下一步却已落下,瞬间,青衣的另一片子就被吃的干净。
“那就输给我啊。”青衣笑的有深意,让苏玉予更加的不解。
“输?我怎么可能会输?”
“哦?三少爷既怕杀光了我没意思,又不想输给我服气,岂不是弄的自己进退两难了吗?……不如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和棋!”青衣落下棋子,在早已设计好的地方将了苏玉予一军,倒真是让这盘棋变成了死棋。苏玉予紧抿着唇,看着这一局棋,好半天,才大大的吐了口气。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你是要我不要将他逼的太紧……这点我也明白,只是,我从未输给过谁,此次出现了这样的局面,让我着实的不甘心!不自觉的,就将他逼上了死路……”
“三少爷,”青衣温了盅酒递给他,下榻去打开了窗子,“你看今年的竹子生的可好?”
“……很好。”
“前几日刮了狂风,这竹子摇的厉害,但却是不会倒掉。它里面虽然没什么,但骨子却硬的很,生性又高雅。你若是那狂风,依你的性子定是要弄折了它,但它又不折,你岂不是会化为人,用手生生的将它给折了。”
“……”苏玉予静静的喝酒不语,知道是自己的戾气太重,可心性这种东西又有谁能改变的了?
“三少爷,不如你轻轻的吹,看他轻轻的摇,这样的画面,岂不是美甚吗?”
“呵!”苏玉予终于破口而笑,舒服的在榻上躺了下来,“我懂得先生的意思。只不过,他这根竹子犟的很,根本就是纹丝不动,所以才让人生气!……不过我也亦然。我懂得以后该怎样做了。先生,过来与我饮上一杯吧。”
“三少爷能懂就好。”青衣满意的点头,刚要过去,却忽然听到了敲门声。走到门边将门打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兰。
小兰笑着跟青衣拜过,看见了榻上的苏玉予,便走进了屋来。
“三少爷,你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玉予喝了盅酒,舒服的动了动身子,半眯眼睛看着小兰。
小兰走到他身边,坐在榻边轻轻的给他捶腿:“三少爷这几日外出都没回来,定是累了吧?……刚刚二公子去北院里探望魏公子,我才知道您回来了的。”
“适靖?”苏玉予皱了皱眉头,没想到适靖倒是真关心魏子雷,处处的维护他,前一次也不听他的命令为他求情。不过也对,像子雷那样刚毅的男子也着实令人佩服,这几日就连嘴巴最毒的适影都支吾着不再说他的坏话,可见他着实的震慑力。自己虽然气他,却也暗暗的为之着迷,但是,知道了自己身边的人都对他异常的好,心下里却是无名之火乱窜起来。
“他怎么样?”
“没大碍了,睡了九天,今早刚刚醒的。身上的伤都好了,只是之前牵动了神经,所以现在还是会很疼,人倒是清醒的,不过身子太虚,又不肯吃东西。”
“呵,自尽不行现在就又绝食了吗?他倒是一心向死了!”苏玉予冷哼了一声,小兰顿时一背的冷汗。看着苏玉予阴阴的脸,不由的为魏子雷担心起来。
“三少爷,你现在,要去瞧瞧他吗?”
苏玉予静而不语,良久,青衣走过来收起了桌子上的酒盅,他才翻身下榻,话也不说的就走了出去。小兰连忙和青衣拜别,急步跟上去离开了竹馆。
嘴唇轻轻的挑着,小兰此时才放下了心来。之前看不出苏玉予阴着的脸到底是忧是怒,可此时看他箭步如飞的往北院走,就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记挂魏子雷的。这也好,她总算可以稍稍的放心,不用怕一会儿子见了面又生事端了。
小步并大步,大步不够就用小跑的,小兰总算是跟上了苏玉予的速度,几刻间就穿了长长的廊子来到了北院。
一进到苏玉予的别院里,刚走到门边要进去,却忽然听到了房里传出了声音。
“只要我还有气在,就一定要离开这里!”这声音是魏子雷的。
一瞬间,苏玉予要推门的手僵在空气里,脸上的神情也扭曲了……
小兰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想里面再传出什么,可对话却依旧继续着。
“魏公子,你怎么如此的执拗?我已劝了你半天,你为何就是不肯让步呢?……三少爷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纵你是江南的名捕,一身的好武功,强行离开也不是没可能的,可你要把妻子母亲怎么办?三少爷是说过不会伤害她们,可那是有你在的前提,如若你逃了,她们又怎么会轻松?要是你想带着她们一起走,岂不是痴人说梦吗?”这声音是二公子适靖的,说的句句贴心,也令魏子雷坚定的语气软了下来。
“二公子说的,正是我为难之处……可是,我绝对不能再留在这!这根本就不是让步的问题,而是我不能留在什么府邸里。原本以为你家少爷过几日腻了,或是气了,就会放我离开,可!……我有自己的想法,也有一定要去做的事情!留在这不仅要受屈辱还寸步不能离开,我根本无法冷静!”
“魏兄,你听我一言,不管有什么不甘的,都暂且放下好吗?何况三少爷是最赏识你的,只要你愿意,定会受到他的宠幸,又何必弄到现在这种局面,非要你死我活、玉石俱焚呢?”
“二公子,你也是男人,为何能如此轻松的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你就那么甘心畅开腿做他的男欢吗?”
“你!!!”适靖呵了一声站起身子,好半天才平静下来,“你何必如此激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何况三少爷待我很好……我懂得你的固执,只是你这样下去又能固执到何时呢?唉……你啊,终有一天是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此言一出,屋外的苏玉予已是青筋迸出,可屋子里的人却全然不知屋外的情形!
“二公子,我是个武夫,若是刚才说了什么得罪你的话,还请你见谅。只是,我生性如此,如若能够委屈求全,也不会如此反抗的激烈……随天命吧,如果会死,我也希望能死的清白,如若活着,就一定要想办法离开!”
“三少爷?”院子外忽然进来了春桃,看见苏玉予和小兰站了门外没有进去,不解的叫了一声,可这一声唤,屋子里的人终于明白了有人站了门外,全然绷了起来!而屋子外,苏玉予的一张脸铁青,半句话也不说……
整个院子剑拔弩张,已然憋闷的让人说不出话来!小兰连忙过去接下她手里的食盅,挥手要她赶紧离开。转过身,走到苏玉予身边,小兰的声音已变的发抖,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三少爷……”
苏玉予看也不看她,一推手,走进了屋子里。
第二十二章
苏玉予面无表情,进屋子的时候,适靖已惊的站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原本趴在床上的魏子雷也猛的撑身而起!虽然背上的伤让他疼的面色发青,此时却是一声也发不出来。之前铁了心说的“定要离开”,此一时见到了苏玉予,竟也不由的觉的背寒。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苏玉予的气势不若凡响,如果现在让他再将刚刚的话重复一遍,他定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三少爷……”小兰捧着食盅在他后面跟了进来,叹气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两个人,满心的担忧。那样的话竟全被听了个真切,这次是怎么也圆不了场了,连个求情的余地都没。
满屋子的静默,满屋子的呼吸声,就连窗子外面轻微的风声也响的真切。
苏玉予却不说话,只是背手站在门口处,眼睛一刻也不眨的看着魏子雷。魏子雷暗自咬牙,胳膊也不停的发抖,他抖不是因为他怕,而是因为昏睡了几日才醒,根本没有力气保持这个双臂托身的姿势。可就在他撑不下去的时候,苏玉予忽然回身拿过了小兰手里的食盅,轻轻的说了一句:“你们都出去。”
这语气绝不是娇纵无理的三少爷!三少爷会在这种时候这样平静吗?小兰和适靖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了什么,可是三少爷的话却又是那样的清晰,虽平淡而和缓,又有着说不出的霸气!
小兰和适靖愣在原地,直到半刻后才缓过了神来,犹豫且担心的看了一眼魏子雷,均到了声“是”,缓缓的退了出去。
房门“吱呦”一声被合上,少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屋子里显的更加的静。魏子雷不晓得苏玉予会做些什么,心里上下的打起鼓来。虽然苏玉予表面上平静,可若说是因为刚刚他没听到那些话,就实在是太不可信了!这样侥幸的假设,魏子雷着实的不敢去想。但是,既然苏玉予刚刚听了个真切,此时为何又不马上发火整治他呢?……
看着苏玉予的脸,魏子雷皱了皱眉头,实在不明白他想怎样。
苏玉予看着魏子雷,抬步朝床边走来。魏子雷立即紧张的绷紧了身子,连原本睁大的眼睛也又抻圆了几分。苏玉予却难得的不介意,只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食盅放在了床边上,又伸手扯过了几个软垫子,一个个的塞到了魏子雷身下,好让他省点力气。
魏子雷惊讶的看着苏玉予这一连串的动作,心里反倒是更加的没底。如若苏玉予发了火,他还可以和他抗争一番,可眼下苏玉予这一串另他费解的动作和不名的态度,却让他害怕起来!
直到给他垫好了,苏玉予才伸手拿起食盅,轻声的说了句:“把汤喝了。”
魏子雷呆呆的看着他,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直等苏玉予又说了一遍“把汤喝了”,他低头看了看嘴边的勺子,才知道是苏玉予要喂他吃东西。
“……”恍惚的愣在那里,魏子雷好半天才疑惑的对上了他的眼睛,全然的不解,“你刚刚……没听到我说过什么吗?”难道是苏玉予是真的没听到,所以才没和他发火?
“呵~我只以为,对你做了那些事,你是连一个字也不会与我说了,却没想到你还能开口问我话。”苏玉予轻轻一笑,倒是显的极为的开心。一反之前要人去死的态度,任谁也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把汤喝了。”勺子又递了过来,魏子雷却本能的皱起眉头,难受的说了一声“不!”
苏玉予叹了口气,眼神变的冷漠下来:“如果你是想绝食的话,我就让你的母亲和妻子也没有东西吃。”
“你说过不为难她们!”
“那你首先要不为难我!!!”苏玉予“轰”的站起了身,一双眼睛都红了起来,“你就那么想死?那么想我不开心吗?……难道,就为了不顺我的意,所以就连我给的东西都不吃了吗!”
“……”魏子雷变他忽变的态度吓的一怔,这才想起来,他本就是喜怒无常的少爷,“不……不是。”
“什么不是?”听到他喃喃的说了一句,苏玉予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只是,恶心……”魏子雷叹了口气,没力气去和他吵。几日未醒,根本毫无食欲可言,刚刚猛的闻到汤味,只觉的冲头的恶心,所以才会说不。不过苏玉予是少爷不是大夫,哪里会知道这种事情。
“恶心?我令你恶心?!……”
“不是你,是……”
“是汤不对你的胃口?”
“也不是……”他一个武夫,哪讲什么胃口不胃口。
“那是什么!”这样的理由苏玉予根本不接受,他大吼了一声,整个人都狂燥起来。魏子雷没有办法和他说清楚,只被他喊的头疼,干脆捧起那盅子,一口气将汤了下去。苏玉予看着他大口大口的灌汤,原本的狂燥便安抚了。可是刚刚放下盅子,魏子雷就难受的呕了一声,趴在床边吐了起来。
“子雷!”苏玉予连忙上前,伸手想给他顺背,却被他背上的伤阻止了……那班班驳驳的鞭伤,纵横了整个光洁的脊背,原本柔滑的麦色肌肤已全被鞭伤遮掩,一条条一道道,结了血痂,看了只令人心痛。一想到此一番伤都是自己命人弄出来的,苏玉予不禁软下了手,心里堵堵的。
魏子雷呕出了胃里所有的东西,难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趴在床边大口的喘着粗气。苏玉予看着他泛红的眼圈,才知道他是真的吃不下东西。起身走到桌边拿了杯茶来放到他嘴边,一句话也不说。魏子雷此时正难受,哪里会喝茶,苏玉予轻声道了句“漱口。”,他这才把茶喝了下去,在嘴里咕哝了一番又将它吐了出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叹了口气,算是开始要说的话,苏玉予犹豫了一刻,还是伸手摸上了魏子雷的背,明显的感到他一震,手下的力道更加的轻了。
“四年前你爹爹和哥哥在查办江南黄金案时一起失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在你父亲和大哥失踪后的第二年,你继承父亲衣钵做了捕快,一年的时间里就成为了江南一带的神捕。但因为不肯相信父亲和哥哥的死讯,所以你一直在办案的时候各地查访,想要打听出当年黄金案的内幕。一年前在追捕逃犯时,你捕获到了当年黄金案其中一个参与者,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你的父亲和哥哥可能还未死,当年他们身受重伤被黄金岸的主犯囚禁,可能离开了江南被带到了京城来,所以你才肯调动到京城大理寺来任职。也是因为如此,你才不肯留在任何别的地方,只想做捕快,以便你找到父兄……无奈你倒霉遇到了我,为了保全母亲和妻子,所以才委屈自己进了苏府来。本想着等上一段日子再想办法离开,可心中忧挂父兄,又不肯乖乖受我屈辱,所以以死相抗……我说的,可都对吗?”
魏子雷除了张大嘴巴看着他,还能说些什么?连自己离开江南前才知道父兄未死之事他都知道,那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从他当初当捕快到今天调动来京、不肯放弃捕快一职的原因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自己还能说什么?
“你不回答,就是我说对了。”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便知道。”以他苏玉予的能力,想打探清楚一些事情还不是难事。
“既然三少爷知道我的苦衷,还望三少爷能给我一条生路。”
“留在我身边难道就是死路了吗?”像是被魏子雷的话伤到了一般,苏玉予忽然一脸的难过,连神情都暗淡了,“……你求我也无用,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
“既然你已知道一切的事情,就该知道要我留在这也是不可能的!”魏子雷伸手抓住了苏玉予的袖子,语气坚定,却带着哀求。之前不求苏玉予,是因为苏玉予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没必要和他解释。然此时他既已知道了,魏子雷希望他能放他出府去,让他寻找自己的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