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西尽头的有处院子叫止园,所以那处湖便叫止湖……”
“止湖?”子雷反问了一声,稍稍思索起来。这止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为何自己只是随便一问,小兰和他就都变了态度?
“公子!”小兰见他满腹的问题还想开口,连忙递上杯茶止住了他的话,并轻轻的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了。可她这样做,反倒让子雷更加好奇了。
就在他还是不甘心的想知道时,苏玉予忽然冷冷的开了口:“以后你不要问止园的事,也绝不许进去,听清楚了吗!”
……子雷一震,相比苏玉予冷冷的语气,让他难受的是苏玉予冷漠的眼神。那双看着他时总是温柔又渴求的眼睛,此时,有的竟只是危险和威胁,甚至……透着杀意!
如此的气氛,谁还有游湖的心情,苏玉予吩咐了一声“靠岸”,小船便立即朝岸口驶了过去,船上的三个人,都陷入了无法摆脱的尴尬里。
游湖回来,苏玉予吩咐小兰去准备点心,便径直的朝着书房走去。这样的气氛本来实在是不想随他一起去的,可之前被他吩咐过,无论到哪里都得和他形影不离,所以子雷此时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你记得你刚来时我说过什么?我说你既是我的护卫,就得一刻不离的跟在我身边保护我。不过保护不保护是其次,重要的是我半刻见不到你便坐立难安!所以子雷,你得答应我随时都在我身侧!’这甜腻又肉麻的话还是中午用饭时他一遍遍说的,可此刻他便一身的冷漠,好似恨不得将他掐死一般。这不由的令子雷低落,好不容易调试好的心情也又乱了起来,让他犹豫着是不是该这样跟随着苏玉予而不想离开的事。而且,这也令他更在意那个止园!……他本不是好事之人,也实在没有兴趣去探听别人的秘密,可他实在是想不通游湖时自己说了哪句错话令苏玉予的脸色那般难看,所以所有的原因,便就只因那止园了。
此时苏玉予正坐在书桌前发呆,眼神透过窗子不知在看些什么,帅气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虽然他并不开心,可也看不出他有怒意,子雷站在书桌旁看着他的侧脸,多想探视那深邃眼眸里藏着的秘密,可苏玉予却只给他看侧脸,并没有和他详谈的迹象。苏玉予现在是七分离魂三分惆怅,竟将他整个给忽略掉了。子雷深深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叹气声让苏玉予微微回神,他看着站在身旁的子雷,微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倒是当真不知道他一直站在那里一般。意识到自己该说些什么,可又实在不想说话,苏玉予便道“研磨,我想写字”,子雷也只好拿起玉石杵来给他研磨。既然子雷已经有了事做,他便又可以安心的发呆了。
不一会儿,书房的门被推开,小兰端着点心走了进来,不过显然他的主子此时并没有享用的心情,她便将点心摆在了窗旁的高几上,又走到子雷身边接过他手中的玉石杵,示意他先用。看了看还在发呆的苏玉予,子雷只好先坐到了窗子边。虽然苏玉予的眼神正透过窗子,可他的视线却丝毫没有落在坐在窗边的子雷身上。
“小兰,”苏玉予忽然开了口,那口气里带着几分庸懒和不快,“他去了多久了?”
“快有一个月了。”
“那书信呢?”
“刚到时曾来过一封。”
“对啊……”那封信不正是自己第一次要了子雷的那晚送到的吗,没想到日子过的这么快,都已经一个月了。
“他还要何时才能回来啊……”这句话带着幽怨和期待,竟似是盼君早归的娇娘子!
“快了吧,此行预定三个月,再有两个月怎么也回来了,不管怎么说中秋总得回京来过啊!”小兰似是安慰他,可一听说还剩下两个月之久,苏玉予便使劲了叹起气来,那样子既失望又无奈。
他们在说谁?什么何时走何时回?……自己一句也听不懂!
子雷坐在窗边暗暗纂紧了拳头,听着苏玉予和小兰在一边一问一答似乎当他不存在,不由的心里不快。只给他摆上几道点心便不理会他了,当他是什么?
“三少爷,你既然挂念着,为何不写封信遣人送去呢?”
“对啊!”好似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一般,苏玉予一听此话顿时来了精神。之前只顾着在心里生闷气,早把写信这码子事给忘干净了,刚好墨也研好了,他伸手抓过纸笔,稍做思量便低头写了起来。子雷坐在窗边看不见他写的是什么,不过好象是首诗,因为才一刻他便写好了。
苏玉予放下笔,将信拿在手里默念了一遍,嘴角边微微上扬,竟露了一抹青涩、害羞的笑容!这令子雷又惊讶又好奇。
“三少爷,”小兰将信封交给他,他便小心的将信折好塞了进去,又用玫瑰胶封好粘上玫瑰花瓣才算满意。瞧他极致小心的模样,子雷实在想不出这信是寄给何人的,竟这般的让苏玉予重视。可不一会儿,苏玉予脸上的光彩退了下去,换上了满心的抑郁。似是想到什么,他不快的将那封信团了,顺手扔进了废纸缸里,眉头也皱了起来,
“算了!他走时那样待我,我又何必写信给他倒贴他好?哼!……”既不满又含怨的哼了一声,苏玉予把他飘散的心思收了回来,这才注意到一直坐在窗边的子雷。
“小兰,你先下去。”
“是。”小兰欠了欠身子便退了出去,临行前还不忘给魏子雷倒了杯茶,可子雷此时哪有喝茶的心情!
等到小兰出了门,苏玉予便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子雷身边,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瞧瞧满高几上未动过的点心和子雷不好的脸色,他轻轻笑了笑握上了子雷的手。子雷不悦的猛然抽手不想和他有接触,可没想到苏玉予却握的死紧,挣来扯去也和他分不开,只好任命的不去理他,任由他握着。
“你生气了?”苏玉予用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子雷的虎口,口气温柔的很。
“我为何生气?”子雷严肃的反问,反倒是让苏玉予愣了一下。本来还以为子雷会不理他或是赌气的说“没有”,可他如此冷静的反问自己,反倒是让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因为之前游湖时对你说了那样的话,刚刚又冷落了你,所以怕你生气嘛。”
“若是怕我生气便不会做那些事,既然做了,便说明三少爷你是存心的,既然三少爷有意让我气,我不气,岂不是扫了你的雅兴?”
“嘻~!你到底还是气了。”苏玉予微微一笑,知道了子雷气他刚刚的行为,心里竟有点甜蜜蜜的。若是子雷对他没有感觉,才不会管他是什么态度呢。
“哎……”子雷半笑半讽的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肯再看他。趁着苏玉予不防备,他便猛然一抽手,从苏玉予的掌中逃了出来,一句话也不肯和他说。
不说也没关系,因为他可爱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那样鼓鼓的腮帮子,说他没在吃味,就是傻子也不会相信嘛!更何况苏玉予又不是傻子。
“饿不饿?来,喂你吃点心。”见他不说话,苏玉予便拿起一块荷叶玉莲糕送到他嘴边,谁知这样的动作却触怒了子雷,让他一瞬间狂燥了起来。
“不用!”猛的站了起来,呼吸也变的粗重,身下的椅子因为他过猛的力道而错了位,和桌子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他则是双全紧握,身子也怒到抖了起来。
“子雷?……”苏玉予有点惊诧,更多的则的不解,不由的随着他一起站了起来,“你怎么了?”就算是吃味,以子雷的性格也不会表现的如此激烈。
“你当我什么?苏三少爷养的狗?……抱歉,我是被喂了点心也不会乖乖叫的狗!”
“你!……”猛然抽气,苏玉予总算是清楚了子雷发怒的原因。看来吃味是小误会是大,子雷竟把他一番好意的宠爱当做是侮辱了。
他喂他只是因为宠他,所以才会这么做,子雷竟以为他把他当成了会摇尾乞怜的狗儿,哎呀呀,这可真是破坏了他的一番好意。
“我怎么会把你当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既然没有,就不要给我喂食!”
“那好,我不喂,你来喂我总好了吧~!”
“什么?”
还没等子雷反应过来,苏玉予已握着他的手拿起一块点心,直接送到了自己的嘴里,末了,还贪婪的舔住他的手指,狠狠的吸了一下。
“啊!”子雷大惊,只觉得那一瞬间心脏好似被麻痹了一般,身体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快感,让他连忙将手抽了回来。
苏玉予咽下点心,暧昧的贴了上来,环住他的腰轻吻他的耳朵,借着他还有些发愣的机会上下其手起来。
“这下不气了吧?……这点心好吃的很,你却偏偏辜负了我的好意,还说我是在侮辱你,真是不该!”说完,便忽然吻住了他的唇。
苏玉予的嘴里还有淡淡的玫瑰香气,令子雷不禁失神,不由的沉溺进这缠绵的吻里。可书房的门偏被轻轻的扣响,小兰在门外开口道:
“三少爷,大少爷有急事找你,说是要你马上到南院去。”
“知道了!”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子雷,苏玉予看着子雷此时满面羞红的模样,实在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可南院又不得不去。叹了口气,他拿起一块点心送到子雷嘴边,半是幽怨的说到,“现在我喂你可吃了?”
子雷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得不好意思的张口将点心吃了下去,随即便听到苏玉予高兴的笑声。
“好了,我去南院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你回房去休息一下好了。”
“不要我跟着?”是他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行影相随的吧,怎么此时又叫他去歇息了?
“不必和我一起来,我向来一个人去南院,所以你也可以借机偷懒了啊~!不过……”苏玉予坏坏的贴了上来,忽然上前一咬子雷的耳朵,“除此之外你绝不可以离开我半步,尤其是在床上~!”
“你!……”子雷顿时涨红了脸,奋力的将他推开,心中却“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直至苏玉予笑哈哈的离开了书房,他才稍松了口气在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
口里还留在淡淡的玫瑰香,被他吻过的感觉也还残留着,子雷伸手轻轻的触碰自己的嘴唇,只觉得身子都快起火了一般。以前在这种时候,小兰的敲门声就好象是救命鼓一样,可这一次,竟让他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对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子雷猛的站起来大步走到书桌旁,从废纸缸里拣出了那封信。信已被揉皱了,他本不该偷看,可又实在忍不住的想知道这信是写给谁的,鬼使神差,手指已按照自己的意志将信封拆了开来。
应入眼帘是几行工整的小楷,果如子雷之前所料,苏玉予的确是写了首诗。
“凭楼遥望江南乡,孤行独饮浅眠尝。
千缕青丝愁万里,挥剑欲断断魂肠!
如此初夏深秋泪,沾湿丝衫无语慌,
纵知帝园侯门深,情乱止园勿相忘。”
落款是“予儿”二字。
这!……
如此缠绵的言语,如此亲昵的留名,就算他只是一介武夫也读的出这是首相思寄情的情诗啊!
这信的收主到底是何人?居然能让苏玉予写出这等缠绵悱恻又惆怅的诗句?……那止园,他问不能问,近不能近,可诗中竟有“情乱止园”一词。
对方是何方神圣?……“帝园侯门”?难道是皇家贵戚的千金不成?若真是这样,倒也是实该保密,可他们之前说什么“此行预定三个月”,有那个公主能出如此的远门?
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子雷看着窗外,只觉的有种说不出的预感……而夏日燥热,令他更加难安……
第三十一章
屋外的蝉“知了、知了”的叫个没完,让原本就燥热的天气更加烫了几分,但是子雷的心里更乱,所以二公子连着叫了他几声竟也没有听见。
“子雷。”见他还是不回应,适靖把“魏兄”二字改成了“子雷”,顺带手晃了晃他的肩膀,这才算是把失神中的他给叫了回来。
“啊?……二公子,你何时来的?”
“你啊……”适靖摇头叹了口气,看着子雷的模样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来了有一刻了,怎么叫你都没反应!莫不是天热你中了暑吗?”说着,还把手探了过去。
“没有没有。”子雷连忙站起了身子,满脸的不好意思,“啊,二公子找我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听说三少爷过南院那边去了,今天天气又好,所以找你出去走走。不过……你好象是有心事?”
“我……”子雷犹豫的拖了个长音,本能的将纂着信的手缩到了身后。适靖跟着苏玉予很久了,那个园子的事他一定知道。不过……却不知道能否问他,也不知该如何问起……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适靖敏锐的打量着他,难得看到平日里憨直的子雷竟面露如此的疑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干吗一直藏在身后?”
“……”子雷秉了口气,抬起眼看着适靖,将手里的信交予了他。适靖接过,打眼一扫,立即变了脸色!
“这是三少爷写给……你从哪里得来的?三少爷若是知道你看了!……唉,这……这信看不得!”
“是他丢在纸缸里的。”子雷仔细的瞧着适靖,看着他把信塞回信封里,又将信封塞回到纸缸里,却还是神色凝重。这信到底是写给何人的?看来适靖清楚的知道,可他为何担心成这样?
“你跟我来!”适靖一把拉住子雷的胳膊将他带到了湖边,登船直接划向了北莲庭。上了庭,再不怕说话被第三个人听见,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魏兄,今日你看了信的事,绝不可说出去!”
“为什么?”子雷凝了凝眉头,不解;“信里并没要紧的,为何二公子你担忧成这样?莫非……这信,和那园子有关系?”说完,子雷转过头,眼神穿过窗子直飘向了止园的所在,可下一秒适靖就转到他的身前,严严的挡住了他的目光。
“魏兄,你千万听我一句,不管是信还是那园子,你千万不要在三少爷面前提起!”
“……”越是这样说,子雷心头的疑问就越重。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何说到那园子不仅适靖变了脸色,就连苏玉予也是那般的不悦?还有,那封信也必和此事有联系,可究竟是些什么联系?
“二公子,这里究竟是有什么秘密?你不说,我断然不会断了想知道的念头。”
“没什么秘密,只不过个人有个人的禁忌,那园子便是三少爷的禁忌罢了。你千万莫提,也不要去里面探!抱着好奇心问这件事而送了命的,可不止有一个人了……”说到此处,适靖叹了口气找把椅子坐下,忍不住的捏上了做痛的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