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头, 好痛。
又是到酒吧街的日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 一星期一次的头痛。
不管吃了多少必理痛, 头依然像要裂开似的…….
即使走到急症室, 注入三人份的止痛剂, ……., 到了最后医生叫我忍耐, 反正第二天便会没事。
从 ‘蓝精灵’、 ‘冰’， 到’紫罗兰’，‘海洛英’, 几乎所有的都尝遍了。
那该死的头痛仍旧每星期准时报到。
直至那一天, 我走到酒吧街, 在喝下不知第几杯后, 迷迷糊糊间感到被人扶着离开。
不同于顶上要炸开似的痛, 身下传来的是全身撕裂的感觉。那时我什么都不想, 脑子里只有痛。
我醒来的地方是在附近的武华酒店总统套房，身体已被洗得干干净净。面上凉凉的。是汗? 是泪? 还是未干的洗脸水?
我走到服务台准备结账, 经理说房费已付清, 那人亦没留下只字词组。
哈, 想不到会遇到好人, 我的第一次给他也不枉了。
之后每星期我都会到酒吧, 不仅是为了那该死的头痛。
我迷上了那可以令人忘记一切的感觉。
我每次都会找不同的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说华语的说日语的说外语的……
没关系啦, 反正我也看不见，虽然我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没错, 我天生是个瞎子, 这是我小小的秘密。
即使你站在我身边, 也不会看出来, 就连跟我共事了2 年的同事, 都不知道。
上天夺去我的灵魂之窗, 却给了我读心的能力。所以一直以来, 我都是透过别人的眼睛看世界。
只要我想, 不管是你牙牙学语时的第一句, 还是你的信用卡密码, 所有在你脑袋中的记忆, 都可以读取。
但别人的悲哀愤怒贪嗔恶恨, 我同样可以知道到, 不管我是否愿意。
幸好, 并不是感同身受, 否则谁受得了。
我自出娘胎, 不, 可能是在娘胎里已戴着一双金黄色的耳环, 怎样都脱不下来。但有一日, 好像是是我18岁中的某一天 (不是要换身份证的话我都忘了)
它们却碎了。
那天, 不但头痛得比以前都厉害, 心更有如被万吨巨石压着, 各种负面的情感自四方八面涌入身体里, 彷佛有一大团黑影在后面追着,
像要把我吞噬，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惧。即使是以前在战地的日子, 我也未曾如此惊慌失措。
我没命的跑, 死命的跑, 跑得鞋子掉了, 呼吸差点没有了, 心脏也几乎要跑出来, 就是不敢停下来。
身体终于受不住, 我跌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时, 我见到前面有团光, 感到那团黑影还在身后, 我不加思考地推门便进。
店内播放着柔和的轻音乐, 没有嘈杂的人声, 这里使我很安心。我找了个位子坐下, 叫了杯威士忌, 心跳慢慢到平常值。但顶上那股疼痛仍挥之不去,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 最后被人扶着离开。
经过那次之后, 我每星期都要到酒吧报到, 否则那团黑影便会追上来, 恐怖的经验我不想再多来一遍。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在我头痛时那种能力会暂时消失。这倒方便了我选择, 不必理会对方是谁,
不必想对方是什么人。要知道这世上有清纯如蒸馏水的人没有几个, 这种人也不会出现在酒吧。
算起来经已过了半年, 我也算是’阅人无数’, 但不知为何, 我有一个奇怪的直觉, 这半年上我的都是同一人!
所以今天, 我找了两个。
荒唐过后, 其中一人不死心地在我面上摸了一把。
‘小亲亲, 我们到宾馆继续下半场好吗?’说完还想亲过来。
我一手把他推开。说实话, 没有头痛时我是非常非常讨厌跟人接触的。
‘ФИЭжψ’我默念在战地时学会的冰封咒, 中咒者会结成冰块, 身体随即连同冰块一起融解, 化成一滩水。
我一直用这善后, 干干净净的, 中咒者还未有感觉便已死, 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不留下任何麻烦，这是我的格言。
感到冰块融化得差不多, 我转身离去。
2.
今天, 是上班的日子。
我在一家本地证券行工作。
16 岁时, 刚来到这个城市。没有亲友, 没有学历, 但这家公司的老板聘用了我当杂工…… 工资是外面的三份一。而我, 留下来, 一直工作至今。
证券市场个好地方。什么仁义道德, 礼义廉耻, 全派不上用场。这里是权力, 欲望与金钱的斗兽场, 是把人性中最贪婪污秽面赤裸裸地呈现的展览馆。反驳?
不信? 这是因为你未涉身其中。你该庆幸。
‘叩叩’秘书孝天如常地送来咖啡, 室内顿时香气四溢。
窗外, 海面泛着刺眼的白光, 今天天气很好。 我开启计算机, 准备工作。
忘了自我介绍, 我叫兰西亚, 今年18岁半, 名片上的衔头刚在3个月前改为’行政总裁’。 一个虚名而已, 我的工作实际是替人买卖股票,
从中赚取佣金, 或是管理费。
有人会叫这做投资顾问, 不过大部份人会称之为股票经纪。
两年前我只是个杂工。弄成现在这样子也只因一念之仁。
孝天是公司里的股票经纪。他因投资失利, 欠下巨债。这是常有的事, 本与我无关。
那天他失魂落魄地离开, 我与他擦身而过。感受到他绝望想轻生的同时, 也知道他有一个四岁大的小儿子。
如果他死了, 小孝天会成为孤儿。
这也没有什么, 世上孤儿何其多, 再增一个又如何!
但我 ‘看见’了, 小孝天有一头漂亮的金发, 一双翠绿的大眼睛。
不知为何心软。
于是, 我多管闲事。
可是, 这个不知感恩图报的家伙, 给我到处宣扬, 把我说成股神再世。
于是, 当时年仅17岁的我, 成了名义上的 ‘董事助理’。
到了18 岁, 成为正式投资顾问。
3 个月前, 再升任为行政总裁。原因是有公司掘角。
我的客户不过10个, 管理的资金至今总数也不过是20 亿, 虽然半年前只有5亿。
我无意增加客户, 毕竟, 最初选择转职的理由是可以减少跟人接触。
但凡事都不能尽如人意。
‘兰西亚, 神风商事的课长吉川富郎来了’ 刚要离开时, 孝天跟我说。
吉川富郎是其中一个客户, 也是神风商事社长的儿子。年约40岁, 典型的中年人:中年人身材及地中海发型。附带一提, 神风商事现时资产大约有500亿。
‘兰西亚, 去喝杯咖啡吧。’ 像怕我会拒绝, 他赶紧补上一句 ‘我有些投资上的事要跟你商量。’
今天的心情还好, 我跟他到附近的咖啡厅。
我点了杯红茶, 与他相对而坐。
‘兰西亚, 小川株式会社想投资, 你要我帮你介绍吗?’ 他说。
‘随便。’ 其实我不大想增加工作量。
‘那, 你怎样谢我?’ 他笑问道。
这时, 侍应送来热烘烘的红茶。
桌子下, 不安份的手就要摸上大腿。
‘我好想把我的奶加到你的红茶里……’
他料定我在公共场所不敢发作, 色迷迷地说。
‘啪’ 的一声, 我把红茶连杯往他头上掷过去。
‘你自已喝个够。’
我拿出一张钞票, 放在桌子, 准备离去。
‘你…..给我记住。’
3.
一大清早到办公室, 还未坐好, 孝天便推门进来。
‘兰西亚, 不得了, 吉川先生要取消账户!’
一面惊惶失措的样子,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 这是你的工作, 不用我教你吧!’
‘可是, 他是大客户啊。’
见我毫不在乎, 孝天反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 突然说要取消账户, 之前毫无先兆。 兰西亚你昨天得罪了人家吗? 这样, 我去准备点礼物, 向他道歉便会没事的…..’
说毕便想推门。
‘站住!’
他停下来。
‘给我倒杯咖啡’
‘可是……’
一副想哭的样子! 靠, 一个25的岁男人装什么可怜。
‘我的事要你管吗?’
‘……’
好像还想说什么。
‘还不快去’
‘是’
麻烦终于走了。
我开打计算机, 准备工作。
中午, 老板走进来。
‘兰西亚, 吉川是大主顾啊。 他放在这里的资金有5亿呢!’
他很生气, 可是不敢对我怒吼。
‘不过是少了个客户而已。’
我冷冷地说。
他看了我一眼, 知道多说无用,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次的事不提了。今早小川株式会社的社长来电, 点名要你负责管理他们的投资。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
走一个来一个, 没多没少。
‘还有什么?’
老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用读心也知有事。
‘是这样的, 小川会长有个世侄, 想来跟你学习。’
见我略为凝眉, 他连忙又说:
‘先见一下, 再拒绝好吗, 这样我也好下台’
算了, 反正花不多了多少时间。
‘好吧!’
‘他会下午过来。’
***
下午, 收市后 孝天说小川株式会社的人到了。
‘请进。’
孝天先推门进来, 身后好像有个人跟着。
‘你好, 我是费瑟。请多多指教。’
他笑着说。
4.
自他进来后, 我便感到有点不寻常。
四周的空气变得很清新。有一种阳光照入暗室的感觉。
他全身散发着夏天的气息。
这种人不适合在黑暗中打滚, 尢其是在股票市场这种到处充满腐臭气味的地方。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个印象。
然后, 我发现, 透过孝天的眼睛看不见他!
尝试读取他的思想, 但不管试了多少遍, 都没用。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换言之, 在他面前, 我是个真真正正的瞎子。
他究竟是什么人?
危险。
他不能在这里工作。
接着, 我发现，对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悲伤? 害怕? 愤慨? 无奈? 怀念? 内疚? 高兴? 绝望? 还是……
我也说不上来, 总之是许多不同的情感混杂在一起。
但是, 这个人很危险, 我更加肯定。
他绝不能跟在我身边。
我讨厌跟人碰触。对于他伸出的手, 我原本不想回应。但, 不知为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也伸出手。
‘我叫兰西亚’
他用力握住, 摇了两下。
这时, 孝天推门出去了。
‘ 请坐。’
我尽力保持平稳的声音。
‘ 你的事我知道了。我觉得费瑟先生你在小川株式会社中会有更好的发展。’
他应该憧我的意思。
‘兰西亚, 你这办公室什么都好, 就是太暗了!’
他根本没有在听!
身后传来‘唰’一声。
‘不错嘛, 有海景。这样把窗帘收起来, 感觉果然好多了。’
我讨厌别人在耳边吱吱喳喳。
‘哇! 兰西亚, 你这里好大啊! 我看我的桌椅就放在你左边好了。’
有谁说过让你留下吗?
我决定直接把他赶出去。
‘费瑟先生, 我跟你说……’
‘不要叫我先生, 叫我费瑟。’
‘那费瑟……’
‘兰西亚, 我爱你。’
我当场愣住。
然后, 唇上一热。
‘ 就这样啦! 我先去准备, 明天见。'
5.
奇怪的人。
可是, 更奇怪的是我!
若在平时, 我早已避开, 或是叫他好看了, 那会让他得手!
更重要的是, 我居然没有讨厌的感觉!
今天怎样啦!
明天一定要他离开!
我边走边想, 差不多到大门时才发现有 ‘东西’ 跟在后面。
我住在半山一家双层小洋房, 房子前面有个小花园。房子有我设计的自动清洁及防盗系统。
我不动声色, 把手放在大门旁的感应器上, 大门随即打开, 我赶紧进入及把门关上, 那知小东西更快, 已经进来了。
‘喵~~~’ 小东西在我脚边猛蹭。
牠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加上, 我感到牠很喜欢我。于是, 决定先给牠一点牛奶再打发牠离去。这, 不像平日的我会做的事。
小猫喝饱牛奶后, 躲到我的床上睡着了。还真会找地方! 算了, 待牠醒来再走吧。
直到我上床休息, 牠还在睡。睡着睡着, 居然滚到我的怀里, 还用小面不住蹭呀蹭。奇怪的小猫, 难道把我当成了爸爸?
牠的体温传到我身上来, 对于从小就不跟人亲近的我而言是一种新体验。感觉还不错,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眼前见到的是一个广场, 中央有个水池。这是什么地方?
每天晚上我都会做梦, 而且清楚知道自已在梦境中, 因为只是在梦境中双眼才能看得见。但每次做的都是恶梦, 还好醒来后什么都记不起, 余下的只有冷汗。
这时, 有个10来岁, 穿着古装的金发小孩从旁边的小草丛中跑出来, 他手中握住一把玩具小刀, 被后面的两个朋友追着跑。
跑着跑着, 遇见一个蓝发小孩。 在心中暗夸漂亮的同时, 他一把抓住蓝发小孩的衣岭, 把人家拉上水池边, 架上小刀, 对追来的朋友说:
‘别动, 否则公主会没命!’
‘公主, 我来救你!’ 他的朋友配合地叫道, 跟着也走上池边
四人推推碰碰, 结果都跌落水，弄得混身湿透，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回学校换衣服。可笑的是那金发男孩以为蓝发小孩是女的, 走去偷窥人家换衣服!(小色鬼)
才发现也是男的!
场境一转, 那金发男孩躺在树上躺懒, 看见蓝发小孩被小马舐着, 还高兴地笑。他看得入神, 一不小心便跌下来, 压住了蓝发小孩。眼见蓝发小孩一面不悦,
他赶紧跟人家赔不是, 又自我介绍道: ‘我是3年甲班的费瑟, 你呢?’
等等, 费瑟? 为什么和那家伙的名字一样? 这个梦好奇怪! 喂喂, 谁在舐我?
***
我慢慢醒来, 面上仍被舐着, 温温热热的, 好痕。 别舐了!
是小猫! 我记起来。
刚才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更奇怪的是我居然记忆尤新!
‘喵~~~’ 好啦, 我知道啦, 给你牛奶, 喝完乖乖离开吧!
我也该上班了。
6.
我比平日早了点回公司, 那知有人比我更早。
桌椅早已放好, 稳稳放在房间的左侧。
动作真快。孝天那家伙是在干什么的!
他端咖啡进来的时候, 我叫他把桌椅搬走, 否则便去取解雇信。
这时, 费瑟进来。
‘早啊, 兰西亚。’
似乎嗅到不悦的气息, 他又说:
‘别这样凶巴巴嘛, 来, 笑一个, 我喜欢看你的笑容。’
你以为在哄小孩子吗?
‘费拉先生, 我没有请你进来。’
‘可是, 昨天你可不反对啊。’
委屈的声音。靠! 是男人的就别给我装小媳妇。
‘我没有答应。’
‘不作声就是默许了! 不行啊, 堂堂 ‘股坛炼金术士’ 怎可撒赖? 应承了的事就要做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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