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砂疑惑道:“吃的?”旋明白过来,戟天布置的这玩意是个捕兽陷阱。
戟天把绳子末端交到辰砂手里,指了指树上绑着的活结,道:“你闭上眼睛,我说好,你就用力拉绳。”
辰砂好奇道:“能抓到什么?”
戟天笑答道:“你想吃什么,我就让它来什么,或者是熊,或者是鹿,总之由你的愿望决定。”
辰砂想了想,答道:“我猜会是兔子,烤兔子很好吃。”
戟天调侃道:“等你睁开眼,我会给你一只大家伙。”
辰砂闭着眼睛笑道:“要什么你都能给我?”
戟天看着闭上双眼的辰砂,温柔地说:“当然,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他低下头,轻轻地在辰砂脸上吻了吻,柔声道:“来,亲爱的,拽绳子。”
过了一会。
戟天肩膀上抗着一只梅花鹿,另一手牵着辰砂,笑吟吟地走向客栈。辰砂脖上松松挂着一根绳子,两只雪兔一只一边,被拴在身前晃来晃去。
辰砂心满意足地说:“你力气还挺大的么,还以为你背不动它……”
戟天谦虚地笑道:“我一拳可以打死一头老虎。”
“过了过了……”辰砂莞尔道:“说你胖你就喘。”
戟天大笑道:“哪儿学来的话?又是文元家的痞子教的?”
辰砂安静了,戟天知道他想起诃黎勒,两人牵在一处的手彼此握了握,辰砂放在戟天温暖手掌里的手,不易察觉地抽了出去。
他的四根手指抽走后,冷风吹进戟天的掌心。
“还痛么?”戟天问道。
辰砂笑着答道:“被切下来的时候很痛,现在一点也不痛了。”
辰砂又问道:“将军也把那位公主的手指给砍了?”
戟天“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戟天站在旅店后门处,敲开厨房的门,道:“把这些交给他们处理,付点加工费,晚上让他们炖了鹿肉端上来……”
辰砂解下那两只雪兔,交给厨娘,倏然间在他们头顶的二楼处,窗户砰然炸裂,一阵玻璃碎渣如暴雨般飞了下来!
“小心!”
戟天风衣一卷,护住辰砂头部,只见一道灰影从国王套房的卧室内飞出,冲向雪地。
“八月——!”芙蓉夫人的尖叫声从窗内传来。
戟天登时跑出几步,抬头瞥向二楼破碎的窗户,吼道:“怎么了!”
昆布幸灾乐祸地大喊:“刺客把人抓走拉——”
芙蓉夫人在二楼跺脚尖叫道:“你们究竟干什么吃的!快追!”
戟天与辰砂对望一眼,昆布高兴的声音再度传来:“这不是我们的任务——要加钱——至少不能让我们吃水煮蛋!我这就派副团长和团员去救她——!”
“……”
戟天问道:“救?”
话音未落,二楼窗内再次跃出一个身影,在半空中敏捷地一个翻身,诤然抽出腰间利剑,稳稳落地!
那是石韦子爵,他落地时,不易察觉地轻哼了一声。
“麻烦两位施以援手……”石韦满头大汗,单膝跪地,颤声道:“我妹妹被刺客抓走了。”
辰砂答道:“救。”
戟天点头,两人望向石韦,道:“走。”
三人静了片刻。
石韦的声音发着抖,道:“请……你们先去,我随后就跟上,舍妹就拜托你们了!”
戟天点了点头,道:“你呢?不去?”
辰砂同情地说:“我们先走,他刚刚跳下来那会,把脚给扭了。”
17.香气扑鼻的炖肉
辰砂特别强调:“我不会拖累你,八月可能受了伤,你也可能会受伤。我会击剑,打手枪……我能帮你的忙。”
戟天笑道:“我完全没有嫌弃你的意思。相信我,打手枪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会打手炮……”
辰砂不懂“打手枪”和“打手炮”的涵义,也就完全没有意识到又被调戏了,放心道:“把你风衣帽子掀起来一点,好冷……”
戟天背着他的私家小药师,在山崖上几下纵跃,跳向高处。
他们并肩伏在一块石头上,望向低地上的一个平台。
平台上围了六名刺客,八月躺着,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向飘满大雪的天空,嘴角拖了一道血迹,一只手仍紧紧抓着她的玩偶熊。
另一只手,则被几名刺客牢牢固定住,血液从她手腕处汨汨流出,浇在平台中央的一个白色球形石头上。
辰砂问道:“那是什么?”
戟天疑惑地摇了摇头,道:“她还能撑多久?”
八月的嘴唇发白,并冷得发抖,辰砂道:“她……快不行了。”
戟天微一沉吟便道:“我去抢那块东西,引走周围的人,然后你救人。”
话音未落,黑风衣飘扬,戟天一脚踹上山石,如飞箭般直射而去!
“什么人!”
当即便有人反应过来。
戟天笑道:“你老爸!”瞬间一个翻身,在空中砰砰两枪,两名刺客的脑袋应声而爆!准之又准的爆头枪法下,刺客这才反应过来,吼道:“散开!”
戟天敏捷无比的空翻,踹上又一名刺客,把他踹得横飞出去,撞上山石。
“散开了好!”戟天笑道,单膝跪于平台上。
剩下的三名刺客抽出钢爪,大喝一声,从平台外抢上,戟天已伸手抓起平台中央的椭球形石头,深吸一口气,再次纵跃!
“糟了!”
“追!”
戟天捞到那物,马上放进衣袋,闪身堪堪擦过林立的黑石,逃了。
三名刺客登时发狠直追,跟随戟天消失在山石后。
“八月!”辰砂匆匆奔下来,他以手掌抚上八月冰凉的额头。
“妈……妈……”八月呻吟道。
辰砂取出一瓶生血强心的药剂,喂八月喝了下去,小女孩被呛得直咳嗽,辰砂又手忙脚乱地把她抱起,道:“八月,别死,别死……”
八月的气息渐弱了下去。
辰砂脑内嗡的一声,遥远的天空中,仿佛有一个亲切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朝他说了句什么。
辰砂吸了口气,抬头道:“谁?谁在和我说话?”
八月倒在辰砂怀里,辰砂猛然摇头,想把那幻听驱逐出脑海,他静了片刻,忍不住仔细思索那天空中话语的意思。
辰砂把那零碎的字,词艰难地拼凑起来,喃喃道:“赐予……生,我……”
他把残缺的四只手指按在小女孩的额头上,闭上双眼,手上焕发出一团浅浅的白色光团,低声道:“我赐予你生命。”
光芒浸入八月冰冷,弱小的身躯,她恢复了呼吸,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一声枪响,令辰砂倏然睁开了眼。
他喘息几声,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刺客倒在距离自己只有五六步远的地方。那是先前被戟天踹昏过去的守卫。
戟天收回枪,道:“辰砂,以后要记得,先解决掉不安全的因素再救人。”
辰砂心有余悸道:“谢谢,对不起,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
戟天背着八月,与辰砂一起离开山崖,走向旅店。
“那些人呢?他们要做什么?”
戟天茫然地摇了摇头,道:“被我甩开了。”
辰砂又道:“那块白色的石头呢?”
戟天略侧过头,笑道:“你看,如果八月是我们的女儿,我像个称职的,有安全感的老公吗,辰砂?我们结婚吧。”
辰砂完全无视了戟天的不靠谱提议,只不停碎碎念道:“他们为什么要捉她?不是应该捉芙蓉夫人吗?为什么要放她的血?白色的球又是什么?”
戟天笑道:“这是我们雇佣兵职责范围以外的事情,我要是能想明白,就不会在这里了。”
戟天又神秘地眨了眨眼,答道:“我猜八月和她哥哥的身份很特殊,待会你不要问太多,知道吗?”
“八月!”石韦一瘸一拐地奔上前,接过了昏迷的八月,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戟天耸了耸肩,笑道:“他们把她抓走,放在一个山谷里……嗯,我只趁刺客们不备,把人救了回来,或者您可以去查查?”
石韦敷衍地朝戟天点头致谢,便匆匆抱着八月上了套房。
戟天低声道:“亲爱的,你看。”
辰砂顺着戟天的目光望去,见到石韦把一只手按在八月的手腕上,伤口处,粘稠的血胶结了一层冰晶。
辰砂明白了,道:“石韦子爵是皇族?”
戟天赞许地答道:“聪明,这里面的事一定不简单。少管为妙。”
国王套房:
石韦一手握拳,像只亢奋的公牛,不断嘶吼道:“那些猖狂、卑鄙的小人!他们冒犯了您!我绝不允许他们活在这世上!”他抽出腰间的细剑,斩钉截铁地在芙蓉夫人面前一挥!
芙蓉双手捧着胸口,嗷嗷叫个不停。
辰砂与戟天嘴角微微抽搐,眼望斗志昂扬的子爵,沿着墙壁蹑手蹑脚溜了进来。
芙蓉夫人道:“啊!你受了伤,现在不能与那些鼠辈拼命!万一有个好歹……”
石韦道:“相信我!刚刚救出了家妹,现在让我再杀回去!”
芙蓉夫人拉住他的衣袖,好说歹说把他劝回了椅子上,道:“下次等他们来自投罗网……幸好八月没事,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对您交代……”
她的眼眶微红,正要悲泣出声,石韦叹了口气,安抚地把她抱在怀里。
昆布看了一会,带头“啪啪啪”地鼓起了掌,那掌声响亮而突兀,把辰砂吓了一跳,旋即辰砂与戟天,还有坐在沙发上的保镖也跟着莫名其妙地鼓起掌来。
戟天嘴角露出狡猾的微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拍子,不到数秒,众人的节拍完全被戟天带了过去,“啪啪”——“啪啪”声不停,听起来就像扇在石韦脸上的无数耳光。
芙蓉夫人愤恨地朝茶几旁的四人看了一眼,歇斯底里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继续吃水煮蛋!”
“你鼓什么掌,又要吃白水煮蛋了。”辰砂气急败坏地拍了昆布后脑勺一巴掌。
戟天笑道:“我们有炖肉吃,老婆,你忘了?”
“啊,对!”辰砂这才想起放在厨房的鹿和兔子,登时心花怒放。
昆布的笑容收敛,严肃,继而又开始笑,转头道:“老婆?我们有炖肉吃?”
“……”
辰砂又给了昆布的后脑勺一巴掌。
雪夜里一场莫名其妙的危机终于宣告结束,尽管被掳的一方以及掳人的一方仍是稀里糊涂,完全不知内情,然而戟天与昆布都识趣地保持了沉默。
芙蓉夫人对此陶醉的解释则是:“像我这么美丽的女人,总是命途多舛的,幸好睡觉时我朝着墙,刺客没有垂涎我的美貌,才得以逃过一劫。”
旅店老板可不管你多美貌,他为那块破损的玻璃窗,赔偿的叫价是足足八千金币。
对于芙蓉夫人,这无异于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已经在这间旅店住了整整三天,再赔上八千,就要过万了。
于是她与石韦子爵把那张赔偿的账单推了半天,最后不得不采取AA制,每人出足四千,并把虚弱的八月赶了出来,又摔上了门。
旅店老板的日子也不好过,空有一堆宰客得到的金币,却没有多少存粮了。
这导致一个鸡蛋抬升到六枚金币的高价,咖啡的行情也随之看涨。芙蓉夫人含恨把雇佣兵们的水煮蛋也减掉,自己则点了面包,冷火腿与煎蛋,独自呆在卧房里享用她优雅高贵的早餐。
正在这大雪封路,到处青黄不接的时节,昆布雇佣兵团的三人则围着一个小炭炉,吃起了满满一锅的炖肉。
戟天把鲜嫩的鹿肉舀到辰砂碗里,讨好地说:“老婆,这个是鹿腿上的嫩肉……”
辰砂满意地点头道:“这个不错,我爱吃……”
昆布讨好地说道:“老婆!给你吃个蹄子!哎呀!”
辰砂和戟天一人扇了团长后脑勺一耳光,辰砂又顺手也扇了戟天后脑勺一耳光。
戟天呲牙咧嘴,朝那保镖招手道:“老兄一起来吃点?”
保镖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就坐下了,只剩可怜的石韦子爵望着那锅肉猛咽口水。
滔天鹅毛雪,红泥小火炉,香味在套房中飘荡,像只荡 妇般从门缝里钻进了芙蓉夫人的房间。芙蓉夫人显然与香味进行了一番艰难的搏斗,最后,花瓶摔碎的声音传来,她获得了完胜。
当然,第二天她为那个花瓶付出了赔偿三千金币的代价。
数人吃完,昆布打了个响亮饱嗝,端着锅从石韦子爵面前经过,放在餐桌上。
戟天懒洋洋呵欠道:“睡觉睡觉,忙了一整晚……”他蹭到壁炉前,拉起毯子,把辰砂拖了过来,虚虚压在他身上,面对面搂着辰砂,大腿暧昧地蹭了蹭,架在辰砂身上,章鱼般地缠住了他。
辰砂吃饱喝足,已是困得不行,任凭戟天亲昵的抱着,便蜷在他怀里睡了。
厅内静了下来,数人都疲惫得很,各自沉沉睡去,只剩高贵的石韦子爵与芙蓉夫人唏哩呼噜,偷吃所余无几的炖鹿肉的声音。
不知睡了多久,辰砂醒了,他嗅到戟天脖颈上温暖的男子气息,再转头看时,天已全黑。
戟天像是比他更早睡醒,睁着蔚蓝色的双眼,望向壁炉内跳动的火焰,不知在想何事。
戟天温柔地小声道“再睡会?”
辰砂摇了摇头,爬到茶几旁喝了口水。
戟天坐起来,神秘地笑道:“宝贝,送你一个好东西。”
戟天探手到沙发旁,那里披着他的风衣,他从黑风衣袋子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的东西。
辰砂惊呼一声,戟天马上捂住了他的嘴。
“呜咕咕……”辰砂挣扎道:“这是那块石头?”
戟天手里的是一枚拳头大小的椭球物,那物泛着红润的光泽,在火光的映照下像一块漂亮的蛋白石。
戟天笑道:“昨天晚上,那几个刺客用血浸的石头。我抢到手后就没还他们。”
辰砂对那五百金币视而不见,屁颠屁颠地接过石头,凑到壁炉前仔细研究起来。
他对着火光,翻来覆去地看,最后下了个定义,道:
“这是个蛋。”
戟天点头道:“我猜也是,里面说不定是很厉害的动物,但为什么要用八月的血来浸泡,我就……嗯,想不太明白了,你看过的书里有提到么?”
辰砂思考良久,摇头笑道:“孵出来不就知道了么?”
戟天打趣道:“小心孵蛋的时候被咬了屁 股。”
辰砂正色道:“那你千万……小心。”接着把那枚蛋交回戟天手里。
戟天的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