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闭上嘴,流到脖子上的水凉凉的,好像挺舒服的,但感觉也不明显,整个人都很麻木……毕竟是在梦里的关系吧。
16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醒着还是在梦里,因为周围是漆黑一片,我还是在床上。但我却觉得自己的很清醒,我想,或许是醒着的。于是我开始寻找南,我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我冷。
双眼逐渐适应了周围环境,原来是我做梦时候的房间,原来我还是在做梦。我很失望,甚至沮丧。渴望南的感觉更加鲜明。让我醒让我醒……
我当然知道这样一点用处都没有,正常人都知道梦的发展是不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是吗。似乎还说梦是现实世界渴望的映射,难道我曾经一直希望就这样躺在床上?不可能,即使希望这样,也不可能没有南的陪伴的,但南明明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梦境中过。梦里总是白色衣服的人,感觉像医生和护士。还有一个男人。我觉得我是认识他的,梦里曾经和他相识,因为他身上是熟悉的味道。但每次我企图想,总是很疼,头疼,心也疼。在梦中,那种疼痛的感觉也很清晰,那种是体内的疼,不麻木。
更加让我迷惑的是,有的时候他甚至会出现在现实里,和南一样。但没有南那样直接,那样亲近。他总是离我有点距离,并且多数时间在跳舞……
我突然发现我的窗脚边卧着一个人,应该是人。南吗,是你吗? 我很开心,南,你终于到我梦里来了,你总是不来,还老是在梦里离开我,弄得我以为你好讨厌我做梦的……
我想好好看看你,还想触摸你……我轻轻从床上翻身下来,哈,这次就算在梦里,我也敢动,不怕你生我气。
人轻飘飘的,双腿仿佛不是我的,不能够站立,于是我跪倒在了地上。冰冷的瓷砖,不疼,反正是梦,真的一点都不疼。我象动物一样向你爬去,呵呵,没关系的,梦里干什么都不会怎样的,所以这样我也不在乎……
近了,近了,南,我过来了……
你坐在椅子上睡不累吗?哈,我才想起来,你在我的梦里睡觉干吗呢,你很累吗?
其实我也累,一直都好累。但我不敢跟你说,也不敢跟你撒娇,因为我怕你更累了。看你勉强的笑,我的心里很难受的。只要你开心一点,就算我多难过一点也可以的啦,真的没关系。
终于可以看见你了,南……不,你不是南!是谁?你是谁?浓密的眉毛,比南的粗;挺直的鼻梁,没有南的秀气;嘴,嘴唇比南的薄,唇角更加尖锐,还有你的轮廓,比南深好多,看上去好严肃阿。
我认识你,你是,是……
……
好疼,救命!……谁来救救我……我快要窒息了……好难过,真的好难过。仿佛在深海的底部一样,如此大的水压,我不能喘气了,真的。让我醒过来,让我醒过来……快,……快……
疼,疼痛是我可以想到的唯一的方法了。坚硬冰冷的地板或许正好可以派上用处。我毫不迟疑地用我的头去撞击它——我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量,或许是那种急切促使下,发出了好大的响声,在寂静的深夜中发出了巨大的回响……
但阻塞在我胸口的那种我不堪负荷的剧痛并没有消失,反正不疼,我又用更大的力量撞向地板,并张大了嘴想让它从我的食道出来,我只想快点醒来摆脱掉它的纠缠……或许我叫喊了,我不知道,我除了那种心中的沉痛外其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正要继续撞击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扯住了,让我动弹不得……我很生气,我使出全力向它攻击,我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显然我失败了,我被禁锢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紧紧地抑制住了四肢,我根本没有动弹的余地。很温暖,很厚实,有我熟悉的味道。我突然很疲倦,那种疼痛似乎也离开了我,慢慢的,缓缓的……我把自己揉进去,想更加实在地被拥紧,原来做梦也是如此的累,原来梦里也需要温暖……
“他昨天夜里闹过以后就一直睡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闭着眼睛。他从送过来到今天都没有吃过东西,连水都没有喝过。前天的时候李医生灌过,但都吐出来了。后来是输管导进去的,营养液也一直有吊……但总不是办法吧,他昨天又出了很多血,本来伤就没有好。”
“他好像完全看不到我们,我们和他说话也没反应。他的眼睛里根本没有我们,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看窗台外面的花的时候有反映,很开心的样子,这几天他都是这样……除了睡觉,就是看外面,一看就是很久……”
“他……不会……一直就这样样子了吧。”
“对不起,因为会议延期,所以晚回来一天。他的情况刚刚搭档已经跟我说了……我很吃惊。以前他一直是我在帮他做心理治疗的,大约半年前他开始稳定下来,才逐渐不来的。刚开始我也很担心智他会走极端,但情况都是往好的发面发展的,我也很为他高兴。智他其实……很脆弱,感情又太纤细和敏感。”
“或许是压抑得太过厉害的关系……他总是逃避,然而又无法逃避,所以常常在一种……怎么说呢……一种紧张惶恐的状态下……太没有安全感。所以精神衰弱,很恍惚。南的事情……抱歉,你知道了吗?他以前的爱人?”
“知道了……我找过他们以前公司,还有他的一个朋友。基本上都知道了……我以前也听他无意中提到过,但并没有什么异常的。”
“或许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南的事情给他的刺激很大,他对南的依赖性很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所以南的离开对智来说好像精神上的依靠跨掉一样。他就更加的胆怯厌世,同时把自己和人隔离开。他来找我治疗前曾经出现不能和人语言沟通的现象。一有人和他说话他就发抖,痉挛甚至呕吐。有很大程度的好转是在和你同居以后的事情。陆先生,是你给了智很大程度的安全感,让他可以逐渐撤掉心防,不再排斥和人的交往。所以他也给了你最大程度的信任,你给他的影响很大。这次……我想,是直接的刺激太巨大,让他整个崩溃掉,并且把自己尘封起来不愿意面对。下午我会尝试去和他接触一下,然后根据他的情况慢慢来。”
“但是,他一直不吃东西……”
“这也是他抗拒外界的一种表现吧,现在除了输营养液,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是在不行我们会给他装导食管的。你们要当心点他,最好一直看着他。”
“好,会的。拜托你了,医师。”
……
……
“智,我知道你其实醒着,智,你听我说话好吗……智,你不用理我,只听我说好吗……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智,我不好。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你其实伤的那么重,又那么重那么重的心结……原来每一次你眼里的那种求救都是真的……你是真的渴望我在拯救你……为什么……我就是没有读懂呢……?我是你最亲密的人啊……”
“智……我知道你其实一直想要我的承诺……,你的惴惴不安我知道……但是,我也害怕……我也是懦弱的……。因为曾经让诺言伤害,所以我也只是的不愿意给予……如果,如果我可以感应到你的心,哪怕只那么一点点……只要知道你有一丝一毫的需求,我就不会犹豫……所以,给我机会……回来,让我告诉你我的心……”
“好吗……好吗……,回来,回来……”
……
……
下雨了,雨滴凉凉地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我喜欢雨天!下雨的时候就没人知道我在为妈妈哭了……没人会笑我了!
傻瓜!你该到我这里来哭啦,我包住你,也没有人知道的。而且随时都可以!
真的吗?一直都可以吗?随时?
对啦,永远都可以。
永远有多远?
不知道,反正我们都在一起的,管他多远……
南……一直在一起?
对,一直陪你!
我听见南的歌声,多久了,多久没听见他唱歌了……
清清亮亮的声音,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一直都喜欢唱歌,喜欢那种忘却一切的快乐感觉,整个世界,只有音符舞动……
“智,记得我吗,我是马丽。”
有人的说话声音,女的。
“我们说过要一起搬到没有人的地方去住,天天骑着猴子在树林里游戏,让长颈鹿为我们唱歌。我们住在仓鼠的地穴里,和蜜蜂一样吸食花蜜……”
“我想了好久,北边的那片花丛还是不能让给你,因为那里的花比较大……”
赖皮,说过是让给我的……我着急地睁开眼睛……
好刺眼的亮光——
我旋即又闭上眼睛。
“智,可以听见我说话对不对?没关系,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考虑还是给你北边……。你同意,就睁眼睛看我,不同意,就像现在这样不要里我好了。我反正还要赶到河边去洗澡,你不答应的话,以后也别想我会让你用河岸哦。”
不行不行,不用河里的水我的庄园怎么维持下去呀,我答应我答应你就是了。
我想叫出来,却发现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于是睁大了眼睛急切地看向她。
“呐,你答应我了哦。现在,你把服从我的药给吃掉我才相信你。”
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液体,我在挣扎的时候她已经把我的人给支起来了,让我靠着升高了的床,可以看到窗外面的小花。我本来还犹豫,因为不担心上当受骗。但一想到要失去花圃,要停止供水的威胁,我就再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她递来一小勺那种东西,我顺从地张嘴,忍受着它从我的食道流下去。其实很难受,但我还是忍耐着。很快又一勺,又吃了下去。约摸小半碗后,我突然觉得胃很难受,好像在搅拌翻腾一样,一下子一股劲冲上了我的咽喉,我忍将不住,一张嘴,哇地一口吐了出来,然后就如同排山倒海一般,不停地吐,直到什么都没有了,连胃酸吐尽,甚至血水都出来了,我才舒服一点,开始大口喘气。
一旁出来一个男人,把她手里的东西夺走了,他很凶的样子。
“你给他吃什么!”
“这只是流质的营养糊。”
“那他怎么会吐成这个样子的,血都有了。”
“因为他太多天没有吃东西了,所以肠壁和胃都变得十分脆弱,现在突然吃了东西,自然会有排斥的问题。但总要让他尝试着进食阿。陆先生,我知道你很关心他,但智同样是我的病人和朋友,我不会害他的。”
“对不起,我……我想我是反应过度了……”
他们一直一直说了很多,但我只能听这么多,接下来我就听不见了,因为我头疼,又想睡觉了。我觉得自己现在在度假一样,周围的东西都是全新的,不一样的。真是很奇怪,但我也不用多想,只要听马丽的话就好了。
……
我很惦记自己的庄园,想回去看一看。我也和马丽说了。但她说她现在在想办法帮我把新给我的花圃和原来的领地连接起来,方便管理,所以现在还不能去,等过段时间我就可以去看了。
她还派了下属监视我。她说是照顾我,但我知道她是担心我不服从她。因为那个男人天天给我吃东西。我现在已经不吐了,但是吃的还是不多,不过我很喜欢吃西芹炒鱿鱼,每次有的话就可以多吃饭。这段时间吃的次数很多,昨天中午才吃过,今晚又吃了。很开心。那个监工人很不错,不会拿奇怪的仪器在我身上量来量去的,也不会强迫我说话,我还是很不喜欢说话,但偶然和马丽在一起又会很想说。有的时候我额头的疤很痒的时候,会忍不住去抓。他总是先我一步帮我轻轻地揉,有时吹吹,就舒服很多。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我很喜欢。
因为老是闷在这里很无聊,他还给我找乐子解闷。那是一幅拼图。
一看到哪个盒子,我就让上面的景色给吸引了,那沉醉的仿佛要将人溺死的美丽画面,不就是我梦想中的栖息庄园吗。那种整片整片的雏菊就这样簇拥在一起,密密麻麻,无边无际。全部的绛色,如同整匹的绸缎披在山坡上,随着微风,荡漾起伏,溢出一层一层的褶皱来。虽然颜色厚重了一些,却不会防碍整个画面给人的感觉。因为另外有大片大片蓝色的的天空,纯净如洗,透彻得似有生命呼吸一样。让我就像置身在这丘陵之上,聆听风的低语,拾掇花的芬芳……
于是我就这样出神的凝视这梦中仙境,想象自己在里面是怎样的光景。
“对,找点他感兴趣的东西,下个星期开始我会正式为他做心理治疗了,或许会有很大的反弹,希望到时候我们可以共同度过最难熬的时光了。”
“现在,还不是治疗吗?”
“不,只是我为了让他吃东西,给他一点催眠的暗示。他很容易接受这个,以前就是这样,或许是真的太不想接触这个社会,一旦有一点机会给他假象的生存空间,智他很容易就接受,并适应的很好。”
“这样,他是不是会开心一些……?”
“不,或许暂时是比较平静一些,安稳一些,但这样毕竟不是真的。他不是精神病人,不可能永远不醒,他只是一时不愿意回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样不好,有可能真的导致他精神失常的,到时候,他就是想恢复原来的智,也办不到了……”
“对不起……我这样自私……”
“不,我知道你也是心疼他,我又何尝不是。但我一定要给他正确的治疗,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智的朋友,我都要把他从自己的幻想世界里拉出来。他根本就是听见我们的谈话的,但他的大脑就是不去反应他,所以即使他听见了,也是没有内容的声音,他只听见自己想听得,我们现在在他眼里也只是他世界中的角色,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唤醒,让他回到这个让他疼痛和伤心的世界,同时,也是有很多爱他关心他的世界。”
“我明白了,范医生,我会尽量配合你的。”
“不用那么生疏了,叫我范茜就好了。”
17
我现在每天都要去监狱,我似乎做了什么事情触怒了马丽,因为她天天要让我受痛苦的折磨。她不停地拿我们总一些恐怖的画面来威吓我,她让我想到很多令人害怕的画面,里面有争吵,有怒骂,有献血,有……有死尸。每次她跟我说一些事情,我都会有种颤栗的感觉,因为我明明不想承认,但感觉太过鲜明,让我知道他们都是真的。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美丽的庄园,没有幸福快乐的生活过。我似乎始终是一个人在苦苦挣扎,漫无止境的漂流,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没有时间。有的时候也有温暖,但稍纵即逝,快的让我感觉不到甜蜜却又要饱尝失去的痛楚。失失落落,患得患失,竟然让我不再敢抱有期望,不敢再想得到什么,只因为承受不了那种失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