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情（出书版）by 艾芸

「果然有事情瞒我们。」邵母不悦的嘀咕着。算了，如果允伦能留下就好了，她不想管太多了！
「咱们是不是老了？」她抱怨道。
「何出此言？」
「我一点也不懂这些小孩在想什么！」
「我也是啊！」邵文德也有相同的感慨。

【第四章】

「允伦，你都想清楚了？」
走至无人的角落，邵允文才开口。「有必要走吗？大家都舍不得你，你嫂子一定也不想你走，何必一意孤行？」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允伦平静道。
允文静静看了他一会，忽然道：「老实说，我不知该不该留你。」大家相处了这么多年，允伦的心思他一直瞧在眼里。
允伦苦笑了下。「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既然你都知道，就别劝我了，我离开对大家都好。」
「我理解不代表其它人也理解。」允文挑挑眉。「就说允武好了，你这个伟大的决定告知过他吗？」
「……没有。」
「为什么不说？」
「我……我才刚刚决定……」
「你在逃避。」允文不客气指出。「就一句出外游历，你以为可以把允武甩开吗？别忘了，他可是最黏你的，哪可能不跟着你去？如果不好好说明，他可有的闹了！」
「闹也只是一时，允武不需要我了，他已经长大了。」
有时允伦也希望，人可以永远不要长大，不要有那么多复杂的感情纠葛，让他能和允武永远是好兄弟，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他就是这么不凑巧的对允武有了不该有的感情。
那不该有的感情，应该名之曰爱情吧！可他和允武都是男人，奢望个好结局谈何容易？
「你是长大了，允武只能算是个小孩。」允文老实道。「允伦，老实说，你……是不是动错心了？」
「或许吧！」允伦苦笑。早知道允文必定将他的心思全瞧在眼里，能创立如此大的商号，心思之缜密非人所及。「我会走，不会让你为难。」
「允伦……」允文叹口气。「你要知道全家人都舍不得你走，咱们都十几年的兄弟了，不过如果你不走……痛苦的也许是全部的人……」
「我不会伤害两位老人家的！」允伦郑重道。
「有这个心很好，既然如此……」允文终究开了口。「你不能对允武死了心，就当我们的好兄弟，当两位老人家的好儿子吗？」
闻言，允伦深深吸口气，颤抖道：「我很想，允文，我真的很想，只是……」只是，眼见允武出落的愈形清丽，愈来愈吸引他的目光，而他只能看着允武年岁渐大，慢慢离他而去。允武今年十七了，再过多久，就会娶妻、生子，他还能再待在允武身边多久？
与其等到那时，不如趁着一切都暧昧不明时离开，给自己留些后路，他没那么坚强，可以坚强到亲眼目睹允武成为别的女人的丈夫。现在的允武已经对女人有了兴趣，成亲之日大概不会太远了！
说他逃避也好、懦夫也罢，他就是没办法留下来眼睁睁看这事发生！
「就算离开，也不能断了音讯，你能答应我吗？」允文叹口气开口。「别怪我，你知道我的难处！」
「我知道的。」
允文看着允伦，良久，终究摇摇头走了。
＃＃＃　＃＃＃
「允伦！」
允武的声音由远而近，一张清丽而充满中性美的脸庞显得红滟滟的，煞是可爱。
「允伦！」他气喘嘘嘘在允伦面前站定。「你跑出来做什么，受伤的人就该待在房里休息才是，你的药都还没喝呢！刚才我遇到大哥，他还要我别吵你休息，哼！拖你出来说话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允伦仔细一瞧，允武手上药碗中的药汁，居然没因奔跑而洒出，足见轻功大有长进。
「你的功夫进步多了！」允伦赞道。如此，日后就算他不在允武身边，也能稍稍安心些。
「当然啦！我的功夫本来就不错。」允武自夸道。「快喝了药，我熬了好久的。」
「没必要自己动手啊！」允伦拉他坐在身旁，顺手拭去做脸上的黑渍。「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以后不必再替我费心。」
「是吗？」允武大表怀疑。
允伦一口喝完了汤药，才说道：「你瞎操什么心，我受伤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必紧张兮兮的？」
的确，自他受伤后，允武便亲自煎煮汤药，初十几天，他更是衣不解带的服侍自己，活像他快死了似的。即使回到了家，允武仍没有完全的放心。
「可是你第一次那么严重！」允武蹙眉嚷着。「胸口三根骨头断了，大夫说再差那么一点，骨头如果穿刺到内脏，你就魂归离恨天了！」
「都过去了呀！」他早已没有初时的痛彻心肺了，现在有的是另一种心痛。
「大夫说至少还要三个月，你的伤才能痊愈，现在两个月都不到，你给我回房休息去。」
说完，便硬拉着允伦要回房去。
「整日躺在床上，人都懒了，不如起来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才有好处，大夫不也这么说吗？」
允武想想也有道理，妥协道：「好吧！那我陪你。」说完，便伸手搀着允伦。
「真当我是病人呀！」允伦自嘲着。「也好，以后和你散步的机会也不多了！」他低语道。
「你说什么？」允武没听清楚。
「没什么。」不想借机说明自己的决定，允伦又迟疑起来，不愿破坏此时祥和的气氛。「允武，最近怎么不见你和朋友出门？」
「你都受伤了，我哪有心情出门？」允武没好气道。「而且，我再也不见吴永昌那混帐了！」
「他不是你当初信誓旦旦向伯父伯母保证的『好朋友』吗？」允伦失笑道。
「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允武恨恨道。
「不过石晋康这人倒是挺不错的。」允伦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石晋康那太过锐利的眼神，也不乐见允武有了其它好友。
「他就是嘴巴坏了些。」允武撇撇嘴道。
允伦嘴巴也坏，但允伦虽然常常教训他，至少他知道允伦是为他好，教训倒也听得心甘情愿。但石晋康不同，他的嘴巴只是用来嘲讽人的，完全没有善意可言！
想起那时刚将允伦救上来时，乍见昏厥的允伦，他慌得手足无措，眼泪不听使唤得直往下掉，事后被石晋康狠狠地嘲笑一番，直说他像极死了丈夫的寡妇。一想到这，允武就没见他的兴致。
允伦对石晋康的坏嘴倒也领教一二。「你太容易让人煽动了！」他叹口气道。「以前你也常让大嫂的妹子依柔气得七窍生烟，现在又多了个石晋康，你的脾气再不改，永远都是别人逗弄的对象。」
「照我看，他们俩人是专门来克我的。」允武愤然道。「好不容易嫁走了楚依柔，谁知道好死不死又识得了这石晋康。」
「以后，也许你仰仗人家的地方多的是，好好和他相处。」允伦交代着。
「谁要仰仗他呀！」允武不屑道。「我会照顾自己，而且，我有你啊！」
「我不能跟你一辈子的。」
「什么意思？」允武瞇起了眼，仔细斟酌他话中之意。
「以前……你总嫌我碍事啰唆，所以……我想今后，我就不再跟着你了，你爱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再管你，只要你自个儿小心点就好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允武慌了手脚。
「其实你说的对。」允伦淡淡笑了笑，撇开了眼。「你都这么大了，根本就不需要我成日跟在后头，是我太后知后觉，忘了你我不过相差五岁而已。」
这些话是允武以前非常希冀听到的，可是真正听到了，他只能有一种感觉。「你不想理我了？」
「不是这样子……」
「看着我说话呀！」允武烦躁的将允伦的脸转过来。「之前都是我不对，不识你的好心，你原谅我嘛！」
「你没有错，无所谓原不原谅。」
「但你在生气。」允武坚持追。
「我真的没生气。」允伦无力地强调。「我不会生你的气的。允武，飞龙堡事情多，你也该开始帮允文处理一些商务了，这些事没什么危险，不需要我跟在一旁。」
「大哥有你帮手就行了，我去凑什么热闹？我对那些生意一窍不通你也是知道的。」
「允武，那毕竟是你们家的生意，我……」
「你又要说些你不是我们家人之类的废话了吗？你是我们兄弟，大家都知道的。」允武气得跳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的身分，你无须为我生气。」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说这些？」
允伦停滞了一会，忽道：「允武，我要走了！」
「什么意思？」
「我要离开飞龙堡。」
允武的心被重重一击。「我也要去。」他直觉的喊道。
「说什么傻话。」允伦轻笑着。「大家都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啊！这不是你常告诉我的吗？」
「那……那是……」允武哑口无言。
「何况，我只是不住在飞龙堡，不再随时跟着你而已，你跟着我做什么，想当我的随身护卫吗？」允伦打趣道。
「可……对了，你的伤还没好。」允武总算找到了声音。「而且我们是一家人，本来就该住在一起，你搬出去谁来照顾你？」
允伦真是厌烦了「一家人」这三个字，只见他冷冷的拉下脸来，道：「别说了，这事已定了！」
「什……什么嘛！老叫我听你的，你怎么都不听听我的，说搬就搬！还说不生气，明明就是气我嘛，否则为何要搬离飞龙堡，还不肯陪在我身边！」允武迭声嚷道。「我都已经道歉了，还陪了你这么久，那儿也不敢去，你还这么小气，一点也不肯原谅我！」
「长大了也是你说的，不需我保护也是你说的，现在我听你的话，去过自己的生活，给你自由还不好吗？」允伦头痛道。
「我后悔了嘛！」允武耍赖道。「允伦，你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好不好？」他撒娇道。
「我说了不怪你，你没有错……」
「那你不走了？」允武喜出望外。
允伦犹豫一下，含糊应了一声，不知该不该骗他？
这一下犹豫，让允武有了自己的推论，他气的猛踩脚。「要走你就走好了，谁希罕你留下来？你不住堡内，我还乐得轻松哩！」
也不等允伦回话，他便飞快的跑了！
「又恼羞成怒了！」允伦只能苦笑，颓燃放下伸出的手。
这样就好了吧？一切就这么结束，对任何人都好，允伦对自己说道。
只是，如果对任何人都好，为何他的心这么痛？
自小一起长大，允武早在不知不觉中占满了他整个心房，自以为是兄弟之情，直到对允武有了一亲芳泽的念头，才恍然大悟是爱情。
可他又能如何？
他和允武有着这一层莫名的兄弟名分，他受了邵家天大的恩情，甚至，他是个「男人」，这些桎桔紧紧束缚了他，让他和允武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留下来只是平添痛苦，他只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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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伦，喝药了！」
一见推门进来的人，允伦不禁呆楞住。原以为经过昨天的「沟通」，允武至少会气个好几天，不会出现在他眼前，没想到他还能带着笑容出现。
允武小心翼翼的涎着笑脸，端着汤药靠近允伦。
「趁热喝吧！」
允伦奇怪的看着他，不吭声的接过碗，一口喝干。
「允伦！」允武坐到他床边去，脸上仍挂着笑容。「昨天你说的那些话，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允伦叹了口气，微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小心避开他偎过来的身子。
「允武，我一向不开玩笑的。」
「你不可能是说真的！」允武哀嚎道。
经过一晚的沉淀，他好不容易理清头绪，鼓起勇气来找允伦，没想到还是相同的答案。
「我不懂，为什么你一定要搬离飞龙堡？」允武闷闷道。「我没那么烦人吧！」
「我也不懂，你为什么不让我搬。大家各过各的不是很好吗？如果只是偶尔儿个面，你就不会嫌我烦了！」允伦说着谎言，不打算透露自己的离开将是永远。
不过……若有朝一日，他对允武的非分之想消失，那时他就会回来。但……那将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可……」允武一时词穷。「我早就不嫌你烦了啊！」他吶吶道。「其实，我……我出门没几天，就很想你和爹娘他们。」
「其实，老是照顾你，我也有些腻了！」允伦忽道。
「你嫌我烦，所以要离开？」允武恍然大悟，气呼呼道。「什么嘛！还说什么为我好，给我自由，其实根本就是为你自己着想，急着把我这个包袱甩开！」
「我没这么说过。」允伦避重就轻。「你误会了，允武，我没嫌你烦！」
「可现在你不想理我了！」允武指控道。
「大家都不是小孩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过，我听进了你的话，放手让你过你想过的日子，这样不好吗？」允伦平心静气道。「我也厌烦了成日追着你、束缚着你的生活了！」
「我不觉得是束缚，也不要什么自由了。」允武急急道。「我宁愿让你管，只要你别走！」
「我不再干涉你了！」允伦轻松笑道。「我可不要再被人说是忠犬了。」
「原来你还在为吴永昌的话介意。」允武像找到了事情的症结，松了一口气。
「我早说了不是。」允伦哭笑不得。
「不是气他，那一定是气我啰！」允武黯然垂下头。「我都跟你说了好多次对不起了，你还是不原谅我。」
「我不介意！」允伦再次强调。
「那……顶多以后我会学着处理堡内的事，不再全部推给你，这样可以了吧！」
「你早该学了！」允伦低声咕哝。
不过允武会如此不济事，允伦需负极大的责任，禁不住允武撒娇面将所有事务全揽在身上的人，也正是他自己。
「好不好嘛？」允武耍赖地问。「我都求你半天了，你就答应我吧！」
「再不然，以后我会尽量不烦你，不再拉你去做些无聊事，这样总成了吧？」
「像是不再上妓院了吗？」允伦打趣道。
允武的脸马上拉了下来。「我才不上妓院，你也不许再去。」他恢复本性霸道的说。
「哦？」允伦扬扬眉。
「我……我的意思是……那里不是好地方嘛，最好不要常去，别人会说闲话的。所……所以你最好别再去，趁早和那个芸湘姑娘断了！」
不知怎地，那芸湘姑娘虽说容貌美、气质佳、也多才多艺，虽说出身青楼，却没有青楼姑娘该有的世僧之息，可说出淤泥而不染。但……允武就是不喜欢她！
「我们本来就不熟啊！」
「那最好。」允武不自觉松了口气。「我都说了这么多，你不会走了吧？」
「堡里这么多人，你何必一定要我留下，又……又不是再也不见面了！」允伦叹气道。「你是堂堂少主，多的是人陪你。」
「我就是要你陪！」允武固执道。「而且，没有我陪你，你就是一个人了。」
「我不怕一个人。」自父母双亡后，允伦就习惯一个人。而知道自己爱上允武后，他就有了孤独一生的准备了。
「我怕。」允武冲口而出。「我不要你一个人。」
每次见允伦形单影只的身影，他的心就忍不住犯疼，一旦允伦搬出去，他会不停的想着允伦一个人该怎么办，寂寞时谁陪着他？一想到这些，他就坐立难安了！
何况，或许是他杞人忧天吧！但他总害怕允伦有一天会到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去，让他再也找不着。因为允伦并没有把飞龙堡当成自己的家，好似随时准备离开似的。
他好害怕，他不想再也见不着允伦，而现在他就有一种感觉，一旦让允伦离开，他会失去允伦！
「允武……」允伦心一热，几乎就要允了他，还好，只是几乎而已。
见允伦软了脸部表情，允武高兴抓住他的手。「你会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