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影山川 上——烟雨江南

作者:烟雨江南  录入:11-23

小蝶瞪大眼,张张口,半晌才气得骂道:“你这个笨蛋,万一你去了柴大哥却回来了怎么办,你们不是约好他八月十五就回来吗?若他爽约你再去不迟。”
“可是……”司慕还想找理由,小蝶立即打断他:“别可是了,要是中途错开,你岂不是更难受,再说你去了也是偷偷摸摸见他,有什么用?他来了当然好,他不来难道你还能把人绑走?还不如等他真不来了再想办法。”
小蝶一顿棍棒将司慕原来的决心打飞,他只得嘟哝着往黄州方向去。小蝶犹不解气,一路嘀咕,真不明白平时精得象鬼一样的司慕怎么在这时候如此之笨。
回到黄州,司慕和小蝶就开始了倚门望人归(来)的生活,司慕所盼何人不用细说,小蝶所盼之人云十二却甚是奇特。前时寻宝路上,某晚住店,他潜入司慕房间――虽不是偷偷进入,但似他般不敲门悄无声息进来,一进来就坐在暗黑角落里不说话也就跟潜入差不多――一双鹰眼盯着司慕,盯得他毛骨悚然后,终于说了三个字:蒋姑娘。司慕立即翌起耳朵要听下文,不料他却没声了,一双眼又灼灼盯着他,紧抿着嘴,一声不吭。
司慕只好试探道:“是想问小蝶的事?
云十二点点头。
“小蝶是个好姑娘,虽然嘴巴厉害些,可是心地最好,云兄好眼光。”司慕马上便把小蝶夸了一顿,云十二点头,意思是他早就知道,然后眼睛望向地上,还是不说话。
司慕抓抓脑袋,猜女人心思他可一想就透,男人的就差些,当然柴玉卿例外。他看着云十二直着脑袋眼睛却不知望向何处的样子,忽然心中一动,难道,这小子是在害羞?当下忍笑,试探着问道:“云兄,你莫非是为小蝶,向我提亲来了?”
云十二忽地涨红了脸,半晌,终于点点头。
“哈哈……司慕终于忍不住咧嘴大笑,笑得几声后,忽然想起自己与柴玉卿,便立即敛起笑容,自怨自艾了一会才对已经青筋暴起的云十二道:“小蝶做我徒弟也就一年多,之前她是梁王府玉莲夫人的丫头,不知云兄介意否?”
云十二闻言,立时翌起鹰眼,一手按剑,阴森森道:“司兄风流,果然不假,难道你是那次梁王寿辰上认识玉莲夫人的?”只要不涉蒋姑娘的事,十二太保便立刻口齿伶俐起来。
云十二不象燕十三,玩笑开不得,司慕忙干笑两声,摇手道:“我怎会认识深闺中的玉莲夫人,小蝶是我那家童王府中偶遇,然后她就缠上来要拜师学艺,还要我救她出府,你也知道小蝶的磨人功夫,唉,我就这么让她赖上了。”
云十二哦了一声,放下手,狐疑地看看他。想起那日司慕离府时曾有司家马车来接,他总觉车上有古怪,却原来是小蝶在上面,如此一想,便即释然,对司慕道:“我不介意她的出身。”
“哦。”司慕又翌起耳朵等他下文,谁想云十二又闭上嘴巴一言不出。他只好主动接过话来:“那想必云兄也会为小蝶遮掩以前身份了,小蝶父母双亡,抚养她的祖母前年也死了,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她的婚姻大事也确是只有我做得主,但我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思,如果她喜欢、愿意,那我这做师父的就给她备嫁妆,风光嫁她出去,如果她不愿意,我就没办法了,云兄,你看,是你当面对小蝶求亲呢,还是由我去讲?”
云十二呆在当地,咬牙思忖,在燕十三催促下,他来向司慕提亲,已是鼓了十二万分的勇气,要他当面向小蝶表爱慕之情并求亲,无疑会要了他的命,半晌,他还是嗫嚅道:“司兄……”
司慕已有了经验,立即接道:“那就由我向小蝶来提,不过,云兄可有求聘之物?”
“有,有。”云十二忙向怀中掏出早就备好的礼物,一副珠光灿烂的宝石璎珞,这副璎珞他早就想送给小蝶了,只是很多次想送出去但每次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东西自然也没拿出来。他郑重把璎珞递给司慕道:“云某也是孤儿,梁王收留到现在,身无长物,唯有这件璎珞是家传的,一直带在身边,烦司兄交给蒋姑娘,请她收下。”
司慕接过,心内暗笑,以小蝶贪财本性,就算不答应亲事,也多半会收下。如此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赶路,云十二早往前跑得远远的,不知是害羞还是怕看到小蝶拒绝。林伍是个粗鲁汉子,见状悄拉司慕道:“事情仓促,十二弟又心急,咱家也没什么准备,太简陋,请司公子代我们向蒋姑娘说一声。”
司慕笑道:“林兄说哪里话?江湖儿女讲甚什么虚礼,请媒妁纳彩之类听着都觉得麻烦,这样最好。”
过了半天,司慕终于找机会将璎珞转交小蝶,说明云十二爱慕之意,此是求亲下聘之物。小蝶怔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接过璎珞捧在手里,竟眼圈泛红,过了一会才转为羞色,瞪了司慕一眼,嗔道:“那个笨蛋闷葫芦,干嘛不自己送我,你也是,他让你来讲你就来了?也不教教他,哼。”
话虽如此说,小蝶还是珍而重之把璎珞贴身戴上,一向俏皮可爱的脸蛋上终于有了点女儿家的娇羞。司慕看着她,胸中不禁五味杂陈,芳菲小蝶,都各自有了好归宿,而他却还至今没成为那个人的归宿,真乃人生一大失败。若柴玉卿是女子,他是不是就可以快快娶得佳人归了呢?唉,只是他俩的事其实无关男女分别,而是天意弄人,既是天意,他一个凡人可不可以违背?逆天而行,强硬为之,不知可行否?
晚上,云十二又幽灵般潜入司慕房间,静待回音。司慕本想让他再急上一会,然一想到自己也曾为情所苦,辗转不眠,也就决定快点成全了这好运气的小子,便拿出一只金簪痛快说道:“这是小蝶送云兄的,可要收好。”
云十二大喜,接过簪子小心翼翼放进怀里,又说了一句感谢话,转身就走。司慕却道:“云兄,请留步。”
云十二蓦地回身,不由紧张,莫非亲事尚有阻碍?
司慕打开折扇,半晌方悠悠问道:“如果,小蝶不答应云兄所求,找了种种理由拒绝,云兄该当如何?”
“半途而废非云某所为,我自会想尽办法让小蝶嫁给我,如果她还是不愿,就算强娶了她也在所不惜,因为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心甘情愿跟我。”
想不到看去有些木讷的云十二居然毫不犹豫说出这番话来,着实把司慕骇了一跳,到底是邪派高手,王府老鹰,他咋舌不已,开始有点为小蝶的未来担心了,别人眼里都是她在欺负老实人,实则是云十二有意迁就她,讨她欢喜。若有一日爱意转淡,刚硬的云十二还会容让她吗?但马上他便知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能为小蝶说出这番话的人,眼见已是爱到骨里不能自拨,如同自己在乎柴玉卿一样,且以云十二这种性子,一旦爱上便是矢志不渝,自己的担心纯是多余了。
送走云十二,司慕坐在床上,开始仔细计较日后。若柴玉卿来了便罢,不来的话,抢也要把他拴在自己身边。

八月初秋时,司慕小蝶隐居的黄叶谷来了第一位客人。云十二驾着马车带着几大箱的华衣美服金银珠宝胭脂水粉――多日相处,他早知小蝶喜欢什么――专门送给小蝶,当然也是为实现当日诺言而来。小蝶自是喜不待言,把礼物一一看过,看到极喜欢的就拉着云十二叫一声云哥哥,云十二就脸红红的嘿嘿一笑,柔柔叫一声小蝶,或是憨憨说一声你喜欢就好,肉麻得司慕受不了,赶忙躲了出去,其实有一半是嫉妒,怎么他送柴玉卿礼物时就挨骂呢。不多一刻,那对小情人也手牵手走了出来,说是要去看黄叶谷风景,远远的,他还听见小蝶嗔怪:“以后不要乱花钱买那些没用的,我又不是贪着你的钱财,只要是你送的,就算是荆钗也是好的。”这番话听得司慕张大口呆得极没形象,原来情爱一事,真能把人变成另一个人,那个贪财鬼小蝶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今天的太阳可能是打西边出来的。不过,想一想自己好象也变化极大,以前一向云淡风轻,世间万物都不在眼里,可是现在,执拗激烈得让人怀疑,这是我司某人吗?
数日后,云十二满含失望告辞。司慕以小蝶年纪尚小为由,让他两年后再去凤翔司家迎娶小蝶,小蝶会以司家小姐的身份风光出嫁,同时又暗示他,他现在虽为梁王效命,但到处江湖飘泊终不宜成家,谋个稳定职位比较好些。云十二蹙眉想了半日,转身一语不发离去。司慕也一笑而走,心道,云十二,云十二,若我没看错,你会为小蝶去做的。
八月十四,司慕一早起来,呆呆坐在院中大石上,心内满是忧郁惶恐,不知柴玉卿回来与否。小蝶做好早饭出来叫他,却发现他人已不见,只好叹了一声回屋,一个人闷闷吃饭,心中也开始为司慕担心起来。若说是司慕杀了雷凤翔,实在没有理由,若有,恐怕也是为宝藏一事,既然雷凤翔早参加李晋义军,定然知道黄巢宝藏,若他有野心的话,就会一直关注宝藏,而司慕无意中得宝图的事也可能会被他查知,后来司慕去寻解药时二人可能碰上,有了冲突,以司慕个性,很有可能会杀他。如此一路推想到此,小蝶激伶伶打了个寒颤,啪一声放下筷子,禁止自己再想下去,而宝藏宝图一事,也决不能告诉柴大哥。
司慕走在黄叶谷中,不住叹息,秋天黄叶纷纷坠下,零落一身秋意,弄得人心情越发萧索起来。去年秋天,他与柴玉卿尚还脚采落叶,在黄叶的沙沙声里,在醉人秋风中日复一日谷中漫游,似乎永远也不会厌倦,今年此情却已不在,教人情何以堪。
就在司慕望眼欲穿时,柴玉卿却犹在路上耽搁。本来按他起程日期,八月十五前到黄州绰绰有余,谁料行到河南府时,朱全忠为挡李克用李存勖父子精兵南下,竟然掘开黄河大堤,致使滔滔河水一泛千里,李克用大军固然不能过,但也淹没田园农庄无数,无数人无家可归,顿成流民饥民,整个中原哀鸿遍野,白骨随处可见,而官府仍是横征暴敛,不恤民情,如此民不聊生时自然会有人揭竿而起,于是,柴玉卿一路南下,端的是热闹非凡,有起义的,有成群结队吃大户的,有往江南迁居的,有官府抓壮丁拉一串走路的,有强盗拦路抢劫的,当然,见得最多的还是饿孚死尸和讨饭的,他一路扶危济困不说,还要打强盗,应付官府盘查,有一次还险些被当成壮丁抓走,就这样,八月过了,他才渡过黄河继续南行,河这边情形稍好些,仅一河之隔,河那面就是人间地狱,对此,柴玉卿不禁有些惭愧,天下混乱,民不聊生,而他却总想与司慕携手归隐,过自己的悠闲日子,有违大丈夫治国平天下之志,但一想自己不过是一普通江湖人,既无学识亦无决断更不狠厉,哪里就能扫平天下结束这惨剧?如此一想又很是沮丧。而后又一转念,却觉自己不该妄自菲薄,事情还没做,又怎知自己没有本事做一番事业?就这样一路胡想,不知不觉到了八月十四,而他所在之处离黄州尚有数百里之遥,不禁大急,几乎不敢想象若他在八月十五这日未赶到司慕会怎样,于是开始马不停蹄,急急赶路。傍晚时分,终于到了黄州地界,他松了口气,这样就算歇一晚,他也能在明日晚前赶到黄叶谷,哪知他这口气还没呼出来,就发生了一个变故。
原来他为尽快到黄州,走的是近路,既是近路,自是人迹少有,山高林密,就在他在小路上纵马飞奔时,前方出现一岔道,一条通山里,一条向右拐去,似为正途,柴玉卿毫不犹豫打马往右,不料这马在高速奔跑中竟然一个失蹄,嗖一下准准将他往那条小山道上甩去,柴玉卿反应甚快,立即拧身跃起,哪想脚刚落地,就听卟嗵一声,整个人便陷进了一个大深坑中,随即尘土迷漫,迷香四溢。昏过去之前,他隐约听见有人大嚷:“大王,您算得真准,这人真飞了一丈远,正正好好掉进坑里啦。”
“放他妈的屁……”柴玉卿又惊又怒,想不到自己一代高手居然落入这种小毛贼的算计之中,遂忍不住骂了一句许久不曾讲的粗话,最后勉强睁眼打量了一下这坑,心中更气,这大坑长度也足有一丈了,他飞得多远都掉得进去。

第十五章 两情悟
月上中天时,柴玉卿终于悠悠醒转。睁眼看时,只见上头夜空如洗,月轮皎皎,银盘一样挂在天上,他记忆中从没看过这么大这么近的月亮。清醒了一会,便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石块泥土,灰溜溜窜了上去。剑,马匹,包袱等等自是全都不见,一阵山风吹来,好象有些冷,低头一看,居然连外袍也给人剥去了,于是,在月儿高高清风虫鸣的怡人秋夜中,柴少侠轻衣短打,瑟索着抱紧臂膀,饥肠辘辘地踟躅于山道上,好不凄凉。
思忖一会,柴玉卿决定还是先找到毛贼,抢回衣服马匹,否则,这样子回黄叶谷,实在丢不起那个脸。
在山内转了几转,凭着一年多来山中幽居的经验,柴玉卿不久就找到了强盗窠穴。一处隐敝的山坳中,几排茅舍在月光下静静横着,外有围墙,大门口两个小喽罗放哨,均东倒西歪迷迷糊糊。柴玉卿暗叫运气,飞身上前,卟卟点了他俩穴道,然后直扑院内,只道以自己功夫,收拾几个毛贼还不是手到擒来。他推开院门,几个纵掠,便把前院后院情形看了个差不多,各房间都黑漆漆的,看来人都已睡熟,自己的马正在马棚里睡觉,衣服包袱却不知在何处,想了想,他又纵回门口,拎起一个喽罗,解开他哑穴低喝道:“喊我就砍了你,说,白天抢的东西都放哪儿了?”
那喽罗抖如筛糠,耳语般说道:“在后院仓房。”
“前面带路。”
小喽罗指出仓房位置后,柴玉卿便点了他穴道扔到一边,轻轻将门一推,一步跨了进去。
“啊哟!”一声惊叫过后,只见柴玉卿一脚踏空,手舞足蹈栽进了地上深坑中,这回当真是措手不及,万万没有想到,一跤下去直摔得他眼冒金星,昏头胀脑中又隐约听见有人大嚷:“大王,您算得真准,他果真来了,又掉下咱们新挖的大坑去啦。”
“他奶奶的……”柴玉卿这一气非同小可,破口大骂后咣当倒下昏了过去。这回坑里倒没有迷药等物,纯粹是被气晕的。
等柴玉卿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已是茅屋简陋的棚顶,他甚至还看得见蜘蛛网和网上蜘蛛的食物。这时耳边又听刚才那人叫道:“大王,他醒啦,眼睛转的可欢了,精神着呢。”
柴玉卿暗暗捏紧拳头,那人话音一落,他就一拳打了过去,打出去才惊觉自己浑身无力,胳膊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这时周围响起一片笑声,一人叫道:“大王的药果然神奇,他现在一点劲儿都没啦。”又一人接着道:“大王神算,早算准这小子会来,布下天罗地网,他居然真来了,乖乖往坑里跳,哈哈。”众喽罗尽皆大笑。
柴玉卿摇摇晃晃站着,听四周对那大王的阿谀和对他的嘲讽不绝于耳,又是气往上冲,一双眼恶狠狠望向了在正中铺了老虎皮的座椅上歪着的一个年轻人,这人应该就是大王了。一个小贼窝居然有如此精明的大王,当真奇怪。
那大王本来正懒懒靠在椅上听众人奉承,见他望过来,便笑嘻嘻站起,手摇折扇一步三晃走了过来,极惋惜地摇头道:“本来白天我已好心留你一条命了,没想到你居然不领情,晚上又来,幸好我已料到你这种会点功夫的必定咽不下这口气,早挖好大坑,你不来便罢,来了就让你再栽进去,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来人呐,把他给我绑到柱子上。”
众喽罗雷鸣般答应一声,七手八脚把柴玉卿绑到了屋中央一根大柱子上。那大王拿扇子将他的脸轻轻抬起,轻佻地打量,忽然一脸惊讶道:“长得不错嘛,细皮嫩肉的,白天你摔在坑里也没仔细看,现在可看清了,真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呐,你们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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