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里都传遍了,说你跟着一个瘸道士走了,你让我好找呀,我这些天一直在找你,附近的大小寺庙都找遍了。昨晚躺在炕上突然想起应该来问问姑妈,今早天没亮我就上路了,没想到你真的在这。我这不是舍近求远吗?”说着,泪就掉下来。
“哥哥别哭,我这不好好的吗?”
“我是在哭三姐呀,可怜那样刚烈的女子…”
湘莲忙打断了薛蟠的话,“我这就带你去见弟妹。还没吃早饭吧?走,我们一起吃。”
“什么?三姐她…她…”
湘莲知道薛蟠是听了贾府里的谣言了,本来这几天就准备带三姐到贾府去,拜见薛夫人和哥哥,三姐也想她二姐了。
“看来这传言真的不能听呀,我天天在外面找你,贾府里的人议论纷纷,都说我疯了,他们才疯了呢!只有咱妈支持我,她说,靠那道士还能住得有多远?左不过是在这方近左右的庙里寺里罢了。”
“湘莲该死,这几天正要去贾府拜望,没想到让母亲和哥哥白白替我和三姐担心。我们先吃饭,一会我还有一个新曲子唱给哥哥听。
“好呀。”薛蟠早晨起来还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三姐和姑太太已经吃完了,薛蟠就先拜见了姑母。姑太太一看,薛大爷长得一表人才的,不像传说得那样不堪,心里就很欢喜。这些年来一个儿子都没有,现在有两个了。
湘莲就命翠儿,把早饭摆到湘莲原来住的房间里去,又让她温了酒。薛蟠忙说,“湘莲,一大清早就饮酒,姑太太看到了…”
“这是弟弟的喜酒,哥哥是一定要喝的。”
“好!哥哥今天找到你也高兴,我们喝几杯。”
两个人喝酒觉得不过瘾,又唤了宝儿和柱儿。宝儿和柱儿不敢上炕,就坐在炕沿边上。
兄弟两个就推杯换盏,尽数别后事情。湘莲也感慨万千,听说他失踪了,只有哥哥文龙一直在找他呀,湘莲他没有看错人。又想起宝玉,心里很别扭,大家都说他素日和宝玉要好,真的是患难见人心哪!
“哥,你真的就是我亲哥,来,我们干掉这杯!”两个人一饮而尽。
湘莲对翠儿说,“翠儿,去叫少奶奶来,拜见大哥。”
三姐就过来了,忙给薛蟠行礼。湘莲说,“娘子呀,我这有一个新谱的曲,你谈给我和大哥听听。”
三姐很多天不摸琴了,一看相公和大哥都高兴,就坐到琴旁,一边用手抚琴,一边看那谱子。音符很简单,一看就会。优美忧伤的曲调就像流水一样从她纤细的十指间流淌出来。
音乐一起,喝了酒的湘莲马上进入到了意境里,他轻轻地唱起来
雨啊你告诉我一千年前失散的爱人啊坠入轻烟飘在湖上
我要再寻她,一千年啊,我的爱人…你可等着...
“唱得好,”薛蟠拍手道。“从来没听过这么唱的。”
“哥哥,我用《霸王别姬》的调子唱给你听。”
湘莲先是用戏里的语调独白,“一把绢伞遗落断桥旁…雾里水里荷花暗香…满天红霞绿树苍苍”唱到“长啸一声化蝶成…双”湘莲拖长了声音,一字一板,字正腔圆,下面就是戏曲里的清唱。
“好!”连宝儿柱儿翠儿也鼓掌叫好。
看到三姐,薛蟠突然想起一件事,“弟妹,我昨天听香菱说你二姐好像被凤姐接到贾府里去了。香菱和宝钗都在为她担心,那凤姐是有名的泼妇,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姐夫贾琏又不在家里,听说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三姐一听,急了,“我这几天就一直为她担心,昨晚还梦见她,知道她是个糊涂人,怎么能跟着凤姐去呢,那是火坑呀,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了。”
薛蟠一看三姐如此着急,就说,“弟妹别急,有你大哥和湘莲在,量她也不敢怎么样。
湘莲也说,“明天我们就和大哥一起回贾府去。”
第三十章 红颜家事(二)
次日早晨,湘莲和薛蟠带着三姐,还有宝儿和柱儿一路随行,一行人早早就上路了。赶到京城,才是吃早饭的时辰。薛家住在贾府的东北角,取名梨香院。湘莲每次来的时候,怕打扰贾府里的人,都从梨香院的后门进来,后门临街,出入很方便。
薛夫人和宝钗都刚刚起床,听说湘莲和三姐回来了,都是又惊又喜,连香菱都惊呆得说不出话来,宝钗忙命下人到厨房里加菜。
湘莲和三姐拜见了薛夫人,行了大礼。大家就一起来到堂屋里用早餐。薛蟠问起尤二姐的事,宝钗从来就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一看这事涉及到凤姐,这个凤辣子,可不是好惹的。还有,那个尤二姐名声也不怎么好,听说过去就和她姐夫贾珍有染,现在跟了贾琏,连个妾还都不算。
宝钗转念又一想,事情虽然有点麻烦,可薛家一直没有人气,哥哥过去是斗鸡走马,游山玩水,都是让夫人把他惯坏了。自从认识了柳湘莲,像变了个人似的。湘莲和他又结拜了兄弟,家里有了两个像样的男人,薛家的将来有点希望了。
无论尤二姐怎么样,哥哥湘莲和三姐成了亲,尤二姐就是薛家的亲戚了。不捅这个马蜂窝两个哥哥都不会答应。想到这,她有主意了。
“湘莲哥哥,还有三姐都别急,二姐的事,我听说过一些。一会吃完饭,我说给你们听,办法还是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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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贾府梨香院,薛蟠卧室里。
“我早就劝我姐,贾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饿死也不能进了他家呀。”三姐的脾气还是没有变。
“娘子,只是着急没有用,我们要想解决问题的办法。”湘莲说。
“正好贾琏没在家,我带着人,偷着把二姐抢出来。凤姐如果阻拦,我就揍扁她。”薛蟠接着说。
宝钗一听,知道薛蟠历来是有勇无谋,“哥哥此言太鲁莽。你想想看,最希望二姐离开贾琏的不仅有我们,还有凤姐呀,我们和她冲突什么呢?至于贾琏,在家里别说大事,小事他做得了主?”
大家一听,此言有理。湘莲就说,“妹妹所言极是,一直听说妹妹的才智一般男人都比不上,今天真真的见识了。”
薛蟠说,“妹妹的意思是…”
宝钗就如此这般的把她的详细想法说了一遍。大家都说好,这个办法妙极了。
马上就开始行动。薛蟠,香菱,湘莲和三姐两对夫妇就直奔贾琏家去。
*** *** *** ***
凤姐没在家,陪老祖宗玩牌去了。平儿一看四人的样子,来者不善,心里就有了几分担心。忙让尤二姐招待着,自己亲自去寻凤姐。
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这些天二姐来家里后所遭的罪,她也都看在眼里,都是女人,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凤姐给二姐安排的饭,连猪狗都不如,二姐的气色大不如从前,一天病怏怏的,就是不病死,迟早也得气死。
看到三姐没死,还和柳湘莲结婚了。平儿真的替二姐高兴,家里有人了,量那凤姐再泼辣,看到薛蟠这么霸道的人,还有湘莲,从来都是天马行空,会武功,流氓地痞都不敢惹,凤姐会三思。二姐真的是有救了。
可转念一想,又怕凤姐吃了亏。凤姐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主子呀,贾琏不在家,还真的怕他们双方硬碰硬,闹出事来。
没敢直接进去,隔着门伸头一看,凤姐,王夫人,探春,老祖宗四人正在打牌,鸳鸯站在后面帮着老祖宗看牌。
就听老祖宗说,“是二条吧,凤丫头你放下,我胡了。”就听嘻嘻哈哈一片笑声和恭维老祖宗的声音。
凤姐在洗牌,抬起头,看到门外的平儿,知道有事不敢进来。就喊鸳鸯,“鸳鸯姑娘过来帮我打一把,我要去一下茅厕。”
老祖宗就笑了,“你们看这凤丫头,她是懒驴上磨,屎尿都来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
平儿把凤姐拉到一边,小声地把尤三姐的事说了。
“不是说尤三姐抹了脖子,柳湘莲出家了吗?”凤姐这一惊真的不小。
“谁知道呢?我刚才也吓了一跳呢。”平儿说。
“张华的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凤姐问。
这张华是尤二姐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她母亲尤老娘已经花了十两银子退了婚的。
“已经把张华找到了,许了银子,让他把人领回去。人财两得,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贾珍和贾蓉父子好像不愿意二姐随张华回去,听说也找了张华,如果也许了银子,让张华不领人,那就不好说了。”
“这两个王八蛋。”凤姐骂道。“骂人家父子两个也没什么用,只可恨我们自家里那个糊涂爷,这样的烂货,被贾珍和贾蓉父子两个玩过的,他居然还当宝贝。”
“那是。”平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那个柳湘莲,原以为他是个有造化的,不肯娶这尤三姐,也不愿意当这乌龟王八蛋,听说这尤三姐和他姐夫贾珍也不清楚。
“那是。”
“柳湘莲怎么又糊涂,就娶了那三姐呢?”
“那也是..."
"你这个小蹄子,和你商量呢,就会说这两个字?”凤姐气愤愤的。
“我这不是在想吗,姐姐别急,我们一边往回走一边商议。”
凤姐就回到屋里,和老祖宗告假,谎称宁国里有事找她去商议。主仆二人就一路聊着往回走。
第三十一章 红颜家事(三)
凤姐一路上心里都不踏实,心里像是打着小鼓似的。这三位凑到一块来找她,可是不太好对付。先说尤三姐,就是个泼辣的货,听说连贾珍和贾蓉都奈何不了她。现在一看又嫁给了柳湘莲,还是有点手段的。如果哪天撒起泼来,面子也都撕掉了,不好办。原本以为她死了,才把尤二姐骗到家里的,没想到…
还有柳湘莲,人称江湖大侠,他又不是贾府的人,他怕谁?薛蟠就更不用说了,有名的呆霸王,打死人不偿命的家伙…真的是倒霉。不知道今天来要怎么办?莫非看出了她下一步的意图?
管她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信我王熙凤还想不出办法?想到这,心里敞亮了。
人还没进到屋里,凤姐就嚷道,“哎呀呀,是什么风把三位贵客吹到我的寒舍,真真的是蓬荜生辉呀。”
众人正在喝茶,见凤姐笑盈盈地走进屋里来。湘莲和薛蟠也都笑着寒暄些客套话。就听湘莲说,“二姐在嫂子这里打扰了好些日了,我和哥哥娘子是特意来感谢的。”
薛蟠也接口说,“是呀,听说嫂子亲自将二姐接到家里住,还盛情的款待,我们全家人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凤姐一听,两个男人只字不提贾琏,明显地是在装糊涂。既然这层窗户纸不挑破,那就大家一起装,她想摸一摸几个人的来意。
“说的哪里的话呀,这么说就和你嫂子见外了不是?别说二姐还是宁国府大奶奶的妹妹,就是那已经不沾亲的刘姥姥,来了我也是热情招待呀。”话一说完,觉得说得不好,拿刘姥姥比尤三姐,有点过了。
就听尤三姐说话了,“刚才我二姐还和我夸奶奶呢,说这些天来,嫂子拿她就当亲妹妹待,就连我这一母同胞的妹妹也自愧不如呀。”
尤三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给我凤姐戴这么高的帽子?正想着,就听二姐说,“姐姐,我带三妹到我屋里先转一转,我们姐妹两个还有些悄悄话要说。”
凤姐一听,说道,“去吧,去吧,三妹是第一次来吧,带她到园子里转一转。”
一看只剩下两个男人,凤姐知道要谈实质性问题了。湘莲先开口,“嫂子,我们想带二姐回去。”
凤姐一楞,这是她没想到的。原以为二姐和贾琏成了亲,虽然是偷娶的,贾府未必承认,但毕竟是过了门的。领回去嫁给谁呀?刚才以为两位爷是来给二姐长脸的,表示一下尤家不是没人,让凤姐思量一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既然人家自己都不愁嫁不出去,想立马领回去,她还有什么不同意之理?没想到这事这么简单,也省得她费心思了。
本来想花些银子让张华领会去,看来也是不妥的。一个是张华是个穷鬼,如果领回去之后,贾琏找到了,多许些银子,人穷志短,十有八九心甘情愿地当那活王八,贾琏就可以常年包养着,还不如在她凤姐的眼皮底下,寻个机会治死她,那二姐又是个没心机的,慢慢地折磨也磨死她!
现在好了,连她有名的凤姐,见了这三位都头疼,何况贾琏那样的?一个薛蟠都要他的命。想到这,主意有了,就敞开天窗说量话吧!
“我说二位爷呀,不瞒你们二位,我那不争气的爷在外面偷取了二姐想必你们是不知道的。我王熙凤心直口快,说话不喜欢绕弯子。你们不知道我在这里边的委屈呀,琏二爷胆子也太大了,老爷刚刚去世不久,这国丧家丧的这是一层罪,停妻再娶这又是一层罪。我在贾府一听着风声赶快把二姐接回家来了,想慢慢地再从长计议。我是从心里喜欢二姐呀,我有没能力生儿子,这家大业大的,没有个子嗣怎么成?”
湘莲已经猜出了凤姐的意图,这狐狸,既想让二姐回去,贾琏回来后又不想担这个责任。“不早就听说姐姐出了名的贤惠,我那琏二哥是有福了。”心里骂道,如果不是为了领回二姐,我拍你的马屁?上外面大听打听,你柳大爷怕过谁?
凤姐说,“柳大爷能这么说,我心里熨帖呀,你那不争气的二哥,回来要是听说二姐被你们领回去了,一定以为是我虐待她了。”
湘莲早已准备好了,一看凤姐松了口,“嫂子这么关照二姐,我们就很感谢了,怎么还能让你担这样的恶名?我和娘子商议了,趁着二哥哥不在家,今晚我们就带二姐走。等他回来了,就说尤二姐不愿意和他过,给我柳湘莲做小妾了,量他也不敢来找我。”
凤姐笑了,“弟弟还是年轻,考虑事情不周全呀,妹妹是妻,姐姐是小妾,谁信呀?”
薛蟠急了,“如果这样不行,就说我薛文龙娶回家去做妾了。”
“越说越不像话了,都在贾府里,给哥哥当完了妾,又给了弟弟,我们贾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丢不起这个人呢。”其实凤姐是在想,给你薛蟠当妾,还不如湘莲领回去。薛蟠是出了名的喜新厌旧,真的他领回去,贾琏是怕他,马上不能去找,可过了几天,这薛蟠玩够了,又都住在贾府,保不准不想要了又踹给贾琏,那尤二姐是个水性杨花的淫货,都能伺候完了贾珍父子又给了贾琏,她什么事干不出来,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二位爷呀,我还真想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二姐领会去呀?我们二爷虽然不长进,二姐嫁他也是不错的呀,过个一年两载,生个儿子,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湘莲一听,这凤姐都说是长了一百个心眼的,还真的是不好对付。握是看过《红楼梦》的,握还不知道你下面打的什么注意?
“嫂子,二姐她身体不好,按理说你也知道她这些年的经历了,如果有能力,她不早怀上儿子了?我们都知道她有多大本事,是怕她耽误不起嫂子和二哥呀,再说嫂子这么疼她,是怕嫂子白白的在她身上费心思呀。”
这柳湘莲可真会说话,还真没想到。凤姐忙说,“你看,光顾着说话了,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