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颜——七弦5

作者:七弦5  录入:11-20

上面横书隶体两字:“君子。”
我从师父手中接过剑来,手指磨磨剑锋,果然是君子剑,这样钝厚的刃口根本伤不了人嘛

。师父又把剑拿过去,手腕一番,剑身突然长了一倍,出来那一段的锋刃及其锋利。哇!

外面光亮无害,坦荡无瑕,实则城府深厚,锋机暗藏。原来是伪君子剑哎!我喜欢!!我

连忙凑过去看,出来的那一段上果然刻了一个字,不过当然不是伪,出乎我意料的是其形

颇似,只比“伪”字少了个单人旁。犀利的剑刃泛着幽幽蓝光,一看就是一把招魂利器。

我从不好杀也不嗜血,但一看到它还忍不住热血沸腾,颇有十年磨一剑,锋刃未曾试的心

情。我正琢磨着古代那个“为”字是不是“伪”的通假字,师父手腕又一抖,这下可真把

我吓了一跳,刚才我分明已经检查了剑尖,那里已经没有接口了,怎么……那个宝贝玩意

儿,又长了一尺,竟然从刚才的那两段剑脊的中央又伸出来一段……
出来的一段和刚才机锋暗藏那段一般锋利,却又多了几分柔软的韧性,师父当着我的面把

它弯成九十度,一松手,剑又弹了起来,依旧笔直的如同一道从乌云背后流泻出的阳光。
这时,我才看清了剑脊上的四个字:君子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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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剑是故人所赠,专为流云剑步打造,我现在把他给你。”
我向来都是贪心的人,何况这一看就知道是个非凡的宝贝。剑柄七颗猫眼儿石等什么年月

我破落了还能换点儿银子。我把剑拿在手心里摩挲了又摩挲,最后还是把它放回盒子里还

给了师父。
嘟着嘴小声说:“我不要。它名字不好。”不仅名字不好,这个盒子是晚秋庄园里师父唯

一不准我乱碰的东西。我怎么能要。
“那好吧。”师父说着左手卷袖收了盒子,右手抽出腰间细长软剑。“哗!”的一声,一

道青虹泻出,湛蓝剑脊流光溢彩。“那我把清箫给你吧。”
清,箫?
名满天下的清箫?
吹毛断发的清箫?
传说暗藏清箫公子身世之谜的清箫……
我,我怎能要,那又岂是我能要的了。
我仰望着他摇头说不要不要不要,师父却说,那不过是一个物件,我要你知道,你才是我

的至宝。
他俯视的脸庞在天空晴朗的浅蓝里沉淀下一片温柔的阴凉,我突然发现那曾经油亮如漆的

长发不知不觉在这两年间消磨得暗哑干枯。
师父缓缓的低下头,我温顺的闭上眼,柔软的唇落在我额头,他的呼吸里有桂花的清香。
我总以为,以逢仙的孤独清瘦,喜欢的应该是绿茶的叶形枝骨。他却不知从何时起,抛却

了龙井的醇,茉莉的香,银针的涩,铁观音的甘苦,唯独剩下一味细碎的桂花。熏人的香

醉,每日空闲,独自品读。
为什么呢?我前两天问过,可他说,因为是九月,当然喝桂花。
他把桂花茶喝了一年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师父解下自己的特制腰带,把清箫收进带中,亲自环扣在我身上。不松不紧,刚好扣在第

二个玉制锁扣。
“天不早了,睡吧。”
没了腰带的袍子在师父身上有些宽,他转身回了自己卧室。背影有些萧瑟。
地上落下一张纸,许是刚才师父解带时不小心掉了的,我捡起来,上面一首七绝。
可怜天上桂花孤,试问姮娥更要无。月宫幸有闲田地,何不中央种两株?
那月上的桂花,恐怕是世间上最孤独的树。
师父的心意,我从来都知道,只是不知起于何时。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西天只挂着一弯月牙,快要随着太阳一起沉下山了。
突然想起哪个人说过,登高临远时,休去倚阑干。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一定知道对于一个登

到峰顶的人,那是怎样的诱惑。想必言信,言翊情,皇上,包括我那个未曾谋面的盟主师

祖一定深味了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不知道师傅是否也如此?
一路之上虽然未沾风尘,刚才的运动量却不小,发了一身的汗。有人烧了充足的水,正好

泡个热水澡,这样的好事不是天天都能有的。而且……
我知道,我已经打定主意。
黑色细纱垂似水,半透长袍轻如絮,这是我买的那十九件女子衣衫中一件的防尘。套上那

件无领无扣窄袖长衫,我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
十月将至,严冬快要来临了。门口吹起一阵凉风,我像被风吹着似的飘到师父门外。
灯,早灭了。
门,没上闩。
我轻轻一推,他正站在门里面看着我。逢仙长身玉立,就那样站着,却仿佛已经等了十年

百年。
“真的不等见了言信再做决定?”我狠狠摇头,见了又能如何,他只能永远是我九叔。
“不后悔?”
他嘴角挂着微微的笑,看我心甘情愿的松了袍带,投进他怀里面。狠狠摇了一夜的头。
那夜分明无星无月亦无灯,我不明白,我怎么能够看清他脸上表情,那样的怜悯,像他的

动作一样温柔。
春宵苦短,鸡叫天明。
我和仙仙赖在床上不起来。
其实主要是我赖,仙仙无奈。
我在心底打定主意,如果他再要我去练什么什么功我就说昨夜被他累坏了!然而他好像早

已有了把我从徒弟提升为“师母”的觉悟,竟然心甘情愿的陪我赖床。
淡淡的麝香混合着他身上些许的桂花香气,混合成了一股独特的味道。带着些许的慵懒和

闲适,像极了我从前的周末。那时我常常独自一人躺在柔软的床垫上,静静看着挂在墙上

的秒针一圈一圈的缓慢转动,等着正午的来临,听楼下的挂钟敲一支正点的歌。然后……

将会有一个人准时打来一个电话,说:“雪儿,吃午饭了么?”
仙仙的抚着我的头,无意识的摩挲。其实他也不错,细心周到,温文尔雅,适合做一个好

情人。
阳光从屋顶的通气孔穿进来,在整间屋子里投下四道光柱。最近的一道被水盆反射在床头

,在他脸上流水似的荡漾着。
我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仙仙其实有着很长的睫毛?那样的眼尾,那样的睫毛,混血儿似的

,超越了一个民族的美丽。
我猜这是他第一次睡懒觉,脑子突然十分应景而的蹦出一句唐代大诗人说玉环美人儿的诗

:“从此君王不早朝。”呵呵……
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变态了?!恶~~~~~抖一个!不过,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懒懒得赖在逢仙怀里,我在指间缠着他的一缕头发玩弄。脑子空着,就自动自发的又蹦出

来一句言情故事里最喜欢说的话,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嘻嘻……这可不就是绕指柔。
“笑什么?”
“仙仙……”
“嗯?”
“从今天开始你要对我好。”
“嗯。”他亲了我头顶一下。
“只准对我一个好,不准你喜欢别人。”
“嗯。”
“我要出去玩你不能再罚我,也不准随随便便就往我身上扎针,拿我当针灸铜人。”
“好,其实到处都是针眼儿摸起来也不舒服。他把手伸进来上下抚着我的腰。”身体还残

留着作业的记忆,那样的举动顿时激起我体内的危机感。他不是清心寡欲一人儿吗,什么

时候变色狼了?这我可吃不消。
我在他怀里扭了扭,把那手抽出来。继续我的训夫大计:“以后我做什么你不能老管着我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我知道。”他的语气很暧昧。我忍!
“那我想上哪里你都要带我去,反正你又没事做。”
“你不想挑战少林寺然后去健康的吗?其实少林寺里那些武僧武艺也只一般,赢了他们也

不能名满天下。”瀑布汗一个!一路行来,我早知道我家仙仙的名声,那个什么少室山腰

的小寺庙倒是真没几个人知道,甚至不如什么白马寺相国寺来的有名。
“我还想去大漠,你也要带我去。对了,我还想先去去内蒙古草原,住住蒙古包。整夜和

你一起在齐腰高的草丛间路田躺着。”
“你在想什么呢?”他在我头顶轻笑:“好。我什么都答应你。”那只不老实的手又伸进

来了……
“没你那么色!我是说看星星。”看来这事儿还要好好计划一下,拉几个本地的孩子一起

才能万无一失,不然幕天席地的我可吃不消。“我们明天就往西行吧。”
“不行。我们明天要上路去东北。”
“不要嘛~~~我们明~天就去嘛~~~~~”我在他胸前扭着撒娇。
他没吭声,对于别人我只当他默认了,我行我素就是。对于逢仙,那只代表默然否定,而

且是不需要解释那种。
这让我突然烦躁起来。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们昨天晚上已经那样了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我现在就要去内

蒙古数星星,听说那里的小伙子英俊又热情,你跟不跟来随你的便!”说着我气势汹汹的

下床。
“我有提过谁吗……我只想和你一起去东北祭扫你母亲的坟。”他的声音突然很受伤。
“雪,自从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在躲避那些和你有关系的人。你不想和我一起见见你的母

亲吗?”
什么?我母亲……那是上代太子的妃子,怎么不是葬在东郊皇陵西郊皇陵里陪伴太子的吗


“雪儿,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认识其他人和人!”这样嫉妒的声音……他在控诉我的不忠

吗?逢仙从背后把我拉回床上,按着双肩让我仰卧。“要是你还忘不了他,我们就去言信

的军营玩几天,我刚好有一个朋友,这两天正在中军做客。我,只想要你真心的决定。”
“不,我一点儿也不想见他,不过我想和你一起去扫扫母亲的坟。”
马车里铺了三层的锦被,像一个柔软的大床,最上面一层竟是一整张虎皮,斑斓的纹络让

人乍看下去有点儿心悸。孙正海亲自给我打开车门,望着逢仙的脸上颇有几分邀宠得意味

,逢仙客气的跟他告别。我想先进车里,却一眼对上了个装着假眼的虎头。出人意料的东

西吓得我退了半步,孙正海马上会意,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拔开腰间短匕把虎头的一

段割了下来。
“安公子要是不喜欢这种吓人玩意,我就拿几个软枕给你靠着,从这里再往北就要开始翻

山了,那里可冷着,路上也颠簸。”
逢仙说了句不必,我们的马车便出发了。
“为什么不让我也骑马?”我爬到车前头,坐在他旁边,外面虽然冷,但里面实在郁闷。
“你能骑?”他瞟了一眼。
真是的,我说要去祭扫母亲的坟又没说要马上去。你昨晚做的那么凶,干嘛不再过一天。
路边全是秋末的寂寥,霜打过的红叶铺了满地,车轮压过,发出柔软的沙沙声。
“仙仙,那个老虎皮……好像跟我以前见到那种不太一样……”
“是啊,那是白虎,本来也不算罕见。只是若要弄张整皮,又要浑身没有一处箭伤,就得

多花一点儿功夫。两年前平安镖局伤了十七个人才活捉了它。”
“这……那个……你给人家银子了吧?”
“银子?给了。”逢仙的望着前面的路,眼神有一点缥缈。
我当然知道那是银子买不来的东西,真是夺人所爱啊夺人所爱,刚才那大胡子一定心疼死

了!
“我们又没跟他要那个宝贝东西,他到底欠了你什么非要这样?”是不是他那个和仙仙有

一面之缘的师父其实是被仙仙给救了,而那个师父也曾经把那个孙正海的性命给救了。不

然怎么解释这种刻意的薄己厚人。
仙仙最喜欢轻描淡写,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在他嘴里也是淡淡一句一面之缘。
“没什么,一碗热粥半间茅棚而已。”他又是淡淡的说。
我是很有兴趣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发现那段往事显然也勾起了仙仙的伤心记忆,便不

忍心开口了。在外头坐了半天也没事,干脆钻回车厢里去睡觉了。
关门前说了一句:“我先睡了,等天黑你进来睡觉我驾车。”
其实这句话没必要说的,只是冥冥之中总觉得他比我更急着要到那个方向。
言绿的母亲,言家王朝的太子妃,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我才十六岁,她若活着,应该还

时风华正茂的年纪啊,又是一个红颜薄命的美丽女子吧。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
两匹马都被拴在树上,车静静停在路边,没有动静。一盏风灯挂在车角,引来一群飞虫在

灯下环绕。
车外没有一丝动静。
“仙仙?仙仙?”我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应,远处传来几声狼嚎。
“仙仙……仙仙——!”还是没有人回答,他跑哪儿去了?
打开车门,外面一片看不透的漆黑,我突然觉得自己像被困在混水里的鱼。
我不愿胡思乱想,但不能在这里等,突然冲上头来的危机感鞭打着我:我要去找他!
左脚踏上车板,右手抽剑向上翻卷,柔软的剑仞缠住树枝,用力一拉,几片冰凉的树叶飘

落,剑也缠紧了枝条,轻身而上,随着树枝发出的轻微呻吟,我的双脚已经离开车尾。左

手勾树干,略微上挑,转眼我已落上几丈高的树间。放眼望去周围依旧一片漆黑,只有树

下那盏孤灯似有似无的闪着。脚下发力,穿树过隙,一手持剑劈开挡路的枝丫树叶,我在

陌生的深林里飞驰。
“仙仙——”你在哪里?
可是,却没有回音,一直一直都没有回音。我不知道自己在树之间穿梭了多久,只觉得很

累,只觉得夜很长。
林子里依旧没有天要亮起来的预兆,但渐渐的整个树林所有的鸟儿都开始了众口一词的喧

闹。
那些在空气里飘扬的歌细碎的如同激石裂岸的潮,起起落落,簌簌萧萧。
转还间渐聚渐满,恍若交响乐般镇人心魄,这首巨大的歌在整个树林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得

到共鸣和应和。
仿佛永远不会被吸收减弱的呐喊在山谷间激荡出一层一层的回声。
又似瑞士少年唱诗班吟出的神圣音乐,伴着教堂的大钟在初冬第一场雪来临后的第一次日

出时抚慰整个世界孤独的心灵。
“雪——”一声微弱的呼唤传进怦怦轰响的鼓膜,但是,我听到了!
他在喊我。
终于找到了。
前一秒我还在树林间呼喊飞驰,后一秒我就双手抱着数干再也不能挪动一步。
他的声音怎么有这种力量,能在瞬间抽空我所有力气?
我站在原处委屈的等着,等他来找我。
他马上就会到了。
然后给我最温柔的笑。
我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还有一百米……五十……十米……到了。
我正抱着的枝头像被海风推动的小船,沿着浪头沉了一下,又浮起来。一双温柔的手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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