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瞳 卷一——neleta

作者:neleta  录入:11-20

不一会儿,空中响起了闷雷,狂风骤起。冉穆麟看着儿子双拳紧握,背脊稍弯,他的心随着雷声震动。突然,冉墨枫高高跃起,右手向前挥出,“唰唰”几声过后,那棵三个人才能围起来的大树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粗壮的树干好似被人拿利斧斩开,大树缓缓向后倒去。定睛一看,树干竟被砍成了四截,不过没有完全砍断,仍有一小部分连在一起。可这一小部分根本无法支撑它庞大的身躯,大树“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把它旁边的木亭砸了个粉碎。

狂风带着大树扬起的尘埃朝冉穆麟扑去,避开了冉墨枫。

落地,冉墨枫满头是汗,他喘息着,眸中是不满。他果然太弱了,仅是这样他就觉得体内的真气快要耗尽。狰逼出了他的力量,但他的力量与狰相比却不值一提。

站直,冉墨枫回头去看父王,只见父王满脸惊惧地盯着那棵大叔,脸上阴晴难定。冉墨枫没有上前,他有了常人不会有的力量,他,是鬼子。

索瞳 第四十三章

许多许多年后,冉穆麟都清楚地记得初见儿子徒手砍到大树时的震惊。若不是知道那是他的儿子,他定会骇然出声。也正是因为知道那是他的儿子,他才能很快地冷静下来,即使那仅是表面。他最了解,他那倔强的儿子,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那就是他的父王是否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是鬼子,是妖孽。

“枫儿。”朝一直查看自己的儿子伸手,冉穆麟瞅向儿子,“过来。”

一步步走近父王,冉墨枫在快贴到父王的手时停了下来,没有伸手去握父王的,他又上前两步,仰头看着父王。

“呵呵。”弯身抱起儿子,冉穆麟对随即双手环住他的儿子道,“枫儿啊,这棵树可是你奶奶亲手种下的。”怀里的人身子震动,怕是自责了。

“下回回京的时候,咱们再种上一棵。你奶奶连父王的气都不会生,更不会生你的气,你可是她的孙儿。”说着宽心的话,其实是在安抚自己受到惊吓的心。冉穆麟的手微微发颤,他握拳,不让儿子察觉。他不是怕儿子,而是为刚才的一幕而震撼,毕竟那是儿子做到的。

“父王。”父王不怕吗?

“这事可千万不能让你皇伯知道,不然他指不定又想出什么让父王为难的事了,说不定还会以此要挟父王娶妻。”

父王……冉墨枫搂紧父王,心里的沉闷不见了,父王不怕他。

“枫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用这招,你还小,应付不来可能招致的麻烦,可记下了?”

“嗯。”父王不怕他。

“不仅是赤彤和赤丹,还有冉洛仁,除了父王,任何人都不能。”

“嗯。”

“还有,父王最后再说一遍,今后不管是何事都要让父王知道,不许瞒着父王。”

“嗯。”重重点头。

借着叮嘱儿子,冉穆麟这才让自己稍稍平静了一些。儿子是否还有其他的神力,他不得而知,从目前看来儿子也许自己都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儿子不简单。

这一生,冉穆麟都未自问过是否后悔捡到儿子。此刻的他更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仅仅是想着要如何保护儿子。他的儿子虽不是常人,但他太小了,还不足以保护自己。

“父王,何时走?”

听儿子催自己走,冉穆麟笑了,故意问:“枫儿舍得离开冉洛仁?你不是想带他走么,他现在的身子可是不易奔波。”

冉墨枫道:“父王,让他跟着薛祁。”薛祁懂医术,可以治好他的病。

冉穆麟的眉头皱了起来:“枫儿到是为他想得周到。”对这个毫无感情的侄子,冉穆麟极为吃味。

年幼的人不懂父王的不满因何而来,只是就事论事道:“父王,薛祁医术高。”最重要的是,薛祁可以保护冉洛仁。他的娘亲,不好。

“枫儿为何总想着他?”不过是个活不长的人,怎么就对了儿子的眼了?

想着他?冉墨枫摇头,他没有想冉洛仁。

“父王。”那人不怕他,对他好。

“罢了罢了,父王不问了。”把儿子抱高,冉穆麟也不再勉强儿子,他当然清楚儿子为何对冉洛仁好,那人看儿子的眼神干净。

“明日一早咱们就走,晚上你可以去跟他辞行。父王不能带他去边关,他必须得留在京城。你不许任性。”说什么他和儿子之间都不能有外人。

冉墨枫毫无异议,他看得出父王不喜欢冉洛仁,而且他的身子不好,留在京城是最好的。不过还有一事。

“父王,薛祁。”父王还没说薛祁能不能留下。

笑看自己的笨儿子,冉穆麟道:“枫儿开口了,父王能不答应吗?回去父王就跟你皇伯说,正好你也听了,他非要留下薛祁。原本父王还为难呢,这下好了,皆大欢喜。”

“赤彤,赤丹。”还有这两个。

冉穆麟压下蹿起的怒火,怎么这么多人挡在他和儿子之间。

“他们两个是你的奴才,你决定就是。”他要看看儿子选不选。

冉墨枫没有很快回复,而是想了许久。

“留下。”留在冉洛仁身边。他可以照顾自己,但那个连自己的娘亲都不是真心喜爱他的人,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他,赤彤和赤丹是最佳的人选。

“又是为了冉洛仁?”冉穆麟说不上来是否高兴。

“父王。”冉墨枫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贴近父王,“冉洛仁,不是父王。”他离不开的只有父王。而冉洛仁,他不怕他,对他好,他自然要回报。

“宝贝儿子。”大力亲了儿子两口,别扭了很多日子的冉穆麟终于是喜笑颜开,“回去喽,枫儿许久没骑马了吧。这回回去,父王给你挑一匹好马。”

异眸闪烁,他想念和父王一同骑马的日子。想念和父王在边关的日子。

………………

远远的,冉穆麒就看到一人高高地从远处行来,不用看清模样,他都知那人是谁。正是喜欢坐在别人肩膀上当马骑的薛祁。

“薛祁,薛骑,这名字起得可真恰当。”喃喃道,冉穆麒迈步走去。然后满面笑容地对下来的人道:“薛公子这是出宫了?”他扫了眼薛祁身后拿着瓷器、布匹、玩偶、泥人、茶叶、点心……不下百来样东西的禁军侍卫,挑眉。

“薛祁。”再次纠正冉穆麒的称呼,薛祁显得极为冷淡。可某人似乎没听到,继续道:“素闻楼兰王喜欢饮茶,朕那里有上好的‘龙泉’,不知楼兰王可有兴趣?”

“薛祁。”明显的不悦出现在薛祁的脸上,他对这个不懂礼数的北渊国主格外厌恶,却又因听到了‘龙泉’而无法调头就走。要知道,那龙泉可是极品中的极品,唯产于北渊的一棵千年老茶树上,听说这棵茶树就在皇宫,只有皇帝和皇后才能喝到。

“薛公子,请。”冉穆麒笑嘻嘻地伸手,极为有礼,只是这称呼总叫对方气结。

薛祁不动,泛着水光的眸子瞧着冉穆麒脸上那令人讨厌的笑,过了会儿,他开口:“鹜。”身后的人马上蹲下,他看也不看地向后坐去,正好坐到了那人的肩上。

“回去。”瞟过冉穆麒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薛祁垂眸,嘴角微抿,被人扛着走了。

“陛下。”喜乐出声。

“朕就不信请不来他。”抬手,让喜乐不要轻举妄动,冉穆麒看着走远的人道,接着又笑了起来,“是个有性子的人,有趣有趣。回宫吧。”

“起驾~~回宫~~”

龙泉,龙泉。坐在鹜肩上的薛祁咬着唇,龙泉,龙泉,不知喝起来是何味道。那人脸上心里都写着要逗弄他,他绝不能随了他的愿,可是……龙泉,他还没喝过呢。

被人当众拂了面子,冉穆麒非但不生气,反而心情愉悦。哼着小调回了宫,刚进宫门,就见皇后跪在地上,冉穆麒马上就沈了脸。

“皇后犯了何错?怎能跪在地上?快起来。”上前温声扶起皇后,冉穆麒挂着笑问。

“陛下……”皇后垂泪,又跪了下来,“陛下,臣妾有罪。臣妾疏于对太子的教导,令他做出有失太子之事,劳陛下费心。臣妾辜负陛下所托,请陛下治罪。”

“皇后这话是从何说起?”冉穆麒又把皇后扶了起来,并拉着她进到寝宫内,还吩咐人倒热茶。冉穆麒的举动让皇后更加地伤心,一半是因他的体贴,另一半却是因他的绝情。

“陛下……诚儿不懂事,是臣妾教得不好。还望陛下能原谅诚儿。”皇后哽咽道,儿子受伤之后,这人一眼都未来瞧过,甚至问都不问。难道这人已经对儿子失望了吗?在她的丈夫即将纳入两名新妃后,儿子是她仅有的依靠了。

“朕可有说过怪他?”冉穆麒一副惊讶的模样,接着沈声道,“这几日朕忙着和谈的事,眼看现下差不多了,穆麟那边又有事和朕商量,朕也就忘了去看诚儿。他现在好些了吗?太医可有说些什么。”

忘了……皇后听到“忘了”,心里明白了大半。这人的心里,恐怕早已没有了她们母子。哪位父亲,会忘了他的儿子,更何况,是太子。

皇后呆呆地看着冉穆麒,许久的独守空房,许久的暗自伤心,让她失去了应有的风韵。原本就冒不出众的她,更显得几分苍老。

“陛下……”喊了声,皇后却不知要说什么了。

皇后的样子让人看得极为心酸,可冉穆麒却是毫无所觉,他揉着额角,慵懒地说:“皇后,朕瞧你气色不好,回去让太医来看看。朕的后宫可不能没有皇后。你回去吧,改日朕抽空去看他。”皇后来的目的不就是让他去看那个不成气的儿子吗。

皇后缓缓站起来,跪下,磕头。

“臣妾,谢,陛下……恩。”

“起来吧,回去好生歇着。”

“是……”

转身,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下,皇后脚步不稳地离开了。在门关上的那一刹,冉穆麒脸上的笑不见了,他盯着紧闭的房门,眼神暗沈。皇后的心伤他看在眼里,她要的东西,他给不起,不是不愿,而是没有。再加上她的儿子是那般地像穆休,那般地……像“他”。

“穆麒,父皇可是这样对你的?你的身子比女人还舒服,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估计连身子都跟她一样。可惜,父皇看她看得太紧,我动不了她,不过能动你,即使被父皇杀了也值了,哈哈……”

“穆麒,穆麒,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朕的女人,朕的女人。你是琪儿,是琪儿。穆麒,大声点,再大声点。”

“穆麒,父皇厉害还是我厉害?在父皇床上你也是这般叫的?……”

“哗啦”

檀木大桌上的所有东西被冉穆麒挥到了地上,他双手死命敲打桌子,喉中是喊不出的嘶鸣。

“陛下!”

羌咏从暗处奔出,从后抱住冉穆麒,把他拖开。

“陛下,您打我吧,您打我!别弄伤你自己。”羌咏小声喊着,把忍着“呜呜”低吼的人用力拖到床边。

“给朕滚出去!滚出去!”

冉穆麒的脸白得似鬼,他的指甲叩破了羌咏的手,可羌咏就是不放手。

“陛下!”腾出一只手,羌咏飞快地点了冉穆麒的睡穴,他这才安静了下来。

“陛下……”把人抱到床上,羌咏双手执气冉穆麒的手,手掌已经青紫了。羌咏忍着哭声,怕外面的人听到,他抱起冉穆麒,把他带到了自己长年居住的暗道里。

安置好冉穆麒,羌咏守了他很久,在他的身子稍微暖和些后,他擦干泪,钻进密道深处。

抱着儿子回来的冉穆麟刚放下儿子,就听密道处传来声响。他神色惊变,奔到床边扯开褥子,打开暗门。

“王爷,陛下病了!”从床底下冒出来的羌咏慌张地说,冉穆麟推开他,搂上儿子就进了密道。

索瞳 第四十四章

第二日,冉穆麟没有如计划般离开京城,因为冉穆麒病了。不让任何人打扰皇兄静养,冉穆麟每日上朝,代皇兄处理朝政。冉穆麒吃不下任何东西,吃进去就全数吐了出来,可他却不招太医,甚至不让人进入寝宫,只除了冉穆麟和一直在暗处的羌咏。宫里的人纷纷臆测,不知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突然就不上朝了,甚至把一切朝政都交给了冉穆麟。

冉穆麟不爱处理朝中的琐事,他在边关自由惯了,每日听那些大臣们说些之乎者也毫无建树的话,又担心皇兄的身子,在外人眼中豪爽的他也不由得板起了脸,即使有人心存疑惑,也不敢表露。与金国、南国的和谈进行地非常顺利,两国原本就理亏,为了那几座城池,他们几乎是完全答应了北渊提出的条件。而且在冉穆麟有意无意的示意下,金、南虽略有失望,但还是很高兴地与北渊和亲。年节过后,冉穆麟就将迎娶两国的公主。相比之下,卫国的和谈之路就显得异常艰难。冉穆麒始终不肯把那三座城池交回去,理由是他的胞弟心疼儿子被卫国所伤,心有不满,所以不愿交。对“任性”的弟弟,他无能为力,总之,把事情都推到了冉穆麟的身上。

卫国的使节一次次地想找冉穆麟,奈何他对金、南的使者十分热络,对他们却是极为冷淡,摆明了是报复,这可让卫国的使节们伤透了脑筋,眼看金国与南国的使节就要离京了,他们的城池还没有半点能要回来的意思。

金国和南国对卫国也相当不满。攻打北渊之前,卫国许了他们诸多好处,并承诺定能打下北渊。如今两国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好处没捞到半点,还赔出去了几千万两银子,还不算珠宝、绸缎、干货和女人。北渊同意与他们重修旧好,令金国与南国放了心,此次一战,他们看到了北渊的强大之处,此时的他们还无法与北渊为敌。

就这样,北渊、金国与南国又走到了一起,卫国成了众矢之的,与它相隔的楚国突然变得悄无声息。

无波殿冉穆麒的寝宫内,冉穆麟坐在床边守着熟睡的兄长。冉墨枫坐在地台上,和父王一起陪着皇伯。

住进宫里后,他不只一次看到过皇伯气色不好的时候,却从不知道皇伯的身子竟这般不好。冉墨枫对父王和皇伯的过去毫不知情,仅是不解父王为何不找太医或薛祁给皇伯看病。

“唔……”床上的人呻吟起来,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梦中。大颗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脸色惨白的他嘴唇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皇兄。”冉穆麟小心地给皇兄擦汗,唤他。

“穆麟……”梦魇中的人低喊着,冉穆麟急忙握住他的毫无暖意的手。

“穆麟……”又是一声梦呓,冉穆麒难受地喊了出来,突然翻身趴到床边吐了起来。梦魇的人醒了过来,却比在梦中更难过。而他吐出的都是清水。

拍着皇兄的背,冉穆麟的脸色也是苍白。折磨皇兄的不是病痛,而是那些人在皇兄身上划下的伤。即使他已把他们挫骨扬灰,都无法让皇兄变回原来的样子,皇兄依然在苦苦煎熬着,这让他痛苦、自责。若当年被留下的是他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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